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六角车 于 2012-7-5 11:05 编辑 4 i6 b) S* ]" a7 g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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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维茜加了个夜班,画出了本体零件图,由于心事重重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像头次担当重任的年轻人一样,她既激动又兴奋,又有点茫然不知所措。看看表快五点了,昨晚与于钢约好五点进车间实验。
; F% T0 O& M8 @2 G* b2 y- F: h% D9 a何维茜一路小跑,奔进车间见于钢已在那里干活。这时车间内没人,就避免了失败后被人看见。这主意是于钢出的,他觉得何维茜那红润的面皮薄的经不起风霜。东方已露出一抹微红,于钢果然是个有心计的人,车刀,钻头,丝锥,板牙都已准备齐全。从表情看,他也很紧张,这情绪也传到何维茜身上。会落个什么结果?她有点后悔,不该这么急急忙忙的干。她知道于钢为人处世的经验虽然比一般年轻人丰富,可生产技术并不太高超。按钟秦的想法是通过于钢的出面取得尤艳琴的帮助,看来于钢没向师傅透露,她想中止这次试验,又有点不甘心。有许多事情是可以靠侥幸获得成功的。许多科学成果不都是先假设后论证的,而这种假设往往是正确的。
. W: ~0 l! Y5 | 于钢看了眼图纸,启动了车床。车刀挨到钢料上,发出嗤嗤的响声,他鼻尖上沁出汗珠,忙停住,板了下变速手柄,放慢了速度,打开冷却油泵。钟秦不知何时已站到何维茜身边,见何维茜向他投以甜甜的一笑,心中感到甜丝丝的。
. o T; d" q! m( L. ? 时间与铁屑同时流逝,厂房内已是一片金光,朝阳在东方升起,人们开始上工,车床周围已聚满了人。何维茜见人越来越多,回头又不见了钟秦,心中慌了。一场秘密的实验,已变成公开的表演了! x/ `9 a- a; }8 j+ U. M; o" n
洪化冶慢慢走到何维茜身边,看了眼床头箱上的图纸,又看看于钢,不露声色的走到一边。" A% V2 {7 n: m. `, _
能得个什么结局,何维茜无法预料。她没想到于钢竟干了这么长时间。她恨自己的粗心,也怪钟秦没能及时提醒自己早早停下来,如今有这么多人看着,真有点骑虎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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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M7 T3 | 申节亮坐在办公室里,对着墙上那张联轴器的彩色装配图仔细看着。为得到这个产品,求这个,拜那个,他真是磨破了嘴唇跑细了腿,没想到洪化冶却把个黄毛丫头推到第一线。他明知道一个新人要想迅速提高业务水平,只能多实践。但这次的任务太紧迫,太关键,太让人担心了。他本想说服洪化冶,但多年的交往使他深知洪化冶的固执脾气。更何况,一个领导,关键时刻过多干预下属的工作会引起误解的。他对何维茜也有些不满,如果她当时表现出为难,就可以劝洪化冶重新考虑,想不到她竟一口应承下来。让这个毛丫头去试试也好,只有她碰了钉子,洪化冶才会改变主意,正当他想得心烦意乱时,何维茜的父亲,老钳工何启辉走进办公室。
7 N7 K3 i4 {& t3 y2 E1 k 申节亮用无可奈何的口气说:“大局已定,连我也无能为力了。这回茜茜可要经历一场大考验了!”
1 I. t) \! a9 J, G# T5 u7 L/ Q4 [ 何启辉长叹口气说:“这个老洪啊,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申书记,一车间的尤艳琴是个人才,为什么不用呢?听说她也在为联轴器的事忙碌着,那可是个有心计的人!”7 A8 U& \4 h% m% [6 ^
“技术上的事一直由洪化冶主管,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清楚,牛犟!”& c7 \! y4 {0 R1 q
何启辉沉默了一会说:“反正茜茜也不是小孩了,水深水浅由她去趟吧。”! ~# N! e6 [, Q' e. ?
桌上电话铃突然急促地响了,申节亮顺手拿起话筒问:“什么事?”
- Z9 k. \7 a+ j3 Z! g& A' T) R8 a 话筒里传来杜主任兴奋的声音:“申书记吗?向你报告个好消息,联轴器本体已开始启动了,还干出几件活,是茜茜在现场指导的。”
7 J0 v+ P- c, p 申节亮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拉起何启辉说:“走,快去看看,这个茜茜硬是不简单哪!”% W# ?0 A, K0 o( ]4 X6 {
“那么复杂的零件,没有个把月的准备时间能干出来?真是不可思议!”何启辉嘟囔着跟在申节亮身后向车间走去。刚到车间门口,只见何维茜低着头,急慌地走出来。申节亮喊了一声,她不但没停下,反而走得更块了。, y- F5 g5 U$ \3 }7 Z( \! T: h8 {
看到女儿脸上挂着泪珠,何启辉刚要开口问,见于钢从门口追出来,刚想说什么,听到尤艳琴的喊声,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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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8 j- J7 m9 A$ G% v, V 材料又硬又粘,复杂的形状,极高的精度,人又越围越多,于钢心中越来越紧张。他强令自己沉住气,一定要稳重。连这么个小场面都应付不了,将来当了军事家又怎么指挥千军万马!只要干出活来,时间长点没关系,现在可是关键时刻,一刀不谨,前功尽弃。自己丢人现眼倒无所谓,可不能让何维茜失望。
J# r2 {3 d1 P. S 何维茜站在于钢背后,看着已基本成型的活面露喜色。她感到肩膀被人轻轻的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惊喜地喊了声尤师傅,忙取过零件图纸,恭恭敬敬地递过去。
" q3 H8 ^% K8 A$ Y5 Y; b6 }, Z 尤艳琴是车工组唯一的老师傅,技术精,又能干,很受大家尊敬。早上一进入工房看到人们围着车床边就有些奇怪。挤到跟前一看,心中已有几分不悦。在车工组试制产品竟不给我打招呼,看我这个车工组长官小啊!对于钢,她很偏爱,当然不会怪他。对何维茜却另有看法了。她认为,洪化冶不过是拿何维茜当替死鬼,傻丫头,洪化冶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到那要钱去!这个洪化冶心胸也太狭窄,放着我这个现成的技术人才不用,却偏偏拿个毛丫头顶大梁,成心想让工厂倒闭啊。她看看站在远处的洪化冶,决心要给他点颜色看。她往前走了一步,将何维茜连人带图纸拨到一边,两手抄放在胸前,紧挨于钢站着。
6 B( W' X' j4 J+ N V k 尤艳琴虽然已年近五十,在修饰打扮上却不比年轻人差,由于来晚了点,她还没换工衣。她上身穿一件可体的白底蓝花西式真丝衬衣;领口敞开处露出一朵用金银丝线绣在汗衫上的花朵;下穿豆沙色长裤;丰腴漂亮的脸蛋已显出些许老相,但双眼仍然闪动着柔亮的光彩,再配上那丰满多姿的身躯,到把个窈窕的何维茜比得有点土气了。大学毕业后当过几年技术员,改革开放刚开始,看到车间工人干计件拿奖金,一月几百元,比工资还高。她心动了,同样在工厂干,我为啥要死守这块绘图版过清苦生活?她要求当生产工人,为此事他与洪化冶的关系越弄越僵。也是她运气不好,刚把技术学到手,国家调整了工业生产布局,红光厂也被推入到市场经济的漩涡中,工人没活可干,只发生活费,技术人员反倒比工人发得少一些。就是要外出打工,没职称也挣不到像样的工资,可当年她还没拿到工程师的职称就下车间当工人了,看来自己是走了一步错棋。今后还是技术人员有前途,她很想再回到技术科去一展才华。这些年工厂一直不景气,技术科也是人心离散,当然不会再要人。自从见到连轴器的图纸后,她很明白,技术科现有人员中,只有洪化冶能拿得下这个产品的技术工作,而洪化冶已是快六十的人了,害了一场脑血栓,手落下毛病,纵有心也无力了。这可真是天赐良机,既解决了厂内的燃眉之急,又为自己重返技术科奠定了基础。干上两年就可申报工程师职称,万一工厂再没了活干,外出打工也有了资本。她也清楚,理论和实践她都不缺,在领导心中只缺个好影响,人们辛勤的劳动总是为了收获。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生活的道路上有时又很难看出那高那低。当年她曾用这话回敬过劝告他的洪化冶,现在再求他确实难开口。因此,让当车间主任的丈夫替她送去了申请。洪化冶的脾性她十分清楚,但洪化冶不会不考虑工作。让何维茜设计工艺可大大出乎她的预料。对此,她对洪化冶产生了偏见。哼,拿工厂的命运开玩笑!我看你最后如何向全厂职工交代?对何维茜今天的做法她也很不满,年纪轻轻的就有了工程师职称,也该知足了,干吗要误我趴绘图板的机会!
3 @8 |' y) }4 |( e# F5 j; s' s 尤艳琴不论是才干还是感情都流露于言表,为人也慷慨大方。谁要是为她办点好事,她会千方百计报答;谁要是得罪了她,她事事都不会让你安宁。对她这种性格,何维茜早有所闻,对她的粗鲁举动就没放到心上。她这阵精力全集中在于钢干的活上。能得个什么结果呢?像初进深山的猎手一样,心中感到空落落的。最好的观看位置被尤艳琴占据了,她只得绕到机床后边。冷却液浇在工件上,升起淡淡的烟雾,铁屑沙沙响着往下落,她担心地看了眼于钢。. p! \% ?* O9 a$ i
于钢全神贯注地操纵着机床,心情很紧张,觉得周围的眼睛像一股股热流向全身射来,不由得冒出一身热汗。他强自镇定着自己,那棱角分明的方脸盘上泛着红晕,一双有神的大眼紧盯着车刀,嘴唇微张着。她很想在师傅与何维茜面前显显身手。他使出全身解数干着,当加工好的零件被切下来时,他长出了口气,用卡尺又测量了一遍,转过身来看着师傅,又看看何维茜,不知先给谁好。
8 v) ~% W% d4 h 尤艳琴用眼光扫了下零件,轻蔑地笑笑,手臂依然抱在胸前。
& x( @( i: Z" a, V, a, j* R5 ]1 ? 何维茜抬腕看了眼手表,眼睛立时瞪圆了,两个半小时,这还是全厂青工中有名的快手干的!。! D& L8 W5 ]/ ] J% D
杜主任正为本车间无法展开工作发愁,听说于钢已干出活来,高兴地走到跟前。零件闪着银白色的光泽,晃得他眼都花了。他没顾上仔细问,立即向申节亮打电话报喜。打完电话回来才发现傲然挺立的尤艳琴,立即用赞赏的口气说,“不错不错,名师出高徒。于钢这几年技术大有长进!干这活用了多长时间,上班前的那段时间给他记换休。”3 V) {) d5 Z; [3 w% A; g$ J7 M
尤艳琴冷冷地说:“九千秒!”* Z# |9 \7 |! j7 y0 K. W# Y
检验组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跟前,他那胖墩墩的身体往人前一站,比别人粗一圈,矮半截。他从杜主任手中接过活,看了一眼撇撇嘴说,“联轴器本体的图纸我看过了,像如今这种干法,只能干废铁!有几个尺寸加工成这样下道就没法装夹加工了。而且,有几个尺寸没有专用量具根本就没法精确测量。也没个加工工艺,小作坊式生产,成不了规模!”1 o0 ?( \9 U5 m( y) c/ U8 Y
像火炉上浇了桶冷水,兴奋的人们立即冷静下来,眼睛齐看着尤艳琴,等着这位权威人士下结论。
7 s3 e# j( d% i1 B 杜主任没被姚丹的话蒙住,到被尤艳琴的九千秒这个大数字弄懵了。在家中,精明的妻子常常捉弄他,在车间这还是头一回。他突然想到,妻子一准发现了问题,心中立即产生一种奇异的情绪。联轴器图纸一到,他就打开了小算盘。艳琴曾说过,要是有职称她早就到南方打工去了,这回真要能回技术科,职称到手老婆飞了怎么办,为此在妻子回技术科的事上做了点小动作。
+ d( f2 c) z! J' Y5 i 杜主任正在盘算,何维茜轻声说:“想不到这活真难干!”
- `7 f/ i$ w! s. ~* A& d 人们都沉默了。帐谁都会算,车间只有五台能干这种产品的车床,一个月最多能干千把活,下道还有铣,钻,磨等多道工序,废品也一定不会少。
3 A! @# m0 o9 \ “完喽!”不知谁说了句丧气话,周围的气氛有些压抑。
$ C) C6 t! t- f4 X n. x, u# @ 钟秦走过来说:“万事开头难,试制和生产是两码事!”
% J$ x) F$ X2 J6 R @9 N" q" i( E “钟副科长说得对,决定生产效率的是合理的加工工艺路线。就这种活,以车间现有设备,选择合理的工艺路线,就可以大大加快生产进度。”尤艳琴瞥了眼站在一边的洪化冶,又看了眼何维茜,心中说,“你的选择太不英明了!”# C: x6 M5 e5 t
杜主任知道妻子说到就能做到,同时也想在众人面前炫耀一番,证明自己对本体生产已是胸有成竹。他用鼓励的口气说,“那你先干个样出来,也好让大家伙放心。”
2 A3 r. J4 ?" _1 g9 ]2 q6 F 洪化冶淡淡一笑,背着手在车间慢慢地走着。
" c3 u! ?0 |1 y( N 于钢被师父的话惊住了,同是两只手,能快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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