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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六角车

三线小军工——长篇小说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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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8 09:36:0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六角车 于 2012-7-8 12:08 编辑 $ H5 {" a7 x' ?0 b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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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洪化冶谈过话后,申节亮心中一直不踏实。虽然他也知道洪化冶办事稳妥,但这次却让人担心。要是以往,他是不会去干预下属的工作的。现在工厂已面临着什么局面啊,已到了动用预备队的紧急时刻了,而洪化冶还在训练新兵!晚饭过后,他决定到尤艳琴哪里去看看。如果她真的已搞出了本体工艺,那就放心了。, T1 |7 v0 P2 L; [0 I) e  T
  听到一阵叽里呱啦的外语声,申节亮以为自己摸错了门,抬头看了眼楼道,见没错,就轻轻地敲敲门。
6 k% w9 ~/ M& z6 v: [3 l1 }: ?- q" x  “门没锁,进来吧,”1 g: Y& G( |. m1 t
  申节亮轻轻地推开门,突然有一种进入到异国的感觉,尤艳琴正在和小宝对着电视学英语。小宝回头见是申节亮,忙说:  “妈,是申伯伯来了。”
+ L$ N9 I+ U! D' K0 H1 T% ^+ U  尤艳琴起身迎接着说:“我还以为是老杜回来了呢。”她回身关了电视机,一边让座,一边取烟递火,而后又问:“找老杜有事吗?”) n! T; z3 C- E9 z/ N
  申节亮点着一支烟后说:“你还真爱学习,这英语如今可是个有用的东西,不少人都在学。”: x0 Y# ?7 M' X
  “没想到申书记也喜欢英语,跟着一块学?”
( a+ j  I) S& `. J2 \  “现在可没工夫,眼前的事已把我弄得焦头烂额了!”* N* `) Q+ B* m: N# F
  尤艳琴已猜到申节亮来的目的了,她笑笑,没接话。( Z! R0 r4 v, I+ @
  申节亮狠狠地吸了口烟问:“杜主任没在家,不知车间的生产准备工作做的怎么样了?”
& n5 ~; @: ?; p! v; j, ^4 C2 `) a* r  “你这书记兼厂长的,多操心些大事就行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基层干部会办好的。”9 l5 p, v+ t* K
  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说笑声,接着传来开门声。尤艳琴到门口看了一眼,回来关上自己的房门,又坐下。" d& q1 \3 L+ h
  “听声音好象有你那位想当军事家的徒弟?”
' y  [" [; \  [% p4 X: _. O  尤艳琴不以为然地说:“一群充满幻想的年轻人!”: L$ F8 F* S3 m2 y: p' X8 Z. X
  申节亮长叹口气说:“接受任务已快半个月了,其它零件的生产准备工作已基本就绪,可本体这个关键件,仍像海市蜃楼似的悬在半空中,真让人坐卧不宁啊!”
; D! W2 n; s# d' f5 g7 J  眼见洪化冶稳坐钓鱼台,不急不忙,申节亮十分恼火。要是在部队,他可以下命令,下属只有执行的义务,没有推脱解释的权利。可在工厂,对一些具体的技术问题他根本就不熟悉,想过问都没法下手。在部队他可以当团长,也可以当士兵。在工厂却只能当书记,别说搞设计,就是一把简单的车刀都磨不了。他懂得,越是关键的时候,越要信赖依靠下级,但如今这种局面也太让人担心了。
. p& b4 K- X$ L& z1 o6 Z! G  尤艳琴用同情的眼光看着申节亮问:“那你都担心些什么?”7 ^2 \0 f% d8 n4 X" C. o
  “本体工艺到现在还没见踪影,我能不担心吗?”/ F, t8 g6 N6 h* v* e  v2 ^
  “那个零件加工难度大,即使三个月内能加工出三千套产品,一年十万套的产量,也不是咱们厂现有的设备所能承担得了的。”
9 Y  O; P  ]1 ?* [5 R* @/ _: V  尤艳琴的话使申节亮本来就沉重的心情,又增添了几分忧愁,他说:“你看我接这个活是不是有点盲目了?本该先回厂和有关人员商量一下,可哪有时间哪!多少家在争,稍一犹豫就完了。要是有一位精通业务的厂长就好了。算了,不说这些望梅止渴的话了,还是谈正事。现在的关键是本体,本体的关键是工艺。何维茜是个新手,一下子给她压这么一副担子,是有点太重了。要是有个老技术人员带带她就好了。”# J" d6 Q! j+ f* \# U4 ?/ @" i/ _3 W
  尤艳琴笑笑说:“这是技术科长的事,我这个小工人可插不上嘴。”话出口,她又感到不妥。申书记能屈尊和我这个小工人来谈工作,是瞧得起我,我怎能凭个人意气说话,她沉思了一会说:“这个零件,凭经验来讲,一开始是不会很顺利的。要是好干,人家也不会让给咱们厂。这一点申书记可要有充足的思想准备。如果确有必要,带带何维茜也未尝不可。不过,按我的了解,洪化冶怕已是胸有成竹,要不然他是不会那样沉得住气的。”; G2 v0 b9 @! V: U3 G1 y1 C$ F
  尤艳琴虽然对洪化冶不让她回技术科不满,但那必竟是她进厂后的第一位老师。她可以与他争,与他吵,但在外人,特别是厂领导面前她不想贬低洪化冶。同时,也是在申节亮面前表白一下,自己的心胸要比洪化冶宽阔。另外,他也有另一层打算。现在就帮何维茜过了关,反倒让人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显不出能耐。真的是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再来他个力转乾坤,那样改变洪化冶对我的不好看法,岂不更容易些!想到这,她就把话题扯到另一边说:“洪科长的水平你又不是不了解,技术精点子稠,靠得住。八三年那件事你还没忘记吧?”9 h! z( ^9 N+ x2 n: T
  八三年申节亮转业来到红光厂当党委书记,当时,部里给厂下达了一批紧急军品订货任务,当时正值中越边界战火不断之时,他当然知道这批军火订单的份量。可当时厂长病重住院,技术科长洪化冶也卧病在床。他更想不到的是当时厂内的生产线根本就不是干这种产品的,也就是说,还要对现有生产线重新进行调整。这些申节亮全不懂,他只懂执行命令,一个动员令,男女老少齐上阵,他要打一场人民战争。科学技术并不为人们忘我的劳动精神所感动。合格品一个也干不出来。一连三个大会战,申节亮熬黄了脸。他向全厂职工下了死命令,完不成任务,就是死也得倒在车间里。为了表示决心,他把铺盖卷搬进工房,吃睡都在机床边。期限已近,军事法庭的大门已遥遥在望,更不能让他容忍的是贻误战机,这个代表一个军事指挥员耻辱的帽子,戴到他这个已脱去军装的老兵头上。眼见在场的技术人员都已束手无策,这时有人提到了洪化冶。过去每逢关键的时候,只要他出面问题就能迎刃而解。当时洪化冶正因中风在省城医院治病,看到新任的党委书记突然闯进来,急忙要下床。申节亮心中虽急,看到洪化冶的样子,也有几分心凉。就歉意地说,“知道你在这住院,一直忙得没顾上来看,我这个党委书记不称职哟!”9 O$ v8 g. n+ G+ x: _
  洪化冶看了申节亮一眼说:“看你进门急急忙忙的样子,该不是厂里遇到了生产难题了吧?”
3 ~( J/ s) a* m* v. i  申节亮快人快语地说:“实不相瞒,前线急需的一批军火任务怎么也干不出来,弄不好咱厂要贻误国家大事的!唉,厂长和你都住了医院,我又是个外行,真愁死人哪!”
: ^( N$ h! J# }7 f  洪化冶二话没说,立即下床换衣说:“你怎不早告诉我,走,回去看看!”
, M; r6 _2 S% M  D0 \  “你的身体?”
/ {+ J( g4 R8 U& F$ j  “已到恢复期,回去慢慢恢复吧。”/ ], I3 |: o6 e# w' a! @# Y
  任务总算按期完成了,红光厂受到了传令嘉奖。但现在情况不同了,申节亮叹口气说:“我总有点担心,人到老迈时斗志往往容易衰退,往上报了几次总工程师和副厂长都没批下来,他的情绪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 n6 m3 P9 w: Z! j5 \* Z9 K0 G8 g  “这事我也听人议论过,唉,职称、职位,在现今社会中,就是一个人的价值啊!论才干,洪科长当技术副厂长人们都服气,当总工程师更是不在话下,怎么就是批不下来呢?哎,对了,一车间那边你只管放心,保证误不了事。”尤艳琴拉开抽屉,取出一本装订好的图纸说,“本体工艺我已遍好,本想送洪科长审阅的,但一时又摸不清他的真实意图,怕出力反不讨好。”尤艳琴见申节亮能推心置腹的说出心里话,就很大方的拿出工艺。
& \# ]+ G5 N  m, z  申节亮接过工艺,轻轻抚摸着,眼中露出喜色,半嗔半夸地说:“难怪老杜说知识分子弯弯多!看来我就会瞎着急,这事我以后不再多干预了!”
0 T6 S! z: F5 O' X7 y3 M  申节亮松了口气,一直为之吃不好睡不稳的本体工艺,原来早就像出了娘胎的婴儿一样,稳稳地裹在襁褓里了。他脸上露出笑容,眼角那深深的鱼尾纹也舒展成了一片浅浅的放射线。他用支持的口气说:“你就放手干吧,到时我会论功行赏的”
! a3 L8 M7 \: o5 X  尤艳琴苦笑了一下说:“图纸到是画了不少,只是没有洪科长的签字跟废纸差不多。”尤艳琴拿过工艺,在手中掂了掂,又慢慢放回抽屉说,“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或许比你出面反倒少一些麻烦。这份工艺我先放着,让何维茜先搞吧,这也是一次锻炼的机会。”
1 u$ a: Z4 o8 e! v# D  两人的谈话于钢和云霞全听到了。云霞为母亲的宽怀大度而高兴,于钢则要尽快把这一喜讯告诉何维茜。路上遇到洪汝钧,三人结伴而行。
) q& R& g# d, |6 z进到何维茜房中,洪汝钧凑到于钢面前说:“军事家,该把那好消息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了吧?”) u6 e: N- Q" p/ H  p5 N
  自上次尤艳琴相女婿的事发生后,洪汝钧心中就留下了一道阴影。虽然于钢一再解释,仍不能消除洪汝钧心中的不安。面对云霞那么漂亮的姑娘,哪个小伙能不动心?何况于钢又是尤师傅的爱徒,常和云霞同桌吃饭的。到现在为止,他可是连云霞家的一杯水都没喝过。唉,我的老爸,就那么个技术员的位位,你就点下头,也好让儿子在爱情的路途上少走点坎坷的路。现在可好,云霞和于钢接触越来越频繁,万一于钢不守诺言,我岂不要失去云霞?此生还有什么趣味?
/ y; j" S4 Y+ \  v. O  于钢看了眼忧伤的洪汝钧,长出了口气说:“虽然尤师傅答应了帮助何维茜,怕也还要费些周折。”于钢说到这里停住了。: [# m$ y& o9 i. R( Q
  云霞着急地说:“你今天怎么变得这么不爽快?又有什么新见解,快往出说嘛!”
" U7 H6 w! J+ w' Z' v) q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没有技术科的认可,那图纸就不合法,要不师傅怎么又把图纸收回去了。”
7 H: Q' a: X* p/ D4 g* R& U  云霞反对说:“不对,妈妈不是说要何维茜锻炼一下嘛。”  {6 f8 m  ]' V4 Y( |
  “我也不愿这是真的。但头些天她对何维茜还那么凶,今天突然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这事本身就值得推敲!”于钢遇到洪汝钧时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借洪汝钧之力帮师傅回技术科。同时,也让师傅对洪汝钧产生好的印象。
4 w5 e9 ^; G0 [3 c  C- v. a  何维茜从桌子上拿起几份图纸,翻着看了看说:“我原想,半个月编好工艺就够紧张了。没想到尤师傅几天就编好了,看来不是工艺难编,而是我水平太低了。本来我就担心,工艺编好后要是不能用,岂不要误大事。如今总算松了一口气。要是能看看尤师傅的工艺就好了。刚才我又去找洪科长了,他对尤师傅回技术科不知为什么总是不那么不爽快?”
" L- A) I8 P* y5 _& K3 W  “对,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我想到一个办法,需要云霞与洪汝钧合演一场戏。对你们俩来说,这也是真戏真演,越逼真越好。”/ V0 Y$ @  f5 ?& g! z
  洪汝钧立即来了精神,但也没放松警惕。于钢平时鬼点子就多,别让他把我耍了。洪汝钧平时就有点多虑,事情又关乎个人的爱情,对好朋友也有点信不过了。
) \% x# u3 N0 M; v7 ]  云霞已猜到了于钢的意图,心中虽然愿意,脸面却有点抹不开。更何况两家大人正在闹矛盾,这办法不见得有用?( |- z% L, J( M- [" r
见两人不反对,于钢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 o  z; o3 F# U" ~$ j5 d  “孙子曰……”& z$ m8 S2 X  k  i
  “又是你那孙子曰,有啥好办法快往出讲,咬文嚼字的急死人!”云霞呛了于钢一句。
5 O0 Q) E+ N6 a  “这你就不明白了,老先人的经验是百用百验的,孙子曰,‘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起所必救也。’人最亲者莫若父母妻子,而儿子的终身大事就取决于老子的一句话,我就不相信洪科长的心是铁打的!”
" ~4 N4 g, u/ ^! m9 L: J& o  “我不同意,这办法有点太……反正不好!”何维茜本想说出卑鄙二字,但对满腔热情帮她出主意想办法的好朋友说出这种话,怕有伤感情。
( e( Z# h) r, v  k" G+ @) e  I) r  “唉呀我的工程师同志,都是什么时候,还这么瞻前顾后的。我这可是为工作大局着想,现在离交图期限只剩几天了,工艺还没编出来。”见何维茜不为所动,于钢话锋一转,“谁人不知联轴器生产关乎着工厂的命运,而本体工艺又是迈向生产的第一步,它的重要程度可想而知。到时真要误了事,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荣辱得失问题了,希望你能顾全大局!”
) M0 N: n  ?) [2 T& E, |  洪汝钧有些顾虑地说:“我爸的脾气可固执了,要想改变他的看法,除非有充分的理由和事实。据我了解,尤师傅回技术科的事,他开始虽有些看法,但也并没坚决反对。可自从杜主任到我家去了一趟后,他才变得那么不近情理了。究竟为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可能杜主任知道得比较全面些,只怕他不敢向尤师傅讲。”  I" u7 J9 v4 l% [
  何维茜不解地说:“事情都弄得这么僵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有许多事本来就是一场误会!”
$ U! L+ U/ i; j* Y' j  想到那天相女婿时杜主任被逼得步步后退的情景,于钢忍不住笑了。+ T3 C& P4 r0 S( d  b. Y! G- Y! ~5 c: _
  何维茜诧异地问:“我说得不对吗?”
# x8 d6 t* l6 L5 E$ }  “你说的倒也是,可尤师傅的性格你却欠了解,要是他知道云霞和洪汝钧演了那么一出戏,就是回了技术科也得把洪科长逼得跳楼!”5 H8 b* n: N( i2 I4 e* Z; `+ l4 G+ t3 B
  云霞怕于钢再说出于己不利的话,生气的一巴掌把只顾笑的于钢推了个趔趄。$ N8 S2 ^& Y6 ]2 p# |& K
  何维茜正在看着两人发楞,不防被于钢踩了脚。她忙扶住于钢,抽出被踩痛的脚,跳着喊:“哎哟,死于钢,不咯脚啊!”
% d+ ?1 x# \# q  n: `; ~6 T  洪汝钧叹口气说:“真不知咋回事,两位老人一谈就拧!为了缓和两位老人的矛盾,也为了何维茜的事业,我愿听从于钢的安排。唉,军事家都快变成军师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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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9 08:01:4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六角车 于 2012-7-9 08:04 编辑 & J. ^6 U* t' C7 [3 M" x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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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汝钧的母亲吴大妈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说:“钧钧咋还不回来,车间又加班了?”她那胖胖的脸庞上已有了明显的衰老的刻痕,眼光慈祥的像河水波光般滋润人心。她的动作轻稳而不拖沓,见洪化冶没回话,又嘟嘟囊囔地走进厨房,摸摸铝锅,终不放心,又揭开锅盖,当一股热气扑面而起时,他才笑咪咪的重新盖好,回到里屋,坐在椅子上织毛衣。$ b- I# l9 S* q5 P( W& u
  洪化冶心中很不平静,编一份零件机加工艺规程,对大学生来说是小菜一碟。可何维茜竟然十来天没编出来。值得欣慰的是,申节亮再也没催过,看来他终于明白了我的良苦用心。对进过大学校门的技术人员洪化冶一直很羡慕。虽然他们在刚开始工作时可能显得有某些不足,但他们拥有厚实的理论基础,这可是考核技术人员的一个重要依据。就像一个人生理上的先天条件一样,而实践经验却是后天形成的,后天条件可以通过勤奋努力取得。( Y  K3 L( v$ X1 V, f/ N
  对于尤艳琴,他是反复衡量过的。目前厂内像她那样比较成熟的技术人才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但精神素质呢?按讲技术干部应重才,可洪化冶却专爱以德取人。他认为,尤艳琴多年来的表现,就像画家调色板上的颜色一样变幻莫测。他觉得,技术人员应有一个坚定的奋斗目标。即使受尽磨难,也不能放弃奋斗目标。一个人,在技术工作上都不能持之以恒,在人生的道路上又能有什么做为?最后他捨去尤艳琴,重点扶植何维茜。这事是与杜主任谈过的,杜主任忧心忡忡地说:“三线小厂,国家的政策是关停并转,前途渺茫。加上于钢在广东当老板的一名战友,多次来信要求于钢介绍几名技术人员过去打工,听说工薪是按职称来定的,有实践经验的老工程师动辄月薪三四千元,顶内地国营厂工资的十倍。如果艳琴有了工程师职称就极有跳槽的可能。”这话使洪化冶很震惊,他不想让工厂再失去一名优秀的技术骨干;杜主任也不愿让妻子单枪匹马的去闯世界,她毕竟不年轻了。当然,这些话要绝对保密,要是让尤艳琴知道了,负作用会更大。7 T% {9 ~$ q7 i) j; E$ q4 B0 U: a& @
  那天何维茜走了以后,洪化冶又想了很久,感到对何维茜要求的过急,而对尤艳琴这样卡是否合适?杜主任所说的跳槽之事,一旦工厂效益好了很有可能避免,说不定跳槽走的人还会回来呢。人世间的事真像天上的风云一样变幻莫测。就在他心中开始动摇时,尤艳琴又来找他,并郑重地要求他管好自己的儿子,不要再缠着云霞。两件事绞在一起,还真让人为难。但有一点却伤了他的心。他认为,尤艳琴是明显的要挟他,倔脾气一上来,刚动摇的心又变得坚定了。; ~# \+ |; B' b6 D8 K
  但本体的缓慢进程很让人着急,连钟秦都急得火烧火燎的顾不上看经济信息了。每当洪化冶坐在办公室内闭目思考问题时,他就想,这个老夫子的情绪还要闹多久?真要搞垮了联轴器,工厂倒闭,别说当副厂长彻底无望,就是退了休怕也领不到退休金。虽然这事为钟秦与何维茜的亲近创造了条件,他也怕弄不好工厂一关门,人们各走东西,反倒坏了事。$ q  a) G1 b& w+ p; Y) O( C

5 m% ^/ t  M" J! R7 ]  杜主任也急得唉声叹气满屋子转。怕他沉不住气到处乱说,尤艳琴没告诉他工艺早已编好的事,她只是忙忙碌碌的准备着。杜主任见妻子忙得顾不上家,曾试探着问过,被尤艳琴几句话呛了回去,“连这都看不透,还当什么主任?没本事就让位!老娘当不上技术员,当个车间主任可比你强!“杜主任紧张地问,“你不再想离厂另谋出路啦?”5 Z1 C5 ^4 ], p
  尤艳琴冷冷地说:“我非得吊死在洪化冶这棵干树杈上?”! Y2 u: g  R8 q' P, d
  杜主任被呛得哑了声。厂内谁人不知,杜主任的点子大都是尤艳琴出的。这回老婆不救驾,洪化冶又稳坐钓鱼台,这个主任可就难当了。
' y% r- c7 I# h- ?9 a  在这种情况下,云霞和洪汝钧来到洪化冶家中。
( F4 A- d* P/ f; Q  “爸,你看谁来了?”听到喊声,洪化冶回头发现了儿子身后的云霞。没容他开口,吴大妈像发现月亮里走出个嫦娥来似地说,“哟,,这不是云霞姑娘吗!有半个月没来了吧?是不是钧钧得罪了你?告诉大妈,看我不槌扁他!”吴大妈不停地说着,眼神儿都是乐的,手足无措的也不知是先让坐还是先拿糖好,只是眯着眼冲云霞乐。把个云霞乐得脸儿绯红,心儿乱跳,神情越发不象往常来时那么自然。想到今天要扮演的角色心中反倒有几分慌乱。都说当事者迷,但云霞很快就清醒了。她已有些后悔,认为此行有些唐突。我这是干什么?是为母亲还是为自己?八字还没一撇,就与未来的公婆斗心眼!于钢的主意可真够损的,当时该镇重考虑后再作决定。她已打定主意,只当来串门,免得留下坏印象。
, O* E8 I, ?: c  “今天还见到你妈了,她脸色可不大好,眼圈发青,眼球上蒙着血丝,准是没睡好。回去告诉你妈想开点,在一块多年了,又不是不知道你洪伯的脾气,牛犟!过一阵就好了。唉,你洪伯也够累的,白天忙一天,晚上还……”
' Q9 g  O4 ^- i. H7 P) R  洪化冶突然用提醒的口气说:“该吃饭了吧!”
; f: {* i1 w; X1 i1 d0 L" d  “瞧我这记性,上星期灌了些香肠还没动,我给云霞切上一盘。”0 C, e0 p8 @( a9 z+ j+ m7 w
  对于于钢的办法,洪汝钧本没抱多大希望。他知道在父亲那洞察一切的眼睛里,玩这种手段根本就没用。但能和云霞共同行动,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如果被父亲识破就让他骂好了,骂得越凶越好,也好让尤师傅知道,未来的女婿是向着她的,不该把对父亲的不满记恨到我的头上。
; `3 \) u# x9 E  洪化冶不经意地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l9 Y+ L0 [, a* r
  洪汝钧看了眼云霞说““路上遇到了于钢,我们在何维茜那呆了一会。”$ b' m: D1 }! N+ A& e; J5 N
  于钢?洪化冶见两人坐在一边和老伴嘀嘀咕咕的说话,心中反复想,于钢是尤艳琴的爱徒,脑子反应极快,胆子也大,社会经验也较丰富,在厂内年轻人中有一定的威望,就是过于自负了些。自负的人所具有的固执常会使人走极端!据说他还在研究连词意都不甚理解的孙子兵法。这种两千年前的军事教科书,是一种应用面极广的知识,它即可使人足智多谋,也可使人诡诈阴险。这个于钢别是在为他的师傅出谋划策。8 {; N/ G- @4 }) i/ B
  吴大妈笑咪咪地走到洪化冶面前,轻轻扯扯他的胳膊,又回头看看那四只表情复杂的眼睛,悄声说:“两个孩子是来征求咱们的意见的。”
9 B  |9 J" ~1 }$ w  K  洪化冶皱了下眉头说:““最好先别谈这件事,尤艳琴头几天的话你忘了?”
6 Q0 O* y9 b$ p+ v% a0 L  “咳,你咋那么死脑筋,孩子们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刚才钧钧都对我说了,云霞和杜主任倒没啥,就是尤艳琴有点不太同意,不就是为了个技术员的位位嘛!”
5 u( B5 v6 E) d) ?" B. |8 y4 G) A  洪化冶听老伴说来说去说到这件事上,就用征询的口气问:“依你这位急于当婆婆的看该怎么办?”- T3 W/ ^2 X7 @* b, {4 v5 l7 B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就这么点小事,尤艳琴又有真才实学,你和杜主任又是多年的好朋友,也别为这件事伤了感情,外人看了反说你当了几天技术科长连老朋友都忘了。”5 H% w7 O7 [# _, \+ r# ?
  洪化冶弄清了两人的来意,他不想为这事训斥两人。那样既伤孩子的心,又伤老伴的心,他慢慢走到两人面前,平声静气地问云霞:“最近羽毛球练得怎么样了?”
4 g6 \8 l3 U1 p  O8 N. T6 _' G  云霞一直心情很紧张。让一个纯真的姑娘当说客,这无疑是于钢的一大失算处。云霞喜欢到这来,当然不是为了替妈妈谋职务。她喜欢这个家庭,洪汝钧的妈妈不像她妈妈那样专横;爸爸也不像她爸爸那样窝囊。洪汝钧也能自由发表个人的见解,不用担心受到训斥。总之,在这个家庭里她感到舒畅。听,洪大伯问话的声音多么亲切。他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慌乱和不安,轻声说:“还是那样,没长进!”& K3 e1 v1 J- f% x
  听钧钧说,你干活时两条腿还在不停地练功夫,把姚师傅的腿都踢青了一块!洪化冶看了眼神态慢慢恢复正常的云霞,呵呵地笑了。9 |8 p5 V7 v7 E+ S0 S$ {, j2 {7 T
  洪汝钧忙替云霞辩解说:“对姚师傅的话可不能全信,他的话有一半是经过艺术加工的!”
) w4 u! }0 s1 a  a  吴大妈高兴地说:“别看钧钧平时蔫不声的,在云霞面前还挺会说话的!”
0 n4 Q; C# M- S  b5 _1 b6 g1 f  洪汝钧被说羞了,低头只是笑。一股温馨的气息从云霞身上飘散过来,他心里感到甜丝丝的,像是喝多了酒。1 F; @! j% k" V) P) o
  云霞心中已矛盾到极点,她不想按于钢的安排做,那样会破坏这和谐的气氛。她又想到何维茜的为难处境,心中又有些犹豫不定。她从没想到人生会这么复杂,人与人的关系又这样难以处置好,真让人左右为难,无所适从。如果这事不牵扯到妈妈,而是另一个人,那她可趁洪化冶高兴之际提出来。如果现在为妈妈提要求,这不明明是在要挟人嘛!这个死于钢真坏,拿我的爱情当赌注,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回去都绕不了他。决心一定,她绝口不提妈妈回技术科的事。% Q1 B9 l6 S6 h" `* f" _9 x1 M& p
  “钧钧,抬起头来!”洪化冶声音仍是那样平和自然,却没了笑容。
4 ^7 k* R2 A; e0 a8 [  洪汝钧抬头看了眼父亲的神色,发现了一种少有的严肃神情,猛的从甜蜜的遐想中惊醒。
( {$ _0 y. `/ B: B; x0 i1 C  “听说于钢很爱帮你们出些花花点子,这次该不是又有什么新点子吧?能不能说出来让爸爸听听,也好帮你们参谋参谋,免得像何维茜试活那样,好事没落好结果。”- N3 @- S# f% m; G
  吴大妈已从洪化冶的神气和口气中感到了什么,忙解释地说:“看你乐懵了,不就是两人的事吗,要是于钢让他们来的,还得谢谢他呢。至于他尤姨的事,一时火气罢了。你要是纠住这点不让她回技术科,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 L' ^/ Q* z$ g2 ]" H! n: C洪化冶仍不动声色地问:“你妈没说错吧?”
& n8 _7 d- x6 V) t  洪汝钧已感到了事情的不妙,紧张的嘴唇直哆嗦。他从没在父母面前说过谎,这次全是为了和云霞作戏才答应的。事前他只想到这样能讨到尤师傅的喜欢,而没想到别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又是在以心思细密见长的洪化冶面前,于钢这个计划就显得太逊色了5 L* D+ r$ j/ R
  “是、是……不是……”原来准备好的话突然全忘了,洪汝钧慌乱得语无伦次。他求助地用胳膊肘轻轻碰碰云霞。% ]1 U2 [, \8 Q3 J
云霞早已看出事情的结局。她不想再搅在这尴尬的局面中,毅然地起身告辞,头也不回地走了。/ C; n0 l) k4 d* L7 ~+ P!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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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起床,何维茜就着意地打扮起来,嘴里还轻声唱着,连耿丽英这个当妈的都感到意外。茜茜今天怎么啦,吃了喜娃奶似的!该不是去会男朋友吧?老人自有老人的思路,她想到女儿早到了出嫁的年龄,傻闺女,在家守一辈子不成!从钟秦的言谈神色里她早已发现对女儿的钟情,这回她可不敢开口问女儿。头几年女儿大学毕业回来,他就为女儿张罗对象,还冒冒失失的把相好的小伙子领到家来吃饭。为这事女儿绝食一天,何启辉也埋怨她,直到耿丽英哭鼻子抹眼泪承认错误才算了事。要说当妈的从此不管,当然不可能。这不,耿丽英又云天雾地的想开了。自己想还不算,又悄悄走到老头子面前,神秘地说:“今天茜茜苗头不对呀,是不是有了……”
) J5 L/ ]9 A  n( u$ [4 Q  一看耿丽英的神气,何启辉就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他今天心情特别好,因为茜茜告诉他,本体工艺编好了。他不知这份工艺有没有实用价值,但心中却很高兴.女儿终于脚踏实地的迈进了一步.像看到儿时的茜茜,扶着床沿站起,舞扎着白嫩的小手,神情紧张地迈开了人生第一步时那样高兴。虽然只迈了一步就摔倒了,还发出一阵惊恐的哭声,但那终究是人生的第一步啊。今天茜茜将在事业的征途上迈出第一步了,他高兴地逗着说:“有了,有了,只怕一次难成功,多经几次就好了。”5 N, m& ?8 i/ O1 }% D
  耿丽英开始听得还很高兴,听到后来见话不对路,发火地说:“没见过你这当爸的,女儿的终身大事,一辈子一回就行了,还要经历几回?鬼话!”
$ S) E: h( a, X& f4 k  “我说的是本体工艺编好了!”+ v. Z* G4 g* o& s! D, y
  “哎哟我的天,可该好好歇几天了!”. J3 C( ^  E/ _* P  V/ F* w# [
  看着父女俩高高兴兴的走出门,耿丽英长出了口气说:“没明没夜地熬了半个月,总算见到了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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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10 09:05:2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六角车 于 2012-7-10 09:07 编辑 3 |& q8 w4 t0 [4 E9 j) Z# D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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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9 ?: {/ c+ H  于钢像是从地下冒出来似的站在何维茜父女面前,手中拿着一摞厚厚的图纸。图纸装订得毛毛糙糙的,封面上写着:“联轴器本体工艺规程”几个潦草的钢笔字。
5 U6 }$ }8 t' ]4 a4 X- G9 a  何维茜瞪着惊奇的眼睛看着于钢。于钢的脸上虽然带着兴奋的微笑,但也显露出困倦的神色,眼角还粘有一点眼屎。看来脸都没洗就跑来了。" l9 m) _8 R* ^+ M; U
  “两天两夜没露面,原来是关在屋里孤军奋战!谢谢你的帮助,工艺我已编好了。”见于刚露出失望的神情,何维茜又说,“你这份我拿回去看看,说不定有可取之处。”4 d0 |+ Z$ s8 h0 q, U* k
  何维茜完全沉醉在喜悦之中,连想都没想于钢怎么可能编出工艺来。她只想到申节亮赞扬的眼光;洪化冶惊奇的神情;尤艳琴佩服的笑容,其它什么也不再想了。
* p+ s1 `& m! T8 ~/ O  办公室内人已到齐,申节亮还特意邀请尤艳琴来参加工艺讨论会。尤艳琴今天气色很不好,又是那种两臂交叉胸前抱的姿势,两眉斜竖,满脸慍怒地瞪着何维茜。
# Y. C4 I, _8 Y5 u2 l! x  杜主任看了眼何维茜,露出忐忑不安的神情。但愿事情不是那么糟,也许是艳琴一时忘了放在那了。2 Q/ F% U/ J1 h% C9 o( |
  洪化冶用指关节敲敲桌面,人们立即安静下来,室内一副决战前夕的阵势。本体,这个决定产品命运的零件,今天就要拉开挡在它前面的第一道帷幕。当洪化冶宣布讨论会开始时,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何维茜身上。本来编工艺是件极普通的事,可洪化冶却非要来个小题大做。他心中清楚,生产准备至少得半个月时间,让何维茜编工艺纯是为了考核一下她的业务水平。从洪化冶的神情上,人们多少已猜到了他的用意。又要发射一颗卫星了,这颗卫星能否进入预定轨道,就看今天这一关了。
) \, C8 w. t# e7 ?. b4 r  尤艳琴刚参加工作时,洪化冶也曾用这种方法考核过她,此时何维茜的心情她完全能想象得到。从那次指桑骂槐的出了口气后,最近与何维茜的关系已恢复正常。在人们面前她明显地摆出了宽宏大度的姿态,不论什么时候,见了何维茜都能给个笑脸。但昨晚回家,一件意外的事件又把她平缓的心情给搅得天翻地覆,放在抽斗里的那本工艺不见了。这个平时见风就是雨的人,这回却沉住了气。她怀疑这份工艺已到了何维茜手中。从小宝口中得知于刚到家中来过之后,更加坚定了这个信念。一个工程师,利用我的徒弟为自己盗走工艺,剽窃别人的技术成果,一定要让真相大白于众目之下!她双眼一直瞪着何维茜手中的那本装订得整整齐齐的工艺。5 w; y# L  x8 X1 l( Y6 p  T
  刚才何维茜还兴奋的直想唱歌,这阵却被肃穆的气氛震慑住了。这可不同于毕业答辩,那是考问学过的知识,这回考核的却是件平时很少接触的工作,心中突然感到空落落的。她慢慢站起身,走到前面临时支起的一块黑板前,用微微发抖的手解开装订线,轻轻取出第一页图纸,夹在黑板上。他强压住心中升起的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慌情绪,指点着图纸,讲解着自己的设计意图。图纸一张张夹上去,人们开始窃窃低语,图纸还没讲完一半,下面已是议论纷纷了。. k8 y+ o: ]6 I: ~) Q# c/ H
  “静一静,有意见一会再发表!”洪化冶敲敲桌子,压下了人们的声音。7 g" \6 I6 V9 c2 i
  人们的议论何维茜都听到了,话的声音像强声波那样刺耳。她感到身上一阵燥热,掏出手帕擦了把脸上的汗,求援似的看了眼洪化冶。
# j- L: t- @, H" M9 d, b6 D  洪化冶这阵已被何维茜拿来的另一份工艺所吸引。虽然图纸上的线条粗细有点不合规范,但工序步骤却排列得井然有序。除了头一道工序因眼下工装设备问题还不适用外,其它各序都很合理。他心中很高兴,想不到厂里还有人才没被发现。他判断不出这份工艺出自谁手.何维茜手头有这么好的一份工艺,为何偏偏要讲那份漏洞百出的工艺?他看了眼目光变得柔和下来的尤艳琴,难道是她?线条字体却与她的完全不同。她这阵在想什么?刚才那刺人的眼光让人心中极不舒服,这阵为什么又变柔和了?何维茜的工艺是份失败的工艺,是为这高兴?还是别的原因?他一直在琢磨着手中这份工艺的事,没看到何维茜的目光。
7 [( k* i# p4 T, [' ?7 X  终于讲完了,何维茜心情不安地站在一旁。室内安静极了,人们互相观望着,都不愿先开口。工艺是指导生产的法规,丝毫出不得差错。它不像工作总结那样可以任人恭维。更何况在洪化冶和尤艳琴两个行家面前,谁都怕落个班门弄斧的嫌疑。
+ X0 W& R% z* x& F# m钟秦从众人的神态中已预感到不妙,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编出来的工艺不怎么理想,心中由不得擂起了小鼓。本想借此讨好何维茜,真要是砸了锅,不是反倒弄巧成拙了吗?他脑子一动,想到何维茜设计一旦失败,洪化冶脸上也不光彩。工艺编得再不好,他也得想办法把这个场圆起来,就起身说:“这份工艺吗,好坏自有定论,有洪科长在,也用不着咱们再多费口舌。”想到尤艳琴终是个难对付的角色,只要封住她的口,其他人就说不出有份量的话了,他用恭维的口气说:“工艺的头道工序有一定的先进性,很像是尤师傅上次用的那种加工方法。”) J" z. d% [, X0 A" s4 R$ C9 a
  何维茜立即接着说:“对对,这道工序就是受尤师傅的启发编制的。”
/ W5 Q% N' @, u9 e/ p& F) R7 Q0 f尤艳琴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模样,这笑容可不是钟秦的恭维引出的。她原想大闹一场的,听了何维茜的工艺讲解后,她为自己的胡乱猜疑而自责。做为一名师傅,长辈,太不应该了。看到何维茜正用期望又带几分疑惧的目光看着她,想到自己在工厂中所走过的坎坷道路,心软了。她缓缓地站起身,从桌子上拿起几页图纸,用亲切的口气说,“何维茜本是学计算机专业的,对机械加工虽说有点了解,也只不过是些皮毛而已。常言道,隔行如隔山。像这种需要几十道工序才能加工出来的零件,能编到这种程度已是难为你了。可这是科学,开不得半点玩笑。如果有时间的话,这份工艺倒还有点修改价值。”
# R6 R" V. [+ ?6 T8 N' n) f! \  见洪化冶也赞同的点点头,何维茜心慌了,脑子里感到忽悠悠的像驾了云。真完了吗?不,也许不会那么糟。即使彻底失败也得知道个为什么,这样稀里糊涂的结束比死亡还可怕。她心一横,反倒镇定下来,两只眼睛盯着尤艳琴,像是对着法庭上的审判长一样,用冷静的口气说,“尤师傅,你是老技术人员了,请你指出这份工艺的失败之处,也好让我有所提高。”
5 X1 Y7 j+ J- Z, @$ l  室内又一次静下来,人们用吃惊的眼光看着何维茜。只见她脸色苍白,两眼发直,如果不是有一股顽强的毅力支撑,她早已昏倒了。半月心血,几多不眠之夜,只这么几句话就全盘否定了?她不相信尤艳琴的话就那么正确,或许她还有办法补救,只是等我开口求她才好说。
; ]' j2 G; p6 X( z9 \3 y' Z  尤艳琴沉默了一会,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何维茜,心中升起了一股悲呛的情感。洪化冶呀洪化冶,我得罪了你,你怎么对付我都可以。可你对这么个阅历不深的姑娘来这一套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你为了达到当副厂长的目的,竟要用何维茜做赌注?她拍拍何维茜的肩膀,鼓励地说,“别担心,我那还有一份工艺,明天找到送给你,参考着把这份工艺改一下就行了。别担心时间,眼下生产准备工作还没做好,就是编出来也用不上。”她冷眼看了眼洪化冶说,“这只不过是一次考核,红光厂要真指望哪一个人,怕早就倒闭了!”
7 Q+ k$ f  l9 b2 a& S8 x2 t8 q0 }  洪化冶微微一笑,扬扬手中那份工艺说:“尤艳琴说得对,工厂不能指望哪一个人。何维茜这还有份工艺,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编得很有水平,大家可以传着看看。”
6 }' L1 J3 E) O  何维茜吃了一惊,这个于钢咋有这么高的水平,为什么一直瞒着我?真是名师出高徒!
. S* u  Z" }# Q  工艺传到尤艳琴手中,她漫不经心地翻看着。厂内有几个人能编得了这种零件的机加工艺,她比谁都清楚。翻看了几页后,她突然瞪圆了眼睛,又急速地翻了几页后,腾地跳起来,用力将工艺往桌子上一摔,左手叉腰,右手指着何维茜,一开口声音都变了调,“姓何的,少在老娘面前卖关子,当扒手你还嫩了点!你今天要是把这事说不清楚,咱们就没完!”) {. ?6 \! [6 f7 y
一屋子的人都被这突起的风暴惊得神色大变,齐用不解的目光看着何维茜。
5 g2 O0 F# p* \' ~  何维茜也想不到一份工艺会引起这么一场轩然大波。尤艳琴的口气肯定又坚决,没一点回旋的余地。这个于钢坑人不浅,我还当是他自己编的,没想到竟是抄尤师傅的。看神气尤师傅是把我当幕后策划者了,如今我就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从进入社会到现在,她从没遇到过这种场面,一时又羞又气,脸上的肌肉哆嗦着,嘴角也在微微抖动,两眼看着尤艳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 K( a' u& A) L" b; q) @  “艳琴,咋回事?慢慢说嘛。在领导们面前这样做有点太鲁莽了吧?”杜主任拉了尤艳琴一把,让她坐下。8 P# m. N, e5 F6 P
  “少废话!要不是你央求我给你编工艺做生产准备,哪会有这些事?我辛苦一场,替别人做了嫁衣裳!”尤艳琴一甩手臂,把杜主任甩出去老远,随后拿起工艺仍给他吼道,“看看这个就明白了!”6 t2 Z0 A4 d0 p3 y, Q: _
  申节亮今天是放心而来的,何维茜讲工艺他并没太用心听,反正有尤艳琴那一份,别的都无所谓了,他可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他刚想开口问个究竟,就见杜主任从地上捡起那份工艺,随便翻了几页,气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说:“简直是无法无天,咱们还是兵工,放下工艺属军事机密这一点不说,就是民品,这工艺也属于技术秘密,能这样随便拿来拿去吗?”
' v2 g" W7 f7 |9 S  申节亮从杜主任手中拿过工艺问:“多大的事,值得你们两口子发这么大的火?他翻了几页后称赞地说:“真看不出,这不只是工艺,还是份工作计划呢!我原来看时可没这么多内容,尤师傅还跟我留了一手!”7 _8 p4 a% G7 i! o" s7 K
  钟秦听了一会,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带几分嘲讽的口气说:“怪不得洪科长对那份工艺那么赞赏,原来是尤师傅编的!咱厂除了尤师傅谁还有这水平?”钟秦极力想把尤艳琴的注意力引向洪化冶,以解救处于困境的何维茜。* D$ s7 G  F6 I- v: L' k
  “散会,散会!”洪化冶气恼地喊着,走到窗边打开所有的窗扇。屋内呛人的烟气,像一条龙卷风,随着外出的人挤向门外。4 D  F2 f0 v/ J/ y7 O
  “冷静点吗,发火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申节亮看着极不冷静的洪化冶,用批评的口气说:“怎么说散就散了?这可不是赶庙会,想聚就聚,不想聚就不聚!别人不说,放着我这个一厂之长在这,你也得征求一下我的意见。”话中语气显然也捎带着杜主任夫妇。
5 R# \; T) P, r  尤艳琴一肚子火气虽然发泄了一些,终没出完。别人走了,她仍稳坐不动,两手仍抱胸前。听到申节亮的话,她用委屈而又抱怨的语气说:“事情没放到谁身上,谁又能掂得出份量?当领导的只知道批评人,对这么大的技术资料失窃案却不管不问,难道当工程师的人就可以无视厂规国法?我现在正式向你报告,昨天我那份工艺,上边标有各工序所需设备数量、班产、质量指标、人员配备等一系列工作计划。失去这份资料,将给老杜组织生产造成极大困难,这事你申书记就看着办吧。”6 p( u8 \; U* C4 Y. ^$ ^9 ^9 i)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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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11 08:49:0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六角车 于 2012-7-11 08:51 编辑 5 D! p. w/ ]3 A8 i5 I/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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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2 h! n, t8 t  申节亮仔细听着,不住点头称赞。同时,心中也萌发出疑问,这么有才能的人洪化冶为什么就不用,这里边到底有哪些弯弯?听尤艳琴说完,他微笑着说:“尤师傅,我想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个成语来形容你们夫妇,可是再恰当不过了。”他转了个身,对屋内的几个人说,“尤艳琴运筹帷幄,杜主任决胜千里!难怪别人急得鬼吹火,杜主任却稳坐钓鱼台,原来有这么一位后台老板娘撑腰啊!”1 f! r$ C% C" S# D* u4 e# ^
  先是尤艳琴和杜主任不好意思地笑了,而后洪化冶也笑了,他用谦疚的口气说:“那是那是,谁不知老杜有个贤内助,到是我一叶障目,不识泰山了!”
! z# ?0 V" q8 e+ I" @0 i  只有何维茜仍阴沉着脸,今天这个意外事变太出人预料。好端端的受此不白之冤,心中很不服气。申节亮的几句笑话使室内紧张的气氛松弛下来,她也有了说话的机会。她用客气的口气说,“尤师傅,实在对不起,这份工艺是刚才进厂路上于钢给我的,因为时间紧,我没顾上问他是哪来的,我连看都没顾上看。我真要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只管批评好了,只是这份工艺的确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 l/ T1 g, q" L9 R1 C  尤艳琴火气虽消,却不想轻易放过这件事,她用刻薄的口气说:“我也不想凭一份工艺卡谁,红光厂几百人,能人多的是,难道真的离了那个就不行?只是这种手段太让人难以容忍了!”
, G! u( G5 a% t& F  “何维茜,究竟是怎么回事?”洪化冶被尤艳琴的话激怒了。他开始后悔,不该把何维茜逼得太狠。起码也该给她一点具体的指导。也许何维茜被逼无奈,而又为了保住面子,才让于钢这么干的。原定工艺讨论会没有尤艳琴,是申节亮临时通知她来的。可能是见到她的到场,何维茜才没敢把那份工艺拿上讲台。要真是那样,可就太让人失望了。3 w$ y% R# i/ b/ V! X! i/ A
  何维茜此时却出奇的平静,她一言不发,谁也不看,仿佛已从这个世界超脱了。周围是那么平静,刚才发生的事好像已过去了一个久远的年代。她觉得自己已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何苦卷到旋涡里去苦熬苦争呢?在人类不同意识冲击的回流中是很难不被转得懵头转向的,真不如早早躲开好。她已决定退出这场复杂的竞争,埋头从事自己的计算机专业,即使厂里暂时还没有计算机,能早日写出几篇有份量的学术论文来也不枉此生!由于一心构思自己的人生之路,对别人的话也就没注意,只到洪化冶第二次用气愤得近似怒喝的声音向她发问时,她才缓缓地转过身来,用漠然的眼光向屋内看了一眼,像是一个将军在凭吊古战场。当她的目光与尤艳琴的目光相碰时,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怒气。仗着你在基层摸索到的一点实践经验,就这么高傲蛮横,咱们在各自的专业上比比看!虽然你是师傅,长辈,我应当尊重你,但你也该自重!你一次又一次的对我出言不恭,也欺人太甚了!她用生冷的口气,一字一顿地说:“于钢是你的徒弟,好也罢,坏也罢,都是你教的。在这事上我不想再说什么,你们是自家人,有啥事关起门去说,免得家丑外扬!”何维茜自己也感到奇怪,这么刻薄的话是怎么想出来的?管她呢,也让她品品听刻薄话的滋味!4 B, b2 |1 r1 i1 C
  听了这话最吃惊的要数洪化冶,那么文雅的姑娘怎么竟说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话?他本想训她几句,却被何维茜的神态给吓住了。只见何维茜铁青着脸,嘴里喷着唾沫星子,两眼直勾勾地闪着凶光。精神受刺激太大,可别得神经分裂症!他心中一阵恐慌,手扶住头,无力地趴在椅子靠背上。, U+ m3 y; }5 o* ]' y
  何维茜这几句话太有份量了,一屋子人都给说愣了。尤艳琴被呛得嘴张了几张都没翻出话来。这一反击太有力了,有其师必有其徒!一盆屎全扣到自己头上。尤艳琴沉默了足有半分钟,气得腾的一下跳起来说:“好,我这就去管教管教这个不肖之徒!”不管杜主任怎么喊,尤艳琴仍像猛虎下山一般,带着一股风向单身宿舍奔去。
, N0 O0 I" C' }# ]% n8 m0 O  “嗬嗬,这回乱子可闹大了!”申节亮在屋内渡了几步,又点燃一支烟,吸了几口,对洪化冶说,“这回可就怪你了,培养新人也不能放手不管,万一没尤艳琴这份工艺,联轴器本体不就泡汤了?”洪化冶从提包里取出一搭图纸说:“申书记,从你来到红光厂那天起,你见我干过几次没把握的事?这些是本体加工用的刃、夹、量具底图,蓝图也已晒好,明天就可通知工具车间开始制造,本体近日就可投入试生产。”* \% J4 w! |0 M  r
  何维茜忍不住哭了,她用哀怨的声音说:“你们什么都干好了,还有意难为我。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学的是计算机专业。不想办法发挥我的特长,却让我弃长就短,受尽难为丢尽人!”她哭得越来越伤心,几个人忙过来哄她。
' T% }& b% q6 a- ]" j  申节亮抱怨地说:“洪科长,你这种培养人的方法真得改改才好!”4 Y6 D( x$ ^3 A  _( y
  “唉,我也是听了你的话,叫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啊’,没想到对性格软弱的人这办法不灵!”
. H; H9 o( ^  d- h: I  何维茜头也不回地跑了。
4 h/ F  h2 Y9 w3 ]  钟秦看了眼申节亮说:“我出去看看,别出什么事才好!”/ ^$ x2 T" u9 x3 N& j
  申节亮从嘴上取下烟蒂,用劲在桌子上摁灭,手扶下巴沉思。8 k/ i/ P% b( R. l
  洪化冶长叹口气,也陷入沉思。他本想尽快的培养出何维茜,偏偏又杀出个尤艳琴。弄得人左右为难。难道我这老一套培养人的方法,对这些新一代的青年就不适用了?还是这一代青年人又有了新的思想基准?对这一代青年人究竟该如何培养和使用呢?这些思维敏捷得像电子计算机一样的一代青年,真难驾驭啊!可尤艳琴又是怎么回事?八十年代的技术员,一颗脱离轨道的卫星,难道真的能返回轨道?他用沉痛的声音说,“申书记,我这个技术科长没当好哟!在这关键时刻,竟弄得下属离散,上级耽心,真对不住你对我的信任!”
, R4 m7 h8 `; A' z  杜主任也自责地说:“都怪我事先没和你通气,我也是怕别人说我是裹在女人裙子里的主任。”杜主任的话并没说完,关于让尤艳琴预先编工艺,主要是让他能预先了解生产线上所需配备设备和人员,任务下来他也好心中有数。要是连这些都让人知道了,他这个主任在众人眼中不就成了帷幕后的木偶了。按说这份工艺一直没外露过,于钢是怎么弄到手的?这个军事家,真不可低估了他!3 |; ]! X+ _3 e( s3 ]6 |. s# h
  “先别忙检讨,这可是件大好事!有这么多人关心生产,这说明红光厂的前途是大有希望的!”申节亮笑眯眯地看着一份份图纸,真像进了百宝洞。  E3 u, a- g/ a% Z; h8 J) J( ^+ A, W
  杜主任和洪化冶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一脸的苦笑。( J4 `9 Z+ z) I) m! s! h
  “那好,等尤艳琴把工艺找回来送洪科长审核批准后,立即送去多晒几份蓝图,尽快发到生产工人手中,你们二位看行不行?”申节亮已是急不可待,三个月毕竟已少了十五天。" c# U- G& W  J. U( |; d$ Q
  洪化冶这阵心乱如麻,何维茜跑出去可别干出什么意外事来;尤艳琴又会闹出什么乱子?他又想到申节亮在动员会上的讲话,工厂是在进行一次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决斗,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他有些担心地说,“尤艳琴的工艺是编得不错,只是一序选用的六角车床,虽可大大提高生产效率,但却需要制造大量的专用工装夹具,这些都是很耗费时间的,怕跟不上误事。  R) u  E9 H: K$ M: f- P. Y2 C% c6 L
  申节亮急忙问:“得用多长时间?”4 F! ^6 H+ Y$ ~8 h2 v. |; M
  “大概得一两个月吧。”
6 }/ c) ]1 Y8 Z/ g4 B: m& H- ]  申节亮又转向杜主任问:“你是老主任了,不会没考虑到这一点吧?”
4 S  h5 }* g+ O5 C* \! W7 m8 K; d! L  “我问过艳琴,她只是让我尽快通知设备库,先把机床拉出来安装好,其它的事不用我管。”( Z# A* L# i8 {" S+ ^2 t. n
  “好,择优录取,就按尤艳琴的方案干!”申节亮一锤定音。
7 `8 {+ c( {  O# C4 O, E$ @, V% L  “通过今天这么一场闹腾,尤艳琴的思想怕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她这个人的性格本来就是活性炭!”洪化冶既不愿和尤艳琴当面交锋,也不想在杜主任还没放话让他调尤艳琴回技术科之前,主动要她回去。杜主任说尤艳琴取得职称后要外出打工的话,他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同时也怕尤艳琴的情绪一旦逆转,误了生产后果就不堪设想。6 j# Y, r. Q  p+ U; H  |
申节亮冲杜主任笑着说:“这不用愁,常言道,枕边风最灵!”
5 W; u7 G. d* o* u  洪化冶被逗笑了说:“好,我这可是听你的!真是当兵的出身,啥时候了,还有心思穷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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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钢迷迷糊糊地回到宿舍,心中感到一阵轻松。遗憾的是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早就没想到,使何维茜受了那么多磨难。他本想先把尤师傅的工艺送回去就去车间干活,但头一挨枕头,一阵困倦袭来,他想先打个盹,,晚一会送问题也不大。年轻人本来瞌睡就大,加上一夜没睡,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工艺讨论会上发生的事情,他连做梦也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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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w8 A% v! M& x  尤艳琴气冲冲地跑进单身楼,静悄悄的楼道里,响着她那半高跟皮鞋急促的嘚嘚声。几个闻声开门观望的单身汉伸头一看,只见她面带怒容,两眼圆睁,步伐急促的带起一阵风。那身合体的西装,已约束不住动态的身躯,全身都在有节奏的抖颤着,真像一个发威的火神。她今天真的动了肝火,一直当亲儿子般看待的徒弟竟会挖她的墙角,盛怒的心中又有几分难过,会上受的气在心中一撞一撞的。她何时受过这种窝心气,让一个黄毛丫头说得无言以对,这不都是于钢授人以柄的结果!她根本就不相信于钢有这么多心计,说不定幕后指使的就是何维茜。今天非得把这事追个水落石出。对那些探头探脑,缩肩吐舌的观望者,她连看得没看一眼,径直的奔上三楼。由于走得急,已有些微微气喘。她顾不上擦汗,用力推开房门,见于钢睡得正香,几步跨到他面前,扯着耳朵就往起拉,嘴里还怒喝着:“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滚起来!”5 g( C) c- T+ i% U" P
  像是听到紧急集合的号声,于钢连眼都没睁,一骨碌坐起来,一边用脚找鞋一边说:“没关系,顶多迟到五分钟!”
3 L( |/ I- ?: i1 E0 w: J& N  “你把我那本工艺弄哪去了?”
3 B8 V3 G$ L& U) ^2 {) U  于钢楞了一下,睁眼见是师傅,立即清醒了,心中暗暗叫苦:“糟糕,漏馅了!难道小宝说了?他答应过我不告诉任何人的。”他忙把手伸到枕头下去摸。
6 U$ \4 B; l: i  尤艳琴比于钢手更快,只见枕头像只受惊的鸟儿般飞起,又落到于钢头上。她拿起那本工艺翻着看了几页,,长叹一声,坐到床沿边,眼中扑噜噜地滚出两串泪水来。# P* A( p! @4 \0 ^; }
  在于钢的记忆里,师傅眼中常爱冒火,落泪还是头回见,他立时慌了神,忙不迭的解释着说:“本来一早就想送回去的,可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于钢取过毛巾递到师傅手中,他认为今天一准是误了大事,要不然师傅是不会发这么大火的。) V. ^3 M3 K7 B3 K, a3 F
见工艺果然在于钢手里,尤艳琴心凉了。但她又不相信于钢真的会背叛她,这些年她对于钢的关心爱护不亚于云霞和小宝,难道能被何维茜几句甜言蜜语冲淡了?她接过毛巾,擦干眼泪,用亲切的口气问:“这些年我待你如何?”% Z0 F1 Z+ S1 s9 c8 h. [3 K
  “在工作中是可敬的师傅,在生活上是慈爱的母亲!对师傅的恩德我终生难忘!”于钢的话是发自肺腑的,他认为能遇到这么好的师傅是今生最大的幸运。
% \0 p. N8 y. C4 [" s) T; Q) ]5 A! a  “哪最近为什么事事都要瞒着我?难道为了那个松花女连师傅都会出卖吗?”尤艳琴眼中又开始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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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12 08:19:4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六角车 于 2012-7-12 08:2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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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R9 [# r' S  于钢低下头,摸了摸还在隐隐发痛的耳朵,想不透师傅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难道只是为了一份工艺?可能还有别的缘故,就试探地问:“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师傅的事?”
2 X. v  f2 r! a+ J6 d/ l  尤艳琴长叹口气说:“你好心为人家抄了一份工艺,想不到人家会拿着当武器对付我。这件事不只毁了我的名声,连老杜也会失去威信。你太年轻了,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圈套,而你却把这个圈套在我的脖子上!”
/ n: J7 x9 i6 a4 N  一份工艺会引出这么严重的后果,这是于钢想象不到的。他不解地问:“都是为了工作,咋会有这种事?师傅是不是闹误会了?”) \, _1 k7 x* L/ E) d9 v1 U
  “唉,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我倒相信命运。可我总在想,你是个正直的人,不会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是谁授意你干的?”尤艳琴见到那份工艺心中已明白,怪不得看不上云霞,心在这拴着呢!  N: C4 N, u6 q/ g$ r0 [
  于钢立即明白师傅所指之意,他忙解释说:“不,这事与别人无关,全是我个人的主意。停了一会,他又低声说,“我想讨何维茜喜欢,可又没好办法,刚好她在编工艺时被难住了,我就想利用这个机会。”( R3 X9 J5 w6 e, q8 B9 n
  “话说白了,是何维茜怕丢人!一个正牌大学生,又挂着工程师的金牌,竟编不出一份连中专生都编得了的机加工艺,不是徒有其名吗?你为她卖这么大的力图什么?今天会上钟秦与她一唱一合,那才是门当户对的一对,你能争过人家吗?对了,上次说过之后,你还没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难道云霞真的配不上你?”
8 w8 p: E7 H' ]3 L+ r1 }  于钢沉默了,考虑话该怎么说合适。师傅的固执他是清楚的,但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何况又关乎着几个人的事,他觉得不说清楚会引出更大的麻烦。+ a9 ~/ z4 J5 j9 f* {. T
  “至于云霞的事你也知道了,她和洪汝钧关系不错,脾气也合得来,为什么非要拆散他们呢?”& }4 e- P" T" s, T3 a
  于钢刚说完,尤艳琴腾地跳起身说:“这事根本不可能!他老子仗权欺人,还想来攀亲事?至于我回技术科的事,就算老杜心眼少,斗不过他,女儿的事可是自家事,得听我的!你去对洪汝钧说,去另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吧!”' F7 P# H* o/ l1 Z' c
  于钢为难地搔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可正在追求何维茜呢!”
2 c4 L3 M! ~% F+ v0 d$ P. |* r6 C  “你!”尤艳琴虽然对这事已有觉察,但一经证实,心中仍大为震动。唉,徒弟到底不是儿子!罢罢,我这是众叛亲离,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了。行,这口气我认了!你洪化冶不就是怕我多挣钱吗?我这回就挣个样给你看看。她缓缓地走了几步,站在于钢面前,用讥讽的口气说:“当然,云霞不是大学生,长相又一般,和你不般配,人往高枝攀嘛!我这个师傅也只会教你出傻力。跟何维茜在一起,也可以学点轻快本事,捞个清闲活干干!”说到这里,她猛地停住,使劲把毛巾摔到地上,眼瞪眉挑地跺了一下脚,手指几乎戳到于钢鼻子上说,“以后我没你这个徒弟!”说完,转身走了。
) C1 X; |! E$ i0 r7 z% P  于钢愣了一会,忙起身去撵,走廊里只剩下一串越来越小的脚步声。他无力地坐到床边,气恼的搥了几下脑袋说:“我怎么净干蠢事?”他拿起工艺,慢慢的翻看着,娟秀的字体,清晰的线条,全化做了一片迷茫的雾。他开始考虑,这样偷偷拿师傅耗费几多心血的技术资料来讨何维茜的欢心,是不是太自私了?今天师傅真发火了,但几天一过一切又会恢复正常。云霞的事可怎么办?他放下自己的烦恼,又为好朋友担忧。师傅之所以抓住我不放,是为了让洪汝钧失望;反对我追求何维茜是为了让我逼云霞放弃洪汝钧。我倒成了关键人物了,这团乱麻该怎么理才好?& I0 u) b$ _5 h& v% t# f: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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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过后,于钢心事重重地去找何维茜,工艺讨论会上的事他已全知道了。师傅的气不会像他想象的那么容易消除;何维茜对他的误解怕远比师傅更甚。这一切对他的爱情计划将是一次致命的打击。他在何维茜家楼下彳亍徘徊,心绪万端。走进这个家门会落个什么结果,他不敢想,只有一根接一根地吸烟,只到口中又苦又干时还没想出进屋后该说些什么。一家的座钟当当地响了,他无聊而又烦躁地数着,已经十点。他终于下定决心,像一名抱着必死信念的战士去攻克那喷射着火焰的碉堡,箭一样冲进楼门。为了不使自己在最后时刻退缩,他连气都没喘,一头撞进何维茜家中。
6 h+ ~0 L; \( u! G( o4 @于钢的脸色是那么的怕人,而又出现得那么突然,何启辉吃惊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 u5 g$ |  c4 e7 F7 K  “何师傅,我请罪来了,我做了件对不起何维茜的事。我知道你们恨我,我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你骂吧、打吧,完了让我滚出去,这样我会痛快些!”于钢搥打着胸膛,声泪俱下,他感到受了莫大的委屈而又无法辩个明白。% q0 S4 _/ f% Y! e
  何启辉明白了于钢的来意,他苦笑了笑,在屋内缓缓地走着,最后停在于钢面前,轻轻在他肩上拍了几下说:“真是个鲁莽的军事家!吃一塹长一智,下回干事可要想好了再干,不要干完了再想。好啦,别难过了,年轻人考虑欠周到,办错事也情有可原。看你,脸色发青,别急坏了身体。”他用手指抹去于钢脸上的泪水,心中很不平静。于钢是一片好心干了件蠢事。尤艳琴干了件好事却又闹下这么一场风波。人的思想真像天上的风云一样变幻莫测!
* ], d6 B: }& j) Y5 T. Z5 D  得到了谅解,于钢心中轻松了许多,他转身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停住步,犹豫而又胆怯地轻声说:“何师傅,请代我向何维茜道歉,我真不好意思见她!”他瞥了一眼何维茜的房间,那一直令他向往的地方如今像一堵冰墙,冷冷地挡在那里,他深深地叹口气,伤心地想,“一切都完了!”. v0 r+ ~; }: V4 E1 b
  何启辉用忧虑的口气说:“茜茜离开会场到现在还没回来!”- i7 ^& x3 o( t
  “啊!”于钢大吃一惊,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我的罪过,全是我的罪过!他到现在才发现,何启辉的脸色焦悴而又疲惫,两条裤腿上沾满了泥浆草叶,何维茜的母亲也没在家。于钢无力地退了几步,靠在门框上,突然又象触电似的弹了回来,急促地说:“我知道她在那!”说完,飞一般向外跑去。4 `! m* U& N; S, S5 b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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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苍茫,星辰占据了天空,一弯新月微微西斜。于钢飞块地奔跑着,穿过树丛时,柔软的枝条不停地抽打在脸上。他感到火辣辣地疼,但他并没放慢速度。何维茜一定在那里,他几乎是绝望地想。同时也是一种预感。平时有什么新打算和商量事情,何维茜总是约他到哪里。前面是一道塄坎,他没看到,重重摔了一跤,滚出去很远。他想站起来,感到膝盖发软,又挣扎了几下,还是站不起来。他喘着粗气,用手慌乱地揉着摔伤的部位。
7 N% Q% Y; q) u! |  何启辉跟在于钢身后吃力地跑着。他相信于钢的话,但毕竟上了年纪,跟不上于钢。当他追上于钢时,于钢已吃力地站起来。他急忙搀住于钢,关心地问伤到那了。于钢推开何启辉的手,一瘸一拐地向前跑去,速度已大不如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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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维茜赌气走出会场,本想回家去大哭一场,但哭又有什么用?她想拉于钢和尤艳琴当面对质,一想,说清了又有什么用?她又一次感到人与人之间无法摆脱开的矛盾?为什么偏偏自己也被卷入到这场角斗中去,使她无法按自己的意愿行事。她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懒怠的意念,人是最可恶的动物,他们永远要在互相撕咬中度日!自己之所以遇到这么些烦恼,全是因为没有遵循埋头钻研业务,努力搞出成果来的奋斗方针。她谁也不想找了,烦恼已经够多了!她迷迷糊糊地走到厂外那处常去的山坡上。徐徐的山风,吹得她头脑一阵清爽,他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几只小鸟在树丛中自由自在地窜飞跳跃,发出几声悦耳的叫声,像是歌手向听众炫耀高超的演技。何维茜的注意力被小鸟所吸引,忘记了一切烦恼。她屏神静气地站着,深怕惊飞了这位小小的歌唱家。小鸟好像有意与何维茜比美似的抖开翅膀,用黄黄的小喙梳理着羽毛,像一个爱美的姑娘抖搂着花裙。一阵脚步声传来,小鸟吱地一声钻向天空,瞬间消失到蓝天白云之中。何维茜回身见是钟秦,长叹口气,坐到柔软的草地上。本体工艺没编好,伤了她的自尊心,同时也给了她新的动力。条条大路通北京,为何不坚持走自己的路。计算机在中国是热门行业,与计算机打交道是不用看人脸色受人窝囊气的。她轻声向钟秦叙说着个人的想法。
$ v( A. y7 h+ j/ X: }  钟秦心中一阵高兴,真是天赐良机!今天事情闹到如此地步,钟秦很担心何维茜埋怨甚至看不起他,或对他产生反感,想不到他竟如此干脆地想跳出这个圈子,就鼓励地说:“我有位同学在海南一个家用电器厂当总经理,工厂的管理和设计都使用计算机,而那边这种人才又很缺,咱们不如辞去这的工作,到那边去。专业对口,工资也比这高得多。”. W6 N' ?- o0 |# ]( `
  何维茜摇摇头,两手抱膝低声说:“我不想离开家。我的大学是厂里花钱代培的,过河拆桥的事我不干。我只想厂里效益快点好起来,也好早日买回计算机,我就能发挥自己的特长了。”/ Q2 O' l" @% C' g
  钟秦虽然感到有点失望,但仍耐心地叙说着海南外国老板如何爱才,那的工作条件,生活水平多么优越。一直到日落西山,钟秦也没说动何维茜,自己肚子反倒饿得咕咕直叫。他提醒地说,“咱们连中午饭还没吃呢!”" |; X2 g2 z: \
  何维茜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也感到肚子饿了。想到饿就想到家,想到家又想到那令人难堪的工艺讨论会,放松了半天的思想又回到现实中来。她发现自己并不能彻底逃出这个笼子。本体就是制造联轴器的关键部件,不管采取什么办法,都得保证在三个月内加工出三千产品。如果达不到这个目的,工厂转产失败,就只有倒闭这一条路可走。那个人的一切理想就成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奋斗目标就像天上的月亮似的。月亮虽能照亮田野,却无法让它挂在屋子里去照亮一张写字台。像一阵风从脸前吹过,鼓了半天的劲像一片淡淡的云似的飘啊飘的飘走了。她两腿一软,又坐回到草地上。她感到自己像一只失去搏击能力的困兽,纵有天大的理想,也只能屈从于现实环境而无法施展。她痴痴地看着前边陡崖下幽暗的山谷,任泪水在脸上流淌。
, }  h  @' b2 o  钟秦催了几遍见何维茜毫不理睬,眼见天已黑透,肚子饿得难受,寂静的旷野又透出几分阴森恐怖。他更一步地靠近何维茜身边。当他发现何维茜两眼死死地瞪着深谷看时,心中更害怕了。莫非她想自杀!他守护得更紧了。
6 Y7 a9 O8 Z- m& e) q( b  山谷底部,几团幽绿色的磷火,在微风的吹动下,不停地滚动着,像一盏盏移动的灯笼。尔后,又像一群角斗的勇士般开始追逐,碰撞撕杀,一团绿光消失了,另一团则变得更大。“自相残杀,人的本性至死不改!”何维茜用愤怒的声调喊着,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发出一串回声。2 n0 H$ n3 g6 R1 M& P9 r
  “何维茜,你冷静点!”钟秦一把抱住何维茜,使劲往山坡下拖。刚好何启辉和于钢赶到,三人手忙脚乱地把何维茜脱离开陡崖。- P3 `2 N6 Q. v$ X" B) z
  何维茜声嘶力竭地喊声,震动着三个人的心。难道何维茜得了神经分裂症,何启辉哄着说:“茜茜,时间不早了,你妈想你都快想疯了,快回家吧。”# }1 W+ y# |! _3 G% d1 }$ _
  于钢此时心乱如麻,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鲁莽造成的。他真想让何维茜搧自己几个嘴巴,只要能得到谅解。他此时既失去了勇气,也失去了自信,孙子兵法上的条条计谋竟没一条能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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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半月过去,本体虽然投入生产,进度却慢得像蜗牛爬。几台车床日夜不停地连轴转,也只能干出不到三百来件活,加上技术力量薄弱,废品率高,第一批三百件活经过几十道工序的加工后,合格品竟不到十件。后来虽经杜主任重新调整人员,洪化冶在技术方面也做了不少改进,半个月也没凑够五百件产品,就这还不知和组装厂的部件是否能装配上。尤艳琴果真动了气,对生产的事连问都不问,只是闷头干自己的活。
8 M' }2 H. a4 N- }  时间紧迫,申节亮忧虑地对杜主任说:“现在的关键就是一车间的本体,下月至少要出四千件,否则三千联轴器的合同就无法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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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13 08:28:27 | 显示全部楼层
怎么不更新了呢????????{:soso_e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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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13 09:34:0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六角车 于 2012-7-13 09:37 编辑 - w% f, E8 B7 d7 m8 o(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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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主任心事重重地向家中走去。三台六角车床已出库到位,可尤艳琴却稳如泰山,连看都不看一眼。杜主任曾试探着问过一次,六角车的工装怎么解决?尤艳琴眼一瞪,回答得很干脆,“上有技术科长,下有技术员,我算那路神?”杜主任想过,艳琴就是这么个脾气,过一阵就好了。一直尽力组织现有设备的生产,忙得胡子长得像刺蓬也顾不上刮,本来就不圆的下巴,已成了尖锥形,他仍耐着性子等待。今天生产会一开过,他再也沉不住气了。在工厂面临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妻子竟无动于衷,这不是犯罪吗?他下定决心,今天哪怕是磕头作揖,也得把妻子说转。
" l9 O+ X* c) w% A  从工艺讨论会后,尤艳琴再也不象原来那样争强好胜了。下班就回家,吃过饭看书,或看电视,有时兴趣来了还教小宝英语对话。对老杜天天半夜回家,睡几个钟头又走的忙碌劲来了个视而不见;对老杜的唉声叹气,心急火燎的诉说也是充耳不闻。他很明白工厂面临的处境,也更明白老杜的心情。但一股闷气压在胸中,她振作不起来。同时也仍在与洪化冶斗气,你既然宁葬送红光厂也不让我回技术科,那好,咱们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现在我是秤砣,不把我放到地方就别想做成这笔买卖!在这段时间里,申节亮专门找她谈了一次话,他把对洪化冶的看法全讲了出来。申节亮听完,沉默了很久,但没问她六角车的事,只是用信任的口气说,相信她会为红光厂做出贡献的。从那以后,她那撒手不管的思想才算有些动摇。工厂真要关了门,几百口子人可怎么办?一个月只发些生活费,怪谁,怪尤艳琴!为了达到个人目地而害大家对吗?谁都知道中国的土地下埋藏着数不清的宝物,但很难找到。三台六角车工装拿出来,本体生产马上就能跟上进度,可东西在哪?现在的本体生产,也就是红光厂的命运竟然握在她尤艳琴的手中。他深知自己所肩负的重量,但又不甘心就这样算了。她反复计算过将来的生产效率,定了一个最后期限,静静地等待着,你洪化冶不是固执吗?这回就要治治你的倔脾气。尤艳琴这边稳坐钓鱼台和洪化冶斗气,杜主任夹在中间可吃不消了。当着全厂那么多干部的面,申节亮虽说没点名批评,可众目睽睽,比挨批评还让人难受。会后,工具车间主任用钢笔敲着玻璃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老杜,你那本体要是干不出来,我可只剩下端着破碗去唱莲花落一条路了!”这玩笑竟没引出一丝笑声。
4 U0 i. ?1 [' ~  p& ?/ \* N  进门饭菜早已摆好,说不上丰盛,却给人一个热乎乎的感觉。杜主任喝了几口闷酒,长叹了口气,对着酒杯发开了呆。
+ c: P; ], C+ s0 d) \- d& L4 c( Y8 r尤艳琴没事似的对小宝说:“咱娘俩的英语对话不知英国人能不能听懂?有机会和外国人对讲才行。”  s0 @) }( o3 {. l
  杜主任心中更加烦恼,妻子不只是要跳槽到特区去打工,还想着出国干呢,要不好好的学哪门子英语?想了好一会,终于下了决心,小心翼翼地说,“艳琴,六角车……”
0 E# P- F% e( m- [2 }- j  “生产上的事最好在生产会上说。”不等杜主任说完,尤艳琴立即把话堵死。4 W* c0 M5 Q. ?2 z5 F3 j
  “咳,就不能在家说说吗?”
' M# z1 I" W0 N5 T) [' x  “让你要个技术员名额你开不了口,怎么现在能开口了?他洪化冶干啥去了?”# |5 B$ Q9 A( l4 e: E0 Y
  尤艳琴怒容满面,“呯”地一声把筷子往桌面上一摔,起身拧开音响,一股悠扬的乐曲传出来。她往沙发上一坐,脚在地面上敲着点,两手胸前交叉一抱,又摆出了那种傲然不可侵犯的神气。9 Z4 R, Y; q, ?, k: h3 N$ p6 D6 m8 e
  杜主任叹口气,又连灌了几杯酒,声音发颤地说:“艳琴,这些年来,你帮我渡过了不少难关。你既有才学又有能力,比我强多了。但你怎么就不能用这些本事为国家,为工厂多做点事情!老洪一时没答应你回技术科,他有他的想法,据我所知,也没什么恶意。可你这样做,对自己的形象会起到什么作用,他就是让你回了技术科又会怎么看你?”
- G& S9 P; T$ i  杜主任敢斗胆说老婆的不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连云霞也以为爸爸喝多了酒,就轻声劝着说:“爸,你喝得不少了,再喝就要醉了!”" x( h9 A* y4 W# p8 Z% |4 h" [
  “孩子家懂什么?工厂都快关门了,咱们还能吃几顿安稳饭?”杜主任又连灌几杯酒,舌头已有点打不过弯来了。他这阵感到心中聚了一团火,原来想好的话就那么几句,全是石头碰到棉花包,没一点反响。他本想尤艳琴一准会跳起来大喊大叫的和他吵,只要出了气,再求他干啥就容易了。多年来的共同生活,他深知妻子的脾性。没想到今天尤艳琴非但不发火,反倒神情坦然地听起音乐来了。他心中更加急了,起身走到妻子面前,伸手关掉音响,用命令的口气说,“明天去把六角车调起来!”
) o7 ^. V: l2 z- P. ?; @' C  尤艳琴心中格登了一下,这个蔫头也心急上火了,看来生产是太不顺利了。求神不求神就看你洪化冶了,连申书记都能屈尊来访,你洪化冶还摆什么架子!他看了眼脸红气喘的老杜,又气又心疼。气的是洪化冶啥事都把老杜推在前面,他却隔岸观火;心疼的是丈夫快五十的人了,还得玩命的干。
; u9 S4 ?6 V. V! P. g* w  “你倒是说句话呀!”杜主任声调虽高,神态仍是在央求。
; Q# n- b4 _* _4 V/ p( r  尤艳琴掂量了一番,认为还可以再拖几天,同时也想:不把你洪化冶急得火上房我就是不动手。想利用忠厚的老杜作说客,你好从我身边绕过去,办不到!但这个死心眼的老杜,不指点一下想他也看不透,就说:“光你急有什么用,人家洪化冶不照样过安稳日子。”/ V0 {; }1 h9 \. y) \# \
  杜主任被堵了口,想到的话又说完了,仍没一点结果,他真急了。越急越没办法,只是在屋内狭小的空间转圈子,口里不停地说着::你行,你行,我……“他伸手从桌子上抓起酒瓶,高高举起来。
& h! ?$ C* O# {. p2 Y; Y2 L* t  反应最快的是小宝,他一下挡在妈妈面前,两眼惊恐地瞪着酒瓶;云霞也吓呆了,愣在一边,不知如何办才好;尤艳琴也慌了,老家伙是急疯了,说不定真敢论起酒瓶子乱砸。他急忙拉着小宝离开电视机和音响的方向。别看情况突然,她可没忘记那些高档家产。那些家当可是全家人省吃俭用攒出来的。站在门口,左右全是光光的墙壁,尤艳琴来了劲。她把小宝拔到身后,手指着自己的头说,“有本事往这砸,我正活得不耐烦呢!不知姓洪的向你施了什么法,看你那魔障样!”; I( Y7 s7 A; w2 q7 x
  云霞醒过神来,急忙奔过去夺酒瓶,但被杜主任用手隔开了。1 L  u3 ?( o5 X5 C% `
  杜主任并没想用酒瓶砸什么,他是急得无法可想不由自主地作出了这么个动作。妻子高低不应,厂里又催得紧,急火攻心,妻子喊什么他根本就没听见。女儿的一抢,他才发现手中握的是酒瓶子,扬手刚想往地下摔,见还有少半瓶酒,将瓶口放进口中,咕咚咕咚就往肚里灌。瓶子被云霞抢下来时,酒已被喝光。杜主任浪跄着走了几步,扑到床边,伸手抱起被子,嘶哑着嗓子喊,“我要与本体共存亡!”
/ W# D6 d! b& \8 y2 u" Q: T  这回尤艳琴真慌了,她拉着被子说:'你这个没良心的,不想要家了?小宝去堵住门,云霞拉住你爸。"尤艳琴急慌地指挥着儿女,在家中她能任意耍威风,但对外他却要给老杜树立个一家之主的形象。在中国人心目中,如果男人活得窝憋,整个家庭成员都会被人瞧不起。因此,在外人面前,尤艳琴是一位温顺的贤妻。老杜要是抱着被子跑出家门,人们会说些什么?为了保住家庭的荣誉,她改变了以往那种说一不二的神气。; A4 Y& S& v- {0 R# H/ f' f0 L
  杜主任被妻子儿女连拉带扯的一折腾,酒劲涌了上来,看房子和人都是转的。但他仍想着本体,挣了几下没能挣脱,一用力,被子从腋下滑脱,他浪跄着向门口冲去,却一头撞在门框上。他哼了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一股殷红的血从头上流出。0 j) ~8 t2 \5 ]0 p% T% s4 o: P/ [( ]
  “老杜……”尤艳琴惊悸地喊了一声,扑上去捂住伤口。云霞和小宝也扑上去喊爸爸,喊了几声不见动静,两个孩子吓得大哭起来。
7 E2 T, \0 ?/ \6 q3 \5 c" p  娘三个哭天喊地的一闹腾,整座楼房的人都听到了。厂本来就不大,人又住得比较集中,消息很快就传遍全厂,洪化冶也闻讯赶来。几个胆小的妇女,看到躺在地上的杜主任,早吓昏了头,也跟着满楼乱喊起来。
" E( g( S6 V5 D  屋内来人虽多,都是乱抓抓的忙不到点子上,有的要往床上抬,有的说伤势不明不能乱动。尤艳琴也没了主意,一条腿跪在杜主任面前发愣。倒是洪化冶突然灵醒过来说:“咳,快往医院送啊!”他弯腰想抱起杜主任,,快六十的人了,又是个文弱书生出身,抱了几下没抱动,反倒把他拉扯得也趴倒在地上。正在这时,于钢也闻讯急急忙忙的跑进来,他身体一挤一晃,把挡在前边的几个人拨到一边,蹲到杜主任身边,翻开眼皮看过后,用指甲使劲在人中处掐了一下。杜主任哼了一声,睁开眼看了一下,又闭上了。于钢立即从床上扯过一条枕巾,往杜主任头上一裹,自己往地上一躺一滚,杜主任已趴在他背上。他站起身,一路小跑着向厂医院奔去。他的动作干脆利索,人们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已看不到于钢的身影了。  c+ f; G3 d( @  t

( U8 B# {; J- N3 f  杜主任醒过来,看了眼医院雪白的墙壁,盖在身上印有红十字的白被子,用有些迷茫的神气向守候在床边的于钢问:“咋这么安静?是不是停电了?”
! Q' V1 X& H8 T1 j0 b% I  尤艳琴坐在床沿,用一块湿毛巾轻轻的给老杜擦着脸说:“老不死的,这是医院,还不忘你那车间,命都差点搭进去!”
+ D# |1 b  @: e# L) a  申节亮和洪化冶走进病房,尤艳琴立即扭转身,面对窗外,噘起嘴。
4 L3 N# n# Q$ B1 w  “申书记,我是个无能的主任!”两滴浑浊的泪水从杜主任眼中流出。5 S" \1 O# \- W+ J+ ^7 K& B4 H
  申节亮心事重重的看了眼尤艳琴说:“好好养伤,先别想那么多!”
4 R* }; c' A. P  洪化冶俯下身用歉疚的口气说:“老杜,这事全怪我呀!”8 W7 Y+ ^+ N9 R) M
  尤艳琴猛地转过身,气愤地说:“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拿着我们老杜当猴耍!你也把人欺负够了,这回老杜要是落下个什么后遗症,看我不把你家搅个天翻地覆才怪!”# c; J  p' W1 ~( O
  洪化冶立即涨红了脸,当着申节亮和那么多病人的面,被人这样评论,他感到难以接受,就解释说:“这事我也认真考虑过,虽对你过去的所作所为有些看法,但对你回技术科的事也不是没认真考虑过,只是……”他看了眼杜主任,见他直眨眼,就咽下后边的话。2 y5 t# ~) P/ E* @' I7 P
  “只是什么?你马上该退休了,还削尖脑袋往副厂长的位上钻!马列主义,对人不对己!”尤艳琴站起身,大有论战一番的架势,她想当着众人的面,出出胸中的闷气。
( x3 m/ o% j% R: f( X& e$ ?" a  W  “嘘!”申节亮伸手指指墙上那个大大的静字,见尤艳琴扭身坐下,就说:“我看先这样吧,杜主任先安心养伤,车间工作暂时由尤师傅主持一阵怎么样?”申节亮征求杜主任的意见。. a! K" q4 ~' F% y1 w6 e' |
  “代理主任!”这个念头在洪化冶脑中一闪。如今尤艳琴对她已是恨之入骨,为了杜主任的健康,眼下又不好把事情挑明,他暗暗叫苦,当初不该轻易答应老杜这件事。如今尤艳琴带着一股气上任,她的组织和领导能力洪化冶早就清楚,在生产上她的确有着不同凡响的见解。如果此次生产不顺利,她只要在工艺程序上随便挑点毛病,出点难题,技术科就很难推脱责任。另外,她本来就是个难以驾驭的人物,脑子反映极灵敏,眼一眨就是一个点子,在有些方面恐怕申节亮也应付不了。但书记话已出口,行政上的事他又无权多问。那边尤艳琴也已摆开开仗的架势,他要是再不知趣,矛盾准会更加激化,还是少说为妙。
7 w, O& C: o- T8 d  杜主任还想充硬汉,觉得一点小伤就躺倒,有点太掉价,就挣扎着往起爬着说:“我又没什么大伤,头上蹭破点皮,没大碍!走,到车间看看去。”他挣着坐起身就往床下站,脑子一阵眩晕,要不是于钢及时扶助,又得摔倒。% g" G. \0 O. s2 e" }3 [& K
  尤艳琴心疼又心气的把杜主任按在床上说:“老祖宗,你想找死啊?我听申书记的安排就是了!我这就去调那几台六角车行了吧?”说着,委屈的泪水顺脸流。
9 {. k* j( p$ g& I9 }) i- ~" p  申节亮和洪化冶对视了一眼,都感到心中沉甸甸的。
  N- f* A+ P" D; }( W  尤艳琴走到洪化冶面前,气呼呼地说:“洪科长,我算服了你了!你能逼老杜撞墙,自己却心安理得地看热闹。周瑜打黄盖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比周瑜手段更高,让我们自家人逼自家人!这回你如愿以偿,心满意足了吧?”为了老杜,尤艳琴赌气担起车间生产的担子。她感到自己被洪化冶逼得透不过气来,而又无法反击,只好说几句气话,撇下目瞪口呆的几个人,气呼呼地走了。
9 J; x! L" x/ t4 X5 G8 |& f4 \6 g  申节亮神情有些激动地说:“不能让她背着这么重的思想包袱去工作。老洪,你得抽空和她交谈一下,看来你们俩人之间已产生了很深的误解,这对今后的工作是很不利的。' h6 `( y$ h' o6 [- n6 t  u
  今天的事使洪化冶受到很大的震动,看来本体生产还真离不了她。但主管一个车间她行吗?不错,工作中她是给老杜出了不少主意,但老杜也是有选择的采用。何况,在人员使用上由于对个人技术的自负,尤艳琴常用自己的水平来衡量别人,这样就不容易调动大多数人的积极性。不过,她已看出工厂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以她自己的才能,既能为工厂办好事,工厂也会给以一定的报酬,即使要选择一个好些的岗位,也无可厚非。真不行和老杜再商量一下,还是让她回技术科来。真要老这样对待她,说不定一气之下,她真的下海打工去了。/ p# H% P" I7 Q+ Z5 x;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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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14 08:26:4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六角车 于 2012-7-14 08:34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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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L6 \( m$ H$ m6 n  病房门开了,钟秦、何维茜、云霞、小宝、洪汝钧几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看到爸爸靠着床头坐着,小宝爬上床,搂着爸爸的脖子,头靠着头默默地坐着。& r9 g! w0 u: B0 e) l
  大家只顾问候杜主任,谁也没注意站在一边的于钢。于钢转过身,悄悄地走了。自工艺事件后,他情绪一直很低沉,感到对不起大家。他不再去找任何人,每天只是闷头干活。他急匆匆地向车间走去。对于六角车床,他没干过,连见都是头一回。一台六角车能顶几台普通车床,他很新奇,也很想掌握这门技术。不管尤师傅最近对他多冷淡,他也要去学。# j. W3 l0 C, c% l% ~- @0 n2 Y+ @8 w1 w
  尤艳琴在干活上是急性子,不干则已,干就全力以赴。为了老杜,也为了申节亮的信任,三台六角车的工装她早已收集的差不多,没有的她也配齐了。总之,在生产上她是很有些眼光的。她正准备动手干,见于钢犹犹豫豫地走过来。对于于钢她虽还有些气,但毕竟是带了多年的徒弟,今天抢救老杜又多亏了他。因此,心中的气恼就消去了不少,只是脸色仍是冷冰冰的。她这阵心情很不舒畅,不过也想借此机会干出点成绩,让人们看看自己是凭能力要当技术员,而不是耍蛮斗横争技术员。: I2 i  R! i. u3 Q
”于钢,去吧工具箱底层的工装全拿到六角车哪里去。“尤艳琴说着离开了工具箱。& B# {; P4 P2 k8 D1 M& G2 d
  虽说师傅说话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于钢仍感到一阵轻松。他转身拿起一个大木箱,手脚麻利地把夹具放到箱子里。东西太多,又都是钢件,试了几下没搬动,正想往下拿几件,见师傅正往这边看,忙低头、咬牙、憋足一口气,用力一挺腰,终于搬起箱子,摇摇晃晃地向前吃力地移动着。
( Y6 y" _6 f! T- [# |4 k  ”看你挺聪明的,怎么净干傻事!不会分两趟拿,闪了腰可不是闹着玩的!“尤艳琴说着迎上去,抬住箱子一角,看了眼于钢,见他脸色很不好,眼圈也有些浮肿。小家伙,思想负担还不轻呢。是为了我那几句气话?说不定又是为了何维茜!近几天她发现于钢的变化很大。一个热情活泼的小青年,突然变得沉默寡言,思想上的打击一定不轻。做错了事,几个好朋友都对他有些疏远。特别是何维茜,于钢为她没少出力,到头来她反倒来了个落石下井。唉!可怜的于钢,太单纯了!对这个无依无靠的徒弟,尤艳琴突然产生了怜悯之心。放下箱子,她把一团棉纱递给于钢擦手,并用洞察一切的口气问:”心中烦闷是吧?“
, `5 [5 l/ g1 y9 \/ _: n0 n  于钢看了眼师傅,难过地点点头。
8 _' O2 ?* l$ V1 P  ”好心没得到好报,感到冤屈?“; k; [4 n' Q& z* A8 u8 l. T! Z
  于钢低下头,泪珠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他强忍着没让流出来。3 E5 b/ _  @$ {5 x5 r
  ”社会如此之大,人心千差万别,只用满腔热情对待一切人是不行的。也怪我,只顾教你技术,没教你怎样做人。“* M3 L; @) z# r4 ^
  ”师傅,我想……“于钢说话有点吞吞吐吐,眼神游移不定地看向一边。! w* H& p( f( ^
  ”有啥话只管说,错了师傅不怪你!“  b; ~0 w6 ~4 [% Q4 ?2 m
  见师傅的神气是真挚的,于钢长出口气说:“我想学一些机械加工专业理论知识,不知师傅有没有时间教我?”, d9 ]' d# G; {4 H. N! k
尤艳琴用奇异的眼光打量着于钢,弄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些。是为了学点本事,还是又有什么新打算?猛地想到那场工艺风波,心中一亮,他这是吃一塹长一智啊!也好,让于钢与何维茜比个高低,也让洪化冶看看,我的徒弟也不弱!她高兴地说,“行,你越来越有出息了!好吧,今天吃过晚饭就开始。””
' ~0 @, ~7 j/ ?: z7 X% P$ u  于钢总结了前一段的教训,认为之所以被何维茜瞧不起,关键是专业理论不行,在需要时无能为力,他决定下一番苦功,在各方面都能跟上何维茜,那时再向她求爱才有可能成功。他认为谈恋爱也和作战一样,要想取得主动权,必须具备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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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9 m( e9 y/ J6 i1 X: }7 l  杜主任头上裹着纱布,像个光荣负伤的斗士似的,笑眯眯的走进车间,不停地和人们热情地打着招呼。他走到于钢面前,见于钢正摇动手柄让刀架转位,就说,“不行,你的操作技术还不熟练!”他向在车间内巡查的何维茜招招手。4 J3 b! B3 c9 J# p* O
何维茜走过来关心地问:“杜主任,伤好了?”6 V% d, Q, W3 }( M
  “好了,好了。你给于钢掐掐表,看干一个活用多少时间?”对有些事杜主任要比尤艳琴明白得多。他早已发现于钢对何维茜有意,而云霞和洪汝钧也是挺不错的一对。对尤艳琴乱点鸳鸯谱的做法,他早就知道行不通,但又拗不过尤艳琴,只有暗中多帮忙了。. q! m# v6 W* N, Q9 Z  w) k
  于钢见何维茜站在身边的神态是那么冷漠,不由得升起一股怨气。我是好心落个驴肝肺。但几天没同何维茜说上一句话,心中也很苦闷,就想让何维茜在身边多呆一会。他调慢走刀速度,刀架每翻转一个工位都要磕绊几下。而且,神态尽量装得自然平静,若无其事。
& @+ G) G( B3 Y+ \- R# Q/ j' Q  杜主任看看两人的神态,笑着摇摇头走了。他这阵心情特别愉快,三台六角车出了大力,十天干出一千多件半成品。而且,第一批一百多套产品已装配出厂,只要没大毛病,还能提前几天完成试制任务。真要是有了大批订单,红光厂就又活了。他看了眼在车间内指挥生产的妻子,摸摸头上的绷带笑了。申节亮的枕边灵是过时的经验,只有这苦肉计才是行之有效的好办法。有空得找洪化冶好好谈谈,为了我他受的委屈太多了。
/ P, D( F  Q# j( A8 M: [  见于钢有意磨时间,何维茜背着手,无聊地在他身后走来走去。6 n8 U$ k6 V3 x  W7 A' i1 \
  “何工,你看我这个徒弟干活还可以吧?”尤艳琴走过来,伸手从活盘中取出一件活递到何维茜手中。! f$ g: m$ z# }& b5 t  s
  何维茜有些心慌,她知道现在尤艳琴对她成见很深,而且也领教过那张嘴的利害,一时不知说什么好。4 N' }. e9 l1 Z) \+ a: R' o8 H
  “是杜主任让她来看看的。”于钢忙站在两人之间解释。$ @0 F# `4 h9 A: Y4 h* L) U
  尤艳琴没理会于钢的话,两手臂又往胸前交叉一抱。这动作后面会出现什么场面人们都很清楚。
( j& Q. u1 z% L: O/ D8 I" Y  于钢心情紧张地看着师傅,眼中流露出乞求的神色。5 P5 H' g$ C* Z3 N2 O! d( C
  何维茜想快点离开,将活轻轻放回盘中说:“很好!”
$ o/ F; j& H9 f  “唉,和钟秦比,我们的于钢就差远了!”
, |9 m- D3 I  n' N  何维茜羞红了脸,扭头走了。% g' G2 D1 Y' a- r' q
  于钢不解地问:“师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 \& T* K' Y0 ]6 N' O3 {$ ^1 J& h' r  “怎么,还不明白,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一个小工人怎么可能与大学生有共同的语言?你的奢望是注定要落空的。你就不想想,钟秦都准备去海南了,为什么又突然不走了?最近又不停的向何维茜大献殷勤,明显的是在打何维茜的主意。你也该掂量掂量自己,都二十五六的人了,找一个姑娘成家算了,何维茜又不是天上的仙女……”见于钢垂头丧气地靠在工具箱上,两眼盯着脚尖出神,尤艳琴不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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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已隐入幕霭,天色由红变灰,渐渐暗下来。于钢没按时来学习,尤艳琴开始准备学习用具,把一块绘图板放到写字台上,铺好图纸。在学习上她要求很严,加上于钢又聪明好学,进步很快。今天他想考考这个学生,检查一下于钢对所学知识掌握到何种程度,以决定下一步的学习内容。说好七点半来,快八点了还不见人影,正在这时有人敲门。小宝以为是于钢来了,急忙跑去开门。门缝中先伸进一个圆乎乎的脑袋;圆鼻子疙瘩;圆嘟嘟的嘴巴;两片厚厚的眼皮底下是一对笑眯眯的小眼睛,原来是姚丹。- E) T- C6 z- Y/ o8 i! A. S
  “嘿嘿,尤师傅在家哪!”姚丹回手拉了一把身后的儿子。1 Y# a  y9 H% G1 j/ `( R- W) }
  “昌民也来了,快进来吧。”尤艳琴热情地招呼着。
" c; R2 H: K/ f; |3 M  姚昌民长的个头也不高,神情上还有点傻乎乎的。在车间,杜主任嫌他啥也干不好,就让他干搬运工。每天推着小车拉活,是年轻人最瞧不起的工种。
( X' F! G1 S% Q- f/ x  i+ _6 @  姚丹嘿嘿笑着把屋内看了一遍,眼光落在制图板上,惊讶地说:“尤师傅真是一心扑在工作上,下班还忙着搞设计,换个人谁这样出傻力呀!”* J  N" ^) u/ }/ z
  对姚丹这个人,尤艳琴说不出是个什么印象。他对什么人都很热情,话也十分入耳。今天登门来访,不知又为何事。尤艳琴热情地让坐,递烟,看了眼姚丹手中的黑提包,又看看站在一边,傻乎乎的东张西望的姚昌民,心中揣摩出了姚丹的来意。
3 e" x8 F1 q) ]& Q姚丹嘿嘿笑着说:“杜主任伤刚好,需要尽快的康复,车间可全靠他掌舵呢。这是我托人从外地带来的两瓶野山参酒,对杜主任的身体康复大有好处。”. [/ K% Q  D/ v7 n, x
  尤艳琴笑着说:“我们老杜的伤早就好了,真难为你,还惦记着。”
8 b3 i0 Q, k% K/ v( {  “哎,那是应该的嘛。在这个车间里,从老厂调来的人,不就剩下你们夫妇和我三人了,本该互相关照的。”见尤艳琴拉开桌子抽斗取钱,姚丹忙挡住说:“尤师傅,你太见外了,人情往来,何必分那么清!'
4 c+ l8 Z8 c9 S4 g  几句话把尤艳琴说得不好意思再提钱的事。姚丹平时很少来串门,今天提着东西来,准有什么事,能在别的方面帮些忙也好,就说,"既然姚师傅这么说,我就收下了。只是老杜平时最反对……”
3 C$ G9 R/ l1 D8 Z1 s  姚丹仿佛到现在才发现屋内少了一个人似地说:“哟!杜主任还没回来?看看,这当干部的多辛苦!我正有事找他,多不巧!”
6 Q. F7 l+ P0 j! y  “有啥事对我说吧,回头我告诉他。”" B" G% U# L; N  h/ \- u
  “也好,反正你现在也是车间的一个领导了。是这样,我见新添了三台六角车床,人手还没配够。我家昌明早就想学车工,这孩子的情况你也清楚,干活踏实。全车间我想来想去,属你技术最高,想请你调教一下昌民,将来也好为国家多做点贡献。”姚丹早就想让儿子学点技术。按他的想法,只要有了技术,即使工厂关了门,到那都能挣一份高工资。要是工厂兴旺了,也能多挣些奖金什么的。他还有另一层想法,目前工厂管理越来越严,升级评奖事事都要考核,没技术的人永远在底层。因此才来了个曲线救子,送礼上门。常言道,官不打送礼的。他知道杜主任太死板,要是一口回绝了,就没回旋的余地了。看着杜主任吃过饭又奔了车间,才带着儿子来求尤艳琴。8 x: c) c: n2 x' Y7 `
  尤艳琴感到很为难。平时虽然常帮老杜出些主意,对这种人员调动的事还没插手过。生产繁忙,的确缺人。她也曾向老杜提过,要厂里调几个车工来,但那是要立即能顶岗干活的人。' f: G3 H9 ~  M2 F( Y
  “妈,你不是前天还让爸去要人吗?就让姚昌民干吧,六角车比车床好操作些。”云霞很想为老同学帮忙。
4 ^1 F7 E; q+ s  姚丹笑着向云霞点点头,又紧张地盯着尤艳琴。) m6 V: r* n7 Y5 M, N
  “这是杜主任的事,我过多参预怕不太好吧?”尤艳琴还在犹豫。, m: b' I/ N) V
  “申书记不是说过,本体的生产由你负责吗?连用人的权利都没有,还叫什么负责?我想这事洪化冶总不至于也来插手管吧!”' l0 F2 H+ k1 y  ~! r
  姚丹的后一句话很起作用,尤艳琴立时涨红了脸,但仍谨慎地说:”我得先考考他,心中也好有个底。“  Q5 c5 o- l3 ?* r/ m
听说要考,姚丹吓了一大跳,他怕的就是个考字。见云霞在于钢画的图纸堆里翻出几份图纸,又放了几分心。昌民经常在云霞的团小组学习,水平高低云霞自然清楚。. H: a6 R  M9 T/ K6 e, n. s
  当屋内只剩母子三人时,尤艳琴埋怨地说:“”啥事都有你!”
+ E* _( E5 @( |7 ^! T. F& x  云霞笑着扭过身,学着姚丹的口气说:“这事洪化冶总不至于也来插手管吧?”
( g" s4 f7 l7 X1 i: F  尤艳琴立时沉下脸来说:“再敢往洪化冶家跑,当心我打断你的腿!”" E, r4 _+ q8 {2 i
  “洪大伯哪不好,不都是为了工作嘛!咱家有事人家哪回没帮忙?上回为了救爸爸,膝盖都摔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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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14 12:06:0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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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14 12:45:11 | 显示全部楼层
cfl806900014 发表于 2012-6-14 19:46 7 ?6 b2 y: Z( c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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