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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关于创业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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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2 18:59: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全中国最穷的小伙子发财日记》《2005——2009》 ! h0 i% E( T- T5 F
一部向中国3亿草根青年传授最笨生财之道的自传体小说
$ c5 _! ~- i( |( s: M0 ?全中国最穷的小伙子发财日记: 我是全中国最穷的穷光蛋; Q  B8 |9 _: n
2005年7月30日 星期六 阴
8 I4 z7 x4 ^5 e, a' R我30岁。
% J6 q/ U' w0 F  O我没房子,住在岳父母家。
( W0 E9 m' o7 R/ _6 u# w每天,我睡到上午十点钟起床,煮一大碗面条,狠狠地填饱肚子,然后出门“上班”。白天就不再吃东西了,到了晚上七点,我“下班”回家吃晚饭。
# p) |" w7 H: a" i1 w. A! U一天吃两顿,从不例外。 * r* Z, Z7 i; y- o
我“上班”就是找一个网吧上网。上网的内容很杂,看新闻,逛网,或者打打小游戏。
1 r; {+ l5 {3 h+ P; q% I如果没钱上网,我会独自一个人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静静地坐着发呆——这也是我“上班”的内容。
2 |7 j/ r8 W' v+ k( ^6 x总之,我会躲开人们的视线,和所有熟人玩“失踪”。
! P1 D; J! O+ z2 Z: u: m这段时间我所有的收入来自老婆和弟弟。
2 M8 X- ]& _, \( b4 B7 a5 @老婆在一家国有运输公司停车场上班,每个月有一千元左右的收入。我每月总会以各种理由找老婆要个三两百元,如果偶尔碰见老婆心情好,还可以多要百十元。 ' E* U5 Q) m0 j; i
弟弟开了一家“公司”。所谓公司,也就一间花600元租来的办公室,没有产品,没有职工,甚至连营业执照也没有。我在这家“公司”占50%的股份,因为决定搞这个公司时,我和弟弟各出了一部分钱。公司所有的收入来自弟弟帮人家修电脑,三十五十地挣,每月基本无余钱。尽管如此,每当我向弟弟开口要钱的时候,弟弟总是尽力满足。
. K( ?2 b6 s: w& q3 M7 w我的开销也很简单,每月上网的费用,每天一包两块钱的烟,偶尔也买几块钱的足彩。
& Y/ ]% {3 u: r' r& F9 Z6 H如果碰上身上余钱多了,我也会去找几个在社会上认识的人“斗斗地主”。我“斗地主”水平还可以,赢多输少,但有一个月手气太背,欠了别人两千多元的赌债,于是我撒了个谎,让弟弟找他朋友借了点儿钱,拿去堵了这个窟窿。 7 f* t/ H" {+ g2 k
我还有一个儿子,但我基本不怎么管,都是退休在家的岳父母帮忙照看。儿子的开销我会承担一部分,一般都是打牌赢了钱,就马上去买奶粉。
) ~  D2 b! p! M# Z  B这就是我这几年的生活,也是我最穷困的一段时间。很多时候,我都处在一种绝望的忧虑当中,不敢想象我的未来。 & Q: s8 \" x! }* ^
2005年8月2日 星期二 阴
5 u# E+ C6 Q+ p* F' L1 C我认为我的穷困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这与我的成长经历有关。7 x9 a# K7 Y0 M1 j- g: U: L( w* v
我1975年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农村,有三个姐姐和一个小我四岁的弟弟。
4 y* B/ H& S2 a4 Y0 e" Y+ U读了个中专,我算是家里唯一的文化人了,因为三个姐姐都只读了个小学,而弟弟也只读了一年高中。中专毕业后,我进入一家国企上班。翌年,企业破产了,我一下子变成了游民,从此开始了我的打工生涯。' o4 G) N0 i  U3 @+ p/ M+ _+ o
我觉得我只有一半的时间在工作,另一半的时间是在找工作。; G& Y2 w: J/ }3 P$ M
那时也很穷,但因为年轻,我仍然对未来充满希望,总觉得自己是个大器晚成的人。
! B0 Y8 s' k. i8 S1 ^1 F1997年,我来到C市,先是在一家机械电子企业打工,后来经过几次过渡,三年后成功进入一家上市公司,并出任该公司一个分公司的总经理。1 g7 a4 C2 h  S5 s/ m
这是我打工生涯当中混得最好的一个职位,但收入一般,号称年薪8万元,实际上一年下来,我只存了两万多元。一是我花钱大方,另一方面,好多费用公司不予报销。
9 g/ Z# i& x# r) }+ f" B. a在上市公司这一年多的时间中,我找了女朋友,她是我一个下属介绍的。我从公司离职后不久,就用不多的存款和她结了婚。* k1 p9 A+ M9 L" D/ S) Y
她叫周媛,比我小四岁,城市独女,家庭条件还算不错,这使得她有些娇生惯养,还有些颐指气使,但是她不论做事还是说话,总落不到点子上,比如,本来是说东边的事,可能两句话过后就扯到西边去了。
% y) [) B  a3 x( C! g6 B刚结婚那阵儿,我对她这一毛病嗤之以鼻,甚至有好好改造她的念头,但随着我的处境日渐衰落,渐渐地就失去和她叫板的底气了。) p& a) R1 j/ Z6 p9 S
我的衰落是从2002年开始的,那时,我刚从那家上市公司离职。3 s* \4 M6 X- }7 G0 ]1 D6 z
一个小中专生能够做到上市公司的分公司负责人,让我感到信心十足。同时,这个职务对我今后的意义在于,当我找不到类似工作的时候,我会很怀念这个职务,并且心里很失落。
6 G# Q" b' \2 _; a) r& P谁都希望混得好一点儿,混得越来越好,但没有人规定后一个职务就一定要比前一个好。
" M5 ?* k* v' T: _9 e  @我从上市公司出来后,先后找过几个工作,但没有一个比得上我在上市公司的工作,心里便觉得自己有些掉价,也觉得很没面子。# I& K  G8 B0 j  O1 c: y7 k
于是,我宁可不上班,也不肯屈居人下,颇有些假清高的意思。
( Z1 M5 p% T) J一方面是找不到自己想要的工作,另一方面是不想委屈自己,我的信心便在等待中慢慢消磨掉了。. j/ v1 g* [5 e8 |
等我终于忍不住降低要求的时候,才发现连次一点儿的工作都不好找了,于是只好继续等待。" v( f0 o' s& g6 d; Q4 ?8 R* `$ C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最终,我不可避免地走向低谷,直至穷困  潦倒。
: \& Q8 v  |2 B- ^8 E  ^+ A% O& {所以,一个人走背运,并非命运有多么不公,多半是不满于理想与现实间的落差,自暴自弃造成的。
  e( c. J7 z9 c( X时至如今,我对找到一个好工作已经绝望了,就像锅底的那只青蛙,已经被煮得有气无力了。4 _% N( P" i* t4 b
人在低谷的时候,心里总是有很多怨气。' c) t5 `4 {% w
所以我看谁都不顺眼,觉得谁都对不住自己,于是不和任何人联系,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我在自己的四周,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墙,里面完全是我一个人的世界。
# z: [! ]6 L3 |1 j8 d/ \我成了孤家寡人,不关心别人,也没有人来关心我,每天沉默寡言,活得像空气一样。
% r7 C2 q- |+ |6 L! ^* t3 D3 A   不行动,就会永远穷7 t3 J( K3 J* R# X% n; x
2005年8月30日 星期二 多云
& O7 ~' z$ H* U* {2 d, m' c, I这个月,正是超女最火暴的日子。
9 T: I, S! ]% [4 n这段时间我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上午吃过早饭,我就会来到网吧,关注超女的进程。而晚上,我会守在电视机前看关于超女的花边新闻。
* t; O& d( N' r* T! |, }; K我虽然潦倒,但自认为还是个理性的人,超女与我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因为无聊,我才凑这个热闹。
& M+ z% S) {& b6 x: ~) d# N3 u很多事情的参与其实都与无聊有关,当你忙的时候,你会有闲心关心别人的事情?- ?. m2 ], r7 F) z
我无聊,故我参与。
3 y( x& D( g6 `" k, i2 N( f一个大老爷们儿,整天无所事事,追着看超女,说出来是会让人笑话的,但我高尚不起来,我只是想打发时间。# _# R* u7 Z5 a
就像一个无所事事的人在街上闲逛,看见有人吵架,便站在边上看热闹,间或劝一下架,评论一下谁是谁非,表现表现自己。- L9 }/ [4 m  w1 T1 v) n
我看超女就是这样的心态。) s4 B3 W# T& w2 N
渐渐地,我居然迷上了这个选秀活动。这比看一个电视连续剧有意思,电视剧的结局是固定的,但这个节目的结局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你发短信,就有可能改变比赛结果,虽然明知是圈钱的。
7 m. c7 C1 b  ~6 ^: t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贴吧读帖顶帖,并大方地为其中一个选手贡献了15条短信。( ^- ]! h' P9 p& I/ j! v
15条短信就是15块钱啊!这是我一个星期的烟钱,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因为我用这15块钱表达了我的想法。
+ P- ~6 G, R- h" W+ b5 M$ w表达会有一种快感,每个人都希望别人来听听自己的意见,体现一下自己的存在价值,但我已找不到一个倾诉对象了。像我这样无所事事的小人物,猪嫌狗不爱,谁有闲心来听你絮絮叨叨?
% T& `  c( C( V所以,我只有花钱说话,这叫穷开心。
1 l# u& i9 h# V" P/ D5 f超女比赛结束了,但我却没有从超女的热潮中走出来。每天,我仍然在网上闲逛,间或到贴吧看看超女的新闻。
3 ^7 g) U5 ^; l1 e+ E4 W% A' b我心里很羡慕她们。如果那些超女原来都是山鸡的话,短短几个月时间,她们都变成了金凤凰。
0 V; f4 \0 A' I; T9 H3 s0 s! V) H这也引发了我的一些思考,一个人离成功其实并不太远,也许只需要几个月时间。
7 b$ J& @9 u  Y( T$ R$ P我行吗?0 S( F3 k8 o5 y
应该说,一个人思想的转变往往源于一次也许很小的事件的触动。超女就带给了我这样的触动,这也是我看超女唯一的收获。8 I+ c! o( ^) p9 r& B' ?4 d
我决定重新振作起来,规划一条适合自己的出路。2 h8 R' {$ E" l! R
其实,我从来都没停止过对未来的考虑,但是,我想得多,做得少。我缺乏行动力。( o% [8 @2 F  b5 g( K: N
这一次,我决定先行动起来。
: [5 M+ O) J2 A2 E0 K2 e  ?& `$ h+ ?就像那些变成了金凤凰的超女一样,她们不一定唱得好,但是她们去尝试了,去行动了,这就是她们成功的根源。
8 t  c: A5 H1 u9 T7 ~$ c* T7 Q所以我得行动。' m1 f, ]" C) ?9 F& c
2005年9月1日 星期四 多云9 m2 k* u8 }: q; S, R8 o+ X
我行动的第一步就是戒网。+ K. F0 m7 u1 X8 [4 m/ {& D
不是不再上网,而是不再进网吧。
2 t( P- N+ k0 O% l8 \网吧是一个打发时光的地方,一个无聊的人进了网吧,就会把无聊变成有趣;同时,网吧也是一个吞噬青春和活力的地方,是一个集体堕落的场所,当你手中摸着鼠标的时候,你就已经被鼠标打败了。
# R4 M# N0 x' B# F+ Z. k  F# ^做出戒网这个决定是一瞬间的事,但在今天起床后,我又不知不觉地来到了网吧门口,到了门口才猛然想起,我已经决定戒网了。2 [9 B5 _) O! m5 {# o1 L
逡巡了好久,挣扎了好久,我最终还是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e: B8 _: z1 I# v- |
网瘾,比烟瘾好戒。
( T  V9 l: [1 L% a8 S# @) M2005年9月6日 星期二 多云转阴  l: M! J1 D" F3 z/ V
我决定去找个工作,哪怕差一点儿的也行,先练练手。
. q! e1 s4 u# P* e到人才市场去了几次,我才发现自己真的已经落伍了。
( ]8 {5 F2 }  g首先,我没有专业技术;其次,我没有过硬的文凭。
' F3 D% I! Q9 w  j( G我想去找个要求相对低一点儿的,比如业务员之类的工作,但大多招聘业务员的单位都要求年龄在30岁以下。
. n3 m$ ~5 V3 {6 `/ T对于一个求职的人来说,30岁,假如你又没有什么专长,就真的已经是老人了。
0 [6 E$ l; j1 r7 l2005年9月8日 星期四 阴; p: s; A% H/ B' \
今天,我看见一家单位招聘销售人员,招聘启事上写着“特殊情况年龄可适当放宽”的字样,便去填了一张表。招聘人员端详了我好一阵儿,拿着我填的表左看右看,最终把表还给了我。) [; ~& ?5 F/ d7 R4 g5 }
我有些不甘心,努力地向招聘人员推销我自己,并厚着脸皮说我曾经当过总经理,有一定经验。
7 [) K4 j' d! `: l; m6 O招聘人员是个小年轻,他犹豫着问:“你真实年龄到底多大了?”, X! R5 L0 j1 i9 w6 X9 [
我说:“今年30岁,还没满。”+ T" o* p5 q! S( g
小年轻笑了,他直言不讳,说我不够诚实,“你肯定不止这岁数。”他说。# K$ f' s/ |, M% x& }
我简直要晕倒了,难道我看起来真的就那么苍老吗?我本来想把身份证拿给他看一下,又怕他怀疑我在身份证上作假。
- C: g8 N  g# K' A: V: ]唉,算了吧。4 ~- m0 c' l" a; r, S# |2 ~5 t
我抽空上了一趟洗手间,在镜子里左瞧右瞧,发现自己看起来真的很老。非但老,还很憔悴,两鬓间不知何时长出了几根白发,展示着岁月的沧桑。: N- V9 X1 }0 A! f7 a
可是,我才30岁啊。
6 w/ m% H+ {+ R" K看来,这些年来,我的日夜忧思,全都被这一张脸记录下来了。/ ]& t1 D8 n0 E9 ]/ m1 A
人才市场,是荟萃人才的地方,我不是人才,于是我不再去。
6 F7 {+ A/ U1 v& o
" w9 S6 D4 o5 J   买空卖空
( u+ z/ g, ?- c) W( x6 _6 `( a+ {* V2005年9月12日 星期一 阴
  k, }& S& j$ m* D  t: V" P# v我虽然决心改变眼前的这种状况,但也仅仅是有决心而已。我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乱飞乱撞,每天焦躁地寻找着机会,却又无所事事地等待着下一天的来临,以为新的一天会发生奇迹。* P2 y/ {8 j) }# E: K8 W
但是,涛声依旧,没有奇迹。
5 }2 E0 v% ^/ w) ~9 L' Q2005年9月13日 星期二 阴转多云
7 \2 b- l3 I* |; [) `3 B今天,周媛的一个远房亲戚到家里来玩,本来我想避而不见,但实在找不到理由,便硬着头皮陪着他闲聊。( m/ e( I0 e1 q. }$ e$ d) f
我叫他老李,其时他买了一辆除渣车,帮一些土石方工地除渣。但他不善寻找业务,业务量不太大。
$ N. |6 b8 s- a$ ]0 e我寻思可以去承揽一些渣土运输业务,然后再包给他运输,中间吃点儿差价。
0 W- t: Y9 }7 P5 v这相当于一个掮客,买空卖空。
0 _6 u% r9 }0 x6 s* f* q8 I我把这个思路说给老李听的时候,老李表态说没问题,但同时强调这个生意不好做,要我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 z1 `- t! y1 F8 K  @: t: A0 ?7 h如果在以前,当我确定一个思路的时候我会仔细推敲,希望万无一失后再行动,结果等我想透彻的时候,要么机会丧失了,要么越想越怕,最终一事无成。6 O/ x8 [$ D3 n" R6 B2 W0 K: ?
这次,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干起来再说,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 w( n( a4 s  i! U+ F8 e% {我给弟弟打了个电话,说我要到公司去上班了。弟弟自然同意。这样,我游荡了三年之后,终于开始“上班”了。* R4 h' H: _' U0 X& v
“上班”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以前,我总是骗周媛说我上班去了,却总不告诉她我是在哪里上班。现在我是真的上班了,尽管和以前差不多,但感觉很踏实。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刨根问底,问我到底在哪里上班,我不用再遮遮掩掩。+ i1 q1 R4 S7 u7 `4 z: J
2005年9月15日 星期四 多云
+ O0 j3 ^  E2 |这几天,我就坐在“公司”的电话旁,手上一本通讯黄页,专挑房地产公司的电话,然后打过去询问,是否有渣土运输业务。
+ s2 \0 |# b5 T9 j! e5 n$ e1 U电话打多了就慢慢了解了,其实所有的房地产公司都做着和我一样的勾当:买空卖空。土建找建筑公司,外墙装修找装修公司,房地产公司的作用就是左手从购房者手中拿钱,再右手付给相关的承包公司,就吃中间这不菲的差价。, {$ X, ?, @' W1 g4 ^# X
一通通电话打下去,要么最终找不到人,要么人家已经将渣土运输承包出去了。
9 I4 g, @7 N9 |* ?2005年10月12日 星期三 多云转晴
. }9 Y  ]4 x) D& ]- K( {6 u1 H过了近一个月了,今天弟弟抱怨说“公司”电话费太高了,言下之意让我悠着点儿打。) p& t) _3 A  ~1 z; a
我很在意弟弟的意见,毕竟这个公司是靠他一个人在支撑,我这个哥哥,靠着比我小四岁的弟弟生活。
9 k# b* e' a6 e. `5 p但我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同时也觉得这是条好路子。
; [, j( T5 s" X' |4 i; D6 O我决定直接到那些土石方工地上去联系业务。
+ M% Z: s$ o9 _' C其实这种方法我一开始就想到过,但到工地要坐车,那时我包里常常连10块钱都拿不出。再说,一天又能跑几个工地呢?1 s$ n; k  F& \* q1 g+ {( z
经常找弟弟拿钱,我实在是羞于开口。" d( A5 ^/ _0 h/ t& w- r3 C
但现在,我只能这样了。' l! a9 }( @9 l5 k4 [' C$ t/ y, T, m
我再一次向弟弟描绘了这条路的前景,并表示赚了钱也是我们两弟兄平分,希望他支持我。" w9 n3 }/ T3 X2 `/ g* L! ?  ?" e
弟弟也许也看到了这方面的前景,凑了200元钱给我。. A4 r3 \, I  q
我花10元印了一盒名片,名片上的单位名称是我随便取的,叫某某渣土运输队,我是业务联系人。我下决心,用这200元经费来承揽第一笔业务。* j8 O5 i! ?4 `1 H2 y/ @  a
2005年10月17日 星期一 晴3 ~; p9 z. Y0 f5 o  l# C+ b
苍天不负苦心人。在200元经费快用完的今天,我真的就接到了第一笔渣土运输业务。
  K, O, {2 u2 g( \& Y; @3 d这是一个学校的工地,我和包工头讲定200元一车,我承包给周媛的亲戚老李是190元一车,整个工地大约需要5辆车(由老李组织车辆,每车每趟他抽2元钱的酬金),每车每天跑十来趟,预计要拉一个月才能将渣土拉完。1 C  @9 t% p$ ]& h
我预算了一下,这笔业务我大约能赚一万多块钱。一万多,现在,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我想都不敢想。; |2 g" i. U" D' w$ q& a* b
业务谈定那天,我破例买了一包8块钱的烟,以资祝贺。8块钱的烟和2块钱的烟相比,抽起来的确要舒服些。0 x( P$ W/ x& N
我将这一喜讯第一时间告诉了我弟弟。弟弟也很高兴,因为自从弟弟被我从乡下带到C市以来,他从来没有挣过这么多钱。
5 V2 o& }# c# v# [% f, }4 R晚上,我和弟弟在他的出租屋内炒了两个小菜,买了一瓶酒,边喝边规划我们的未来。' S# O: V* Q, S. S$ Q$ y
我想在学校这个工地进行的同时,再去联系其他工地,滚动发展。至于运输的车辆,我请老李帮忙寻找,反正他也能得到好处。
  {- F* \5 I3 q2 P+ u# B7 @3 h: C# l+ D如果顺利,我们可以在比较短的时间内先按揭一套房子,把我们的父母从乡下接到城里来住。& W/ S% h0 _$ Q: B% O) p
我出来这么多年,从来没敢想过买房子。因为没有自己的房子,也没有钱,我们那些乡下的亲戚到城里来时,我们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就在外面简单地招待一下。1 Z' I1 q3 F. x1 p0 [3 e" O3 t
而我们那些在乡下的亲戚,却认为我们在城里混得很好。/ r3 ^. n; V- M$ }( y
“喏,都娶了城里的老婆,那肯定是混得不错的。”
8 ~4 r# ]* f+ B1 e! W2 |' @( B本来很潦倒,却又被误认为风光,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2 i, E; H$ Q8 h4 Z
   想花钱的人是我的亲戚,
6 J6 j- S& O3 d3 g9 B( ~想挣钱的人是我的同伙
! d/ D% r, L, b' C2005年10月19日 星期三 晴转多云
9 _# W  i1 q1 t% @" c( N7 C( L8 v5 ~4 u今天,工地如期开工,却遇上了两个问题:8 I0 [& l5 ~; b0 a2 {' |7 E
一是工地的包工头不愿意垫付油钱。按以前老李他们搞运输的规矩,车辆进场,工地都得先支付一部分油钱,运输费用十天或半月结算一次。包工头对我不了解,怕我拿了钱玩“失踪”。" M0 o& P5 Q9 x9 g( L& h
二是内讧。老李知道我接的时候是200元一车,而包给他才190元一车,每车次我白赚10块钱,他不情愿。6 h7 x. S4 \; S  F9 L* p. H* C
第一个问题其实不难解决,我已经跟包工头说好了,把每辆车的行驶证复印一份留给他,让他心里有底,不至于认为我是骗子。. A9 e, y3 W9 x& d
关键是第二个问题。
* A! q  H; e7 F( i本来我给老李都说好了,我帮忙联系业务我要赚钱;同时,他带来的车,他可以每车次抽2块钱。但事到临头,他却反悔了。
# k6 K# N; H5 A) D大约他是不愿意眼睁睁地看我白赚一万多块钱。9 h; e& [/ @' r5 Z$ I$ ?
我不得不让步,提出每车次分给他2块钱,他不干。我再让步,5块,他还是不干。
1 \' f' C/ o( f$ Q" H6 R* r" {在老李看来,我什么都没出,挣的却不少,他想不通。  H- [8 \8 |$ p; U1 I* @( N8 ]
这个世上有一种人,看见别人挣钱心里就不舒服,看见别人受穷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样,换成俚语就是“看不惯穷人吃饱饭”。/ Z2 E* |7 J! r/ T% X4 x
老李就是这样的人。
+ X, b& o+ @; k' L最后,老李提出给我3000块钱,由他直接对接工地的包工头。我同意了,但提出他得先把这3000块钱给我。他也同意了。) l  U" W9 l8 f% L1 J
我和他一起到银行去取钱,到了银行,他却说卡上只有2500块了。我笑,二千五就二千五。
" |$ S$ j  f' ^0 w对2005年的我来说,一万是巨款,二千五也是巨款。7 x4 J* L+ R' @" B- H
这是2002年到现在,我挣到的第一笔钱。
2 i. {2 M5 a- H1 a. b这2500元我分出1500元给弟弟保管,余下的除了给儿子买奶粉外,剩下的作为我联系运输业务的经费。6 c* u" n$ z# j9 n# G2 ~3 D
通过这次和老李的合作,我意识到他不是一个可以合作的人,但同时我也有收获,那就是我认识了几个和他一样跑渣土运输的车主。他们的车,就是我的渣土运输队的车了。, J6 ^! m* R7 K" j% Z! t
2005年10月20日 星期四 多云% Y# K& M! j4 X0 W
我又开始联系跑运输的业务了。
7 y( Q9 I0 q- f身上有钱的确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我不再担心我没有车费了,也不再像以往那样精心计算着公交车的线路了。
+ n4 z2 M$ p. y我信心满满,觉得这个行业存在着不少机会。
4 o' j5 \; P9 b5 C其实,每个行业都存在机会,就看你会不会寻找。而要找到这种机会,你只需找到两个人:一个是想花钱的那个人,另一个是想挣钱的那个人。
: Y7 m& I: V5 O: g你呢,就是他们中间的那座桥:要从桥上过,留下买路钱。1 T9 e: W( h3 W5 R7 l9 O4 `
但是,我显然太自信了些。. o3 t' `7 A) r4 r8 k  P) w/ C7 y
我对渣土运输业务的了解越深入,我就越觉得这碗饭不好吃。! U# O3 d: h. L) E
事实上,渣土运输业务并不像想象的那样好联系。一般工地的包工头都有自己固定的运输合作伙伴,我要想接业务,除非比别人价格低。而价格低了,车主又不愿意拉。
! I7 N$ W/ I6 Q; [. U我谈了好几笔业务,都是因价格问题而最终泡汤。' N$ g  A$ g3 e2 C4 i: B  d# @; ]" R
看来,我之前能做成那笔业务,除了有些运气外,靠的是无知者无畏的勇气。/ \1 h/ s1 h6 A5 ?. l
   对手有资源优势,我没有5 j- D1 n0 @& k5 p/ R
2005年11月20日 星期日 阴1 g/ f! M: {, A$ _( X: Y' \
一个月过去了,我没能联系到一笔业务,而身上的钱,也早已用得精光。/ h3 L6 J; k% M) ]# s
今天早上,我坐公共汽车路过滨江路时,看见半山上有一个工地,有两台挖土机正在挖掘,但没有看见运输的车辆。3 A1 m% G; X, f
直觉告诉我这里有运输渣土的机会,我当即下了车,朝半山上的工地走去。" e& l8 X# C( {8 x  ]1 K, r
工地看起来很近,实际上要绕很大一个弯才能到,不通车,我沿着简易公路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 @7 _4 w$ n# q/ r$ L
我向一个开挖土机的师傅打听工地的包工头,挖土机师傅叫我等等,说包工头一般下午才会到工地。6 G: K, Q# J5 U' I% E
我就坐在工地旁的石头上,看着挖土机师傅“平场”(工地开工的时候,一般先用挖土机对工地进行清理,我们叫做“平场”)。1 z# M9 v/ v* c) [# T4 X
深秋的阳光有些慵懒,我坐在石头上无精打采地苦等。
$ P0 ?$ {! @  N8 V午后,终于有一辆白色丰田轿车沿着简易公路开了过来,车上下来了两个人,他们夹着公文包朝工地旁的办公室走去。
8 F; ~$ X# P( d$ f2 G6 ]我连忙小跑着跟着他们走进办公室,恭敬地向两人递上名片,说明是来联系运输业务的。
7 C7 z8 v* C$ Y6 x* B3 h( H4 Y其中一个人穿一件有四个兜的夹克,他戒备地看着我,不耐烦地说,渣土运输早就谈好了,叫我赶紧走人。2 g# V+ z% e! K
这是我经常遇到的结果,意料之中,我随口问他渣场在哪里,多少钱一车。
7 D7 f4 v% w* H# M他说,180块钱一车,渣场还没落实。
/ g- C! A- v% c$ H! ]3 T/ L我失望地退出办公室,突然心里一动:渣场都没落实,又怎么会有价格呢?# O0 @* E( H" Q' h, H! s% w
我心下雪亮,这回是遇到同行了。! v! K% F' y7 O) Q
这段时间通过联系渣土运输业务,我发现和我做同样工作的人其实很多。也难怪,空手倒腾,用别人的资源赚自己的钱,不光我一个人想得到。7 B! w/ A6 S3 M% j. K; R
我本来打算收场算了,但想起这个同行令人厌恶的样子,特别是他挥手让我出去的神态,好像他就是包工头一样,我决心和他斗一斗。我站在工地办公室的转角处,寻思着怎样才能拿下这笔业务。
9 f( f9 `: v1 }根据这段时间我跑工地的经验来看,这个工地的运输业务应该还没承包出去,但也是近在眼前的事,这对像我这样的掮客来说,是一个应该全力以赴的机会。
7 Z7 ?# T) K0 @" M& j5 J# Z% B( K正想着,只见一辆越野车直接开到了工地办公室的门口,车上下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直觉告诉我,这才是真正的包工头,我连忙跟了进去。
- ?+ x! g1 W3 f* n# g& [  M; i里面那两个人正在向包工头递名片,四个兜的夹克向包工头介绍另一个人:“这就是我在电话里给你讲过的陈队长。”+ d1 t4 Z  s5 X# `% M
包工头客气地请二人落座,以为我也和他们一起,请我也落座。
# m& P: M. p! U' i4 y8 H9 M- j四个兜说:“他和我们不是一起的。”5 y3 k# O4 V! q
我连忙站起来,也向包工头递了一张名片,满脸堆笑:我是专门搞渣土运输的。3 X; T9 p5 f9 ?. R* v$ P5 Q
包工头笑了笑,让我先到外面等等,回头和我谈。
# p7 N& ?  }+ q- E# x0 K我只好退了出来,心里想:也好,先谈的未必比后谈的有优势。2 ^8 n4 B- x* B- H5 q
除了挖土机的声音,工地其实比较安静,他们三个人在屋里的谈话被我在外面偷听了个大概,越听我心里越不是滋味。! I7 @1 Z* E* X" n: ]( @
从他们谈话的内容得知,那陈队长就是分管这个片区的城建执法队的队长;而那四个兜,是陈队长的朋友。
9 ]. Y0 n5 E( m6 k$ u& m6 Y$ }. P熟悉渣土运输业务的人应该知道,城建执法队对一个工地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工地不和这类人搞好关系,出去一辆车罚你一辆车——渣车能有不掉渣的?
7 \- o! a* l4 l7 ~0 y. }而这个姓陈的,就是专门干罚款这勾当的。
' ~' @# u- d& A8 E; P. }在我以前跑工地的时候,就听说很多城建的人私自联系渣土运输,今天我终于见到活生生的实例了。
, B* P$ G+ q, m- x; a! {, p* k再听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只要价格不过分,这笔业务我是没法拿下来了。2 E- s. ]; l2 S
原来我还想和他们斗一斗,没想到还没交手,我就败下阵来。6 h2 m! q# h, P$ B$ d
我遭遇了传说中的资源优势。
# J: a2 ]" E# ~) X4 W5 H5 V我突然想起了前几天在另一个工地,我和土石方老板已经就价格达成了共识,但隔天他却以高于我的价格包给了另外一个人。看来,这种手中握有资源优势的人在每一个工地都或多或少地存在。. Q1 w" w, c; y, {, j
我沿着简易公路往回走,心里突然憋得慌,身上虚汗直冒。
+ L3 o5 }" h7 [$ K& S- ^难道我的渣土运输业务就到此为止了?
5 u: K6 L) Q/ ?( T我原以为自己找到了一条不错的致富之路,但刚上路,就看见了前方的死胡同。
) W& T0 x  q# J$ |我感到了对未来的极度恐慌。
8 ?! T1 _5 N& H- k4 R6 w% z, G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今天就只能这样了。我索性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休息。
7 h: J- z6 K9 y我的脑子处于一种无意识的混沌状态,除了一些焦躁外,说不出在想什么。: @- U" L' I' j7 ^) Y5 T
手机突然响了,我看了看号码,是母亲打来的,我立即挂断,再回拨过去。. J7 C8 D; e, g' H
母亲问我在做啥子,我想了想,说刚和客户谈完事情,没事。9 X# x7 t1 g( w" `# u
母亲在电话里有些支吾,我听出意思来了,她有些缺钱。# ^4 @' Z8 g! X/ o- |4 q$ m; o
我说:“你缺钱我给你,明天先给你汇1000块回去。”$ ~4 z" @) K; F& h+ T" _9 u
母亲高兴地说:“哪用这么多,500块就够了。这是以前买肥料时找邻居借的钱,原来讲定卖了肥猪还给人家,但他家有急用,只好来找你们了。”* Z6 x& J! |1 i
母亲在电话里解释着,语气有些不好意思。
8 {# U& O4 v+ [! \挂了母亲的电话,我赶紧给弟弟打电话,让他给母亲汇1000块钱回去。弟弟说他那里总共只有三百多块钱了,这个月维修生意不好,连带我给他的1500块钱都亏进去了。/ t' J- R; N$ N. ~5 b1 y) ]
我想了想,对弟弟说:“那就先打300块钱吧。”# R. ]' f% `  K6 _
这是多年以来,母亲第一次找我要钱。以前,我和母亲通电话时,都会问她是否缺钱花,母亲总是说不缺。问得多了,便知道母亲不会找我们要钱,她希望我们把钱留在手里干事业。所以有时候即使身上没钱,我也会大方地假意要给母亲寄钱,反正知道她会拒绝的。
5 n0 {2 J. G& k如果不是遇到难处,母亲绝不会主动找我要钱。
. ]5 d5 s2 D+ i但作为儿子,在母亲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无能为力,这份内疚,让人难安。
2 N! D0 K# S8 A% m我们兄妹共五人,三个姐姐已经出嫁,弟弟还没成家。
$ X1 {# a0 u& J' e4 J按农村的观点,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三个姐姐都是“外人”。弟弟比我小七岁,又没读啥书,无形中,我就成了母亲心目中的顶梁柱。
. ^7 Z* h4 U& X: Q9 U但她不知道我这个顶梁柱是如此的潦倒,就连答应孝顺给她的钱都凑不齐。! e" g( w( g2 Z1 i4 F* y
在她的记忆中,我从那家上市公司出来后就和弟弟合伙开起了公司。她认为开公司的人就是有钱人,所以她常跟我在老家的那些乡邻说:“我两个儿子都在开公司!”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5 {4 C* i+ f  r, g我想对母亲说我混得很差,但我真的开不了口。, q8 l# A  l$ `9 T  V
母亲六十多了,我不想让她再操心。
  K2 w6 |: d/ X$ I! A% s在简易公路边的石头上,我静静地坐到了天黑。
' p. S3 C7 w7 s* j! n' o2 p  N; t   如果我混得好,家就不是现在这样
# k1 G8 M) P3 ?" D) M2005年11月22日 星期二 阴有小雨6 G  c7 m  k( I* u
今天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一个姓姜的女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同岳母闲谈。
) [2 h/ s$ I+ J0 P' v: Z# C% T之所以把“家”打上引号,是因为我从来都没办法融入这个家庭。周媛一家都是城市人,我是地道的农村人,生活习惯、价值观念,都有差异。
+ z+ b& H! J1 Q: g" f& `" E9 h" {2 R1 M' F这些尚可以磨合,但是因为我没房,不得不借住在岳父家,我成了事实上的上门女婿。2 K) u3 j& X) c  |( ?! J3 q- g
如果我混得好,我可以和岳父一家人谈笑风生,心理优势会起  作用。% T7 I' m8 Y3 J& W
但我混得不好。
$ a& U( s: a8 R7 l! Y( K周媛嫁给我的时候,我除了没房,其他尚可,岳父一家人并不嫌弃我。5 k  m* D- ~5 w2 g$ O- s  Y
现在我混得不好了,他们会嫌弃我吗?我总觉得我正被轻看。1 q3 [2 e& A; F
我们之间没有交流,回来,出去,空气般进出。他们从不过问我的事情。不问,或许就是一种态度。) ^8 f0 V9 x$ m) e
很多个深夜,在周媛和儿子酣睡的时候,我还在客厅抽烟,一明一灭的烟头诉说着我的无眠。
/ Z3 N, L9 v# f+ E' H: E我在想我的未来,我确信我的未来不是梦,但它却的的确确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 ]6 G/ Z: i3 D$ `& @
我也想我和周媛的婚姻,尽管我混得差,周媛也并没有嫌弃我的意思,但是,我觉得我没有获得她足够的理解。
. C* ?6 A; x7 y2 ]$ i& D比如,有时候我需要一点儿安慰,让我感觉到我并不孤单,还有人和我站在一起,但她没有这么做。
* ~- V9 l6 K/ o  M  e& e8 J- i她做不来这些。8 w( o1 E; ^* J( ]! Q: Q- B% I
她最擅长的,是使城里女人的小性子,动不动就和你赌气。你别指望她走进你的内心,体察你的难处。
) o- p3 B  M. _6 T2 _2 w$ j所以,在这个家中,我没有体会到团队的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独自扛着。
7 p/ k4 K5 \5 b% p我很孤独。
" d, p' F% s0 a9 b/ N( @4 j0 [姓姜的女人是我岳母以前的一个朋友,现在是一个保险公司的业务员。
' l6 i8 m% ~+ U* O& B6 Y& D我对推销保险的确没什么好感。这些推销员给人的感觉就像受过传销训练,把保险的好处吹得天花乱坠。我认为凡是靠吹牛皮拉业务的,都不大靠谱。
  K' ]8 ^7 p# ~3 \$ g, m/ g0 K" H5 j所以我只是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往里屋走。
9 K6 I! T" q$ I8 Q" ^+ V1 {0 ?但姜姓女人把我叫住了,她告诉我说,周媛和岳母做主,在前两天给我儿子买了两份什么教育保险,一份一千八百多元,两份就是三千多元,年年都得交,今天是送发票来的。& w  h% D3 e  u. [" G8 c( b
我很吃惊,本能地回应道:“已经买了吗?”
' v; n" H( [% z" F原来姜姓女人前不久和周媛她们谈妥后,已经将保费垫付给了保险公司,今晚是过来找我收钱的。
5 L. N2 N" `0 Q8 R+ X0 r给儿子买保险不和我商量,收钱为什么就直接找上了我?我有些愠怒,但当着姜姓女人的面,我不好说什么,只是说我今天没带钱,改天再给她。2 q7 |0 O# B/ O9 r$ L2 O
姜姓女人走后,我把周媛叫到卧室,问她给儿子买保险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周媛说:“保险公司的说了,这只当是给儿子存钱,又不会亏的。”8 i" T$ S3 a' D) t
我说:“你猪脑子啊,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相信?”2 ^. X5 r  A5 s( u
周媛说:“卖保险的这人是儿子外婆的朋友,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 k) C8 g# |$ i- T# N周媛这话把我噎住了。我总不能诋毁岳母的朋友吧?
$ c4 o$ A1 n, b, h. C: Y( K8 ?我说:“那你的钱准备得怎样了?”( O- T) A# t) M$ G
周媛说:“我还指望你拿钱呢,我没这么多钱。”
; M% e- y. [: K. ^5 ]- B我说:“我现在哪有钱啊?要不把保险退了,咱暂时不买,等条件稍微好点再说。”
* y) r3 G" G/ q+ X. o周媛说:“这样恐怕不好,那人是我妈的朋友,怕她会面子上不好看。”
0 O& }6 _- n: \. k4 b我无言以对。
4 a3 o) ^2 _6 n. [, I稀里糊涂就欠了三千多元的账,我心里很是郁闷。但欠了债总是要还的,我开始为这三千多元的保费发愁。
: i( A2 k7 S3 t/ U' u& e; i我和周媛肯定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唯一的办法是向别人借。  T, _( R  L2 |: y  G
说实话,虽然我混得不咋的,但从来没有向别人借钱的习惯,这是我最后的一点自尊。
+ G* M0 w- l) |我穷,你可以瞧不起我;你富有,但我向你借钱了吗?没有,所以我们是平等的。
/ M! q. k$ F0 K* A$ M6 d事实上我也没地方借钱了,以前一帮清谈的朋友,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来往,总不能找上门去借钱吧。如果这样的话,别人会怎么看?# Z, `+ ]6 k- x' J8 }/ z
几个至亲呢?我摇摇头。三个姐姐都在农村,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再说了,在她们眼里,我应该算有钱人,断没有找她们借钱的道理。即便借,也不会只借3000块钱,在农村人的眼里,3000块钱已经不是个大数目了,难道我连这3000块钱都差?, H1 w+ t$ w0 W0 y+ T
心里有一点儿小小的期待,期待着由岳母来帮我们支付这笔保费。毕竟,购买保险这件事情,岳母起了主导作用。% j% ~$ b+ G4 U: ]
如果她知道我的处境,而又力促购买保险的话,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要帮忙付钱?
# a6 N6 D+ r+ W3 g5 {9 R" F这是一种可耻的想法,但我不得不承认,我有这样的期待。
/ ]  Z% U/ ]" r8 l0 D7 H以前我没钱为儿子买奶粉的时候,不也是岳母帮忙出钱购买吗?8 l/ ^' W( ?; c* G) C- G& `
所以我虽然为保费发愁,但也没有到日夜忧思的地步。
4 \& r8 ]1 ?/ m5 j. \. h ' w" U9 a9 h0 _' Z2 H9 F
2005年12月1日 星期四 阴
3 Q5 \" D' r7 I$ f姜姓女人又来找我要过一次钱,我以不凑巧没带钱在身上为借口继续拖延下去。但我不能老是找各种借口拖延。好几次,我都准备让周媛找她母亲帮帮忙,但最终没有说出口。4 g# `, _- B" L# ~# V5 L% P
我觉得我已经够拖累周媛一家的了,虽然我从没找周媛父母借过钱,但有好长时间都没给他们交生活费了,他们也从来没吱过声。所以,如果他们不主动提出来帮我,我不好意思向他们提出需要帮助。- c7 V6 {: K7 h, ?  o+ m
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自从我欠了姜姓女人的保费后,在接下来和周媛一家人的相处过程中,我们之间的交流更少了,空气中弥漫着一些尴尬的气息。
2 ]& ]. U) p) Z有一次,儿子问我:“爸爸,你是不是很穷?”5 D7 R9 F5 K/ t
这让我知道了其实他们在背后是经常议论我的经济状况的,而欠保费,大约是一个新的评论点。5 D5 O% Q! S1 f, q
我感到我正在失去一些什么,至少,正在失去周媛一家对我的  耐心。9 ^- K& X7 b9 P6 w. d5 S+ ~
两天后,我在公交车上接到岳母的电话,她说姜姓女人又拿保费来了。5 i9 B+ H. o+ y$ z0 D. u6 u' c6 S
我觉得实在不能再拖欠下去了,便试探着问岳母能否先帮我垫付一下,等我有钱了回头再给她。# o% c* k( s: N0 Y7 Z
没有任何回音,电话被无声地挂断。
1 C; w6 J4 Z; T0 R% e( `) ^( s' D我感到我最后的一点儿颜面正在随风飘散,不怨任何人,只怨自己太无能。
& o0 w$ W( ^2 `" u: k我开始考虑我和周媛的关系。结婚五年了,这五年来,我没带给周媛任何希望。头两年也还罢了,特别是近三年来,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周媛和她的父母口里没说过什么,但是心里的失望已经表露无遗。
/ Y# E2 v3 s% Q7 o+ f+ V3 N事实上,他们已经在透露他们的态度了。在我困顿的时候,他们没有对我表示不满,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而在给儿子买保险的事情上,又是一种态度。5 M  l8 l4 c' I, I* p8 @9 D, D" g* m+ r/ N
我已经被边缘化了,虽然我从来都没核心过。
1 j9 {2 t- Q2 I- c% P我会被放弃吗?不知道,主动权不在我。像我这样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还能掌握婚姻的主动权?* \* g5 g+ X/ g
只是儿子让我揪心。我不希望儿子在一个单亲家庭中长大,不管他是跟我还是跟周媛,都会在他幼小的心里留下创伤。
0 e5 x. L5 Q, A; x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很多事情,该承受的还得承受。
$ X' x) V: J4 K我想到弟弟那里住一段时间,一是可以暂时回避无钱缴纳保费的尴尬;另外,我想留出这么一段空白的时间,来看看我和周媛未来的走向。# Y% g- ~% j. A4 ?0 T4 f" M+ h/ |5 S6 }
我给周媛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我经济状况很不好,暂时无法支付保费,我将有一段时间不能回家,在我回家时我会把儿子的保费带回去。4 v# y& t# v% n4 J. [
周媛没有回短信。
7 ?/ O" I+ ~9 A% m4 O( u  w   身体是发财的本钱
9 W  N& G: o1 O0 {1 k( |) [; \8 O2005年12月28日 星期三 阴5 w, |7 p+ }& |3 W6 p
我仍然游走在各个土石方工地之间,没日没夜地奔忙。虽然明知拿到业务的希望很渺茫,但心里仍然有一丝奢望,期待着天上掉下一个馅饼,马上做成一笔业务,先缴纳了保费再说。& e) ]9 t2 ]2 S9 j, g: y$ o
没有任何效果。有些事,不是你努力了就能达到目的的。
. E8 f; M$ i0 d  D: N0 y, C在这些天里,为了节省车费,我基本上以走路为主,饿了就找个路边店吃一碗小面。有时候连吃小面的钱也没有,只好又向弟弟求援。
. K% s/ E8 I) r- \5 W7 n4 N. w2006年1月20日 星期五 雷雨# _' ?6 |, |; z. ?
我终于病倒了。* l" o4 k: q4 D6 O( D! L. w
贫病交加,自古如是。
* f. b  k+ e% O5 t5 l0 ?医生说我因劳累伤肝,命令我住院治疗。住进医院的当晚,我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7 c: h+ ~  I4 `( {& P/ Z7 K6 X住院的钱是我弟弟四处找人借的。他给人修电脑时,结交了一些朋友,在我最危急的时刻,他的那些朋友伸出了援手。$ v0 M8 \0 a! M8 M
除了弟弟,我已经找不到人帮我了。
4 A5 v4 R) F* r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药水一滴一滴流进体内,心里竟然无比地轻松。
$ i  h: G7 k# E7 F, |5 ~我们常常会以生病作为借口,来搪塞逼向我们的某个人或某件事,表示我们原本是计划好了的,但因病无法兑现,以不可抗力因素来争取对方的理解,从而获得喘一口气的机会。2 m+ \3 _$ t7 n2 g
我在医院的轻松,就带有这种心态。1 ?$ A+ f9 `# g2 [+ N+ p
白天弟弟要工作,晚上,他就在我的病床边支一块木板,靠在床边应付一个晚上。
8 C$ x- }' @# d$ P) l* E5 U临近春节的天气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尽管病房里有空调,弟弟仍然冻得发抖。好几次我都叫他晚上不要来,但弟弟仍然坚持来陪我,大约是怕我有意外吧。( |. ^: g* |( a* U' B. o
弟弟怕我在医院无聊,有一天晚上他还把客户的一台笔记本电脑带到医院来,教我打游戏。
% D1 q0 q- G6 r" N8 z$ \兄弟情,就像苏打水的味道,充满了整个病房。6 I' ?* x! S: t( A7 m* S7 u0 c
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花了六千多块钱,我不得不离开医院。
+ R$ z* C1 m# z) z医院可使我遁世,但我们却再也付不出钱来。
* J( G0 F, D8 b4 ~& T) \# U4 l+ O有可能借到钱的地方,弟弟都借了,他曾要给周媛打电话,被我严厉制止。+ \5 S# D% T/ ~9 x, W, i3 e
周媛一家为我做的已经不少了,我不想再拖累他们了。; l) L4 P- S% P) _2 n0 @
离开医院,我在弟弟的出租房内静养,每天按时服药。弟弟里里外外忙碌着,日渐消瘦。% c: B, \" ^) T. p: ~2 s0 p) B
按医生的嘱咐,我不能断药,所以尽管不再住院,但药费仍然是一笔很大的开支。有几天,弟弟给我买了药后没了生活费,我和他喝了两天的稀饭。直到弟弟帮人修电脑挣了70块钱,才去买了点肉,改善了一下生活。
6 W; |) P& E8 A2 L5 [9 X弟弟小我四岁,原本应该由我这个当哥哥的来照顾他,但现在我却成了他的拖累。
$ O# N* ^- I- `" F* c3 Z弟弟显然也支撑不住了,但他在我面前总是强装笑脸,独自承受着生活的艰辛。
) s1 r1 S: j/ I* w3 f1 \+ D当然,有时候他会在我面前抱怨几句,主要是说我没有珍惜在上市公司工作的机会,才落到今天这个样子。我总是笑一笑。我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但我说不出更多宽慰的话。
6 P8 @4 p% R  @% U; L在我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弟弟有几次欲言又止。我感觉他想和我说些什么,但又有些说不出口。# x% f/ Z& X: |5 K6 J& z
有几次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商量,他总是说没事,等我的病好些再说。2 D6 c! S- ?( I8 s( h; {
我的身体慢慢地好了起来,虽然仍然感到身上无力,但活动已经无碍了。
7 m; h0 l9 w) a我问弟弟公司忙不忙,如果忙的话我过去帮帮忙。
' u2 I" c2 ~  D+ |这是客套话,我知道我帮不了什么忙,这代表我的一点儿心意。
) Y& [. W, `  I, v4 E. K8 x弟弟说不用,他一个人足够了。$ L0 W; C) p8 T0 a
我说:“你说过,等我身体好起来有事和我商量,不妨现在咱俩说说。”% Q- I/ l3 s6 u/ O" n9 i8 X
弟弟说:“以后再说吧。”
2 o+ @3 {+ E3 X! h, j6 B我一再催促弟弟,问他到底有啥事要和我说,弟弟总是不吭声。5 o9 i7 ]8 Y0 o8 ^2 u2 l9 P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弟弟想要说什么,只是他见我身体还没恢复,不想说而已。' l5 t" r) `* j$ h
在我的追问下,弟弟终于说出了他的想法:他想分家。: p+ D- x7 w1 ]" I) T6 `& @
这与我猜想的一样。
8 u2 `2 `* J5 e分家分什么呢?我和弟弟的共同财产就是一个空架子“公司”,所有东西加起来不足1000块钱。
  S% ^+ ~: y4 [- |# Y% j$ [弟弟提出了一个方案。他说我们共享公司的资源,房租各出一半,如果一方不在里面办公,那另一方就独自付房租。另外,自己挣钱自己得,多劳多得。. u% |. b4 P) |4 ]  }
这意味着弟弟没有帮我的义务了,但同时这是一个公平的、合理的方案,我没有理由不同意。
6 j" \$ K3 M/ i弟弟问我还需不需要利用我们原来的办公室,如果不需要,他就一个人承担房租。0 q, ~% g0 b4 h: y3 y! a
其实在这之前,也是弟弟一个人在承担办公室的房租,我根本就没有为“公司”创造过一分钱的效益。
9 |7 ]: ~4 u6 F, b我想了想说,不管我利不利用这个办公室,我都承担一半的办公室租金。也许我暂时付不出租金来,但账要记在我头上,只要我有钱了,我会还上。/ [+ s- m: A( }  b7 z% D* `' h( u$ ?
弟弟同意了。  A$ w  N' L6 C6 Y
分家其实很简单,没有别人想象的复杂。
) ~; c4 b; |: G' h* F& X+ E% X结果是,我分得公司的债务1200元,另加我生病花的六千多元,共计8000元的债务。& R4 F' Y: r  d% m& x
弟弟死活不要我承担公司的债务,另外我生病的钱他也帮我承担了一些,实际上我的债务为5000元。
$ ^- x& F/ K* w8 I3 I分家结束,我的心情蛮复杂。
- r; h4 [. Z5 o2 W* k2 F; w多年前,弟弟高中还没毕业,我就把他带到C市,两兄弟相依为命;如今前途迷茫,我们却要各自飞了。
/ r* D/ u' l* ~6 ^! q) [- y' `/ F, p ! P$ k6 X+ u# c8 a" v7 i

( u) U+ u# w/ ]1 T2 V2 G  X   挣钱的方向在哪里?' h, I' R: b7 q
2006年1月27日 星期五 多云1 L9 ~$ B* Q% r: i6 V
春节快到了。: u2 E. p: N+ }$ c' v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我回到了“家”。" |$ J  m) c# U# A) }. p
我已身临绝境,无处可去。在我和周媛没有正式讨论婚姻是否存续之前,我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选择回“家”。0 |! P- K& k& n& m: N
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和周媛见面了,她看见我,表情很复杂。3 V9 k. n/ l0 R8 X1 G) I
我曾跟周媛说过,在我回家的时候我会把保费带回去,我食言了。周媛没有提保费的事情,岳母也没有提。
' V/ j. o: J  N- v7 @我也不提。提什么?又拿不出钱来。- ?2 x- P/ q- B( H! U0 S" ~6 |
2006年1月28日 除夕 星期六 多云+ C  j  [. j7 x
按照习俗,大年初一有很多亲戚将到岳母家来,其中有周媛的两个表姐夫,一个表妹夫。$ c; r/ r8 A% U) w* E
我岳父兄妹三人,但他们的后代却是清一色的女儿。2 k2 C$ }# z  C  t* T& ~. [
除我之外,他们姐妹的老公都不错。
% d8 F0 a, ?8 Y5 s0 J因为要准备初一的伙食,除夕这天很忙,周媛和她父母在厨房进进出出。我有几次想过去帮帮忙,岳父都示意让我自己休息。7 S) \$ x4 n6 k" H
我感觉我像一件多余的家具,不管摆放在哪里都不太合适,于是和儿子在客厅看电视——像客人一样。
( x+ x* j3 z! F' w9 P, x( b0 X岳母提议让周媛去给我买一套衣服,说都过年了,我身上的衣服还这么旧,还说新年新气象,图个好彩头。
4 s( J& C+ w/ O$ K  k我敏感地想到明天要来客人了,我这一身旧衣服会杀风景。: Z/ U$ W, e2 f: ?5 ^$ h0 Z, ?
我承认我很敏感,自从我的处境衰落以后,我就变得非常敏感了,常常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3 G& x  c+ _2 V这大约是落魄者的通病。
) L3 b) M2 |1 `" R周媛给了我300块钱,让我自个儿去买。# K+ Y, h) m5 |5 D% r. a: q8 u
我拿着钱,牵着儿子的手上了街,想象着明天热闹的情景。) D6 l0 @- q( q7 y
我可以包装得人模狗样,但如果有人问起我的事业,我该怎么回答呢?
+ `+ }) @  m. B8 m  f8 R; a) X大家都是有事业的人,而我,却是太阳下那片最明显的阴影。
) q5 X2 [% P4 t: W7 Y+ s$ X街上挂满了灯笼和彩灯,一派节日的景象,但我却一片萧瑟。. G( L& D2 D- x" l+ R
在一个卖烟花爆竹的摊点,儿子赖着不肯走,我由着儿子的性子,给他买了120块钱的烟花。
0 e7 ?1 O/ X, U6 V/ a+ G没有买衣服,我牵着儿子的小手回到了家。在进门的时候,我把手机举在耳边,假装大声地通着电话。
: H9 J4 g  G2 G: y, G7 @8 J5 h; c我把剩下的钱还给周媛,说我有一个重要的朋友从上海过来,要和我谈合伙做生意的事情,我得马上走。
" J0 i5 F! p' P1 F岳父岳母没有做声,他们肯定知道我是不愿意见那些亲戚——感谢他们没有戳破我的谎言。
( a, H+ @1 |7 s0 A3 a周媛把剩下的那一百多块钱重又塞到我手里,我转身出了门。
, i8 c- z, x/ N, d儿子的哭闹声从门缝里传出来,我轻轻地嘘了口气。' N# X* ]0 z& _# B2 n; H-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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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1:50 | 显示全部楼层
2006年2月3日 正月初六 星期五 阴
0 x1 Y2 M: n. Q春节那几天我是在弟弟的出租房内度过的,弟弟回老家去了。弟弟走之前,我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把我们的窘境告诉父母。
/ v9 o% {, ?/ b7 _' e6 f. h屋子里有米,有面,还有油。床边摇晃的写字台上,还有一台拼凑起来的没有机箱的电脑,弟弟平时用它看电视。! w: z! E% ?. ?; J2 g
白天,我基本上是躺在床上看电视,饿了,下点儿面条吃;晚上,我会一个人在街上徘徊,看街上绚丽的烟花。偶尔,我会想象儿子放烟花的样子。儿子胆小,多半是周媛在放,儿子只是在旁边拍着手欢笑吧?
$ s' ^: [; J& |这样的春节,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呢?9 R5 U1 m+ I2 L" Q( O0 O+ S
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我对未来的思考。
4 G$ v! F6 w. r: y3 d) A9 U我没想过怎么发财,我在想怎么生存。3 q: t4 c3 L" Z. \& K( b
春节只有几天,如果想生存下去,我最终得走出弟弟的出租房。
+ }' r" E6 H9 i# D! u" V% K我在想,我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吗?不是,肯定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 s5 i3 h) `( D( q
或者,在关键的时候我失误了。) k' w, G  L8 p: [
我觉得我人生的分水岭是读了那个中专,这件事让我无法回头。
' l- N% g6 _3 p6 L; l8 L读中专之前,我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了无生气,但很真实。即便我混得不好,也没有人说什么,反正都是农村人,没啥混得好与不好的。0 u2 v$ B! A- A! [, U
读书之后,一切都变了。
: k* f0 O/ x4 v5 n6 I1 S* ~8 W8 K9 F按惯例,读了书之后是应该混得好的,用一个成语来说,叫拾级  而上。! B6 U' l. |+ H9 Y* {/ _
如果你没有拾级而上,你得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他读了这么多书,咋混成这样?! R5 Q  w$ i4 n2 n9 n
记得以前,我和同事们开玩笑说:“我有退路,我还可以回家  种田。”' u$ U: p, c/ `8 `/ _. x
的确是玩笑,因为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如果我读书后再回去种田,那肯定是特大新闻,我受得了,我的家人受不了。
6 b/ Z7 I3 u) |所以,一旦有人认为你混得不错,你就必须得混好。8 s* K- w3 M  m$ A
很多情况下,人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活。
" e. G5 t3 J0 f* x7 |6 J4 | 1 ~' W4 z* ~) b5 ]1 P3 G4 k,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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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g5 U1 T# X/ S   和民工比一比: g% _  T8 S6 I+ l, _0 y
/ P* ~6 @: @$ a. k. h
2006年2月7日 正月初十 星期二 多云6 y# L% O" e- E1 G
春节一天一天地过完,我的惶恐一天一天地增加。
( b0 I9 A6 A7 C$ \/ E6 Y9 L1 z春节给了我一种平等的待遇,那就是大家都停止了前进的步伐,都在放任自己的慵懒。
3 ~( B4 k4 a: X3 b' _春节过后,大家都会重新上路,我的路在哪里?
) e1 ~8 n! v* F2 r0 A渣土运输我不能再干了,至少眼下不能再干了。随着我对渣土运输的深入了解,我知道这碗饭不好吃。
  X0 l# m% s3 W尽管我拉到过业务,但我不能用偶然事件来预测成功的必然性。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没有能力支撑到下一个工地业务的来临。
6 X" S( U* D- {我没钱,连借钱的地方都没有,以前还可以勉强依靠一下弟弟和周媛。现在不行了,一是他们没钱;二是即便他们有钱,我也开不  了口。- t5 ^4 b' T5 e. h- H. z# Y
另外,病后我的身体也不太好,总是感觉力不从心。
3 H4 M# D* F5 k% s没钱,身体还不好,并且连挣钱的方向都没有,我对生活绝望了。我的心情很灰暗,但我得活下去,为自己,为我的家人,也为一个男人的名分。' x3 p# N& ]: q# L
怎样才能活下去呢?去当民工。0 W9 T6 x! U$ k/ X  _- o( g& U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假如,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知道了我在当民工,会怎样看我?
+ ~) a/ G# h8 p7 n; s9 |但很快我就释然了。除了当民工,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了。3 d1 a3 Q! ]8 w: J( `5 {/ F# m
活着才是硬道理。
5 b+ _, E, r3 T. B7 M% l以前,我会觉得自己和民工不是一路人:我是读过书的人,民工是大老粗,我不屑,也不能与他们为伍。& ]* V2 x- H" E& [9 O, E
但是,民工有饭吃,有衣穿,脸上有笑容,心里有安宁,这些我有吗?没有,所以我连民工都不如。5 o' o6 j0 o6 r# k
本来就已经比不上民工了,还有什么怕当民工的?
, w  p, t4 b0 t) F  D" v, n所以,我决定去当一名民工。
; f$ d7 H7 W2 d# v- ^: C! T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很平静,就像一只气球,我已预见到它将被吹破,现在,它终于破了。' C+ B/ e3 @$ E* h4 e! d
想想很好笑,三年前,我还在上市公司上班,人模人样地拿着不菲的薪水;三年后,我一贫如洗,决定去当一个民工。
  c( [( w: y& u, V8 n8 g0 r: e. X1 q这就是人生,波峰浪谷,汹涌澎湃,没有一马平川。' s) F( u% W+ u) c
我原来一直在小城市打工,后来听说C市比较大,机会多,我才单枪匹马来到C市。
- y. l; x/ d8 P0 [我清楚地记得我刚到C市的情景。我像个乡巴佬一样提着简单的行李,在街头茫然四顾。最终花十块钱在一个旅社住了下来,然后就开始了我在C市的寻梦之旅。
: ?  R5 [! n6 C5 @初到C市,不知如何立足,加上身上没啥钱,我对工作没有任何的挑剔,只要有个工作就行,所以我在第三天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电子企业做销售。
4 a2 N# R9 J7 c4 q- f8 N7 g这是一家专门销售摩托车电子配件的公司,总共只有十来个人,其中六个人做销售,主要是到摩托车配件市场联系业务,让那些摩配门市到我们这里拿货。6 U% w( {6 y' T' r
公司给我们几个销售人员规定了销售任务,如果能够完成,会有一定的提成。3 ^2 H9 Q3 |% a$ Y' t9 P" a5 b- V
我刚进入公司就感受到了公司的矛盾,主要是几名老员工对老板的意见很大。他们说老板朝令夕改,反正就一个目的,让你拿不了几个钱。
1 j& v$ G& z% E2 q# C& I! O因为我刚到公司,对这个行业也不熟悉,本着好好干活混口饭吃的目的,专心于我的本职工作,即便是节假日,我考虑的也是工作方面的事情。
/ M- e/ m. t2 q( J  q这并非我特别敬业,而是我对C市不熟悉,除了工作,我找不到更多的方式来打发时间。而对于提成等涉及收入方面的事情,我不是不关心,而是我认为既然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上,那就只能按别人的规则来执行。抱怨有什么用呢?只能增加心理负担。0 Y7 S* }0 k+ P& A  l; J/ \
我在这家公司干了三个月,虽然业绩并不突出,但因为积极肯干,仍然获得了老板的信任。不久,老板主动给我加了工资,并任命我为销售部经理。
" i  Q# f* N) y4 [+ {* _$ g我有些受宠若惊,我只是来混口饭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获得了老板的赏识。8 Y8 O& z7 O8 q8 r) F3 n
看来,一个人最强大的地方不在于能力,而在于没有要求。当你不挑剔,没有什么要求的时候,就是你的才华展现得最潇洒的时候。
1 K/ C0 Z+ [3 U销售部经理实质上还是一名销售员,但因为有了这个称号,我干工作更加卖力,老板也更加信任我,逢人便夸我是他的得力干将。渐渐地,我在业内有了一定的名气,有好几家大公司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加盟他们公司。
! z/ Y2 Z. j; Q' i我没有走,虽然我没挣到什么钱,但老板对我不薄,时不时地充当我的宣传员,我很感谢他。
0 D$ G$ C! ?0 [, L# V但我还是走了。广州的一个公司要在C市成立办事处,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负责人,在老板的推荐下,我成了这家公司的驻C市办事处主任。7 ~! Q5 |3 I- f" S% Z
老板推荐我到这家公司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家公司是老板的供应商,他希望我当这个办事处主任能给他带来方便。
1 ^& }4 U1 k; Y办事处一共五个人,主要做产品的渠道建设,合同签订后由公司直接发货。所以办事处的职能实际上还是销售。% K2 d4 l3 V+ V: [0 y& @
这是一份值得珍惜的美差。
9 q) O. d! |& ~* [4 W" t+ L5 M我仍然秉承我在原来那个公司的做事风格:尽力,尽职。
8 ^1 i, {, {3 w/ o  C5 T5 t在办事处,我接触了很多大的摩托车成车厂,也接触了很多大  老板。
, c/ R7 c* Z' `, t9 L( i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大老板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谦和,不摆架子,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相反,好些管理人员却喜欢摆谱,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好像离开他地球就不能转了。
, n$ _  e  d9 g% j如果觉得别人都不错,那他本人也一定混得不错;如果觉得别人都不行,那他本人也肯定混得不行。在和这些公司打交道的过程中,我似乎发现了这个规律。5 `- \: z* Q! j7 E% V0 Q# T
在我担任办事处主任近一年后,我们公司被同行业的一个上市公司收购了。收购消息刚传出的时候,我们办事处的人都很忐忑,既充满期待,又害怕被淘汰。
& v; M* L* j, E' `3 m2 O& g3 @我也一样,但我还是要求办事处的员工继续做好每一天的工作。我说,也许我们都会被新公司辞退,但这不能成为我们懈怠的理由,好好干,接受新公司的挑选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D# ?7 ~* v' p  ~) v8 h5 Z6 N
这话听起来像套话,但你不能否认这个道理。
" z( \! G; z6 g' v- z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陆续接到新公司各分管部门的电话,有人事部的,也有业务部的,似乎有填不完的表格。我总是尽力配合,尽力表现。
1 Y8 v/ w7 t) x# Z/ i6 S其间,我到新公司去开了一次会,向公司分管副总汇报了办事处的工作。我没有刻意表现自己的能力,在这些老江湖面前,表现能力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你只需要就事论事就行了。5 ?- j7 u6 G! q  p6 ?
有两个员工找好了新的去处,辞职而去。我也在留意一些招聘信息,因为我感觉我们这个办事处不会存在太久。
0 c# v# ?- F' I- z. O; c2 l我曾想过回到原来的老板那里去,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假如我要回去的话,我想他不会拒绝。但我不想回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希望越混越好,而不愿意又回到起点。
% m7 e' e/ S5 O/ ]' `6 P一个月后,我接到通知,我们办事处要和上市公司在C市的分公司合并,令人意外的是,公司领导竟然宣布由我出任分公司总经理。$ o: W% O7 M: u, p
像我这种文凭不高的人,能够一跃成为上市公司的中层干部,实在是莫大的荣誉。我开始有些飘飘然了,并深信自己的能力不差。
6 }8 w4 G' J/ v3 n; L7 b: T就任分公司总经理后,我感觉自己的权力更大了,我性格中轻率的一面逐渐暴露出来。很多不应该由我表态的事情,我也自以为是地表了态。这样的表态多了,便渐渐地力不从心。- ^7 U- q6 y" @" O
有一次,一个经销商找我报销广告费,一共三万多元。我平时很信任这个经销商,就按他报的数字给报销了。后来总公司派人来审计的时候,查出了这笔广告费有问题,我立即陷入了困境。" x' H$ U: i: _; i
公司已经不太信任我了,专门派人来审计我的所有支出。
: T# w; s8 G, I' n2 v% K# f, M; ]我的确没法保证我的每一笔开支都合情合理,但我问心无愧。审计结束后,我被告知没有什么大问题,这让我松了一口气。8 M2 o2 k8 E3 s5 d* i/ l) G
但我仍然被辞退了,理由居然还是涉嫌虚报支出。
  |1 Z) X7 C( Z5 w$ b也难怪,像我这样的小中专生,在公司又没背景,因为偶然的机遇获得了这样的职务,本来应该如履薄冰,小心做好每一件事情,逐步获得公司的信任,但我没有把握住机会,成了杀给猴看的那只鸡。
' w' l2 `& q: H' n2 y% m4 u被上市公司辞退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光环和荣誉在瞬间消退,从此我步入低谷。
. m1 m  \% H: g0 n- A三年后的今天,我仿佛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情景,没有朋友,没有要求,只想混口饭吃。1 }* r; @8 C" X5 q. `
但我还能逐步翻身吗?
; C3 C% I5 z& w0 X6 R0 v; [& o: F不知道,先干好民工再说。  f, j! ]* H5 C, G

' k) b5 k5 }6 d4 |3 g/ e7 g   从五块钱开始5 O5 Y+ v0 b# A

* f6 J& l$ q! Z2 r3 a2006年2月9日 正月十二 星期四 阴2 x4 N2 G: w# j/ I
今天,弟弟从老家回来了,带回来几块腊肉,紧挨后腿部分的,猪身上最好吃的肉。
  R1 _& g  Q! N/ U7 @% l% A母亲亲手腌制的腊肉吃起来很香。母亲总是想着儿子,把最好的东西给儿子。而我,带给了母亲什么?6 E$ g9 e: ^0 q7 J6 }4 e5 L
我没有告诉弟弟我决定去建筑工地,没必要说。6 r0 G. v, z; l7 b4 `. e+ n
我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的未来会好起来的,请她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可以离婚。
* L$ K! g9 F0 X1 c  V我想,她看见我的不仅仅是贫穷,还有怯弱。( u1 v8 R+ v1 \6 h
我开始急不可耐地出去寻找建筑工地。
+ P& f+ L/ u- Z我想找一个偏远一点儿的工地,为的是避免碰见熟人。
$ N5 A; E% F, {3 @, p* W春节刚过完,建筑工地一般开工都比较晚,所以我并没有找到  活干。
1 L1 x+ k) {& A" P# U我只能住在弟弟那里,晚上两兄弟挤在一个铺上。
4 ?7 q4 }$ r3 i3 j' F' g3 `+ W. j5 B
2006年2月10日 正月十三 星期五 阴转多云7 y; Y  G+ u! `$ C3 J
早上,我来到一个叫AT的建筑工地,碰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有些矮胖,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地上的“咚咚”声。( F' h$ z8 ^; |# r- {$ D. M  M. B
他咋呼着问我做啥子,我老实回答说来看工地开工没有,想来找点儿活干。
9 Z$ a3 E8 s7 C' _4 d( L我被他当成了骗子,他说我不像民工。
: j  Y9 n7 _/ _, T我诚实地告诉他,我之前的确不是民工,但现在处境很差,想到工地混口饭吃。# K, G+ _, G* h5 s/ S- Q4 [
他仍然不信,独自跑到工地门口张望着。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问我是否真的想挣钱。8 x( W' n: m1 i8 w* |/ \6 v
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让我跟他走。* X% O3 F2 r+ y, h4 n
我想他刚才可能是到工地门口去找搬运工了。因为刚过春节,很多农村来的搬运工都还没就位,找不到人,所以才让我帮忙。
4 F6 p4 E* w+ R0 \1 R: m* A工地上一般都有材料室。他把我带到那里,让我把一个纸箱搬到另外一栋楼的一个房间。
( e3 `2 t( B# M! C1 v$ s. n" i  k第一下我差点儿闪了腰,没想到纸箱如此沉重。
, L8 q  ~# V1 |他在旁边笑着说:“这里面装的可是铁家伙。”透过纸箱的缝隙,我看见里面全是钢膨胀螺钉。8 _' g8 e) f/ x  w8 R
这一纸箱螺钉至少有七八十斤重,虽然只有百十米的距离,但我中途歇了好几次才搬到目的地。
. e  w7 A% e8 f& t5 t" u! q8 N事后,他给了我十块钱。
. b: U- T0 U0 }  h8 S, H+ i他说如果是普通的搬运工,他只会给五块钱。- |  w9 g6 B0 z% L
也就是说,另外五块钱包含着一些其他方面的意思,也许是怜悯,也许是他觉得不好意思。
' y. _5 x. [4 ~我退给他五块。
$ N( i5 ~0 y! C) ^7 D5 M, m, X我只想做个普通的搬运工,挣一份普通的钱。" @6 a. X* v* b
被人为地拔高,后果很严重。
$ I' r$ @  W4 [  C$ }! J我向他打听工地什么时候开工,请他帮我介绍一下工头,我说我什么都能干,不怕吃苦。; E: f. K, A' R+ W2 \
交谈中,我得知他姓陈,大家都叫他老陈。他是很朴实的一个人,工地的主体框架包工头的亲戚,负责材料这一块。
( m, L% c/ y( q2 }9 L老陈说恐怕没有哪个工头会收我,因为我看起来很文雅,不像干活的料。
3 d5 z- u/ |! Y$ s8 O我很失望。原本,我以为当一名建筑工人很简单的,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干。# k* y% |7 L: a2 C- T. A. c4 F; m1 P1 [
现在我才明白,每一个群体都有它自己的轨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入这个轨道的,尽管,看起来很简单。+ @- Z2 G! w6 Z7 }$ g0 s0 _
他突然说:“你其实可以安装桥架,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下。”
% S3 _3 @* {8 k& B) Z我大喜过望,想递一支烟表示感谢,见他抽的是十块钱一包的烟,就没有递。
( e( I- ~7 J$ E& T) ]5 f" w他递烟给我抽,我推说不会。
0 W, `4 ~6 i$ p7 M  H6 G9 ]; x+ H+ C" J我对桥架安装工充满了憧憬,尽管我确信那不是我终生的工作。) _; M8 O4 b5 m! }) K

2 f9 w; Y5 Y0 H( |5 U1 l2006年2月11日 正月十四 星期六 晴
# N6 ~1 ?4 {2 l( l. s: x! n' d工地要农历正月十六才开工,没想到我今天就接到了老陈的电话。老陈要我给他帮个忙,到机电市场买30根L20的镀锌管送到工地去,给我20块钱一根,含我的力钱和运费。他走不开,工地现在又没几个人,便想到了我。8 {3 h! [9 ^. j" _( T0 v: s
他说他以前买过,18.5元一根。9 l* |# l- X/ o# F
一根赚1.5元,30根可以赚45元。但他要我先垫钱,到了工地上再给我。7 w0 N# y% i! N6 y0 ]; d1 l, `
我说我没钱垫。老陈说你让卖管子的跟你一起到工地来收款。( W0 r! z+ p$ G7 z) d6 V
这样我就到了机电市场,问了一下价格。厚度不同,价格也不一样,从十来块钱的到十七八块钱的都有。
: ?  F- K' u& k$ z  j我打电话问老陈到底要哪一种,老陈说一般的就行,不用太好。
: Z" `1 `# ^2 V. V我不放心,又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和老陈通了电话,确认了他要的型号,才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备货。# f. s8 Q) F& K' r" q
镀锌管谈定14元一根,一共420元。说好老板免费送货。2 f$ t# @0 i7 E
到了工地上,我给老陈说14块一根,我的力钱让他看着办。: j0 L( @# p. x! E* y% U" B
老陈付了420元的货款,另外给了我50元的工钱。
* V. V  J8 K" a7 _, W其实,我完全可以和卖镀锌管的商量好,找老陈收600块钱,但我没有这样做,不是我品德高尚,而是我有求于老陈。! C1 M7 `+ n7 X- Z
! U+ [+ V( F) T# R; ?! K
2006年2月15日 正月十八 星期一 晴+ W6 R% C8 ^9 }. K: o& T
正月十六,在老陈的介绍下,我到AT工地做了一名桥架安装工人。我们安装桥架是分段承包,三个人一组,安装一米10块钱。理论上一个组一天可以安装50米,但实际上一天只能安装30米的样子,因为像转角的那些地方是很费时间的。
$ [6 D& T3 y! Q& z/ ]3 E5 C# \这么算下来,一个人一个月不就可以挣三千多块吗?不是的,有时得等材料,不是每天都有活干。
2 z/ b( Z; z& |' h2 ?和我一个组的是老刘和小张,开始他们不愿意和我一组,说我不是干活的料。我向他们承诺,可以把最累的活给我干,他们才愿意。, {$ k0 e3 G2 r2 x3 f0 n( K- Q' t
最累的活是打眼,用电锤在墙上打眼。
8 G, Q: F( ?6 Z+ q& S* [电锤拿在手里就像一把冲锋枪,一摁开关,钻头就“呜呜”响。. }9 h3 U* V2 H4 K6 ]
看起来很好玩,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 {5 e7 ], l7 ~! d' v9 _4 ?" c桥架是吊装,电锤得举过头顶。一个眼还没打完,我的手已经酸得像不是自己的了。
! E' A* I. L5 x/ k. {还有灰尘也不断往眼睛里钻。  r: S4 {: I- Z! z
但我得咬牙坚持,我承诺过我干最累的活。
6 |5 Y9 B' R, l& e% p3 n我打一个眼,然后狠狠地甩一甩手,又接着打第二个。第一天,我打了近百个眼,双臂已经痛得抬不起来了。
8 |$ _! N4 W2 ^) B9 ]& ^, ^那晚,我没有回弟弟那里,就挤在老刘他们的工棚里。& D  q) Q2 F$ }+ w2 S" {9 u' c
那一夜,我睡得特别香。+ B4 y7 W. G* I' Q1 q
4 i5 Q. e5 I7 S5 q
   我能挣钱了( ^( X2 |! ]6 ?4 v, W  D
2 {1 D* S6 m* q6 H2 U  D8 e
2006年3月14日 星期二 晴9 P$ _4 h0 D. L) T. I6 v
自从干上桥架安装后,我就很少回弟弟那里了。我对弟弟说我在外面做事,至于做什么,我没跟弟弟说。
7 e  G! x) {$ T9 ^2 c% u! E! G. [5 [工地有时没材料,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找老陈摆龙门阵。老陈说我现在真的像个民工了。
# V. @; T- e1 ?有时,老陈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让我去帮他买点材料,钉子、水泥、铁锹,等等,很杂。6 W5 k3 E$ |6 y5 r4 Q, X
大多数时候,我会如实跟老陈说花了多少钱,有时我也会报假账,挣个顺手钱。
8 g  a" ~* A! h; M2 G# p! T帮忙帮多了,我发现老陈对材料的价格并不完全清楚,都只晓得一个大致的价格。也难怪,工地上杂七杂八的材料那么多,老陈又不是电脑。4 {5 j- d# j- r" S& m/ {
但他常自吹他对材料的价格非常熟悉。
6 J: k5 P0 \: H2 `/ Y  @现在我和老陈已经很熟络了,我会笑着向老陈要烟抽。老陈总是整盒烟都扔给我,让我自取。我取一支,然后又扔回去。
; F: G+ _$ o1 }+ q5 [. Y做着事,日子就过得快。
1 m8 L. k: L+ E4 c# `7 i+ l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我结了一千六百多块工钱。
& Y: |% J& y2 _* K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能挣钱了,能养活自己了!& y' g  }$ U) {0 ^0 c1 j
这是我从上市公司离职后挣的第一笔工资,虽然我搞渣土运输也挣过两千多块钱,但现在这个钱感觉更踏实。
  f/ q# Z: a. O3 r) A( }1 t' f4 `我和老刘、小张保持着良好的团队合作,所以我开口找他们借钱时,他们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f4 E6 }- P6 h! z+ }3 x* B4 @
凑足了4000块钱,我想回趟“家”。( c( D) d7 K; f3 V6 }* F# W! M
我要把这4000块钱交给我的岳母。不知道那保费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不知道她的卖保险的朋友有没有在背后议论过她。4 }0 [1 Q, Q3 Y$ k: V
我得看看周媛,也许她已经决定和我离婚。3 M" D1 i) ~: o7 m
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儿子了,他想我吗?- W7 u% v, {, u# r, X+ }
我在工地洗了个澡,找老刘借了一件干净衣服(他身材和我差不多)。在工地旁边临时搭建的一个破烂的小卖部里,我给儿子买了盒4块钱的优酸乳,用塑料口袋提着。- g2 y3 K$ [- K! @
我顺便照了一下镜子,与以前相比没啥变化,只是皮肤稍微粗糙了些。! g6 b  _' [  c( r, t
回家的时候是晚上,我估摸着岳母他们吃完饭才回去。
( N; O5 y6 s. G: X5 ]; R0 W% n2 Q+ j我推开门,迎过来的是诧异的目光。儿子跑过来,亲热地叫着爸爸,随后高兴地喝着优酸乳。2 b! ~4 J, b& g, t2 U, }9 R
周媛默默地看着我,无话可说。+ c/ m. z' w( B' n
岳母接过我递过去的钱,说给多了,要找给我。我没接。
# P7 W7 u7 K6 m: d! h: y我们尴尬地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岳父起身到书房去了。自从退休后,他就喜欢上了电脑,没事就在电脑上捣鼓一些东西。) Y# t& I4 y& H, q6 R  Q" \
岳母要把儿子带到楼下去玩,儿子不干,她只好独自下楼了。( r2 Z9 @2 m8 q
我和周媛就这样坐着,谁也不开口。儿子在我们之间晃来晃去,笑着闹着,一家人看起来似乎很和谐。
$ _/ Z$ E+ A" n: d6 o! q6 C周媛始终沉默着,我也无从开口。
0 M: G, \1 b/ \' Y我说什么呢?我该告诉她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 T% K( t& [, R, p
按照常规,城市女孩嫁的老公不应该是当建筑民工的,再不济也得是个白领啊。- p% o3 k! E# A* ]
但我确实是个民工。' w9 z5 z% y  b- }, }, Q" i6 f
终于,我开口对周媛说,希望她能给我一点儿时间,我的境况会好起来的。
3 s! q* L' }& @) n( G5 H还是沉默。
1 ?5 j8 h; c# g# d2 Z) M良久,我站起身,抱着儿子亲了一下,拉开了门。
) i' a& n$ C$ F. U0 e$ v
4 _2 E/ l) @: e7 ]   遇见一个上了大学没脸回家的人
- y2 ~0 F1 \6 ]: w2006年3月20日 星期一 晴' ?2 |7 G( v& \% {* A3 C+ b
从家里回来后,我又回到建筑工地,继续我的安装工生活。
4 \' M8 l+ }! F/ E白天蓬头垢面,晚上鼾声如雷。
1 J1 a- B/ t1 i8 k7 x" G+ e6 S我已完全融入工地的生活,不论形象还是语言,都与民工一般无二。并且,我早已不用通过专门干重体力活来表现自己了,重活都是轮流干。! p0 d) f3 g# d. }0 m+ M+ U% F
平时没事,大家就在一起摆龙门阵,天马行空,无所顾忌。
6 V6 o1 u6 j4 L6 R( B9 F/ z! d我与老刘和小张已经相处得很不错了。他们曾多次问我过去是干什么的,我都说我过去在外地打工。他们又追问我在外地打工时干什么工种,我想了一下,说是干仓库保管工作。
6 \/ W& A( Z0 n! h老刘说:“那是好工作,不会日晒雨淋的,难怪长得比我们白  一些。”
  }( N' H( }( L# Y7 {小张取笑老刘说:“你别自卑啊,你也有白的地方啊,屁股不就白嘛。”5 D0 ]' C" ?9 t$ i( n1 X
老刘就瞪着小张骂,说:“你小子敢拿我开涮?哪天晚上去搞你老娘。”0 z- y- T, L- ~$ b7 h$ R! F. O2 N
我有些假正经,很少和他们开玩笑,只是在他们说荤笑话的时候在旁边乐。
  m% Z, A: @0 v9 P) P9 T那是一次工余,我们仨在外面买了两斤老白干,就着一碟花生米喝酒。喝到微醉的时候,老刘问小张:“耍朋友没有?”- n: h% X. Z! a% n
小张说:“没有。”
7 o8 `! m6 H: n$ q, X0 S老刘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你那方面功能不行啊?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别看是体力活,现在我还干得下来。”9 n! x' w: j$ h" g
小张就哈哈地笑,说:“老刘,你那熊样也就嘴巴说说还行,这些事还得我们年轻人来。”# R5 I% j+ {- M* x
小张欺负老刘认不了多少字,拿起石块在地上写了“卧室无柜”四个字,问老刘道:“这几个字怎么念?”: n( j( `# S' H, V
老刘说:“别看我是文盲,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5 A# n8 L( g, X
于是老刘要大声念出来。我不忍心老刘被涮,悄悄在老刘耳边说了意思,老刘笑着破口大骂,句句直达生殖器。8 x! t# s1 H2 k0 x- ~  g' k: \. k
工地生活就是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过后,总是需要一些粗鲁来放纵一下。
% I( B4 x! E- V7 ~不粗鲁不是汉子。1 b2 e/ H* k6 U. o( [! K
偶尔,我们也在一起打打牌,在争执中消磨时光。$ n/ {) Z6 O' @8 K7 a
我们都在工地吃伙食,由于我们的体力消耗比较大,而工地食堂的米糙,肉食也不多,我们总感觉吃不饱。所以在大家都空闲的时候,会到一个紧邻工地宿舍的小餐馆去“打平伙”。“打平伙”这个词我很小就听说过了,实际上就是AA制的意思,不过现代人都愿意说AA制,不愿意说“打平伙”,其实两者是一样的意思。“打平伙”的语意比AA制丰富得多,它还包含着联络感情的意思。
2 p: W) u$ C% O, f7 G* F, ]今天晚上,我们又到那个餐馆去“打平伙”,点了一份腊排骨,吃到后来,还剩一根排骨在盘子里。我很想把它“咪西”了,但碍于只剩一根了,便不动筷子。在我鼓足勇气想把它收为己有的时候,突然餐馆的灯闪了一下,熄灭了。工地的供电就是这样,时不时停电,但似乎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又突然来电了。在灯亮的那一瞬间,我看见老刘和小张的两双筷子都在夹那排骨。我不由得笑了。老刘和小张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老刘老到,嘿嘿一笑,说:“我正准备帮你夹过去,没想到你自己动手嗦。”
: ~' A* Y0 h. @- S# i. g这就是我的工地生活,有点苦,有点累,但很充实。有时居然还有点简单的快乐。! W# f2 P5 z) A' l; T  n: x
; U, t& d# y- S" L" W& Q; O3 p
2006年3月26日 星期日 晴
4 k' k) b: |, R6 k1 c6 z昨天晚上,我被一阵忧伤的口琴声惊醒。$ r8 U% u1 |- I9 N* z: {
或许因为自己的处境,我对忧伤的东西总是很敏感,这太容易激发我的共鸣。我顿时睡意全无,在口琴声中遐想起来。& P3 T  A' [4 P- l+ c& D
曾经,我也爱吹口琴。记得读初中的时候,班上一个同学有一只口琴,那几乎是班上唯一的音乐器材。大家都争着借来吹,一个同学刚从嘴边拿下来,另一个同学马上就抢过去了,全然不顾人家的口水还沾在琴身上。+ l, P6 c1 ]: E: V. @& G2 U
我就是在这种半借半抢的气氛中,学会了吹口琴。记得有一个春天的下午,我和一个同学借了口琴来到学校外的油菜花地里,躲在油菜花深处,一人一曲吹起来。音符在菜花地里流淌,青春在菜花地里燃烧。
2 x) Z' y$ ~" d: ]0 h1 q& I这是一种惬意的记忆,屈指数来,已经过去快20年了。# M5 N. f( F' E4 D8 l% b. a
在这样寂寞的夜里,工棚的鼾声此起彼伏,梦呓和磨牙声交替出现,一切了无生趣。只有琴声,带给了我美好的遐思。4 B  S4 U6 L- |1 e* Y% u% R" b
我披衣起床,步出工棚,循着琴声走去。在工地门口的马路边,一个黑影坐在一个小土堆上,轻轻地吹着一首怀乡曲:
! [# `1 N( w. Z4 J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么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
. I, \2 G0 N. x, f我的眼睛慢慢地湿润了。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我在工地上当民工,他们会做何感想呢?
" r; o$ C: E. N* a琴声慢慢停下来时,我看见那影子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泣。
7 o  W, O# B2 v- E% m8 E, t我走过去,轻轻地问:“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8 D4 A4 `* V) j0 z- ]9 i# z影子似乎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光,我看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缕头发搭在脸上,乍一看,像电影里的鬼影  一样。3 B* ~. J+ d1 }: Q0 P
女子别过头,把头埋在膝盖上,一声不响。# c. L! U: f9 O9 K4 E, R/ C! N
“夜深人静,你一个单身女子,难道就不怕坏人吗?”我又问。0 w7 l% G$ Z2 I2 j( i- M2 E
“怕什么!我还担心遇不到呢。”女子没好气地回答。/ M- C$ Z$ W. d0 i" ~
我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6 `* D2 C+ w4 e7 r# {3 f
我说:“妹子,你不要说气话,问题不是说气话就可以解决的。”
5 [& m5 r% \- x6 d女子不做声,呆呆地坐在那里。. L; h+ `: r4 d2 M. j/ ^# d
随后我不论问她什么,她都不理不睬。; R: n1 U' I0 |# c* G
我准备离开了。我想她大约是和男朋友吵架了,然后借琴抒情,对这些儿女情事,我无意掺和。
# q$ R" M, d1 Z- t# {& o. K我说:“我走了,你自己当心些。”
  h3 o) o  T- r+ t/ b那女子突然叫我:“大哥,陪我说说话好吗?”: l+ O2 S! l: B; a. @7 p! z/ r
我说:“好啊,大哥被你的琴声惊醒,睡意全无,乐得有人和我说话。”
% B8 C+ x2 h9 F$ q; @/ O我慢慢蹲下身子,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等她开口。; q: ~( Y- I9 [+ S: Q/ C
女子说她叫小玉,去年七月从C市一所师范专科学校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昨天早上,她住的出租房的房东来找她收房租。她已经欠了三个月房租了,但她实在没钱给,房东就把她赶了出来,还把她的毕业证扣下了,说不把房租补齐,就不把毕业证还给她。她今天出门四处借钱,没有借到,不知该怎么办了,便坐在这里打发时间。
8 L8 C- L: P& g% y; T4 i我说:“你的那些同学呢?可以找同学们想想办法啊。”& ]$ L9 }' X! e8 r# m/ K0 O! i
小玉说:“班上好多同学都没找到工作。有的回老家去了,有条件稍微好点儿的,我都找他们借过钱了,到现在都还没还,已经不好意思再借了。”  l! e9 P* R" `
我说:“那你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要不到你同学那里去挤一挤,也强似待在这里啊。”* a, \' C* B  G: _0 Z
小玉叹了口气,说:“同学有同学的难处,再说,我也不想去麻烦他们。”+ R2 |. z  c  d, V0 d
我说:“要不回老家?好歹还可以混口饭吃呢。”2 `4 [+ T; V% I' X
小玉说:“本来不想回去,但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只能回家了。唉,这大学啊,不如不读。”
( w7 ?  X7 _/ ]2 o. F' o我劝她:“不要这么灰心,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挺过去了,一定会有美好的明天。”- ]# N2 r3 t+ Z
小玉沉默不语,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口琴,说:“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1 }$ M; w+ T& @6 c# @
我摸了摸兜儿,兜儿里只有三块钱,我说:“你先等等,我马上就来。”
0 d0 Q3 ]# y9 @( D% E# e+ J* d我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工棚,摇醒老刘,问他身上有多少钱。( F+ x# G7 h! h0 Z; l- p# R
老刘睡眼惺忪,问道:“你要钱干什么?是不是去找马子?”
( J# s# |# O3 }; ?/ E我说:“别管这么多,先给我拿点儿钱。”* d; o% E" K" C% y
老刘摸索着递了50块钱给我。我来到小玉身边,对她说:“这是50块钱,对面不远有一个小旅馆,你去住一晚,先对付过今晚再说。”
+ L: B% u4 h1 P; H小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
* M0 q% C1 Y! J9 A7 ]; d我突然想起我们平常“打平伙”的那个小餐馆似乎要招一个服务员,便问小玉愿不愿意去。1 S7 R  N' n+ d* n# [
我其实只是随便这么一说。我想小玉堂堂大学生,再落魄也不会愿意到餐馆去打工,更何况还是一个工地的小餐馆。
! _1 O4 G0 T, ?6 j3 A5 I没想到小玉同意了。她说读了这么多年书,没脸回家,只要能混口饭吃,干什么都愿意。
9 d* U# {' O+ b% o3 C这样的想法,与我当初决定到工地当民工时的心态何其相似啊。0 L# ~. |4 q, L+ x+ i5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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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应该有个像样的事业
9 ?0 I! r% M# |# s6 ^+ ?' S0 y
) @9 v) s+ ~5 R1 x2006年3月28日 星期二 多云' P7 z% i% k- J* b  c
小玉到餐馆上班了,工资是450块钱一个月,包吃,晚上就住在餐馆里。待餐馆打烊后,用几张板凳拼一下,上面搁几块木板,铺上被子凑合着睡。
' ]; w5 f6 }  X8 v我跟工友们说小玉是我亲戚,请大家多关照,不许欺负她。' F0 m6 _8 y' z/ e; g
小玉叮嘱我,叫我不要说她是大学生。她说一个大学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打工,她脸上挂不住。6 q; g, @- R- R5 q, Q* B
我理解她,大学教给了她知识,也教会了她虚荣。
* v, T1 ]6 a% C. D小玉开始对我存有一种报恩的心态,总觉得欠了我很大的人情。我告诉她,我也曾这么困难过,在我困难的时候,我也希望有人帮帮我,哪怕只是一声安慰也是好的,所以用不着对我客气。* ~  h2 C& I# {" _
只是我没有告诉她,我现在依然困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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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4月10日 星期一 晴* R* H) Y3 ]$ @: s$ S! M9 E
小玉说,我和其他民工不一样。她说我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像个有点儿文化的人。
( v8 M7 T9 h+ y$ T- K4 L我就淡淡地笑,心里却有些温暖,似乎有一种被读懂的感觉。
% q9 g  t5 b/ g% }0 F! B9 V; s0 F说实话,虽然我学历不高,但勉强可以算个读书人。在工地,和这些粗放的民工在一起,我觉得我是孤独的。
7 b% l/ r5 w! {9 s/ S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挣钱,然后寄回家。攒得多了,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或者添置一两件像样的电器。
6 d$ q8 f! C- Q4 ^8 S我的想法不一样,我知道当民工是权宜之计,我应该有一个像样的事业。但是,我的事业在哪里?假如不当民工了,我能干什么?( a, F& g2 l$ q. r% {2 Y5 m
这是一种挣扎的状态,既不甘心,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 i/ d; ~, }; R, i& p$ L2 H所以我常常羡慕老刘他们,有活就干,有酒就喝,啥来了就迎接啥,爽爽快快。8 R) V5 u: q$ i. {$ h' O
这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可是我无法融入,只能旁观,或者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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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q4 q7 E1 o8 W% q$ [# I2006年4月28日 星期五 晴7 j+ m4 j9 X5 S  z9 P# h' i. S& o
小玉到餐馆上班后,我有时会去找她说说话。或许她的心情和我有太多的类似,所以我们之间很谈得来。8 P( d( J- O( ^6 J& Y: H6 X
小玉叫我大哥,我也把她当自家妹子一样看待。
/ f' X8 R3 \* \" f# d; x* y有时,我会把她的口琴借来吹,排遣一下内心的寂寞。$ F) z+ \" C( l  |
前天,我问她:“口琴多少钱买的?”她说:“是一个高中同学送的。”我开玩笑说:“男同学吧?”小玉就不好意思地笑。0 U9 p- \' O0 O# ^, t
我说:“难怪房东赶你出来时,你什么都不带,单单带了这只口琴,原来是定情物嗦。你这么困难,怎么不去找你那男同学一起想想办法?”
0 }) s( A0 M4 @小玉说:“他还在读书,在上海,今年才大四。”
/ p& }1 a" A# {6 w; b; h我点点头,说:“你看看,那天晚上你说什么气话来着?假如叫你那男同学得知了,不气死才怪?”
; B) y( h0 O; j* F( b& U小玉说:“有时候我真这么想过,把自己卖了,换点儿钱回报  父母。”' D0 i$ v1 {, ^2 r6 s+ i6 P
我说:“别说傻话!好好干活,好好挣钱,好好生活。”
4 ?* F, Z! T5 O  S. G6 h1 J, |今天,到了小玉发工资的时间,她把我给她的50块钱还给了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不是我在意这50块钱,而是我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6 q$ i. I6 ]- \5 _: Z5 C9 k
不欠人情,就没有负担。; O5 h2 x0 A6 E  L/ D6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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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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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9 X( C# Z0 s5 X. l: v2006年5月8日 星期一 晴" d- |4 F6 w9 V* k. P( B( J. }; \
AT工地有几个施工单位同时施工,每个施工单位都有老陈这样的角色。每逢有空,我就会和他们聊天,渐渐地大家都混熟了。6 p( D" ~5 r0 g" k- r$ x! _
我发觉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自以为什么都很懂。其实很多东西他们都是一知半解,比如材料价格,有部分材料的价格我了解的都要比他们的低。# ]: F' l/ r6 [& g9 q
他们并不专业,只是,他们大都与施工单位的包工头有些关系,才被安排做这份工作。
  Q6 ^7 m5 v% D! q7 R这是一个普遍现象吗?$ G( g' o) i( F$ C0 ]+ ]/ y
我蠢蠢欲动,因为我看到了市场价格和工地价格之间的差别。4 ^; A+ o9 [% \/ O: I
我说了我本来是一个农民,天生就有一些小农意识。当我看到鼻子尖上的利益的时候,原谅我动了一点儿心思。
: c. u  ]) i5 y7 n0 m* I! l但我不敢轻举妄动,三年多来,我受够了没有收入的滋味。虽然我仅仅是个民工,但我仍然很珍惜这份工作。要知道,这工作还是在老陈的介绍下才得到的。& ]1 l5 S% q% E3 q3 H& m4 a) B1 d
所以我还得老老实实地做我的安装工,我不想失去生存的机会。况且,我还欠着老刘和小张的钱。' G( U! w* ^5 \
但是,我知道我总会抓住某个合适的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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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5月11日 星期四 晴
/ s9 V  C# z. y+ {! a8 ?$ |前几天,我们在工地闲了三天了,材料一直没到。听老陈说,厂家生产忙不过来,至少还要等十天才发得出货。
% [7 X" Q! f- u, V$ l1 ]# O老刘和小张在抱怨这个月挣不了几个钱了,我却打起了主意。" q* J% I2 a  g' r4 o- m- o
我对老陈说我有一个远房表哥以前在开桥架厂,看他那儿有没有货。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9 d) V3 t7 S% o! L* Q& q7 J
老陈说这种大的材料他做不了主,要由董总决定。
7 ]+ b/ Z% n2 T: ^7 C! f董总就是我们这个施工单位的包工头,瘦瘦的,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据说是学建筑专业出身的。
. Y) }( X$ Q$ x( R! f; l, o6 W我把对老陈说的话对董总说了一遍后,董总说:“不行,这是指定了品牌的,做竣工资料的时候得有该品牌的合格证。”% ?$ [% n1 F- J% @
我提醒他,桥架不是每一米都有合格证的,他好像醒悟过来了,叫我赶快联系。
4 p; H& n5 J; T做过工程的人都知道,有时催工期比催命都厉害。如果你赶巧了,业务其实很容易敲定的,并且价格、付款方式都好谈。
5 V/ w% H' m$ p& W# C我离开董总的办公室,小跑着离开了工地,打了一个出租车(我都记不起有多久没坐过出租车了),在一个网吧门口停了下来。1 ?  R3 C5 E0 b  j
我在网上疯狂地搜寻C市的桥架厂,挨个打电话问有没有现货,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3 p  R! D7 s8 N# A+ J; w也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表哥”终于找到了。& E7 g# z- f& d! T+ Q, Y: p
在一个偏僻得近乎荒凉的地方,我找到了这个厂。* Z. x0 c( n, L3 }
“表哥”姓赵,江浙一带的人,叫赵均。我和他相谈甚欢,很快敲定了细节。我让他咬住价格,合同一旦签订,他得马上给我打一张欠条,待他收到款后立即付给我。
/ x& m( e6 Z8 r$ X' s我曾设想过表哥会把我甩开,所以对表哥说:“我和施工单位有些关系,我还在里面上班呢。”暗示他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4 k/ P: m  `( U% w& {* A' }两边都成了我的亲戚,我晕。( T( J/ {( {/ _8 m0 R/ h
今天上午,赵均搞定了合同,下午送货到工地,我也拿到了欠条。赵均供了900米桥架,规格为200*100,56块钱一米。赵均给我的价格是52块钱一米,加上三通、弯头、支架等东西,赵均给我打了5000块钱的欠条。) f+ O% [/ H9 R

- }- Z+ ]" n8 ^1 u2006年5月21日 星期日 晴
9 I8 |$ f; n- \3 i: r8 ?今天,赵均收到了货款,我如愿拿到了5000块钱。  z! r% \1 m/ Y
5000块钱拿在手里,厚厚的一摞。我心里就有了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有钱人。" v1 U% X; p( b& F# i8 y  }
我决定先还老刘和小张的钱,后来想想,只还了小张的。老刘的钱先欠着,过几天再给他。如果都还给他们,他们免不了要问我从哪儿赚到这么多钱。虽然这钱并不算肮脏,但又何必多费口舌。, S' P$ n3 T0 J9 A& t4 |; A/ A" x
晚上,我到弟弟那里去了一趟。我住院的时候,弟弟四处借钱给我治病,当时治病紧急,弟弟借钱的时候都是说几天就还。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弟弟怎样面对他的那些朋友。8 D7 Y- w2 c/ a2 p& ?  h
弟弟正在吃饭,一大碗面条,呼哧呼哧往嘴里送。看见我,他站起来把凳子让给我,自己坐到了床边上。
  B5 |, s0 R/ B; s我把钱递给弟弟,说:“这是3000块钱,先去还账。”弟弟接过来笑了一下,问我还有没有,说昨天有几个朋友来找他要钱了。
! v. M6 N' _+ i5 E我把原本准备还老刘的1000块钱拿给弟弟。过几天就要领工钱了,欠老刘的钱等领了工钱再还他。' y' v( k' d+ R6 x# Q
这几年来,我和弟弟就是这样,用有限的几个钱来不断地堵窟窿,哪里最急就堵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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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_! S/ g; V3 l2 D9 M& b   千万别“混”工资7 b' k5 Y  Q& m+ O4 M8 R! M( s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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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7月22日 星期六 晴* S. b/ W+ O, J. l9 Y& Z3 ]
我一直认为建筑行业是机会最多的行业,房地产热得像火,国家也在大力发展基础建设。我发现凡是干与建筑行业相关的工作的人,个个都活得比较滋润。
; m7 S7 z, C- [( z/ }所以我觉得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也是一种幸运,它让我对这个行业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l& ]' x) q; ^
我们干一项工作,就得对这项工作有研究。如果仅仅是为了混一份工资,那么这工作要么干不长,要么就会被工作压垮。6 V$ E# S  }* p2 v+ B3 M! j" |
我得研究。5 C$ h; B+ t# U! o5 e
同赵均有了这次合作后,我开始考虑兼职在工地推销桥架。我发现我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桥架安装工,我对桥架已经相当了解了,桥架质量的好坏,基本上用手就能够感觉出来。
# y3 ?9 a4 T9 ~9 Y* n; W我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样的优势呢?
" w% k) d' e+ E% K' H# V( G# e我让赵均给我印了名片,谈好分成的比例,工余的时间,就在各建筑工地转悠。
7 `" w- N3 ]2 [1 x. {5 Q桥架这玩意儿是大宗买卖,工地的材料员一般都做不了主。做主的要么是甲方,要么是工程承包方,但目标客户还是很好找的,只要建筑整体框架出来了,那么差不多就该采购桥架了。
' g& M+ D* ]! `  Z' j1 H但多数时间是碰壁,很多次,我找到桥架采购方,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人“挥手再见”了。8 M  Y) N) r: m. `3 d- C+ E
好在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碰壁,在可能的客户面前,我宁可放弃尊严,也不愿放弃机会。- x5 y7 m) Q& B5 q  ~
我坚信一点:只要坚持不懈,总会找到成交的客户的,也许,就是下一个。$ r3 r$ F  B' f8 X" d( i3 l
我始终都在为“下一个”而努力着。只要稍一有空,我就会出去寻找工地。即便是晚上躺在工棚里,我也会琢磨手头的客户信息。
' `& j/ s# I* q" G) c' V. X其间有一个客户对我的印象还可以,原本他准备分一小块业务给我,试着合作,但他却没能联系上我。那天,我们正在工地抢一段进度,电锤的呜呜声盖过了手机的声音,等我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而打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很生气了。他觉得我做事不靠谱,不愿意再把机会给我了。8 Z( n8 t) l: Z# b5 ~$ v! r' _
为此我郁闷了好长时间,觉得这简直就是造化弄人。
5 ]3 j$ M( ]" L& G/ K% K/ G  ]( A但我仍然不气馁,相反,这更让我产生了信心。我觉得,我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状态。那个时候,我也是心无旁骛,专心干工作。
) w7 q; {2 ]: y老刘和小张见我一有空就往外跑,整天鬼鬼祟祟的,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到外面去泡马子,我含糊应答,任由他们取笑。" U) S/ v: N. T: O0 W4 w
两个月过去了,我终于给赵均的厂签回来一笔二十几万元的桥架合同。
' s& g+ B+ q+ }# z: j赵均自然很高兴,一个劲儿要求我到他们厂去搞销售,许诺给我高额的提成。我没有答应赵均,只是向他预支了一部分提成,还了所有的债务。
" B7 g) j( _: V1 F3 I9 h无债一身轻。2 q# D6 G+ T. r; @* y

8 s6 Z+ i( l0 O0 d1 h' J   出路在工作中找8 a8 e5 G9 C1 z,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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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2:21 | 显示全部楼层
2006年2月3日 正月初六 星期五 阴) q  o: n$ M& @3 j( X& |% W3 L
春节那几天我是在弟弟的出租房内度过的,弟弟回老家去了。弟弟走之前,我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把我们的窘境告诉父母。
6 a6 Y, K! _( Z: m$ L屋子里有米,有面,还有油。床边摇晃的写字台上,还有一台拼凑起来的没有机箱的电脑,弟弟平时用它看电视。
, r& t1 I0 M; y' p白天,我基本上是躺在床上看电视,饿了,下点儿面条吃;晚上,我会一个人在街上徘徊,看街上绚丽的烟花。偶尔,我会想象儿子放烟花的样子。儿子胆小,多半是周媛在放,儿子只是在旁边拍着手欢笑吧?
" h7 E  u6 g4 U3 v% S0 R8 z这样的春节,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呢?
; m3 J  ~$ K7 q4 P: D- n/ g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我对未来的思考。
0 o) Y! S) t% U+ a% S: l3 F$ c我没想过怎么发财,我在想怎么生存。; f/ N0 X! \0 i; f, ]) T
春节只有几天,如果想生存下去,我最终得走出弟弟的出租房。  ]- A' N3 C  ]: T& G
我在想,我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吗?不是,肯定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0 \6 Q) l9 @  s" E- u
或者,在关键的时候我失误了。
: H  z) w& I+ n; m我觉得我人生的分水岭是读了那个中专,这件事让我无法回头。: }- x# n& _" x3 h
读中专之前,我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了无生气,但很真实。即便我混得不好,也没有人说什么,反正都是农村人,没啥混得好与不好的。4 h- Z+ N' S2 ?1 R
读书之后,一切都变了。
& F9 v, Q- z4 @8 q  h5 b按惯例,读了书之后是应该混得好的,用一个成语来说,叫拾级  而上。: X7 \: m# G* g* D! h# ]8 m
如果你没有拾级而上,你得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他读了这么多书,咋混成这样?2 m6 e6 i; b; s; Q4 \2 m  y
记得以前,我和同事们开玩笑说:“我有退路,我还可以回家  种田。”, d4 \3 R" C: I! I1 `' o' M+ C
的确是玩笑,因为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如果我读书后再回去种田,那肯定是特大新闻,我受得了,我的家人受不了。
2 j1 q* j9 d, ~所以,一旦有人认为你混得不错,你就必须得混好。
$ q0 z, o; g2 N( S( w0 H很多情况下,人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活。% c! b5 R4 E6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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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3 p. t1 ^' c+ ^$ \6 f0 ]- w3 q$ F+ G9 _4 a
   和民工比一比8 b% W( @- S0 f9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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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2月7日 正月初十 星期二 多云
. m5 O( P8 Y$ {  ]; r春节一天一天地过完,我的惶恐一天一天地增加。
/ I( {4 o3 D, c" i! P  M春节给了我一种平等的待遇,那就是大家都停止了前进的步伐,都在放任自己的慵懒。' u$ a  b2 B1 m. a) x* R" Q8 C
春节过后,大家都会重新上路,我的路在哪里?) [+ C1 V# A* L3 ]7 |0 t
渣土运输我不能再干了,至少眼下不能再干了。随着我对渣土运输的深入了解,我知道这碗饭不好吃。
+ ?: u% \- e6 @$ Y" N7 m% I# E尽管我拉到过业务,但我不能用偶然事件来预测成功的必然性。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没有能力支撑到下一个工地业务的来临。
3 i+ m' }; M) y7 I9 H& Y. T我没钱,连借钱的地方都没有,以前还可以勉强依靠一下弟弟和周媛。现在不行了,一是他们没钱;二是即便他们有钱,我也开不  了口。! S% a0 Z: r2 k5 L2 Q
另外,病后我的身体也不太好,总是感觉力不从心。6 x- T& B- {" f. p! n
没钱,身体还不好,并且连挣钱的方向都没有,我对生活绝望了。我的心情很灰暗,但我得活下去,为自己,为我的家人,也为一个男人的名分。
/ T9 u% B% v- A* n/ u怎样才能活下去呢?去当民工。
: ?2 b  a+ R! c3 a# F) Y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假如,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知道了我在当民工,会怎样看我?, y, C5 E, U( |
但很快我就释然了。除了当民工,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8 k% J& {9 J8 W+ x& }9 A9 [; k活着才是硬道理。+ y7 W$ y! t7 j
以前,我会觉得自己和民工不是一路人:我是读过书的人,民工是大老粗,我不屑,也不能与他们为伍。) C6 b$ h6 H0 Q4 |
但是,民工有饭吃,有衣穿,脸上有笑容,心里有安宁,这些我有吗?没有,所以我连民工都不如。
: x3 T& z9 W+ v$ @( D. W本来就已经比不上民工了,还有什么怕当民工的?
: o. ~. c& N9 l所以,我决定去当一名民工。
' P' a5 F+ N1 F9 Q; }8 l) Z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很平静,就像一只气球,我已预见到它将被吹破,现在,它终于破了。
! p; P2 T4 ~. y& D# f想想很好笑,三年前,我还在上市公司上班,人模人样地拿着不菲的薪水;三年后,我一贫如洗,决定去当一个民工。+ Z/ o: |* i$ ^8 V/ w7 g: T. A+ ^5 v
这就是人生,波峰浪谷,汹涌澎湃,没有一马平川。& j( a& I) A/ S( t
我原来一直在小城市打工,后来听说C市比较大,机会多,我才单枪匹马来到C市。
8 h6 K+ T0 M3 f我清楚地记得我刚到C市的情景。我像个乡巴佬一样提着简单的行李,在街头茫然四顾。最终花十块钱在一个旅社住了下来,然后就开始了我在C市的寻梦之旅。
6 o  a9 V/ e  N+ y初到C市,不知如何立足,加上身上没啥钱,我对工作没有任何的挑剔,只要有个工作就行,所以我在第三天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电子企业做销售。* I  t1 }/ p  G
这是一家专门销售摩托车电子配件的公司,总共只有十来个人,其中六个人做销售,主要是到摩托车配件市场联系业务,让那些摩配门市到我们这里拿货。* @( k4 a# {; V9 G# {
公司给我们几个销售人员规定了销售任务,如果能够完成,会有一定的提成。
6 u0 P" Y" \; S2 W我刚进入公司就感受到了公司的矛盾,主要是几名老员工对老板的意见很大。他们说老板朝令夕改,反正就一个目的,让你拿不了几个钱。
4 U, J0 r. L/ x' g; W因为我刚到公司,对这个行业也不熟悉,本着好好干活混口饭吃的目的,专心于我的本职工作,即便是节假日,我考虑的也是工作方面的事情。
# X9 C. \7 }$ C这并非我特别敬业,而是我对C市不熟悉,除了工作,我找不到更多的方式来打发时间。而对于提成等涉及收入方面的事情,我不是不关心,而是我认为既然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上,那就只能按别人的规则来执行。抱怨有什么用呢?只能增加心理负担。  w, Q4 R/ c( I( \; |  P) D; c
我在这家公司干了三个月,虽然业绩并不突出,但因为积极肯干,仍然获得了老板的信任。不久,老板主动给我加了工资,并任命我为销售部经理。
3 W: C3 f. e. I# Q2 @4 F9 R8 |: p我有些受宠若惊,我只是来混口饭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获得了老板的赏识。: L( P. F6 ]9 Y9 |3 }/ d
看来,一个人最强大的地方不在于能力,而在于没有要求。当你不挑剔,没有什么要求的时候,就是你的才华展现得最潇洒的时候。% Y% C1 V# T8 k# w8 k; p! a
销售部经理实质上还是一名销售员,但因为有了这个称号,我干工作更加卖力,老板也更加信任我,逢人便夸我是他的得力干将。渐渐地,我在业内有了一定的名气,有好几家大公司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加盟他们公司。
- {' ?3 s1 I/ L( p  a1 e/ `" d我没有走,虽然我没挣到什么钱,但老板对我不薄,时不时地充当我的宣传员,我很感谢他。
! ~9 K3 h# G0 x8 h/ T但我还是走了。广州的一个公司要在C市成立办事处,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负责人,在老板的推荐下,我成了这家公司的驻C市办事处主任。; {+ U5 f9 G5 k. Z, k
老板推荐我到这家公司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家公司是老板的供应商,他希望我当这个办事处主任能给他带来方便。
- |3 \1 {% ?/ Q* |9 N办事处一共五个人,主要做产品的渠道建设,合同签订后由公司直接发货。所以办事处的职能实际上还是销售。
$ ?$ K( j, _# \1 p" m) t这是一份值得珍惜的美差。: a$ e1 E: t$ y
我仍然秉承我在原来那个公司的做事风格:尽力,尽职。3 ?+ s2 V5 F  m" n) x/ ^
在办事处,我接触了很多大的摩托车成车厂,也接触了很多大  老板。8 \+ Y9 @+ s/ X" I
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大老板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谦和,不摆架子,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相反,好些管理人员却喜欢摆谱,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好像离开他地球就不能转了。* k9 s  u% \/ ~) i
如果觉得别人都不错,那他本人也一定混得不错;如果觉得别人都不行,那他本人也肯定混得不行。在和这些公司打交道的过程中,我似乎发现了这个规律。8 m6 @& ~+ r8 i% ?5 g- l2 u& y7 \* P
在我担任办事处主任近一年后,我们公司被同行业的一个上市公司收购了。收购消息刚传出的时候,我们办事处的人都很忐忑,既充满期待,又害怕被淘汰。0 _$ r5 G& L2 s- C
我也一样,但我还是要求办事处的员工继续做好每一天的工作。我说,也许我们都会被新公司辞退,但这不能成为我们懈怠的理由,好好干,接受新公司的挑选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1 @  n; \, ^4 ?( t! R9 Y. @这话听起来像套话,但你不能否认这个道理。4 W' Z( Y) Y9 L
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陆续接到新公司各分管部门的电话,有人事部的,也有业务部的,似乎有填不完的表格。我总是尽力配合,尽力表现。* g+ l# V1 c& f) @) g4 V$ {
其间,我到新公司去开了一次会,向公司分管副总汇报了办事处的工作。我没有刻意表现自己的能力,在这些老江湖面前,表现能力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你只需要就事论事就行了。" {% }; |# V/ R! U& Z
有两个员工找好了新的去处,辞职而去。我也在留意一些招聘信息,因为我感觉我们这个办事处不会存在太久。; `$ t, d& I& @$ G: }* _( k) h
我曾想过回到原来的老板那里去,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假如我要回去的话,我想他不会拒绝。但我不想回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希望越混越好,而不愿意又回到起点。
+ x. F3 T- T0 E6 [& I, z( K4 }一个月后,我接到通知,我们办事处要和上市公司在C市的分公司合并,令人意外的是,公司领导竟然宣布由我出任分公司总经理。
8 V: T. T( {2 j9 H- {. w4 }像我这种文凭不高的人,能够一跃成为上市公司的中层干部,实在是莫大的荣誉。我开始有些飘飘然了,并深信自己的能力不差。
/ a1 l1 x0 B  w- L就任分公司总经理后,我感觉自己的权力更大了,我性格中轻率的一面逐渐暴露出来。很多不应该由我表态的事情,我也自以为是地表了态。这样的表态多了,便渐渐地力不从心。
! Z; @' i. Y3 R; b7 H有一次,一个经销商找我报销广告费,一共三万多元。我平时很信任这个经销商,就按他报的数字给报销了。后来总公司派人来审计的时候,查出了这笔广告费有问题,我立即陷入了困境。
; B; d* c* W* e  M1 o公司已经不太信任我了,专门派人来审计我的所有支出。
' Y+ I! \5 b- h: {我的确没法保证我的每一笔开支都合情合理,但我问心无愧。审计结束后,我被告知没有什么大问题,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 V8 C9 T3 m- [4 o+ Q但我仍然被辞退了,理由居然还是涉嫌虚报支出。# v& _# i/ |: ?' x$ t/ m9 y
也难怪,像我这样的小中专生,在公司又没背景,因为偶然的机遇获得了这样的职务,本来应该如履薄冰,小心做好每一件事情,逐步获得公司的信任,但我没有把握住机会,成了杀给猴看的那只鸡。; F3 Y' g% H( U& {. t  B
被上市公司辞退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光环和荣誉在瞬间消退,从此我步入低谷。
! X8 F0 m, M* {1 ~+ b) q三年后的今天,我仿佛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情景,没有朋友,没有要求,只想混口饭吃。
8 S6 X; H- x$ M, r- t但我还能逐步翻身吗?3 j% G+ _, }, t& x' o; \! I& a, V
不知道,先干好民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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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五块钱开始7 g# \! ~6 {3 L
: s9 x) i# w  q
2006年2月9日 正月十二 星期四 阴
3 u1 ~- q+ E$ L' U3 Y" _' L今天,弟弟从老家回来了,带回来几块腊肉,紧挨后腿部分的,猪身上最好吃的肉。* F* z2 M5 c' d3 r" P! Q0 ]
母亲亲手腌制的腊肉吃起来很香。母亲总是想着儿子,把最好的东西给儿子。而我,带给了母亲什么?7 U8 k7 V; Q) S. }" m! H' E& Y
我没有告诉弟弟我决定去建筑工地,没必要说。  Q. F- R% S& p3 T
我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的未来会好起来的,请她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可以离婚。
/ M$ i  g; F- p4 U& H我想,她看见我的不仅仅是贫穷,还有怯弱。
& H7 z( [9 V, i7 a7 w% d4 ?我开始急不可耐地出去寻找建筑工地。
2 m7 i+ U' ?1 i我想找一个偏远一点儿的工地,为的是避免碰见熟人。+ r5 M3 b  E) W" z/ l% l% I( g
春节刚过完,建筑工地一般开工都比较晚,所以我并没有找到  活干。
2 ?* F2 N* d; h' e8 v我只能住在弟弟那里,晚上两兄弟挤在一个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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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9 K2 [$ J' W% C7 Z! h7 [2006年2月10日 正月十三 星期五 阴转多云
7 M! h$ J2 U/ p$ F" O0 h早上,我来到一个叫AT的建筑工地,碰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有些矮胖,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地上的“咚咚”声。
( `4 w6 z" v$ u0 G4 B他咋呼着问我做啥子,我老实回答说来看工地开工没有,想来找点儿活干。
, Q" O& |( Q, q3 Q8 z我被他当成了骗子,他说我不像民工。2 s2 O9 \' H# \# N
我诚实地告诉他,我之前的确不是民工,但现在处境很差,想到工地混口饭吃。8 B7 E- u4 S; `9 N0 L$ N
他仍然不信,独自跑到工地门口张望着。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问我是否真的想挣钱。
9 E, V: [$ ^6 i. Q+ X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让我跟他走。. d& J- r! N2 e9 ?
我想他刚才可能是到工地门口去找搬运工了。因为刚过春节,很多农村来的搬运工都还没就位,找不到人,所以才让我帮忙。
+ C4 s6 {4 v, I( t工地上一般都有材料室。他把我带到那里,让我把一个纸箱搬到另外一栋楼的一个房间。
9 I* t8 t( D7 G: Z第一下我差点儿闪了腰,没想到纸箱如此沉重。& w! h6 }! z$ `4 D& _6 q1 E
他在旁边笑着说:“这里面装的可是铁家伙。”透过纸箱的缝隙,我看见里面全是钢膨胀螺钉。0 \3 k; M$ `$ v3 t* L$ r. w- \
这一纸箱螺钉至少有七八十斤重,虽然只有百十米的距离,但我中途歇了好几次才搬到目的地。
: w) g7 ]5 f; o5 o9 y8 W事后,他给了我十块钱。: X! g7 T0 C, b
他说如果是普通的搬运工,他只会给五块钱。
9 n# H9 E5 o" k" L3 E也就是说,另外五块钱包含着一些其他方面的意思,也许是怜悯,也许是他觉得不好意思。
6 |/ x, F- l7 r我退给他五块。
& b; X1 e6 a4 h2 i4 J( P我只想做个普通的搬运工,挣一份普通的钱。) @, w( [: j+ r8 x
被人为地拔高,后果很严重。
  ~+ F# {& I5 u3 A0 P* L我向他打听工地什么时候开工,请他帮我介绍一下工头,我说我什么都能干,不怕吃苦。. u) ?) b0 h. [$ g) {
交谈中,我得知他姓陈,大家都叫他老陈。他是很朴实的一个人,工地的主体框架包工头的亲戚,负责材料这一块。
$ m' J8 b3 g6 Z! N  j老陈说恐怕没有哪个工头会收我,因为我看起来很文雅,不像干活的料。
7 G, f3 W! M6 K; @* k: z我很失望。原本,我以为当一名建筑工人很简单的,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干。
& V4 ?/ [, M5 r. l0 s现在我才明白,每一个群体都有它自己的轨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入这个轨道的,尽管,看起来很简单。, g1 j: h4 I" P( f4 F3 w# i4 r
他突然说:“你其实可以安装桥架,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下。”( |5 G4 G% v: S, `' b7 m' v4 K8 X
我大喜过望,想递一支烟表示感谢,见他抽的是十块钱一包的烟,就没有递。" I6 l  L, Q7 @8 P( Q
他递烟给我抽,我推说不会。
7 F# x) Z, T3 R4 a* C! A$ Y我对桥架安装工充满了憧憬,尽管我确信那不是我终生的工作。$ q; x( v( x% s1 b, N

2 W# }. \, H6 i- |2 F" ~2006年2月11日 正月十四 星期六 晴0 _  P+ x5 }$ K( Q& f8 j1 O! |
工地要农历正月十六才开工,没想到我今天就接到了老陈的电话。老陈要我给他帮个忙,到机电市场买30根L20的镀锌管送到工地去,给我20块钱一根,含我的力钱和运费。他走不开,工地现在又没几个人,便想到了我。' D/ `2 o# F/ A4 d  p: G( i
他说他以前买过,18.5元一根。' \# }# ]- W" ^' ]3 d5 @4 I0 K
一根赚1.5元,30根可以赚45元。但他要我先垫钱,到了工地上再给我。) `* }- Q! A& c& O0 o
我说我没钱垫。老陈说你让卖管子的跟你一起到工地来收款。. }6 n+ Y# d" Q9 H
这样我就到了机电市场,问了一下价格。厚度不同,价格也不一样,从十来块钱的到十七八块钱的都有。& v. ?6 H* f$ m8 T  o3 G; E- p- W
我打电话问老陈到底要哪一种,老陈说一般的就行,不用太好。
' U* ^& w4 o+ L! L0 `( C我不放心,又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和老陈通了电话,确认了他要的型号,才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备货。
' }; C8 J. J+ Z+ F1 o" K镀锌管谈定14元一根,一共420元。说好老板免费送货。/ n( a$ {: L7 j$ A' y7 k! N
到了工地上,我给老陈说14块一根,我的力钱让他看着办。. D0 F: N. }& U& ^
老陈付了420元的货款,另外给了我50元的工钱。! w& f, A" ?) p
其实,我完全可以和卖镀锌管的商量好,找老陈收600块钱,但我没有这样做,不是我品德高尚,而是我有求于老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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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1 h! c# S; x2006年2月15日 正月十八 星期一 晴4 X- k1 p8 B$ r9 ^
正月十六,在老陈的介绍下,我到AT工地做了一名桥架安装工人。我们安装桥架是分段承包,三个人一组,安装一米10块钱。理论上一个组一天可以安装50米,但实际上一天只能安装30米的样子,因为像转角的那些地方是很费时间的。
/ }8 J, U0 a+ L这么算下来,一个人一个月不就可以挣三千多块吗?不是的,有时得等材料,不是每天都有活干。- O3 {7 o* `; N% _$ F6 _# z
和我一个组的是老刘和小张,开始他们不愿意和我一组,说我不是干活的料。我向他们承诺,可以把最累的活给我干,他们才愿意。  d0 @+ y  h3 l6 Y; F- ]7 m
最累的活是打眼,用电锤在墙上打眼。
: A4 }2 u9 F. D9 \3 W电锤拿在手里就像一把冲锋枪,一摁开关,钻头就“呜呜”响。
# G) q+ f! o+ l6 I1 R$ c看起来很好玩,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 C( x4 c: `5 ?+ O) V桥架是吊装,电锤得举过头顶。一个眼还没打完,我的手已经酸得像不是自己的了。
2 n3 O2 K+ r7 a/ H+ C还有灰尘也不断往眼睛里钻。* g' R) A" H! ^* G. X
但我得咬牙坚持,我承诺过我干最累的活。
5 V- [# B/ J1 W; t1 H8 U我打一个眼,然后狠狠地甩一甩手,又接着打第二个。第一天,我打了近百个眼,双臂已经痛得抬不起来了。6 D1 T* ]$ T  t% @. X$ T
那晚,我没有回弟弟那里,就挤在老刘他们的工棚里。- ^: V. x  w$ s
那一夜,我睡得特别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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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挣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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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6 n2 Y: H' L$ j2006年3月14日 星期二 晴9 r0 e) I' `. M& d( q6 A
自从干上桥架安装后,我就很少回弟弟那里了。我对弟弟说我在外面做事,至于做什么,我没跟弟弟说。" Z* V2 _% ]! n8 v9 t( J
工地有时没材料,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找老陈摆龙门阵。老陈说我现在真的像个民工了。
# W; S0 {$ L& `- G% g- U0 H% [有时,老陈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让我去帮他买点材料,钉子、水泥、铁锹,等等,很杂。
5 R( P% j/ Y/ e2 p/ q1 a大多数时候,我会如实跟老陈说花了多少钱,有时我也会报假账,挣个顺手钱。
- j$ I- h* k7 h帮忙帮多了,我发现老陈对材料的价格并不完全清楚,都只晓得一个大致的价格。也难怪,工地上杂七杂八的材料那么多,老陈又不是电脑。# n5 p+ k+ u! U& `  J# v" r3 l
但他常自吹他对材料的价格非常熟悉。4 ], f* T% G9 ~/ g+ p$ f, p5 Z6 E
现在我和老陈已经很熟络了,我会笑着向老陈要烟抽。老陈总是整盒烟都扔给我,让我自取。我取一支,然后又扔回去。: S( i' X8 O; j- s( z/ y
做着事,日子就过得快。. O* [" Q# M/ Y) |# F( l$ W2 R: u
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我结了一千六百多块工钱。
- X/ c  I% l% B3 G,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能挣钱了,能养活自己了!
9 N  z0 a3 V- z4 L这是我从上市公司离职后挣的第一笔工资,虽然我搞渣土运输也挣过两千多块钱,但现在这个钱感觉更踏实。
; d' ~% e1 T4 S0 h& B/ K7 k" [3 l我和老刘、小张保持着良好的团队合作,所以我开口找他们借钱时,他们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2 U- {3 `7 n" A! p  P. R
凑足了4000块钱,我想回趟“家”。* u+ D; C: m+ _. g: z7 l
我要把这4000块钱交给我的岳母。不知道那保费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不知道她的卖保险的朋友有没有在背后议论过她。
8 X" E9 N7 B: {9 R我得看看周媛,也许她已经决定和我离婚。! p8 X# b) T5 G; ~
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儿子了,他想我吗?
: |3 b; z! `5 N/ B9 Z( q我在工地洗了个澡,找老刘借了一件干净衣服(他身材和我差不多)。在工地旁边临时搭建的一个破烂的小卖部里,我给儿子买了盒4块钱的优酸乳,用塑料口袋提着。
/ L& s* m( a" B: W9 [我顺便照了一下镜子,与以前相比没啥变化,只是皮肤稍微粗糙了些。) b( k" u6 y( o1 x
回家的时候是晚上,我估摸着岳母他们吃完饭才回去。
% R' H; k& Q1 _' i6 X! a我推开门,迎过来的是诧异的目光。儿子跑过来,亲热地叫着爸爸,随后高兴地喝着优酸乳。
% X2 S6 a9 Y& q* o  A' d  ~  w周媛默默地看着我,无话可说。  G& z9 r2 W8 e, f+ c. l
岳母接过我递过去的钱,说给多了,要找给我。我没接。
2 f. P6 E; l$ ^0 X9 b我们尴尬地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岳父起身到书房去了。自从退休后,他就喜欢上了电脑,没事就在电脑上捣鼓一些东西。
" V8 J/ m6 x1 e$ ^- S岳母要把儿子带到楼下去玩,儿子不干,她只好独自下楼了。
/ Y  p! A. x4 `" l/ y( {' m我和周媛就这样坐着,谁也不开口。儿子在我们之间晃来晃去,笑着闹着,一家人看起来似乎很和谐。! g7 F+ l: V) a
周媛始终沉默着,我也无从开口。
  v, d* j+ U3 z) `1 [) B& k1 p我说什么呢?我该告诉她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 _' |" t% R5 H. ~7 D! h  x. ?
按照常规,城市女孩嫁的老公不应该是当建筑民工的,再不济也得是个白领啊。) w+ P$ U8 q6 P6 c. Y1 Q: Q$ ?+ N
但我确实是个民工。
! |- m  H8 ~5 R9 o2 l终于,我开口对周媛说,希望她能给我一点儿时间,我的境况会好起来的。
- k# D# c) v/ Y8 L- ^还是沉默。, b$ `) O  M( L: z" @4 Q
良久,我站起身,抱着儿子亲了一下,拉开了门。
: C' A7 c' d, E6 w8 Q5 |
' a3 y) G7 V! n8 w) z0 E8 V0 v   遇见一个上了大学没脸回家的人# s1 L: p0 u; P, h3 K9 r
2006年3月20日 星期一 晴
6 o9 B% o. P! u6 ^从家里回来后,我又回到建筑工地,继续我的安装工生活。0 `( v! B' N4 L
白天蓬头垢面,晚上鼾声如雷。3 o0 f4 J  Y' B5 U2 Q
我已完全融入工地的生活,不论形象还是语言,都与民工一般无二。并且,我早已不用通过专门干重体力活来表现自己了,重活都是轮流干。. Z- |7 a( V1 D* E/ v/ V
平时没事,大家就在一起摆龙门阵,天马行空,无所顾忌。) }$ a5 `( g. T0 a1 v+ @
我与老刘和小张已经相处得很不错了。他们曾多次问我过去是干什么的,我都说我过去在外地打工。他们又追问我在外地打工时干什么工种,我想了一下,说是干仓库保管工作。" g$ S5 b9 Q7 C, h# \3 N1 f
老刘说:“那是好工作,不会日晒雨淋的,难怪长得比我们白  一些。”  P4 a) r. y2 ^3 i$ h
小张取笑老刘说:“你别自卑啊,你也有白的地方啊,屁股不就白嘛。”
* o, z6 Y% x& V老刘就瞪着小张骂,说:“你小子敢拿我开涮?哪天晚上去搞你老娘。”
; |1 K$ q8 ~# e0 P1 U+ `我有些假正经,很少和他们开玩笑,只是在他们说荤笑话的时候在旁边乐。
% x3 \; D, S- ~' H# ^那是一次工余,我们仨在外面买了两斤老白干,就着一碟花生米喝酒。喝到微醉的时候,老刘问小张:“耍朋友没有?”
( g8 Y& {. V, Y# x小张说:“没有。”
; I6 {- K" n  V8 a老刘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你那方面功能不行啊?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别看是体力活,现在我还干得下来。”3 J( u$ `: j' s; B# }: q
小张就哈哈地笑,说:“老刘,你那熊样也就嘴巴说说还行,这些事还得我们年轻人来。”/ H  e+ }7 U& r& D8 h: c
小张欺负老刘认不了多少字,拿起石块在地上写了“卧室无柜”四个字,问老刘道:“这几个字怎么念?”6 N! J3 O9 V* R8 h; }5 u
老刘说:“别看我是文盲,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
+ P% F5 O0 D+ f" E1 o9 }3 D- U! D于是老刘要大声念出来。我不忍心老刘被涮,悄悄在老刘耳边说了意思,老刘笑着破口大骂,句句直达生殖器。; f% L( r8 `' x$ Z
工地生活就是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过后,总是需要一些粗鲁来放纵一下。- t$ K# |0 X4 X( \3 m( p
不粗鲁不是汉子。) M6 A1 S4 c$ |! w# N5 W  X
偶尔,我们也在一起打打牌,在争执中消磨时光。/ h; j  |. K$ m) I) f3 H& Z/ m
我们都在工地吃伙食,由于我们的体力消耗比较大,而工地食堂的米糙,肉食也不多,我们总感觉吃不饱。所以在大家都空闲的时候,会到一个紧邻工地宿舍的小餐馆去“打平伙”。“打平伙”这个词我很小就听说过了,实际上就是AA制的意思,不过现代人都愿意说AA制,不愿意说“打平伙”,其实两者是一样的意思。“打平伙”的语意比AA制丰富得多,它还包含着联络感情的意思。
2 ?+ E( _8 A! x0 D: X7 B# x. [今天晚上,我们又到那个餐馆去“打平伙”,点了一份腊排骨,吃到后来,还剩一根排骨在盘子里。我很想把它“咪西”了,但碍于只剩一根了,便不动筷子。在我鼓足勇气想把它收为己有的时候,突然餐馆的灯闪了一下,熄灭了。工地的供电就是这样,时不时停电,但似乎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又突然来电了。在灯亮的那一瞬间,我看见老刘和小张的两双筷子都在夹那排骨。我不由得笑了。老刘和小张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老刘老到,嘿嘿一笑,说:“我正准备帮你夹过去,没想到你自己动手嗦。”
9 x9 z! k+ J9 y* R  y" V% r这就是我的工地生活,有点苦,有点累,但很充实。有时居然还有点简单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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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0 z) g) }. U# S0 K7 _2006年3月26日 星期日 晴
8 o# X; r5 f  i" `昨天晚上,我被一阵忧伤的口琴声惊醒。
' T! s; C  D' P  ~! R, \或许因为自己的处境,我对忧伤的东西总是很敏感,这太容易激发我的共鸣。我顿时睡意全无,在口琴声中遐想起来。
( I/ r8 G. u5 A- i曾经,我也爱吹口琴。记得读初中的时候,班上一个同学有一只口琴,那几乎是班上唯一的音乐器材。大家都争着借来吹,一个同学刚从嘴边拿下来,另一个同学马上就抢过去了,全然不顾人家的口水还沾在琴身上。
7 x: ~7 \& z; e7 g4 S我就是在这种半借半抢的气氛中,学会了吹口琴。记得有一个春天的下午,我和一个同学借了口琴来到学校外的油菜花地里,躲在油菜花深处,一人一曲吹起来。音符在菜花地里流淌,青春在菜花地里燃烧。  T# i( s$ k, H! n9 _
这是一种惬意的记忆,屈指数来,已经过去快20年了。
: m, C  w- \9 \* ]  ]1 i' B/ i在这样寂寞的夜里,工棚的鼾声此起彼伏,梦呓和磨牙声交替出现,一切了无生趣。只有琴声,带给了我美好的遐思。
  P  q6 O/ O# O# A# h我披衣起床,步出工棚,循着琴声走去。在工地门口的马路边,一个黑影坐在一个小土堆上,轻轻地吹着一首怀乡曲:
3 s8 f, O% d& q0 p6 ^& }) p: h8 V6 s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么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 x  `$ g9 c: v7 {/ K
我的眼睛慢慢地湿润了。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我在工地上当民工,他们会做何感想呢?
, A/ [& |4 V" s. L琴声慢慢停下来时,我看见那影子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泣。
. X4 c# S( X$ W我走过去,轻轻地问:“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0 @# ~' q& `7 Z, f. M影子似乎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光,我看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缕头发搭在脸上,乍一看,像电影里的鬼影  一样。# y# @/ w1 U6 p; z+ F& S
女子别过头,把头埋在膝盖上,一声不响。9 `) z* I6 W3 X, a
“夜深人静,你一个单身女子,难道就不怕坏人吗?”我又问。5 x& Q4 L( d$ N* M9 k4 N8 V1 W
“怕什么!我还担心遇不到呢。”女子没好气地回答。1 m5 _( ^8 ~( L/ s! P0 j
我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f0 K4 |+ _) M( [1 C
我说:“妹子,你不要说气话,问题不是说气话就可以解决的。”
5 I6 r0 m8 l, s. G6 R0 a女子不做声,呆呆地坐在那里。- a/ ?" F/ k& \- L9 K
随后我不论问她什么,她都不理不睬。1 P% E" S4 T$ T& y  _
我准备离开了。我想她大约是和男朋友吵架了,然后借琴抒情,对这些儿女情事,我无意掺和。
5 D  U% C2 M: ?+ R  I我说:“我走了,你自己当心些。”8 r: n  `# c8 w" B' K9 {, I4 S! n
那女子突然叫我:“大哥,陪我说说话好吗?”
* V" u9 G. Q9 I" R' q$ V1 d% H我说:“好啊,大哥被你的琴声惊醒,睡意全无,乐得有人和我说话。”
' B" t# O4 r! l" G8 a& r6 W我慢慢蹲下身子,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等她开口。1 A( R; E- y, l/ q+ ?( K. p8 F1 |1 l
女子说她叫小玉,去年七月从C市一所师范专科学校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昨天早上,她住的出租房的房东来找她收房租。她已经欠了三个月房租了,但她实在没钱给,房东就把她赶了出来,还把她的毕业证扣下了,说不把房租补齐,就不把毕业证还给她。她今天出门四处借钱,没有借到,不知该怎么办了,便坐在这里打发时间。
! F/ E9 d5 m( E; m0 w我说:“你的那些同学呢?可以找同学们想想办法啊。”
: U1 X" |( f, v' H小玉说:“班上好多同学都没找到工作。有的回老家去了,有条件稍微好点儿的,我都找他们借过钱了,到现在都还没还,已经不好意思再借了。”6 q. I8 I" t: j" H& k- u
我说:“那你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要不到你同学那里去挤一挤,也强似待在这里啊。”
. S0 x6 H1 x' y( E# v* u' J/ P: m8 W小玉叹了口气,说:“同学有同学的难处,再说,我也不想去麻烦他们。”
8 h9 P  Q  f% r! ?' D1 O  r我说:“要不回老家?好歹还可以混口饭吃呢。”4 j* W9 |- p: W* B9 i0 h* P
小玉说:“本来不想回去,但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只能回家了。唉,这大学啊,不如不读。”' w8 u$ k' L6 ?+ ?5 m- k8 d9 P2 P
我劝她:“不要这么灰心,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挺过去了,一定会有美好的明天。”7 ]8 W& N: K8 k* _
小玉沉默不语,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口琴,说:“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 w  W% `; F2 e" |: B我摸了摸兜儿,兜儿里只有三块钱,我说:“你先等等,我马上就来。”
* `- [4 [7 a& [+ x! Q4 A我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工棚,摇醒老刘,问他身上有多少钱。- E. {$ b! A6 G* U1 N4 B+ S
老刘睡眼惺忪,问道:“你要钱干什么?是不是去找马子?”8 Z# I7 p, L, n$ R2 T% C
我说:“别管这么多,先给我拿点儿钱。”
( Z) D2 C3 z4 r6 P0 x+ R1 }老刘摸索着递了50块钱给我。我来到小玉身边,对她说:“这是50块钱,对面不远有一个小旅馆,你去住一晚,先对付过今晚再说。”
1 W" G7 g$ S' Z* I6 U* G小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
/ v6 v2 e% z8 j, R  J) a) k我突然想起我们平常“打平伙”的那个小餐馆似乎要招一个服务员,便问小玉愿不愿意去。
' H9 B6 G* Y% x4 t我其实只是随便这么一说。我想小玉堂堂大学生,再落魄也不会愿意到餐馆去打工,更何况还是一个工地的小餐馆。
8 w4 Z0 b. j" K, Y9 k; j没想到小玉同意了。她说读了这么多年书,没脸回家,只要能混口饭吃,干什么都愿意。
0 d; A- Q: r4 ~/ z' C% j/ u; A% k这样的想法,与我当初决定到工地当民工时的心态何其相似啊。: b1 @2 w: _1 S9 }: T% s5 X3 x5 T

2 K) i' A$ O% M4 C4 ]" j   我应该有个像样的事业
4 {! w* ~) b6 ]/ A3 a, m: m' V
+ B( t' P- P) l( P6 z+ e+ ]- g2006年3月28日 星期二 多云
5 P/ c+ K8 T. H1 t6 Q小玉到餐馆上班了,工资是450块钱一个月,包吃,晚上就住在餐馆里。待餐馆打烊后,用几张板凳拼一下,上面搁几块木板,铺上被子凑合着睡。
9 A" X* i2 \9 u$ N* W! e我跟工友们说小玉是我亲戚,请大家多关照,不许欺负她。
2 A: v; J1 x) G# ?4 d, f小玉叮嘱我,叫我不要说她是大学生。她说一个大学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打工,她脸上挂不住。
9 Y* t  M# `/ q; b我理解她,大学教给了她知识,也教会了她虚荣。
( u* @1 U( l! X/ c1 f- a3 V小玉开始对我存有一种报恩的心态,总觉得欠了我很大的人情。我告诉她,我也曾这么困难过,在我困难的时候,我也希望有人帮帮我,哪怕只是一声安慰也是好的,所以用不着对我客气。& Q% f7 `8 u4 v& _+ v0 L
只是我没有告诉她,我现在依然困难着。
* e7 m# @: `  A$ S( B+ @9 t/ Q1 B: C6 {8 f/ d/ j7 }) ?
2006年4月10日 星期一 晴
4 o" [& s$ f! g0 N. W小玉说,我和其他民工不一样。她说我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像个有点儿文化的人。6 `& ?! j, v0 H) r8 U
我就淡淡地笑,心里却有些温暖,似乎有一种被读懂的感觉。
9 \" O) ]+ U3 }说实话,虽然我学历不高,但勉强可以算个读书人。在工地,和这些粗放的民工在一起,我觉得我是孤独的。
+ Y, u: E1 V: N' ], [( v5 V' e# g7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挣钱,然后寄回家。攒得多了,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或者添置一两件像样的电器。
& i; \  p( t- Q4 F, k, {我的想法不一样,我知道当民工是权宜之计,我应该有一个像样的事业。但是,我的事业在哪里?假如不当民工了,我能干什么?
, l8 c( \: i, X% v这是一种挣扎的状态,既不甘心,又没有更好的办法。2 R1 \6 a, v/ i2 K
所以我常常羡慕老刘他们,有活就干,有酒就喝,啥来了就迎接啥,爽爽快快。5 b( o' G1 L7 X' E" [
这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可是我无法融入,只能旁观,或者欣赏。
& Z! l! Y0 l* v7 h9 b# G' W3 s# }) E
2006年4月28日 星期五 晴3 M2 c& Y' h! V. X+ s. F
小玉到餐馆上班后,我有时会去找她说说话。或许她的心情和我有太多的类似,所以我们之间很谈得来。9 a6 W7 n0 ]6 r4 h
小玉叫我大哥,我也把她当自家妹子一样看待。
4 t9 \% V, b( Z) u- M有时,我会把她的口琴借来吹,排遣一下内心的寂寞。1 ~" s* y  F& H
前天,我问她:“口琴多少钱买的?”她说:“是一个高中同学送的。”我开玩笑说:“男同学吧?”小玉就不好意思地笑。/ h/ G& ?4 e, K8 W
我说:“难怪房东赶你出来时,你什么都不带,单单带了这只口琴,原来是定情物嗦。你这么困难,怎么不去找你那男同学一起想想办法?”
, L* T$ q& N% R; q小玉说:“他还在读书,在上海,今年才大四。”
1 `0 O4 [  I3 _, U我点点头,说:“你看看,那天晚上你说什么气话来着?假如叫你那男同学得知了,不气死才怪?”+ U; i9 `& ~; B( s! ]
小玉说:“有时候我真这么想过,把自己卖了,换点儿钱回报  父母。”
; _3 \) D( R2 U" |/ T/ O我说:“别说傻话!好好干活,好好挣钱,好好生活。”
" E( ~3 n) b! N) K今天,到了小玉发工资的时间,她把我给她的50块钱还给了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不是我在意这50块钱,而是我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C4 z( d5 x: f  d' [
不欠人情,就没有负担。
3 ]; ]7 G  z0 q, n0 t! N6 m% f$ ]% r3 K5 ~  q! P
   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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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9 T3 m; K! F1 M1 |2006年5月8日 星期一 晴
) q, O3 f1 c* `0 k6 S# mAT工地有几个施工单位同时施工,每个施工单位都有老陈这样的角色。每逢有空,我就会和他们聊天,渐渐地大家都混熟了。
' t2 [0 G; H7 h2 W我发觉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自以为什么都很懂。其实很多东西他们都是一知半解,比如材料价格,有部分材料的价格我了解的都要比他们的低。
) ~5 W# a5 K5 Q# c' P! f  V, {他们并不专业,只是,他们大都与施工单位的包工头有些关系,才被安排做这份工作。! s; C* p2 D! W3 G5 }. G7 D
这是一个普遍现象吗?7 l, b6 }0 E& H) p6 p3 h& D. D
我蠢蠢欲动,因为我看到了市场价格和工地价格之间的差别。
2 p& w5 J$ ^4 k( ^1 ]. [2 Q. d$ \2 G我说了我本来是一个农民,天生就有一些小农意识。当我看到鼻子尖上的利益的时候,原谅我动了一点儿心思。
/ ]' w; C* R) l- C7 i但我不敢轻举妄动,三年多来,我受够了没有收入的滋味。虽然我仅仅是个民工,但我仍然很珍惜这份工作。要知道,这工作还是在老陈的介绍下才得到的。
$ Z2 M6 h1 D9 Y( K7 T$ w; }, u所以我还得老老实实地做我的安装工,我不想失去生存的机会。况且,我还欠着老刘和小张的钱。5 d5 d% J# u; @
但是,我知道我总会抓住某个合适的机会的。# A' K+ L4 S8 g( F5 P' p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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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5月11日 星期四 晴4 w: ]5 n& e! i- M' M: K+ U+ d! w
前几天,我们在工地闲了三天了,材料一直没到。听老陈说,厂家生产忙不过来,至少还要等十天才发得出货。. D2 p! f1 q2 z' a! |8 |( v' f
老刘和小张在抱怨这个月挣不了几个钱了,我却打起了主意。
8 `0 I1 U9 i4 h6 I& t4 `' y8 }我对老陈说我有一个远房表哥以前在开桥架厂,看他那儿有没有货。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7 P2 J! \; n9 D
老陈说这种大的材料他做不了主,要由董总决定。
6 F; j9 m; H' u0 E2 R董总就是我们这个施工单位的包工头,瘦瘦的,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据说是学建筑专业出身的。
5 `& k& w9 j# d* @/ X, F我把对老陈说的话对董总说了一遍后,董总说:“不行,这是指定了品牌的,做竣工资料的时候得有该品牌的合格证。”2 c& ?( [8 s' ~+ X8 w/ a- y7 D. Q
我提醒他,桥架不是每一米都有合格证的,他好像醒悟过来了,叫我赶快联系。. W+ X( F) s6 F9 i. G" K  ~
做过工程的人都知道,有时催工期比催命都厉害。如果你赶巧了,业务其实很容易敲定的,并且价格、付款方式都好谈。4 G* X3 c2 C8 Z
我离开董总的办公室,小跑着离开了工地,打了一个出租车(我都记不起有多久没坐过出租车了),在一个网吧门口停了下来。2 w$ ]5 y% ]/ b6 ~; ^. v! w( H8 B
我在网上疯狂地搜寻C市的桥架厂,挨个打电话问有没有现货,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Y  b  s- \/ `3 R8 C
也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表哥”终于找到了。
  i/ u% y$ }  T+ P) [在一个偏僻得近乎荒凉的地方,我找到了这个厂。) G* h% T. b: M$ ?
“表哥”姓赵,江浙一带的人,叫赵均。我和他相谈甚欢,很快敲定了细节。我让他咬住价格,合同一旦签订,他得马上给我打一张欠条,待他收到款后立即付给我。
. N" B! b& E! o1 f% e我曾设想过表哥会把我甩开,所以对表哥说:“我和施工单位有些关系,我还在里面上班呢。”暗示他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1 }4 R" ^# R' P1 L3 i0 V+ C两边都成了我的亲戚,我晕。! }9 [: @) j/ i2 f
今天上午,赵均搞定了合同,下午送货到工地,我也拿到了欠条。赵均供了900米桥架,规格为200*100,56块钱一米。赵均给我的价格是52块钱一米,加上三通、弯头、支架等东西,赵均给我打了5000块钱的欠条。
* m0 P% I6 A. r% E
: n6 K  a. C# a' z2006年5月21日 星期日 晴
* O, V$ ~# c) n! {  g) c) _今天,赵均收到了货款,我如愿拿到了5000块钱。
. M' [2 B8 ?& L* ^" }  \5000块钱拿在手里,厚厚的一摞。我心里就有了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有钱人。
0 o# X9 k0 y) ?3 u我决定先还老刘和小张的钱,后来想想,只还了小张的。老刘的钱先欠着,过几天再给他。如果都还给他们,他们免不了要问我从哪儿赚到这么多钱。虽然这钱并不算肮脏,但又何必多费口舌。! H( a# t2 e/ [: ]& s4 I  R
晚上,我到弟弟那里去了一趟。我住院的时候,弟弟四处借钱给我治病,当时治病紧急,弟弟借钱的时候都是说几天就还。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弟弟怎样面对他的那些朋友。, @) S8 X8 U( C  F" f
弟弟正在吃饭,一大碗面条,呼哧呼哧往嘴里送。看见我,他站起来把凳子让给我,自己坐到了床边上。
2 |, D6 [! i* ?7 }我把钱递给弟弟,说:“这是3000块钱,先去还账。”弟弟接过来笑了一下,问我还有没有,说昨天有几个朋友来找他要钱了。; y8 b" _! D& D/ Y" P. j- p8 q
我把原本准备还老刘的1000块钱拿给弟弟。过几天就要领工钱了,欠老刘的钱等领了工钱再还他。
/ _8 C  T5 X5 n/ v- s这几年来,我和弟弟就是这样,用有限的几个钱来不断地堵窟窿,哪里最急就堵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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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0 A9 P8 O6 Z. y% t: x   千万别“混”工资  l; x9 `& Q" Q0 S! z4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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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7月22日 星期六 晴
$ ]# [$ z3 m& N$ g1 S; j% ~, i我一直认为建筑行业是机会最多的行业,房地产热得像火,国家也在大力发展基础建设。我发现凡是干与建筑行业相关的工作的人,个个都活得比较滋润。
0 N  G0 G9 [3 J: _4 e所以我觉得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也是一种幸运,它让我对这个行业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A/ n. \" z2 r9 s0 }5 g0 F
我们干一项工作,就得对这项工作有研究。如果仅仅是为了混一份工资,那么这工作要么干不长,要么就会被工作压垮。/ K- j/ I2 K" t: {
我得研究。' V# x6 j2 m. d7 e* |( E
同赵均有了这次合作后,我开始考虑兼职在工地推销桥架。我发现我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桥架安装工,我对桥架已经相当了解了,桥架质量的好坏,基本上用手就能够感觉出来。7 Z' L5 _3 m5 B+ F0 w( L' j1 f
我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样的优势呢?) q! X' Q6 M0 V- t4 ?
我让赵均给我印了名片,谈好分成的比例,工余的时间,就在各建筑工地转悠。
8 O& E- S6 |& I7 |! I桥架这玩意儿是大宗买卖,工地的材料员一般都做不了主。做主的要么是甲方,要么是工程承包方,但目标客户还是很好找的,只要建筑整体框架出来了,那么差不多就该采购桥架了。
1 \  x8 e  U5 T但多数时间是碰壁,很多次,我找到桥架采购方,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人“挥手再见”了。
  @& @) j* p0 _* \# f, U  Q好在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碰壁,在可能的客户面前,我宁可放弃尊严,也不愿放弃机会。9 @- B2 D' L% s, z8 e$ }
我坚信一点:只要坚持不懈,总会找到成交的客户的,也许,就是下一个。
9 Z0 A) |. h- T我始终都在为“下一个”而努力着。只要稍一有空,我就会出去寻找工地。即便是晚上躺在工棚里,我也会琢磨手头的客户信息。
7 b" e$ ]: u8 r. P" o6 `0 \! }其间有一个客户对我的印象还可以,原本他准备分一小块业务给我,试着合作,但他却没能联系上我。那天,我们正在工地抢一段进度,电锤的呜呜声盖过了手机的声音,等我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而打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很生气了。他觉得我做事不靠谱,不愿意再把机会给我了。
& o* B9 I# U7 K' F6 Z$ p# ]为此我郁闷了好长时间,觉得这简直就是造化弄人。
( a* h6 d, A) q2 t/ H# W. C但我仍然不气馁,相反,这更让我产生了信心。我觉得,我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状态。那个时候,我也是心无旁骛,专心干工作。) n6 j5 K8 A' r; j- I0 E- C6 t
老刘和小张见我一有空就往外跑,整天鬼鬼祟祟的,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到外面去泡马子,我含糊应答,任由他们取笑。
+ N$ T5 R* u3 c+ l两个月过去了,我终于给赵均的厂签回来一笔二十几万元的桥架合同。
$ F# z' r5 }3 C赵均自然很高兴,一个劲儿要求我到他们厂去搞销售,许诺给我高额的提成。我没有答应赵均,只是向他预支了一部分提成,还了所有的债务。
& ^) J6 p/ n, k. L1 `无债一身轻。/ g9 e) l) y  c# z; f- U& j

! S: l& v& v) Y( j/ t3 Q4 X   出路在工作中找/ f% A; |3 b. Q; o+ H; g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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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4:47 | 显示全部楼层
2006年7月24日 星期一 晴4 I% I; J, X- c
我决定告别我的民工生活,因为我已想好了我未来要走的路。
  Z- }5 w% }# Q: E# h四个月前,为了不致饿死,我不得不栖身民工队伍。8 }- _7 H/ E* n& h/ q9 D
四个月后,我已经决定离开给了我生存机会的工地了,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r. R4 U( i( @! {9 X$ Q我曾经花了三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现在,只用了四个月,就找到了我未来要走的路。/ K7 m; a: d$ n& X2 x8 N
这四个月,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的出路,是在工作当中寻找的,而不是坐在那里想出来的。7 M& I. p  Q5 Y: ^( i
如果我不当民工,我就不会知道桥架这玩意儿,更不会知道它能给我带来收益。* ?5 r, K' G0 U' e4 X% x& s/ G
所以,我们不应该抱怨工作的好坏,有工作就不错了,要想发展,还得自己在工作当中留心机会。+ ]6 f$ ]: h$ R& Q- t
要离开了,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C, i0 x' a- r& d% `! ]* O, F2 s
不是我喜欢这个职业,而是这里很随意。虽然苦一点儿累一点儿,但大家的境况差不多,没有太大的贫富悬殊,没有地位上的贵贱差别,高兴了就哼几句不成调的歌,不高兴了粗话张口就来。* K. l* y% |+ `) w8 X0 Q. y
大家平等相待,没有心理负担,踏实。
% V: A" i  d& y' h8 _. v然而,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1 c6 a+ R- ?5 m2 X4 Q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当民工,连弟弟都不知道。9 |: k1 N. \, Y7 S7 {# ?
假如我的父母知道我在工地当民工,会带给他们怎样的震撼?
1 r7 I" {- W( }还有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我的那些视我为骄傲的亲戚,我要对得起他们曾经馈赠给我的恭维话。
( T* l$ C. o* w8 g& i4 O一个合格的民工显然够不上让他们骄傲的分量,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0 Z# Y. z4 T8 l7 O5 u7 I2 \
本来我想一个人悄悄地离开工地,但是,我割舍不下和工友之间的这种兄弟情谊。特别是老刘和小张,我们就像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一起冲锋陷阵,我们之间,有感情。) I" }% h: a. j6 f3 g
还有老陈,如果没有他,我进不了这个工地。他是我的恩人。
, G! G, y$ ^: }9 g3 }我决定请他们吃一顿饭,表达一下我对他们的感激之情。
6 t1 Y% r1 u' L5 y% a3 d我选在一个离工地较远的餐馆——我不想惊动太多的人。2 S5 {/ u$ N! f3 e
我通知了小玉,小玉特意向她所在的餐馆请了一会儿假,不一会就过来了。
( u( w7 N' b( r- x$ T( h大家坐定,我先恭恭敬敬地给老陈敬了一杯酒,感谢他帮我找到这个工作,接着又给老刘和小张分别敬了一杯酒,感谢他们在我最需要钱的时候借钱给我。* z' j& p6 ]* \! {
我的郑重让他们有些纳闷,于是我告诉他们:“我要离开了。”4 O, ^# \7 S7 p- p7 A; {3 o, g
老刘张大了嘴巴,他问我是不是他们哪些地方做得不好,得罪  我了。4 L) U. Y; q/ d0 ^$ [3 `
善良的老刘总是第一时间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这真是种美德。
2 p$ R+ l- w! z: _3 r我摇头说不是。
% y5 \7 L  v- `2 q% p% Y; d% d小张说:“干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啊?是不是家里有事?如果有啥困难,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5 [9 E: r3 \' L. B& K1 ?
小张的话让我鼻子有些酸。过去几年来,我一直期待着有人对我说这句话,我终于从工地的一个工友口中听到了。5 F  ?% d% f1 G% J) Z
我突然有一种倾诉的冲动,便向他们讲述了我从一个总经理过渡到民工的经历。
% o. ]* e: ^3 ~  |0 E$ h( u( p) V我说:“我其实很留恋工地生活,只是我怕,怕有熟人知道。”
. K. _' t3 M" u$ L; V2 R. j7 _在我讲这些的时候,小玉坐在我旁边静静地流着眼泪。她蛰居在这里,既是为了生存,也是为了逃避。所以我的这种心情,她懂。; v, x) r. U6 M9 b% R
老陈的眼睛有些湿润。他说当初在工地看到我时,我脸色发白,他还以为我是个吸粉的,没想到我有这么复杂的经历,不容易啊。3 k* h; Y( F( ^3 i8 j$ r4 ]+ |
老刘突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声说:“兄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总经理既然能当民工,民工也一定能当总经理!”
8 Z# E, D- n5 d9 J4 C5 J. Z夜里,我们都烂醉如泥。, X! t& t% `( V" B

! @& z0 [. A" y; {  h1 e2006年7月26日 星期三 晴
) j( ]8 M+ I, {* z$ S. d/ p今天,我又找赵均预支了部分提成的钱。我想先搞定我的婚姻。
6 x( i8 G" Y1 {; J婚姻不是用钱可以搞定的,但是,你不能否认钱在婚姻当中的润滑作用。
) w+ Q1 I" ^; C+ A另外,我没有一技之长,除了钱,我凭什么让周媛看到希望?# W/ n* g0 g$ R9 A$ }6 ]+ \
晚上,我把周媛约到一个茶楼,想开诚布公地和她谈一谈。% B2 }: p" j0 A
在茶楼谈感情,对我来说是一种奢侈。但是,为了一个稳定的家庭,这点儿奢侈又算得了什么呢?& v; w4 V0 x4 [9 e- t8 `4 G/ p
我仍然向周媛隐瞒了我当民工的事实,但强调了我已经找到了未来的方向。
- C1 w- z) U4 z& H7 _, T我说了,我不想离婚。婚姻这玩意儿就那么回事,没有人能预知下一次婚姻就比现在的好。* H2 V! |- o- M3 N
既然无法预知未来,不如就把握现在。我是个现实的人。
5 ]% V8 v0 }# l当然,我也不会赖着这个婚姻——我穷,但不等于我没志气。/ S" T4 F$ P" u) v% m0 B% ?, }
周媛事实上是个没主意的人,我并不指望她能给我什么答复,我希望她回去和她父母商量一下。6 y. l- ]4 T8 a
周媛明显地消瘦了——没主意,并不代表心里没焦虑。! T1 H" k# l7 [) M/ G
我给了她5000块钱,这是过去三年来我第一次拿这么大一笔钱给她。她迟疑了一下,拿过去默默地揣在兜里。# x8 D) `1 M, ~* q1 z% B, r
过了两天,她打电话问我这段时间到底在干什么,在哪里挣的钱,如果不说清楚的话,就让我把钱拿回去。
* U/ Z/ E. A- V$ v# T* o我说:“你放心,这钱是干净的,是我做生意挣的。”
! B- }, K) h+ Y0 M周媛问我到底是做的啥生意,我说是帮别人卖桥架,并且跟她说了桥架厂在哪里,卖给什么地方。
  i2 P- P( U. ~( U1 p" Q9 \+ I' r. s周媛见我说得有鼻子有眼,便不再追问,轻轻地挂了电话。, {4 b, a  r, X

( a. t9 k' q* z+ y- O7 j; r2006年7月28日 星期五 晴
& \0 N" Q+ Q' u3 u+ p- M: a% H今天,她给我打来电话,说她妈炖了汤,让我回家去吃饭。3 U# l& t% Z) j
我知道,我和她们家的冷战总算结束了。8 q/ Q7 [7 f( n6 |0 d- S0 R
" J4 L! K" h6 j  [8 k$ x
   回头路,别走2 u% A- s3 P9 P. I/ w4 ^" H0 C* T
! F, p& A) L( l# j. }
2006年8月2日 星期三 晴
5 R  e8 [1 F! o) r这几天,赵均一再邀请我到他们厂去上班,我客气地拒绝了。
! {5 M2 F7 M. X/ k6 O* R- y9 d8 k+ E我想自己创业。. }  f9 [/ Z$ z2 O! r) s% O
过去三年来,我尝够了失业的苦。假如我到了赵均的工厂,我不能确定未来的哪一天我会不会重新失业。) F8 Y9 e: x+ A
假如我进了赵均的厂,一旦干不出成绩,赵均肯定不会无限期地给我发底薪,最后我还得走人。  B8 Y# p6 n7 z0 |5 t9 a
一旦干出了成绩,可能又会对我提更高的要求,直到某一天我被赵均制订的任务量压死。
: d  \" C! i  G! R  }不是我信不过赵均,而是人性如此。也是环境使然,大家都缺乏安全感。打工者缺,老板也缺,都在拼命地为未来积累应付危机的资本。
% b. [+ S8 \2 j- B! w! @另外,如果我自己单干,我手上有了订单,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供货方讨价还价,甚至还可以拿其他厂的价来杀他的价。
5 X2 i4 T. |6 J& m. i这是商业规则。
+ |9 G# t$ f  |, n& E8 D; N几个月前,我还在为混一口饭吃而茫然四顾。现在,却开始计算起了怎样才能使利益最大化。
+ I; `1 D9 u, n, n8 w* g- j人啊,真他妈的贱,刚喘一口气,就忘了昨天的伤。8 }2 ^6 j1 S% h5 b$ e( l

4 n; h1 V, b) |0 \3 h! o2006年8月10日 星期四 多云
9 ?8 s6 w% ]7 @% \$ W( f# w我又回到弟弟的办公室。这里,我还承担着一半的房租。# B7 _# `) w; S
我笑着对弟弟说:“我回来履行我这半个主人的职责。”
/ J' g. @6 E  b3 d0 @0 n8 t8 F; y我花了六百多块钱,找了一家中介公司注册了一个建材经营部,算是有了一个招牌。并且从法理上说,我也算有了一个合法经营的阵地了。
1 [: I6 t" Z. c* B: D  @弟弟仍然修他的电脑,我委托他顺带帮我接一下电话,如果有电话来的话。+ v. I+ i7 q: W0 t: P5 L! @: j# @
我,夹着一个破公文包开始了我的救赎之旅。* y4 K' w# W  L9 j
我的设想是多团结一些像老陈这样的工地材料员,如果他们有材料需求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到市场去采购后给他们送过去,赚点儿差价。! e+ p& D. p6 m. i# h. w
说白了,就是买空卖空,空手套白狼。( [4 C& K" n' Y; z( z/ P( g7 r, g
事实上,这跟我以前跑渣土运输的路子是一样的,只不过换了一个行业而已。; r# h5 j+ b( ^
渣土运输业务我是失败了,这条路走得通吗?/ E% O1 W' p5 s$ j, M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未来的路注定不平坦。我没有其他更多的资源,除了勇气、信心和决心。
  n5 _( q+ W. K; g2 u' _; U9 n. p: Z, E我穿梭于各个建筑工地,赔着笑脸招徕业务。6 f4 L$ _1 D4 H
我对各工地的材料员介绍说:“我是专门做工程材料的,价格比较有优势,希望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展示一下我的服务质量。”
1 B- [5 ]  s# |) M( w6 y8 }' t大多数人会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我,然后客气地请我出去;少数人会简单地向我询问一些材料的价格,不管我报的价格高还是低,都会来一句“你的价格太高了”,然后打发我走人。
1 n: Q/ I2 \: K: T, a. j  P0 h! S也有个别材料员图省事,吩咐我给他们送些小材料。
4 i. }) Z) i2 f3 g) \. r我给一个工地送过两百米波纹管,赚了20块钱,除去路费,净赚12块,不过这花费了我将近一天的时间。1 q* F7 D- v' ?# A
我也给一个工地送过几把铁锹,除去路费,一分钱都没赚到。
5 D. X( M$ P, h/ L$ T( c) I. P& A2 W5 e/ _& [6 g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7:49 | 显示全部楼层
2006年9月11日 星期一 多云
+ ^6 t+ ]8 `: G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一个月很快结束。我盘点了一下,这个月我的销售额是780块钱,利润是55块钱,算上我的各种开销,净亏一千五百多块。
) q% V' j* C- K, v  a我没有气馁,我知道客户关系的建立有一个过程,只要坚持下去,业务就会有好起来的那一天。3 a6 F7 L! U5 m2 Q) J
我真正的担心,是怕我坚持不了那么久,因为供我活动的资金太有限了。注册完建材经营部后,我总共只剩下两千多块钱的现金,第一个月就亏去一千五百多,剩下的这千把块钱还能供我亏多久?( ^6 n# w: s2 X% f9 [( T4 k% o- T2 k; p
所以我企盼着马上就有一笔大点儿的业务到来,好让我心里多一点儿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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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9月14日 星期四 多云! ]( @, j$ T9 O, T( z
业务说来真的就来了。今天,一个工地给我打电话,找我要50圈2.5平方的电源线,但提出要欠半个月的款。, ]* C( U+ ]8 X7 H3 D4 L* a. B
我算了一下,按他给我的价格我能赚一千多块,但近万元的进货款难住了我。我想找我的上游供货商帮我垫一下,给我半个月的账期,但供货商一口就拒绝了。
( {0 t$ X  J- ~6 p3 X  s' ?6 P也难怪,且不说我和他们还没有打过交道,甚至我连个像样的办公场所都没有。也有建材老板提出到我公司去看一下,我坦率地告诉他,我那办公室不好看,我能让他信任的,只有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道德。7 e) G. Q  e0 V/ V7 a9 w% J
当然,没几个人相信。
4 Q2 A) s/ c/ |3 |没有业务固然心烦,有业务而做不了,心里更烦。这段时间,小玉给了我很大的安慰,她时不时地打电话给我,有一次,她甚至请了假来陪我喝酒解闷。- U' d" c3 K2 B' D7 p5 ]" I
我对小玉说:“生意这么难做,还不如继续回AT工地当民工。”+ R! V# ~+ ^% O
小玉说:“大哥,不到万不得已,你可千万别回去。既然当民工不是你的终点,那么有这么一次经历就够了。”
- P, d: J# C( \也是,一个人可以选择永远当民工,但不能选择反复当民工。
9 Q" w0 k  i2 E% u- O
$ ]: l5 K" @  j" A5 A6 B) L7 C   只要你不放弃机会,机会就不放弃你: q! y  y/ ?/ W! j& R

& L! k8 q0 z6 V/ e2006年9月18日 星期一 多云转晴
& X$ U1 J  z. P1 b& N下午,我接到弟弟的电话,说有一家建筑公司要我马上去一趟。弟弟说了那家建筑公司的名字,我想起来了,是一家建筑企业的二级公司,实际上是私营公司,我曾经到这家公司找过他们负责材料供应的毛主任。
' S! S, O0 u) T. n去找毛主任的那天,恰好碰上了一家桥架厂的两个人正在和他谈桥架,数量不大,但规格很多。
- I1 ^6 I$ `$ \8 @$ N他们差不多已经谈好了,我听毛主任的意思,似乎马上就要开始讨论合同了。8 O' k- p+ x9 v
我像一个幽灵一样出现了,立即插了句话。我说:“我也是做桥架的,可不可以参考一下我的。”
' l$ `, s2 z2 H. ?4 Z" P& g2 @4 U我承认我这样做不道德,但我不想放过任何可能赚钱的机会。# i* d/ F6 X8 c! S' j
也许,那家桥架厂已经和毛主任合作了很久,也许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1 v& V8 U3 W+ U+ w, ~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像一只饥饿了很久的猫,突然闻到了一点儿腥味,然后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哪怕那里是油锅。
2 ~5 H& w/ o( _9 B7 I. p桥架厂的两个人先是惊诧,然后是愤怒。按照常规,即便是我想撬他们的单子,也得等到他们走了以后。
6 M# `3 c$ [& R但我不能等,如果形成了定论,要翻盘几乎是不可能的。
) ]- k# r! ^$ f- x毛主任也很诧异,他接过我递给他的报价表,仔细比对了一下,对我说我的价格高了。
9 u* D2 c5 b0 K8 V. Y桥架厂的人幸灾乐祸地看着我,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 c9 h& k9 N" J0 q& N. O  K8 E这样的神情,我真的很配。$ p% F  |) T* Y
但接下来我说的话让毛主任迟疑了,我说:“我的桥架都是标准厚度,我不会专门将桥架边磨厚而以薄充厚。”
, e- n6 O6 P/ {4 }9 W% v" f做过桥架的人都明白,很多桥架虽然看起来很厚,但只是边厚,是切割面厚,而不是钢板厚,而同规格桥架价格的高低,与钢板厚度是分不开的。) d% l& T/ ]& j* o' q7 B
毛主任显然不知道这里面的窍门。假如毛主任以前和这家桥架厂合作过,那么我这句话也足以勾起毛主任对他们的怀疑。! q: R2 s8 Z8 p2 A3 S$ w
毛主任皱着眉头看了我几眼,示意我坐下。1 ~# C% r) q7 D, a
我知道,他对我转变态度,是猎奇心理在作祟,或者说是窥私心理在作祟,并不代表我获得了他的好感。1 l. L: X# t" G+ O$ ^
不过,我只需要他对我感兴趣。
% P' ^! ^* M# D+ v! M毛主任仍然和桥架厂的两个人谈着,但话语空洞了些。最后他说,他需要给领导汇报一下,回头电话联系。
6 K6 x$ ?/ G+ D7 W6 ?+ D+ L接着我和毛主任交流起来,我给他讲了很多桥架里面的猫儿腻,怎样分辨钢板的好坏,热轧板和冷轧板的区别等。  n9 P8 D# f9 @5 i, `( u4 g
我说这些的目的是吸引他的注意力。对于一个陌生的客户来讲,销售人员要做的就是吸引客户的注意。客户不把你放在心上,你能卖出东西吗?
! p* z$ v2 s" e我和毛主任谈了半个小时,对于那笔桥架业务,他未置可否。  y3 ~! r# [5 _5 J
从毛主任办公室出来,在拐角处我看见了先前桥架厂的那两个人。他们一直在等着我。, h9 ~: ?7 Z* Y) R7 x8 E
我想回避,但无处可避。
0 m# U+ b  Y# `' G5 f硬着头皮往前走,在擦身而过的刹那,我被一只脚狠狠地踹在了地上。
1 r; t' I* ^3 t7 R) {) T, v生活就是这样,当你想昂着头走路时,你就得随时准备在地上 趴着。6 d: n$ F2 b* ~. q9 s0 w2 c, x. W" |
我理解他们。他们不是暴徒,他们仅仅是需要发泄。% N9 m5 u# A, s1 S
在他们的辱骂声中,我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远。所以,我接到弟弟的电话时,马上意识到可能机会已经向我倾斜。
  o& y+ I( G5 o  A1 |$ `% @在毛主任的办公室里,毛主任说愿意和我合作,但价格得降点儿。行,我稍微降了点儿,基本上谈好了。但毛主任要和正规公司签合同,我的是经营部,毛主任不愿意签。! q* d) E$ Z* M) @) B0 b
我只得又去找赵均,想借用他们厂的名义。一来二去,第二天才签订合同。
' o  i5 u% A7 N- M- Z3 i) ~4 A其实合同金额并不大,总计才四万多块钱。毛主任他们公司的工地在F县,所以我还得送货到那里。2 i$ z$ \/ v5 y: A' Z
照例,我是在赵均厂里拿的货。眼下也只有他能赊货给我。$ M5 A. @* {+ n) s4 E& i
  p- {, K# G2 e
   在老家的母亲,一直以为我混得很好
. `2 }8 g6 _9 G' @' s
, G' E7 s/ t* a2006年9月28日 星期四 多云6 q' u: ^1 W1 w
送货去的F县是我老家,我曾犹豫着是不是顺道回老家看看。
: [+ e  @# [; {$ w% s2 t# o; Y我最近一次回去还是在2003年春节的时候。那时,我的境况虽然糟糕,但还没到极处,在父母面前还装出踌躇满志的样子。
+ `9 v3 K# a. x7 R后来便不敢回去了,因为我知道,我已经装不出来了。& q7 g# _+ o9 f7 z
你们看到过电视镜头下那些沉默如山的农民吗?他们根本不会听从导演的指令来扮个笑脸,生活,已经使他们失去了表演的兴致。. d- R7 _9 l- _7 U" @$ c& y4 p- i
我,就是这样的心态。只不过,我是在父母他们面前表演。4 k% \5 j2 B$ Q  v# ?1 E
但我想他们。
7 U4 ?. L( ^3 C" j4 ?  l+ Q/ t0 ]一想起他们,我就想到我的现状。我想为他们做些什么,但我没这个能力。这份落差,让人心痛。/ ?- ~( x$ S: Q5 e: e* l* [
久了,我便麻木了,偶尔想起,也立即转过念头。只不过心里那一丝悸动,牵扯着我的神经。
( ?( R4 H4 a. v+ n* z' y这次到F县,是去我家的方向,我不能过家门而不入,我做不到,我得回家看看。5 w5 U( ^* u1 s- ^* X' O3 S
我在F县城交了货,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终于,站在了进村的路口。; `3 d1 N. T( v* Y/ S4 M
这条熟悉的小路上,似乎还回荡着我和童年小伙伴们的笑声。
. z# f" k' s( A; f那些欢乐,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的熟悉的味道,一阵阵地触动我的灵魂。* H& R* f! ]6 i- {
而今,我这个游子,我这个落泊的游子,就站在浓郁的乡情里。
$ A) V8 R9 w) L9 v8 c0 E# a母亲在路边的菜花田里割猪草,花白的头发随风飘动,佝偻的身躯像一张弓。
0 Q  X& `" Z0 G这就是她的人生。
/ j: n& f- t6 L7 b8 W) V! A! \我想叫一声“妈”,可是在喉咙里滚动着叫不出来。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5 h/ Z4 }5 d4 T: o1 o) L3 J
母亲回过身来,片刻的诧异后,脸上灿烂如菊。  o' f5 T/ w/ ]2 C. \
我走过去,接过母亲手里的镰刀,帮着割猪草,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 S, |6 j' h+ j
几年来,这是我第一次落泪。这份对母亲的愧疚,再多的泪水也冲洗不尽。
; @5 }: m3 v+ E! r; X7 ]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我陪着父母说话。
2 B# y/ _9 M% v当母亲听说我是送货到F县时,高兴得不得了。3 u5 v9 ~& r* ]: n; R  U
“生意都做到F县来了?你是越来越出息了。”母亲说。- [/ ?& D: ?! r
我苦笑了一下。2 n2 a  ^  F: ~+ I  j) k
我宁愿母亲骂我,骂我没出息,骂我败家子,即使用最难听的话骂我也没关系。
9 k$ ]4 s7 U( U; U$ e, }2 l我害怕母亲夸赞我,那些夸赞我的话,像一把利刃,穿透了我  的心。
0 m1 a+ X# \9 a7 |# E你本来就是个混子,只能享受混子的待遇。: z! v3 V- d$ B! W5 f" z  f, m
而我就像穿了一件皇帝的新衣。这新衣,只有我知道是假的,别人看起来却很美。9 Z: C  V1 j' m% P! r3 Z& a7 z
很多时候,我们回家和离家,都是行色匆匆,生怕在家里多待一天的时间。心里害怕着,害怕多在家待一天,就会多丧失一天在城里生存的机会。
; g' W1 l/ n3 b7 `其实,我们的匆忙,无非是给自己的一点儿心理安慰罢了。
& s; O+ E. ~# j  s3 P% W我也一样,所以明天我就决定回C市。  K( D& q+ r2 U& G; c9 y7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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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9月29日 星期五 阴9 z4 h$ q' Q8 ^; L* \% R+ M
我没能走成。我堂伯父去世了。
  ~6 u, D1 b7 |! h, ~/ \) Z2 Z/ A堂伯父中年丧妻,只有一个女儿,招了个上门女婿,两口子都在广东打工。
' B6 A: z4 z2 v# R; o/ T( f他是事实上的孤老。
" c* A. t( V5 l+ a  h堂伯父弥留之际,只有我和父亲在他身边。咽气的那一刻,他眼角挂着一滴恋世的泪。
  M. H, j- R* ?% d5 ^# D谁也不想死,不管生活有多么艰苦。活着才有希望!
3 H& o, d( |! I$ n; @听说堂伯父去世,留守在村子里的乡邻们都赶了过来。大家一起帮忙,将堂伯父的遗体抬到堂屋,然后开始七嘴八舌地商量后事。. A- Y( K0 A' S  g( V3 [, `- M" B
这好像是他们自己的事一样,每个人都热情地发表着见解。他们只想给死者最后一点儿安慰。
% w+ L. t6 w+ B1 @很快推荐出一个总管,是村子里的牛二叔,他负责统筹安排堂伯父的后事。
4 U% _; B; ^$ @4 z! |& z: k2 ~9 \, D在我们农村,红事白事,都有这么一个总管。8 d' S2 J6 a) n
但人手实在是个问题。基本上,村里一个壮年劳力都没有。我们村原来人挺多的,有一百多号人,但现在只剩十几个老人和几个小孩在家,还有三四个勉强可算壮年的妇女。其他人全部打工去了。
& [8 u2 ~; W/ m" m  z6 v9 w大片的田地荒芜,野草在疯长。7 w" ?( E% A" ^7 d
我很为堂伯父的丧事担心,因为凭村子里现有的人力,连棺材都抬不上山。
6 |; u5 @* B6 X牛二叔似乎胸有成竹,他安排留守在村子里的老人们给他们的后辈打电话,请他们回家。7 h1 ^) v7 n) H; V
我也给我堂妹夫打了电话。堂妹夫说,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赶  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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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9月30日 星期六 阴5 i% A$ D5 @8 w: D1 C
陆陆续续地有人回来了。这些善良的人们,总能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的面前。
0 s) H1 s. N9 t; ?! R& u: X+ l我的一个堂叔在一个煤矿挖煤。他说,耽误一天要少收入一百多块钱。但他们没有透露出哪怕一点点的怨言,在他们看来,村子里死了人是大事,再多的钱也不能挣,他们得回来帮忙。* B6 p. N& m8 l! L+ X
能回来的差不多都回来了,忧伤的气氛在村子里弥漫,但也不可避免地夹杂着一些热闹。* k0 V: @; H  H. O. u
谈得最多的话题是钱。而谈到钱的时候总会有人扯上我,说我在大城市里成了家,老婆又是城里人,肯定有钱。
; ?, Q" J% z- I5 s- u我表面上镇定自若,心里狼狈万分,如果他们了解到我真实的生活,这将对我在他们心里的形象是个彻底的颠覆。我突然害怕起来,害怕肥皂泡破灭带给他们的惊诧。. U. S/ ]7 ^% U6 H+ R
那么,就按照他们的想象来设计生活吧!
8 {6 N( X+ s! m0 t堂伯父的遗体就埋在他生前物色好的一块菜地里。落土的那一瞬,堂妹呼天抢地,涕泪横流。; i. K, i+ Z0 [  }( p
最亲的人马上就要被泥土掩埋,从此天人永隔,心底有许多复杂的痛楚,都在那一刻肆意宣泄。# m  Y% X  g& B
我看见父亲眼里含着泪,神情凄凉,仿佛苍老了很多。( U# `; C) u! v: u! a
父亲老了,快70岁了。我心里突然充满紧张和不安,害怕那一天过早地降临到我的头上。我还没有准备好。& a$ I3 P1 v, L% A" \' ^
而这一天迟早要降临,但是,我从来没有让父亲和母亲享过一  天福。: j* {; _$ B! l* u4 h+ k; S3 h- ~
我不想也不能留下这个遗憾。8 }& {# \7 z$ {  ^
$ ?& s, Q+ Z7 a: P" F' v# B. O
   惨啊,居然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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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l0 l% \2 ]; T! {2006年10月4日 星期三 阴& l7 J; u! [1 r3 }# H- B2 C
带着复杂的心情,我回到C市,继续着我的乡邻认为的“风光”生活。
, P+ Z' B% A' ^; K2 B堂妹呼天抢地的情形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强烈地期望着早日把父母接到身边,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好好让二老享受天伦之乐。4 s  t, k* b. k+ m9 N+ H& f6 ]% \
人生最大的快乐是什么?是父母看着孩子慢慢长大,孩子看着父母慢慢变老,在这个过程中,一家人始终在一起。, @' @% {# X. O, a( U  L5 Q
始终在一起。而我和父母,天各一方,万一他们有个三病两痛,谁来照顾他们?
( I  T6 a7 \9 v; P# F+ R! D我心里充满强烈的负疚感,我还不具有和父母团聚在一起的物质基础。
* r! V+ a4 C' Z我得好好挣钱,为我,也为家人。我带着急迫的心情到处寻找着业务,寻找着可能产生利润的机会。
/ J) q, C; ~5 @4 z因为和毛主任有了一次合作,我和他的关系便熟络了些,他说我是个老实人。8 M" _. a, L3 j" F$ @1 n6 C
这实在是一个美妙的评价。这个社会上聪明人很多,但大家都喜欢同老实人打交道。) ?9 i& a/ q# B  M/ X) K
如果我们不能从社会上寻找安全感,那么则可以在老实人身上找到。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聪明人绞尽脑汁却一无所获,而那些一脸猪相的人总能得到实惠。: o, o4 N' w+ U3 k
基于这种评价,以后我见到他时,总是尽量笑得憨厚一些。
# B0 a" J9 m: m毛主任开始向我咨询一些价格,各种各样的都有,有时连水泥、河沙都要问我。
# P9 f3 n' l; G2 p/ i/ X: o很多东西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价格,之所以问我,无非是想证实一下他的价格的水分。
" _$ i% B  G  @) G* g! H) s8 M3 W1 z) H报价其实是一个很累的活,很多东西叫法繁多,我得摸清他的叫法所对应的实物,以免弄错。
& Y0 p9 c& c; B3 n; w% g我不能出错,以我当时的接触面,他已经算是有决定权的人了。
, M3 q$ M5 n2 l我报了很多价,但他基本上没有到我这里购买过。
; c6 [, {6 x# @9 J;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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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s" x/ m" {4 U6 E( t9 A2006年10月10日 星期二 多云# ]! c' F% ^% U# g8 W9 v5 e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生意并没有什么起色。
* {% s' P4 z. D7 q0 P- @2 p/ _我只是别人询价的一个工具,等成交时,别人轻易地就迈过了我这座桥。
" V+ y% x7 t$ S. T: n; ~2 Y4 [我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想,只能多建通道,期望有一些东西能够遗漏到我这里。
( r# r8 @2 j2 ~, T+ ~& L5 q4 S- s! j/ j我也期待一个事实,那就是,当别人向我询价成了习惯的时候,我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
7 I+ F5 p0 L4 `& b' p所以,我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坚持。只要我能坚持下去,一切都会好的。
2 ~3 s9 Z$ T3 H1 v+ w毛主任打来电话,问我对装修材料熟不熟悉。) M  q) Y( {- L; t
熟悉——只要问我,我就熟悉。( B. b4 T2 t/ R8 b
毛主任给我发了一个清单,说他的一个朋友要装修一个机房,准备承包出去。
8 ?& L8 O9 a  h# r' Y拿到清单我就傻眼了,什么隔热、屏蔽、防水、防雷,这些东西我从来没听说过。
: f  d3 `9 I. D但我说过我熟悉,只得硬着头皮到市场上去询价。
+ \$ z) i+ F' K6 L很多东西市场上根本就没有,价格都询不出来。
3 y6 w2 V0 o* d& H! g9 _4 x* I我就去找专业的装修公司,但能找到的,基本上都是家装公司,对这类工装业务,基本也不熟悉。3 K6 t, V6 {; [0 t5 C& V6 ~5 l( k
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搞工装的,看了一下单子,说做过。& W# Q6 F) @9 s9 [3 h
我心里很高兴。我当时的心态,是不去想有没有可能赚钱,而是对毛主任有个交待。既然说了,就要兑现,这是作为一个男人应有的信用。
- m8 z3 ?6 ~: K) f& w- ]这家搞工装的公司给我报了一个价,原封不动,一分钱没加,我就转报给了毛主任。我只是向毛主任证明,他找我并没错,什么事我都能搞定。
& g' O6 c5 d2 O& p0 b! w! _这是典型的费力不讨好,但我不得不如此。. I4 S; G3 G, V7 x* u5 l3 B8 J
价格报给毛主任后我没有再管这事。反正我不是搞装修的,就是给我,我也做不来。" p. \( q3 K  g! x

: s* C- T4 ~- ?# }* p8 b2006年10月13日 星期五 多云
( D- ~9 n  S  W+ {" a+ z+ `( T早上,毛主任打电话给我,说他朋友看了我的价格,觉得还可以,让我到他朋友那里去谈一下。我再一次傻眼了。+ P# v6 Z8 C3 }
我也只有硬着头皮去了。去之前,我恶补了一下装修方面的知识,其实也就是记几个专业名词,好让对方不至于觉得我太外行。
2 D  N' P5 F1 x7 u/ A0 _$ `毛主任的朋友姓刘,在一个大型国企的后勤部当主管。
, X9 S; s6 _( u其实也不是正儿八经的机房装修,也就是维修翻新一下,现场看了看,我觉得应该不是太复杂。
, [% L1 o) W; k* E0 ?) i我说,专业的东西我不太懂,回头我再把技术员带来看一下。
4 _( W! |+ K' q于是我回来又去找那家公司,把现场情况描述给他们听。他们要去现场看,我不干,我得和他们先谈好分成。0 V, \$ N( _8 W3 D" e
他们也不干,非要看了现场才给我承诺,事情就僵持到那里。
  J7 j) ?, M. i: j' g; q! i/ l不得已,只能当小人。我私下找了他们公司的一个懂技术的,叫陈大明,承诺做好后利润四六开,他四我六,他答应了。在去之前,我和他签了一个类似于协议的文书。
' e( Q) E3 G- l9 a% v. m  z+ [专业就是专业,陈大明看了现场后对老刘说得头头是道。看起来老刘很信任我们,表态说:“没问题,就由你们来做,做好就行。”
/ d0 T# S% o% J1 [  \9 o" z9 W事情似乎是定了,但我知道签合同是个问题,因为我只有个建材经营部的章,而陈大明是我拉出来接私活的,根本就不可能以他们公司的名义签合同。
  m5 \6 s. t. X5 ]我只有跟老刘说实话,希望以建材经营部来和他签合同,不签施工维修,签成材料采购,变通一下。
' v2 `0 N, _0 T) r% _当然,我也不是一直都讲实话,也撒了谎,比如说这类工程我们做得多,一般几万块钱的生意我们都是这么操作的。
) M1 S/ M& v; C7 x9 H- v& C陈大明也在旁边帮腔,并随口举了一些例子来佐证。
6 K9 O. h: j. x老刘居然同意了。呵呵,这是我这个建材经营部签的第一个合同,但与建材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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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W/ ]( ?! G* P. Z% K" ?6 `3 Q: k  }2006年11月10日 星期五 阴
1 C- g" T- v+ X5 I3 w0 U6 N2 f合同签了,但在施工过程中却遇到了不少麻烦。陈大明在公司上班,不敢随便耽误,只能利用下班时间到工地来施工,而甲方对工期又催得比较紧,搞得我非常狼狈。' g& M+ O7 |! c; r9 b
另外,我发现陈大明的水平还停留在纯技术层面,他的动手能力很差,理论和实践结合得不那么好。整个施工我们走了不少弯路,最后还是另外请了一个人,才把这件事情勉强搞定。) v% m" d7 g$ m" ~5 L0 Q
原来我们预计这笔生意会有一万多块钱的利润,最终做完,我们倒亏了四千多元。
# v+ p3 t8 r5 U( e: c( V陈大明认赚不认亏,这四千多元的亏损我只好一个人承担下来。" v/ [! m! m# h
四千多块钱,差不多是我在毛主任那里做的桥架生意的全部利润,这一下就变没了。我心痛不已。更让我心痛的是,因为拖了老刘的工期,工程质量也不太过关,老刘把这事给毛主任说了。毛主任打电话把我臭骂了一通,说我只会吹牛皮,让他在朋友面前丢脸,叫我以后就不要再去找他了。# T3 k- P- n% R" W3 O% {
损失了钱,还丢了一个重要的客户,我的心情可想而知。好几天,我都无精打采。毛主任从此不会再相信我了,我辛辛苦苦建立的一个大客户,就因为我的贪欲而葬送了。6 b; T5 z4 b! c& G; A
我这是贪欲吗?
: L+ d/ x* e0 k/ _: |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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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p) G) {8 m' Q/ E' {. N$ [2 m   儿子,希望你是强者5 q& V6 [/ S3 V* K  ~: y; f9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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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1月13日 星期一 多云
5 }, R' _  p3 Y, j* a) b5 {我已回到岳母的家中。不过那里对我来说,其实就像一个旅馆,我只是每天回去睡觉而已。
( s. n2 H' [4 q, u4 R2 `' b不是不爱这里,而是,它毕竟不是我的。
8 l3 V/ |; C" n, x" X( r" j2 O我也曾经试图把它当成我的,但最终没有做到。4 a! e0 y  ~) z4 G  `
凳子搁在东边好还是搁在西边好?我没发言权。; e9 \* D# s7 s$ i; Z: G/ b! [) I
只有儿子,才能激发起我回到这里的热情。
1 |5 R/ x$ }6 G1 f4 M6 |8 A下午,我接到周媛打来的电话,说她舅公去世了,她和她父母要去奔丧,让我去接儿子,顺便开一下家长会。
' ~5 `, F0 s+ c3 |# N7 y儿子在幼儿园上中班了,以前开家长会,能不去的,我总是推托不去,都是由周媛去,或者由儿子的外公外婆代劳。
) k% y. m! ?9 y3 `我不喜欢出现在公众面前,不喜欢出现在熟人面前,不是低调,而是有些自惭形秽。( ~& P+ c+ ~# y
大约越是混得不好的人,越是喜欢紧紧地包裹自己。" P, s6 p5 k" R! T% }8 K5 n) @
我总认为任何聚会,都是为混得好的人开的,家长会也一样。5 ?" e# x" d& X$ q; h
我承认我的心理很阴暗,但我走不出来。
- t9 Q& c  O; K我常常期待着有一天我能衣着光鲜地成为聚会的中心,但每一次我都是蜷缩在聚会的角落里,舔着自己失落的伤口。; O! |% y. k' B7 |
我也尝试着表现得落落大方一些,但多年来憋屈的生活,已经把我塑造成一个谦卑的角色。
7 ]- E' A, X. E" J; g/ M所以,这一次家长会,我依然沉默着。
" S# g: h7 J# p3 S老师建议家长注重对孩子特长的培养,并推出了绘画、英语、珠心算等课外辅导班。
. Z9 }) t  @6 o. e  C# Y说实话,我对这类的课外辅导不太支持。孩子,还是让他自然生长的好,过多的培训,只会拔苗助长,到头来一事无成。( i2 V. _2 h5 [" U
但是偏偏有很多家长,希望孩子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发展,希望把孩子雕琢成自己理想的作品,完美无缺。
0 P! r, _! r3 u% ?# c所以很多家长在老师的训导下,都给孩子报了课外辅导班。我们楼下的一个家长,也就是我的邻居,一口气给他的女儿报了三门课。
# T8 h# `* e7 ?7 @4 Y3 h, q5 M我没有报。幼儿园老师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旁敲侧击地说:“希望家长多考虑孩子将来的健康发展,小的时候不多学,长大了什么都学不好。”! S% n9 B: K( z( V* H# Z
我不太同意老师的观点。我认为,孩子在幼儿园,应该学规则,学做人,磨炼性格,而不是学技术。% j0 r! [/ l- ^
请原谅,我把所有的课外辅导都归为技术。: D4 G! l6 m3 z) j1 t
我们今天可以教给孩子很多技术,但这些技术你精通吗?自己都不精通,又怎么能教好孩子?他以后能用得到吗?如果用不到,岂不是浪费孩子的精力?是他想要的吗?如果孩子自己不喜欢,强迫孩子学,有好处吗?
; P( W7 r5 }( d2 E, I, H所以,我对打着开发孩子智力的旗号,叫嚣着“不要输在起跑线上”的各类课外辅导兴趣不大。
* D8 i. [) {% y# S8 I1 o$ B除我之外,其他家长或一门或多门,都给孩子报了。$ @4 W3 _' g3 X' s
见我实在没有报名的意思,幼儿园老师开始直接问我:“准备给孩子报哪一门课?”
* h: H8 k+ @: E' D) M我讪笑着说:“还没想好,要不我和儿子商量一下?”
7 s6 s- t. y) H  t! Z8 G' ~我那邻居凑过来说:“孩子懂什么呀,随便给他报一门嘛。”  y+ A! m( y7 ~/ p7 |' M+ e
我靠,你当是买玩具吗?; f9 `2 ~& \; H9 z0 k# y
其他家长见我没报,都围了过来,唧唧喳喳地撺掇着让我给儿子报名,那阵势是假如不报,好像我就是虐待儿子一般。
( d1 f. r8 h) q% B  I有脾气暴躁,更兼极爱抱不平的女性家长,甚至在旁边抱怨说:“什么家长哦,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培养,挣钱做啥子嘛?”4 p5 k/ L, q( i+ I" B% ]7 r' A
我的脸红了。我想给大家解释我不给孩子报名的理由,但这样又未免会拆老师的台。
" w! O8 X: |$ ^) m正尴尬的时候,我听到我那邻居悄悄对老师说:“听说他经济条件不太好,不报就算了嘛。”
$ L5 S3 W  q- A* I0 z这话像瘟疫一样传开了,家长们马上就调整了气氛,由不理解转变为同情,甚至怜悯,不断说一些开导我的话来。9 \; n8 J, D; q6 R
我宁可被大家责难,也不愿听一些同情怜悯的话。
8 O, {. G: w$ q( a. P这是两种不同类型的痛苦。8 }5 w) H0 o4 c' o/ p. Z
前者是一种平等的对立,后者表明你就是典型的弱者。
& Z- {" F8 W# A- |  R( j" T( e* I老师开始打圆场,说:“不报没关系,自愿嘛。大家别围在这里了,家长会结束了,可以散了。”$ h& h' m8 x- b: r. x, f5 Z" C* Y
我说:“老师,我想给我儿子报两门,珠心算和英语。”6 X: \! d$ m  c; p' B
又是一阵惊诧,唧唧喳喳,唧唧喳喳。
% R( \7 L3 |( J. S. H5 L我牵着儿子的小手走在路上,步履沉重而又伤感。. K7 n6 r* X% g, E0 H6 f
儿子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贫穷,他还小。过不了两年,等他稍大一些,就知道攀比了。
" N6 J: j$ `9 G; b& |1 I$ i别人的爸爸干什么工作,有多少钱,开的什么车,他都会在心里拿来和我对比一番,然后就是对我的失望,再然后是自卑。
+ X( l" Z- k0 u& B) U" M也许还会因此而自闭。
+ t& O' P6 Z1 F- y# V7 ~* z9 Z我要做的,就是尽早让孩子明白,有钱固然很好,但有时候也得接受没钱的现实。; u( M1 Y3 q* y
但对孩子来说,这是个深奥的话题。/ k  @! E6 q0 u- ?$ [" G
我问儿子:“儿子,你长大了想干什么?”
0 C4 m/ J5 J+ \3 D7 [% g我给他报了珠心算和英语,我希望儿子的答案能与这两样东西沾点边。) G4 X, M& n6 H( W0 w# D6 E0 Z
我心里很鄙视自己的这种想法——我太实际了。) Y( K/ d% w$ E6 v2 ^, I1 [5 s
儿子想了想,说:“想长得和爸爸一样高。”
& }2 P' _; f! d/ I文不对题,他妈的。' f  {- }7 g0 j) q( I8 o
再问,儿子说:“想和爸爸一起去动物园。”
8 s) A( V$ _6 P. |7 @1 [' K我心里便有些异样。我从来没陪儿子去过动物园。" X) j' c5 p( m* M7 H
从来没有。" e9 L% P* T# q- u) Z2 T' g
因为过得潦倒,心里老想着改变自己的处境,于是就只看到了自己,只想到了自己,却忽略了我最亲爱的儿子。甚至,连去一次动物园,也变成了他的愿望。
# n  z% E/ M4 T3 P# j冬天,天黑得要早一些,走在路上已经有些暮色苍茫,我决定马上带儿子去动物园。: w, x9 l: F. @" U
我已经等不及了。坐在去动物园的公交车上,和儿子亲热着,却恨这车开得无比的慢。7 r! `, u2 K% R
到动物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售票处的人下了班,我和儿子只得隔着大铁门往里看。
* U0 ?% a& r( D; }# D我指着铁门里的一大片夜色,跟儿子说,哪里是老虎,哪里是孔雀,哪里是他最喜欢的长颈鹿。6 u3 w9 c( i8 |+ p: ]6 `4 d2 h& O1 d
事实上,到C市这么长时间,我也没到过动物园。
3 o1 M2 C! h: k9 c儿子使劲地睁大眼睛,随着我的手指看着,仿佛真的看到了一样。看着儿子的神情,我感觉我就是个骗子。我仅仅是为了完成陪儿子去动物园的任务,求得一点儿心理安慰。事实上,儿子什么也没  看到。
9 n- @" U0 \+ E" j- R我对儿子说:“星期天爸爸再陪你来,让你看个够。”
3 l9 P! N) d" c" k) j儿子高兴地点着头,在动物园外的广场上跑个不停。
/ X  v3 n3 s4 m/ G: T; c5 O( c入夜,儿子在我旁边睡得特别香,嫩嫩的鼻尖上有些微的汗迹。我用纸巾轻轻地替他擦拭,大约惊动了他。他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无忧无虑的年龄,快乐得像花儿一样。
9 q( \8 {: L0 E$ x1 E8 a我希望儿子不要长大,就像现在这样多好,不用体会生活的艰辛和社会的险恶,不用攀比,甚至不用奋斗。5 l2 ^) Z+ s2 J# R) m/ l" T2 o9 g
但他最终得长大,最终得承受社会带给他的压力。如果他是强者,他会战胜压力,获得他应有的位置;如果他是弱者,也许,他会过得像我一样窝囊。
0 {/ E% }4 i# ~( t. \0 l我不想他重蹈我的覆辙。我希望,希望他是一个强者,希望他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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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自己满足于挣每一分钱0 W& C4 |, T# z1 B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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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1月16日 星期四 多云转晴
& G# e4 A& m  ]) w% D机房装修这件事情对我是个打击,让我好长时间喘不过气来。
1 J' `1 D! J/ f  K: d2 O. s我的现状不允许我再犯错误。我就像一个身体孱弱的病人,只能吃补药,不能吃泻药。. n/ I# Y( ~: ]) }4 b
另外,我觉得我还应该调整一下心态。我常常有一种突然做一笔大买卖的期待,实际上就是希望一夜暴富,想立马改变自己的现状。9 ]% g% g  G! k% ?5 M% z( G
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我还不具备做大买卖的基础,机房装修就是一个明显的例证。) f* {" P. a. k# @
我极力按捺自己急于想发财的念头,把自己定位成一个挣生活费的角色,让自己满足于挣每一分钱。
" Q4 F2 g9 q5 O; u( P# H: p! W我算了一下,我每个月的硬性支出实际上只有分摊到我头上的300块钱办公室租金,其他的都是软性开支。也就是说,我每天除了日常开支之外,还得有10块钱的利润,这样才能继续支撑下去。
$ X' h. R: G) ^! b于是我就给自己定了个目标,每天挣20块钱。其中包括5块钱的交通费,3块钱的快餐费,2块钱的烟钱,剩下的10块钱就是我的利润了。
( z+ C# P* G4 A$ i; i有了这个目标,事情似乎变得简单些了。我坦率跟客户说:“你以前在哪个地方拿货,我仍然在哪里帮你拿;以前你是啥价格,我仍然给你啥价格;你可以把价格谈好后我去帮你拿,也可由我去帮你谈价格。总之,我只是想和你合作,不让你受损失。你给我一点儿跑路费,就像请个搬运工一样。而搬运工没我在这方面懂得多,我会帮你控制产品质量,搬运工就做不到这一点。”
1 n2 T! i" @! a我这么一说,愿意和我合作的人就多些了。现在的人对推销员都提防,生怕上当受骗,但对于搬运工,就没那么提防了。
  b3 h1 J$ h/ l; L  \8 \% s开始的时候,的确也有客户就把我当做搬运工。慢慢地,他们觉得我用起来比较顺手后,就叫我直接送货,有时价格都不问,我说什么价就是什么价。
9 h: D" }9 k/ Q! |当然,我销售的都是一些小额的东西,稍微上了点儿金额的我做不了,因为我没钱垫款。  W( R! {' b0 F
不过这没什么关系,我的目标本来就定得很低,只要能达到我制定的目标就可以了。如果碰上有客户找我买东西,利润值恰好又超过了我的目标,我就觉得这一天收获很大,很满足,很快乐。
: A' a5 Z; r( U8 Z9 s对于因能力所限做不了的业务,我仍然尽心尽力帮客户解决我力所能及的问题,让客户感受到我是真心为他们着想。6 p5 S/ s. m0 i+ g. p
今天,一个客户打电话给我,让我帮他买100公斤防水堵料,我居然赚了300块钱。
  Z/ B7 {2 \" r3 l; Q. r一天就赚回了一个月的利润,我简直高兴坏了,立即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向她报告了这一喜讯。
5 u% ^6 Z, N" w( |0 V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把目标定得更低一些,那么快乐就会更多一些。
: V+ `) ^! u. j* k: a* ~快乐是有感染力的,不但感染别人,更会感染自己。在快乐的心情下工作,感觉做事都会顺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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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J* X+ }4 a( A) h   遭遇资金瓶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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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F* {+ m9 J/ z5 C! @. D4 {' T2007年1月5日 星期五 多云' V3 n; Q: Z9 m3 D0 l
流动资金是个最大的问题。' o6 r. g, B; ~; A0 O  ]; e
很多客户都要求我先把货送到工地,然后付款给我。有时虽然说好货一到工地就付款给我,但由于各种原因,并没有及时兑现,那么就意味着我得过几天才能拿回我垫付的钱。) j- T9 O/ R* V
这样的情况一多,我没有本钱的劣势一下就凸显出来了。; M0 Z( d2 ^2 i' ]- e" j
我千方百计和我的上游供货商搞好关系,没事的时候就到供货商那里去坐一坐,沟通沟通,以期获得供货商的账期。
& `2 _( N# o5 U8 `在我的努力下,有几个供货商愿意赊货给我,使我可以勉强周转过来。
+ r1 m' r4 @' E& u7 d* _但供货商对我的信任很脆弱,我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我的信誉。有一次,我答应给一个供货商货款的时间到了,又没钱付给他,情急之下,找小玉借了200块钱,才应付过去。8 k, r' L4 W2 H, u5 R; n
慢慢地,我和供货商之间达成了这样的默契:平时我拿货只给他们打一张入库单就行,每个月结两次款。为了不让所有的供货商都同时来找我结款,我特意把供货商分成两批:一批8号和25号结款,另一批12号和29号结款。! I, ?; ~8 q- q5 T- o+ F" p" V
这就是所谓的拆东墙补西墙。& p# ?' h% ^; E" J; h2 U
在我没日没夜的努力下,我们的销量上升较快。到本月,我们的月销量已经达到了近五万元。
  ?2 R8 p( H! q3 A资金的瓶颈再次显现出来。
/ _' b2 d% n# v  i) o" g$ W$ s原来我把我的供货商分成两批,每批结款的时间不一样,我认为这样就可以实现始终用一批供货商的钱来进行周转的目标。
9 |# A$ a5 J* X& T) `7 h0 x1 j但实际操作却没这么容易,比如有时为了做成一笔生意,我不得不答应客户拖延货款的要求;另外,不是所有的供货商都愿意赊货给我。有的时候,我会用现金去购买材料,然后赊给客户。这样一来,我的销量越大,对资金的需求就越多。& V# T( `: |7 L! j
好几次,供货商拿着我的入库单来找我结款,我却没钱付给他们。供货商对我的信任本来就很脆弱,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就再也不肯赊货给我了。4 e5 r7 V6 g, }( c6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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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6 N* q7 {9 d5 \/ F2007年1月10日 星期三 阴
& M! _. N- E& S$ C中午,七八个供货商挤在我们的那间小办公室里,唧唧喳喳吵着向我要钱。
$ E4 O5 t# b6 {2 |我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全身上下搜集起来不到20块钱。# }' {9 D2 X, w- I! X- k6 k/ z
弟弟也没钱,我低声下气地跟我的供货商们解释,希望他们宽限几天,一旦货款到了,我亲自给他们送去。
: T$ C  Y0 _5 ~/ m有一个供货商递过来一张入库单,说只有80块钱,上次来的时候没有付给他,这次可一定得付。
$ a. ~7 P$ r: a# K  @我说下次来一起结,今天确实没钱。
3 y) i! e- [: V  O8 H' @0 H那人就火了,说:“80块钱都付不出来,做个毛生意啊?”# N% x* s7 H( _6 L
其他人也都附和起来,不满和气愤开始升温,竟然有人嘀咕,说我是个骗子。7 h- z' i. h# q+ u* o
“煽动”这个词,我在那一刻开始体会到它的威力。
9 ?& n  Q) e4 o3 c$ K8 e# I有人说我是个骗子,然后其他人就努力回忆我以前的种种不妥的地方,然后就真的认为我是骗子,一下就起哄起来。
0 J. R0 X) L/ ~有性子急的,为了保证自己不受损失,开始看我办公室里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 j4 R2 ]) q( n5 x1 {* s" W+ V3 u( Y弟弟是帮人修电脑的,办公室里有三台待修的电脑,转瞬之间,这些电脑被人抱了个精光。
$ D4 e) d  F% H, ~3 K6 O有的人我可能只欠他两三百块钱,也毫不手软地把电脑抱走了;有的供应商我欠他的钱较多,可能什么也没拿到。场面十分混乱,我努力保持清醒的头脑,记住哪些人拿了我的东西。8 W& h, U9 g& G" f, a4 k. u% v
弟弟报了警,等警察赶来时,办公室已被洗劫一空,剩下的,就是那些还没收到钱的人,他们纠缠着我不放。' H6 z2 }5 m% L- [+ k
警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说这是经济纠纷,又没出什么大的乱子。说完就走了。+ H& I  Q/ P$ x$ a
我给剩下的那些要钱的人表态说,给我三天时间,我把钱凑齐了给他们送过去。" H! A& B- ^4 c* ]
他们也没办法,总不能为这点儿钱把我打一顿吧?那样他们仍然拿不到钱。+ V" K) [7 H& s* p3 N% B
供货商走了,我和弟弟坐在办公室,相对无言。
& l+ Q; e; ~4 ~, i) v电脑是弟弟的客户的,现在被人抱走了,我该怎么办?0 B) n) W/ i6 a3 C( d1 J! Z
我相信这个社会还是善良人居多,只要我及时把钱还给他们,他们是会把电脑还给我们的。9 Z8 M9 E/ Z, V6 X1 H# q
我们算了一下,要把货款付完,得两万多块钱。我给客户们打了电话,能在近两天收回来的钱只有一万多块钱,还差一万多。
3 |' V5 B* A8 H# Y我仔细想了想能借的地方,似乎没有。4 m' j6 E" F6 A: g
我这几年和以前的朋友们几乎断绝了往来,突然找他们借钱是不现实的,更何况,就是在我住院的时候也没想过要找他们借钱。5 q+ f& z/ z0 ^% P
弟弟的那些朋友呢?自从我住院他去借钱后,他落下了一个不耿直的名声,也不好借了。
8 L* p8 s3 u% E, r( Q. t生意上有往来的朋友更是不用想。
  t" S/ R, `% {. i- R5 I我突然想到了借高利贷。
9 G* o; Q% }+ g+ ?( K. h' Q% A, g我岳母的朋友姜姓女人,也就是卖平安保险的那个女人,她在帮别人往外放高利贷,我曾偶然听岳母讲过。
. {3 H& y8 i6 H1 F$ o想到高利贷,我心里激灵了一下,好像又回到了旧社会。
0 d6 i  h- U# n) i我给姜姓女人打了个电话,说最近生意上资金有点儿吃紧,想请她帮忙借点儿带利息的钱。
5 I9 J+ d4 R- ^她问我要多少,我说两万。
7 z  n* g% W5 _) p* _姜姓女人一口拒绝,她不放心我。, X. M7 O8 I) R% [2 P
是啊,一个连三千多块保费都拿不出来的人,要借两万,谁会相信?我想请岳母给姜姓女人说说,但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 H! {$ t+ @+ {" f* f4 x ' O7 j) A" U# L8 p: I( z2 V9 q
2007年1月13日 星期六 阴
+ V6 J& v7 y, Y  T! ?" B7 A" r早上,我让弟弟到原来约好的几个客户那里去拿钱,我到我的那些债主那里去说好话。
% R8 I. A. t1 X8 v0 n我得把弟弟的电脑取回来,不能因为我的事情影响弟弟的生意。你想想,别人找你帮忙修电脑,结果电脑却被用来抵了债,这个事情传出去,弟弟吃不消。: q7 o* Z4 }/ D1 r- i
我把债主分为两批,一批是拿了我电脑的,另一批是什么都没拿着的。
$ E2 d# R4 q3 [! L  H* f( q我曾经给没有拿到东西的债主表过态,三天之内把钱给他们,现在看来三天是没有可能的了。
% @5 Y# o; u4 ~* Y8 F5 V5 D& W8 e我一家一家走访,向他们说明情况,请他们再宽限几天。6 [3 w9 G) h3 @( P5 o, r
我说:“假如我是骗子,我还会来给你们说好话吗?”
' ]: A( m0 ~0 ^; o  k7 U! W大部分人都表示理解,有不理解的,我仍然承诺在规定的时间内把钱给他们。
5 b) @3 _$ D% g5 [3 ^( ?0 y' c我算了一下,弟弟去收回来的钱足可以赎回电脑,还有点儿多余的钱,可以付一部分给他们。& U; a- M. c3 E) {" v+ J- \$ C
其实这点儿钱对他们来说不至于伤筋动骨,他们只是怕被骗。
- n1 D9 z- t: R9 l我理解,我要做的是打消他们的顾虑。
$ C: M) O  D1 t& B( {8 `: X. c2 i/ c: s等弟弟拿钱回来的时候,我去找另外一批债主。
, K& L% e' H4 b6 S2 G. k' |) T我跟他们说,欠他们的钱实在是因为资金周转不过来,对不起他们,现在我的货款回来了,希望他们把电脑给我。
$ U4 b( D1 o7 z有两家把电脑还给了我们,还有一家耍赖,不给。他说他也欠别人的钱,电脑被别人拿去抵债了,现在在别人手上。
0 `. o6 V% U$ P5 r4 L' ^9 F9 B我操,我只欠他九百多块钱的货款,那电脑至少也值个2000块钱吧?做生意做到这份心上,我真是无语了。好歹我和他们还合作过几次,咋转脸就不认人了呢?
$ l) z- s% B. o7 ^9 t! e" Z. x4 v无论我好说歹说,这丫就是耍赖。
3 u1 L5 q  `$ L. r( L3 N6 O9 W. B我看出来了,这是明着欺负人。他知道我是一个小掮客,就像河里的小鱼儿翻不起浪,故意刁难我,8 d# j) Z: b4 O! i0 m0 }
说着说着火药味就出来了。弟弟说希望他们把电脑还给我们,不然到时大家都不好过。
+ ^( v: D4 f5 E, k* u, k谁都听得出这是一句狠话。9 c/ [8 _; ?' G3 s
屋里就出来了两个人,说:“威胁谁呢?”说着他们中的一个就推了弟弟一掌。弟弟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
/ x/ B# m$ r; R3 q  S- a% @, N) r* V我心里的怒火腾一下就起来了,操起旁边的一根棍子,对着推弟弟的那人迎头就是一棒。那人慌乱中用手一挡,只听“啪”的一声,那人就号叫着蹲了下去。5 S. Z! {* X! {3 W5 n+ x
这几年来,因为穷,我处处憋闷,处处不顺心,处处被侮辱。所有的委屈,被我用这根棍子释放了。- r0 Q: k' M+ L
弟弟个子小,被一个人按在地上,我赶过去,一脚踹开那人,把弟弟从地上拉起来。% V! a* G: H. o0 X
真是打架亲兄弟啊,我们两兄弟抄起家伙,一阵乱打。
; J9 h, T; `0 O7 J) G* w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警察也随即赶来。
) L9 ~& H2 S1 m$ P# P9 L/ P9 w我们被带到派出所做笔录,那家店里的人有一个被送往医院。
  F' }! g# i% T' z7 s# l弟弟也去了医院,混乱中他被人一拳打在脸上,起了一个血包。2 c4 ~* \# M" B
派出所是个息事宁人的地方,警察都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笔录当晚,我们各自回家,后来又到派出所去调解了几次,结果是电脑还给我了,我还清了对方的货款,双方各伤一人。对方的伤重一些,手臂骨裂,加上打烂了对方一些货,我们总共补给他8000块钱。
3 U- I# ~* |4 G1 y打了一架,损失8000块钱,我心里很痛,但却多了一点儿做男人的自信。( ]" i# T! m% q
别看有的人平时声色俱厉,轮到动手的时候,大部分都是乌龟。
5 V  f% I/ C; i; b. h9 N : U# O; v$ p1 W* w; S& `

; q2 W6 T, B' k8 U: S2 k% N   年底的收益2 e2 E, _: Q/ S  a- `) V
1 g  t6 t. I& _" I1 Y) r+ [! \
2007年1月29日 星期一 多云, \/ |1 k+ j2 z$ b" O  x
弟弟的电脑维修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每个月都入不敷出,基本上都是我帮他贴钱。; M) A3 Q6 [6 h0 I9 w
腊月初,我对弟弟说:“干脆还是合在一起做算了。”9 |1 I& q' N- b) h7 P
弟弟有些犹豫。5 e7 e2 b( e. ?* h5 S: q' m
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个结。# H! }+ w0 |: @) ~, Z6 F( C1 }
在我生病刚出院不久,弟弟作出了和我分家的决定,而那时是我最困难的时候。$ L- _, ?3 e6 d9 l
我虽然理解他的决定,但他自己似乎有些负疚感。3 Q7 w! D- Q" M; e, O. X# _1 {
分家后,我和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方面的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 }6 ^, k* ?4 ^% D4 D弟弟最终还是同意了合伙的建议,但他说了一句话让我崩溃。( E$ ~& J6 i# T* J- t
他说:“不是我想和你合伙,是你硬拉着我合伙的。”9 a& x: F/ d7 o  y8 i
我懂他的意思,现在我能养活自己了,如果他主动和我合伙,显得他势利。/ ^! \% v. j+ h& r3 J. G7 f
我笑笑,说:“本来就是我想和你合伙啊。别想这么多,想想我们俩和别人打架的情形。”
0 R; Q. G6 C( R5 g6 ~1 [兄弟就是兄弟,但兄弟也是人,不能因为我们是兄弟,就不允许对方有一点儿私心杂念。# O0 T' e* i: B3 r" k
我仍然分给弟弟一半的股份,让弟弟负责联系上游商家,我负责销售。
8 _1 g2 G+ R. p1 z" Y% h! l联系上游商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们做的东西实在是太杂了,只要客户需要,什么都卖,这其实对弟弟是个考验。一旦有客户找我要东西,他得以最快的时间把东西找回来。, N/ W* a7 R: j
没有任何库存,纯粹买空卖空。
, j- V1 x3 d! o3 Q/ j6 t: Y好在弟弟和我一起这么久,对其中的一些门道也非常清楚。
/ M! _% Z0 f4 i  [; P( L有弟弟在后面支撑,我就专心到外面跑业务。
- S8 z* S6 f/ E8 Z$ Z2 X3 O我们跑业务真的是跑,用腿;但又不是真的跑,是走,走路。% S' _; e; G; W- G# N9 z
一般我都会坐公交车到一个大概的地方,然后下车步行。遇到有可能产生业务的地方,就停下来问一下。
, |, ^2 o& Z2 k$ W. a  z  w这其实与一个乞丐没啥区别。乞丐是明目张胆地乞讨,而我们只是披了一件做业务的外衣,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0 b  l, l3 R4 J4 m6 q. ^! D. [$ l( u1 n+ \$ f% h2 r$ _
2007年2月6日 腊月十九 星期二 晴
7 b4 ?' t) @* t转眼已到了年底,我开始盘点这一年的收益。0 V" m+ C- q# y+ \1 W3 p" h
有一些应收款没有收回来,还有两个客户直接消失了。扣除所有的应付款后,我手上的现金有一万两千多元。
: D+ {0 ?& Z: _5 I' v! T0 \手里拿着钱,心里五味杂陈。
7 U3 f8 F0 }1 ~. _) Q2 U6 ]% u一年来,风里来雨里去,没有节假日之分,没有上下班之分,时时小心谨慎,处处赔着笑脸,无非就是为了这几张纸而已。
; I3 S! r4 p* D1 T, k3 S可就是几张纸,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活质量,也决定了一人的地位和身份。
3 Y( @4 n  x- J7 M2 s% @多少人为了钱铤而走险,多少人倒在了挣钱的路上。$ L$ S6 y& }# G
钱钱钱,命相连。% A. ^9 J4 `2 \! V% h7 R
然而,这点儿钱能用来做什么呢?买不了房子,更养不了老。说句不吉利的话,一场小病就有可能把这点儿钱耗费干净。$ p! l$ z7 {% U" ?' f9 m
所以我的心里并不安稳。8 k( G  ?- b5 u5 {& [4 X' f* H
但不管怎么说,相比以前,我们还是进步了。. z: M# g- @  |3 O4 X- ]0 Z
我提议找个餐馆和弟弟一起好好吃顿饭,算是团年。
/ c2 d; f8 Q$ L已经很久没有正经下馆子了。以前,如果我们要在外面吃饭,通常都是吃盒饭,或者在路边餐馆吃面条。
/ H; }( f$ E: U1 D2 n  X这次,我们点了四菜一汤,还要了一瓶泸州老窖,五十几块钱的 那种。( C# E5 o! c1 d0 {6 T) B
我们边吃饭,边商量着我们的未来。# b  ]' w. Z% l1 P: C' B
我对弟弟说:“现在,我们算是在悬崖边勒住了马。从明年开始,我们要让马走到正确的道路上来。”5 K8 a# B6 P  C) s4 q3 r0 [
对于我们来讲,哪条路是正确的路呢?
3 n1 S. G9 K) q我仔细分析过,我们这个建材经营部,实际上是一个搬运机构。我们赚的,无非是建材市场和使用单位之间的搬运费。" B3 W$ h/ B5 ^' {" I6 B
事实上,我们的生存空间是很有限的。
3 e, @  h) Z; n0 ~7 r我认为,我们必须找准一个行业。先进入这个行业,然后再想办法站稳脚跟,慢慢发展。最后要在这个行业内有自己的地位。, R! V4 C4 n. v" W) y
我给弟弟列举了许多知名的公司,都是在某一行业内专注于某一产品,然后慢慢发展壮大的。搞生产的有,搞经销的也有。
0 u' _' G6 h9 n  T而我们现在,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别人要啥就卖啥,一天到晚累得不行,但最终只能维持个生计。
3 O4 x9 ?9 @1 i; `事实上,我们连生计都无法维持。! [  S2 j! y  s4 Y  ?
维持生计最基本的东西——房子,我们有吗?8 L% M; u& G' Z
弟弟也清楚这一点,但苦于无法准确找到某个适合我们的行业。
0 c$ A& |  y* i) O1 i( c' G3 a: s不管哪个行业都需要足够的资本,而我们没有。/ f' b# b' B5 X+ ?. k9 S( r
弟弟又列举了一些进入成本比较低的行业,我又觉得不合适。4 R7 U/ e# o6 {7 X3 k# h, R( j* V% R
一顿饭吃了两三个小时,我们还是没有商量出个结果来。' f# X1 ^1 x. o

& h0 s! |1 X( E4 x( O4 s! A3 y: G9 u2007年2月15日 腊月二十八 星期四 多云
  B+ O5 ?0 H, k1 S春节,弟弟没有回老家,他不回去的理由是春运期间路上挤,并且车费也贵。7 v! C' @' Z+ x; v/ T% i$ l" Q
但我知道这不过是借口罢了。
/ I: m8 o& o6 [5 w弟弟都快28岁了,还没有女朋友。他不回家的原因,是逃避乡邻们的追问。' N$ c) ^6 ]' ?, b# p1 |) V" _
在我们老家,28岁已经是很不小的年龄了。
$ C0 ~. z+ W( [) p$ n/ F, W% C5 M到这个年龄还没结婚,大家都会帮忙着急,轮流来询问,轮流帮忙出主意,好像这成了大家的事情。
4 y( K/ d/ z" I6 n; T# @5 U" n' a而母亲也会不断恳求大家帮忙介绍介绍,她已经很担心自己最小的儿子找不上女朋友了。
' k; ]/ ^) a0 @2 G' M! v( T弟弟对这一状况已经很了解了,去年春节回家的时候,就已经遭遇了这样的“围剿”。
! D. i! C4 P. d# `8 v6 s他当时就说:“明年春节一定带一个回来。”
$ V6 ^2 Z  d6 n% E; ~8 T! E4 Y, }. |( C弟弟其实也想带一个回去。今年年中的时候,弟弟曾交了一个女朋友,但只交往了两个月就分手了。( k# R& `. h0 Q: N
具体原因弟弟没跟我说,我只记得弟弟那段时间特委靡,整天无精打采的。, x3 w2 d9 p& I+ h$ S+ s+ W- U5 ]7 p8 V
后来弟弟一直尝试着再交一个,但一直没有合适的。* o- J3 ?3 P7 |; W
有一次,弟弟在办公室赌气似的说,这辈子他不想再找女朋友了。他说现在的女人一个个现实得很,交往两天就问你一个月挣多少钱,有没有房子,有没有车子。
9 w7 d* S' f$ w+ o$ n7 ?( i, F, i在我眼里,弟弟是个值得女人托付的人,诚实,肯干,舍得吃苦。这些都是中国男人的优秀品质,但是,这些品质很多女人看不见,她们只看得见钱。
: z) v" Y% r; F* K6 W其实,不结婚又怎么样?等今后有了钱,还怕没女人来找?, C* m; o' `1 P& P) u8 |
只不过,弟弟需要给父母一个交待,给传统观念一个交待。
! Q: F* T& l: _9 O, D毕竟,女大当嫁,男大当婚。
$ [/ f6 K# i. F9 J% J; ^8 N在他没法交待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只有逃避。
" ^- q! g* |7 g, J/ d1 t # ]2 a, `$ n' y
   家里的事儿,还是坦然面对好些$ H4 p8 r- o8 ]3 E6 Q3 r)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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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10:08 | 显示全部楼层
2007年2月17日 除夕 星期六 晴
' t( j; h# a$ _今天是大年三十,晚上,我回到了岳母的家。. P  R$ X% j) L2 p
回家之前,我曾经做过一些挣扎。我犹豫着是不是像去年一样,找个借口逃离一年一度的家庭聚会。
0 o, |  M1 g8 Y) W& N但最终,我选择了面对。
; [3 X. I% G8 N一是我比去年混得好一些了,心里有了一点点自信;另外,我觉得很多东西,坦然面对比逃避要好。
! L0 W; i6 V5 u7 J7 R# p" b" {就像一个脸上长麻子的人,他可以选择用布遮住他的脸,但阻挡不住别人的议论:他之所以遮住脸,是因为他长有麻子。
5 |8 |( x% ], m+ ~: G2 a) r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各样的议论,越来越凶猛,最终大家便怕见此人。
: o0 {# L/ p8 f- O: h3 f我现在的境况,就像一个脸上长有麻子的人,想努力地遮住自己的脸。) L' t3 |- H6 y. i
与其让别人背地里谈论,不如坦然承认自己的确混得不好。向他们展现一下我的真实生活,尽量麻木一些,习惯就好了。
& z$ L0 \1 E1 z7 }" O晚上吃团圆饭的时候,岳父特地问了一声:“明天有没有其他安排?没有的话就一起到周媛的二爸家去,今年轮到他家了。”
+ z7 X+ s; W- B* F" J! E8 x9 t8 O我说:“没啥安排,一起去吧。”5 z  {6 F( R9 ?
儿子要去放烟花,我突然想起还没来得及去给他买。; l, J3 E, f& T  N1 f" z* J+ Y
周媛说:“去年的烟花没有放,就藏在床下面。”
  e) z3 H* }& ^, l& Z/ w7 M我怔了一下,想问为什么,却没有问。
- x/ b  C7 _1 H/ w! s" S我默默地在床下搜出了去年的烟花爆竹,稍微有些潮了,不过看起来并无什么大碍。8 N. Y+ _$ W1 l: w
我拉着儿子来到楼下,点上烟,心里默默地祈祷:假如这些烟花还能燃放,那么我2007年一定很顺利。- I# |3 g" h. t
我将烟头伸向引信,一阵青烟冒出,“啪”的一声,烟花冲了出去,在半空炸响。: ^" s: m# Z  _/ a! a
我心里一阵欢喜,回过头,看见儿子捂着耳朵高兴地跳着。不远处,周媛也捂着耳朵,一脸的笑意。
! n( @8 Q( \# {  j我心里动了一下,把正在燃放的烟花递给周媛。她迟疑地接过去,牙关紧咬,眼睛眯着看向一边,听见烟花炸响之后,像碰了炭火似的急忙扔下,欢笑着和儿子抱在一起。
) R2 u8 ?/ n7 W( M' P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周媛这么开心了,我心里有一点儿酸。  I& J2 K% e/ y6 C9 c
因为要看春节晚会,周媛玩了一阵后就回家了。我和儿子在楼下肆意地逗乐,空气中全是硫黄和硝的味道。" Y# t" b& Z/ C) M4 O. b
儿子在我的调教和鼓励下,终于也敢大着胆子放烟花了。每放一响,他都要激动地欢呼跳跃一下。
& \4 f$ k! V  {" ?' I7 |3 O烟花和爆竹很快放完了,儿子意犹未尽,嚷着还要放,我许诺明天再去给他买一些,他才肯作罢。( t; y) T7 c0 v/ ?& v4 o
这份肆意的欢乐,原本在去年他就应该享有的,因为我的逃避,拖到了今年。0 ~6 e" G7 g" l! l& g  B% A' a
回到家,电视里正演着白云和黑土的吵闹,岳父母和周媛时时爆发出一阵笑声。我站在旁边静静地看了一阵,有时也跟着笑几声,笑过,心里有些空荡荡。4 D4 V2 v3 O; N+ h/ W8 B
临睡前,我找到儿子的存钱罐,往里塞了100块钱。我对儿子说:“这是爸爸给你的压岁钱,你长大了记得要混得比爸爸好哦。”! H& y6 i3 s3 C1 U+ ^: r' a2 m, _
这是我第二次给儿子压岁钱。第一次是2003年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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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2月18日 星期日 晴
( Y+ Y) T' M" {1 y% v正月初一。
. x# g& s/ n: ~1 T% h* o1 l% S大街上其实并不热闹,很多人都选择了窝在家里。$ d; y) P2 P) J% h% F" O; I
不知是我心态的原因,还是本来就是这样,我觉得春节越来越不热闹了,缺少一种过节的气氛。0 H# a* l/ L" N$ e
我们坐车来到周媛的二爸家,屋里已聚集了很多人,看见我们进来,大家都热情地招呼起来。1 L0 g% t, N# o8 B9 F2 I* J! {
对于我,大家都是这样招呼:“嗨,好几年都没看见你了,稀客呀。”接下来就是问:“怎么样,混得不错吧?”4 V7 Q2 s6 K& H
我用一种谦卑的神态回答:“一般吧,混口饭吃。”2 R' Z8 }  a' F4 c$ m& S
大家落座,二十余人把客厅挤得满满当当。客厅沙发不够坐,周媛二爸就临时找了一些塑料凳,大家凑合着坐下。! P% F% ?) w! `6 H
进入叙旧环节,话题很多,通常都是由询问某人过得咋样谈起。
9 F# I6 `1 z/ M) H! s6 {2 }- o/ ?0 W大家似乎都过得不错。7 P) M- Y+ _* z! g" ^3 Y6 y
我抱着儿子坐在一个角落里,害怕把话题扯到我身上。我希望被忽视。$ _& v8 z- p  I+ P
这种担心很多余,大家都被两个高谈阔论的人吸引。
+ F. n/ T2 P. u% Q/ V+ ?3 t1 i一个姓高,周媛堂妹的老公。搞土建的,四十多岁,离过婚,据说很有钱。他算半个主人,他的岳父便是周媛的二爸。" ^* U* x) N3 u' m6 q0 ^
一个姓孙,周媛表姐的老公。他开一家五金公司,四十多岁,也离过婚,据说也很有钱。: _9 ]- E& c& I0 ~* a
因为年龄都比我大,我以高哥和孙哥相称。
3 o+ ~4 N' y6 c- E5 K以前,周媛和我赌气时就常拿这两个人来挤兑我,说她姐姐妹妹都嫁得好,只有她命苦,嫁给我这个没用的男人。
* H6 w$ C7 m# ?+ r& V我就笑着说:“她们嫁的是二婚,你嫁的是原装,有什么不满足的?”
6 C. ?% n  C$ m; L' w( o周媛问:“以后你有钱了,会不会也离婚,再去找个年轻的?”3 r( Y1 q% T9 d3 U# c5 e
我就故意说:“我现在这么穷,哪敢有这想法啊。”9 B( H2 h% F! m& Z
女人就是这样,一方面嫌老公穷,一方面又担心老公富了自己地位不保。
% n2 @8 ^" j$ S1 h# ~, d其实,又岂止是女人这样,任何人都是这样,即使不是感情方面,也是在其他方面。$ L. Q1 l+ d+ c  @  v) \6 G& D. r
患得患失,人性如此。1 Z0 B3 ]  B, d. l% W$ Z
高和孙在谈论他们的车。高开的是奥迪,他说他原来准备买宝马,太张扬,奥迪含蓄一些。1 h- l/ x1 _/ H# |9 ]; m
孙开的是凯美瑞,他说他没必要买好车装点门面,高是做工程的,应该买好车体现实力。言下之意是他要买的话,是买得起的。
3 E5 p! V. a1 z- Z我们都被他们二人的话题吸引。听者当中,我想很多人和我一样,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有车开。4 ^& ?' Q. k, V6 c1 i: D
话题随后转移到身体方面,重心便转向了老人。这是老年人之间的话题,年轻人口是心非地嘘寒问暖一阵,有的借故上厕所,有的试图转移到自己关心的话题。- |& n3 ~* g1 d. \0 a! @
年轻人除了关心钱,有几个真正关心老人?
7 b+ H; I9 e( q2 k7 I- ]吃饭的时候,我不幸和高和孙坐在了一桌。原本,我是希望抱着儿子和老人们一桌的,但被高硬拉了过去。我把儿子也带了过去,我希望他们见我专心照顾儿子而不去打扰我。; }4 D+ D6 R; B1 G
可恨的是小家伙只陪我坐了几分钟,就跑到他妈妈那里去了。5 J" ^  e" l3 d& ?
喝酒,一醉解千愁。
- F9 d% Z3 q* _) h% q; Z酒桌的气氛其实还是蛮融洽的,大家相互敬酒,说一些“恭喜发财、新年快乐”之类的套话。酒到酣处,才又开始热闹起来。
( P+ C# s2 ^: r: ?& l人都是好斗的,酒桌上也如此,都在找各种理由逼对方多喝一些,以表示自己策略上的胜利。% i! U& y; ~1 N3 r- L% @
开始时我尽量做到少说少喝,到后来,便逐渐放开了,管他娘的,谁怕谁啊。
6 U. V+ C; c/ S( [7 U6 }高和孙依然是桌上的中心。喝到后来,火力就全部对准高了。3 o- g  m8 E9 Z
孙向高敬酒,孙说:“高兄,你那工作性质我清楚,要经常陪客人喝酒。你酒量大,我不能和你硬顶,我喝一半你干了。”+ j, }# {" w6 W+ u$ Q- T( v6 Y1 W
高当然不干,扯了半天,两人一齐干了杯。  X1 j! u- {- C% w/ i1 @
高见大家都把矛头对准他,自然不干,便说要喝大家一起喝,喝多少都行。! Z: D% x3 y1 g$ F
我不想再喝了,就想借故离席,却被孙一把拉住。他说:“我们是老挑(C市土话,连襟的意思),几年不见,今天见了,不喝痛快不准走。”
1 B3 s3 _6 C% U- I# }高也拉住我不放,一脸诚恳地对我说:“我们今天放开了喝。我平常喝酒,大都是陪客人喝,钱没少花,可喝起来不够味,怕客人没喝好,又怕客人喝醉。酒喝在嘴里,眼里得察言观色,怕客人不满意,得随时调节酒桌上的气氛。累,你知道不?”
  \  k! V9 T  }. ^0 A4 B* u- i我点点头,重新入座。: \. j- t5 e3 M% C5 i) m  U% ?( A
桌上其他不喝酒的人主动撤了出去,我们这桌剩下了四个男人,除高和孙外,还有一个是周媛的远房表弟,姓罗。我们对怎样喝酒一直达不成共识。高酒量好,要求大家一样喝;孙不干,强调随意。
3 d  K/ \& a; b我提议说:“要不划拳,谁输了谁喝。”* c- Q1 Z6 T& @& ~
我提这个建议的时候其实很犹豫,高和孙都是经常混大场面的人,而划拳是街边粗汉的方式,毕竟不登大雅之堂。$ z; U$ @: O# \0 [
令我意外的是,大家居然都很乐意。. V0 D: \2 n, F; ]8 p( L2 i  \% Z
高先坐庄,一圈下来,高只赢了孙,喝了两杯。
4 }4 i. H  h- a8 j& }接下来孙坐庄,也喝了两杯。7 m0 ~* s5 g* P& P' z
猜拳行令,气氛热烈。1 c3 o2 |  U0 o! h6 ?6 o
其他不喝酒的人都过来围着我们,看我们猜拳喝酒。见谁赢了或输了,便哄的一声,在旁边起哄。1 g9 A$ E4 m% X: F
我刚从学校出来那阵,在工厂上班,闲暇时便和工友猜拳喝酒,颇有些猜拳的老底子,所以我和高他们猜起拳来,赢的时候居多。4 d) P6 k' {/ V4 C0 ]
高输得惨不忍睹,说话舌头已经大了,兴致却高得很。他对周媛的二爸说:“再拿一瓶酒来,拿好点的,1573。”& d# ]! k3 n& p, e( n% g; ?, b
1573是好酒,我只听说过,从来没喝过,所以酒拿上来的时候,我有意输了一拳。1 k7 L" ~- P% j) Y2 R' w0 |9 R/ u
的确是好酒,醇和、浓郁,带有一点儿黏稠。酒杯看似喝干了,过了一阵儿,沾在杯壁上的酒液又会缓缓聚积到杯底。
- s' {, X4 w) Y8 U: t3 f再好的酒也不能多喝,酒毕竟是醉人的。一瓶酒喝完,高已经醉态毕现,说话结结巴巴的,不断重复地说:“今天喝得高兴,比和客户喝酒高兴,这才是真的喝酒。”说着说着就骂起客户来,说他虽然挣了两个钱,却长期在客户面前装孙子,就是对普通的办事人员,也得随时赔着笑脸。
& s1 e$ z$ ]4 T1 q8 S8 l: M到后来,许是触动了心底的隐痛,他竟然当众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煞是悲伤。5 l5 n  N) g: B5 Y# ~# H, t0 w
众人慌了手脚,急忙帮他洗了脸,扶他到床上休息。
+ g; @  U: s/ l" J+ o, A5 d人啊,都不容易,被人仰望的同时,也在被人俯视。1 X% e) Z! ~: l) l+ B

) P- ?0 J5 f/ J9 C   没有朋友,就意味着没有团队
( x6 {* R( U) h2 v! S+ E0 i8 y) E* v
2007年2月19日 星期一 晴
  _! d8 I. A& G" w0 `- [正月初一就这么过去了,我参加了一场欢乐祥和的聚会。今天,我找了个借口,离开家到了弟弟那里,去看他春节过得怎么样。
$ {7 y7 @! T# f3 }$ g4 [" {弟弟坐在那里发短信,短信音时不时地响起。
/ k' u- _  e' N+ i( z4 B2 ]我也拿出手机,忽然感到非常失落。
& b3 ~5 P( B3 F这个春节,除了赵均和小玉,没有一个朋友给我发新年祝福的短信。而赵均和小玉都只能算是新朋友。
( K! p% o0 o, x% L8 y, @我的那些老朋友,都已经把我忘记了。
( E& _8 z: B! \) n3 n( ^2 J5 s% d! m我突然觉得很需要朋友,这是一种精神需求。而在一年前,我不敢有这样的需求。连饭都吃不饱,还敢有精神需求?扯淡。
+ s" {9 V1 u& n0 X# Z' [6 r我翻着手机上的通讯录,一个一个熟悉的名字跳了出来。每一个名字都能带来一个熟悉的场景,这些场景好像就在眼前,但人却已经生疏了。: O; u+ v) P, B
想了想,我决定给张鹏发一个短信。/ l& S6 T: N: W' E7 i) [
张鹏是我的初中校友,现在是C市一个局的副处长。0 \; d- z# y! g# \9 |
当时我们学校一个年级有四个班,张鹏和我没在同一个班,但因为家庭条件等各方面都相近,又都喜欢打球,所以关系一直很不错。
! `+ S# g$ B) \8 i. Z0 k初中毕业后,张鹏考了个师范,他的未来是教师。但教师不是张鹏的理想,他考师范只是跳出农门的一种手段。
3 Z" K8 s6 t. G7 c! S但张鹏仍然当了一名教师,师范毕业后,他被分配到我们乡的一个村小里。6 w+ h' K- r; e; d, _+ V3 O: F+ S
他的身份已经不是农民了,但仍然生活在农民堆里。6 I1 G" p; t. ~7 M) n" e3 e
村小只有两个公办教师,张鹏理所当然地当起了副校长。隔年他当了校长,再过两年,又调到中心学校当副校长。
; H# g/ w# u& g张鹏的人生大跃进就开始于当这个中心学校的副校长。
* A0 [* W( ]) d有一次,县委的一个领导到乡里面检查工作,顺便到中心学校去看了看,发现了张鹏这个人才。说张鹏是人才,是因为领导觉得张鹏年轻,更重要的是张鹏能喝酒。
, ^" _4 h9 v# W/ r+ Y有一年,张鹏和我,还有另外一个朋友一起喝酒,我们两个都没喝赢他。据他自己讲,白酒喝一斤他不会醉。
; `$ d! p  |5 P% d+ e) S这样,张鹏就被调到县教委去做了一名办事员。: w: k& [+ e+ E
以后的发展轨迹我没特别留意,据说他在县里面换了几个单位,直到调到C市。
* e8 Y+ L; K8 h6 l" U山鸡变成了金凤凰。我至今都不觉得张鹏有什么特别出众的能力。口才吗?他至今说话还有些口吃呢。但他就是混得好,比我还小几个月,都已经副处了。
! D. `0 [# u% T' h; j原本几条平行运行的轨道,在某个地方不经意拉开了差距,一经拉开,差距越来越大。" V# h8 {5 t5 K
张鹏他们那一批出来的师范生,只有很少的人在教书。其他的大都进了机关,混了个一官半职。3 \- y: c: j( Z/ f/ |! ]
而我们始终行走在迷宫中,没有人给指明方向,全得靠自己去闯。偶尔,有人会给你指一条路,结果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 I. R1 Z: U7 n8 z2 f5 d0 v: A
可能这就是命运吧。但我不这么觉得,因为命运从来没有给过我们对等的机会。
5 w& G* F% p) N3 H7 R* X* }$ t- F我刚到C市的时候,张鹏还在区县;我到C市的第二年,他就调上来了。
* Y* q$ ~& G: }) o4 ]初来乍到,我们在C市都没几个朋友。到了周末,常常挤在一张床上,不是在我的出租房,就是在他的宿舍。: \5 O9 C6 H: j0 l% K4 t7 E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R, W5 g7 T# H4 u- @) b$ P
那时我们都没有女朋友,生活简单而快乐。, Q. ]- s; [& W3 o, ]/ M! s& p
后来,有几个老乡也调到了C市,圈子便大了些。但基本上,我和张鹏是这个圈子的中心。我租住的房间,就成了我们的俱乐部。
  N0 r4 V% o( e7 m我们都是年轻人,谈论的话题无所不包。但钱和女人,是永远陈旧而又新鲜的话题。
6 V. s; m- g) \# l8 ?或者,聚众打牌。斗地主,便是我在那时学会的。
' S8 [, }/ l0 R& x" [, I. y$ `其时我的经济状况还可以,比张鹏他们几个收入要高些,他们便变着法儿赢我的钱。有时,甚至明着耍赖。0 P/ D5 x" m9 T5 B
我从没在乎过,我把朋友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出门吃饭,也总是有人招呼着让我请客。于是我便真的掏腰包付账。
% S+ J" W6 _8 C5 b我的钱都是大家在安排,不过我很享受这种状态。
5 x- R. J% K% n  y众星捧月是一种虚荣,和明星的感觉一样。
3 s: `1 n6 Y; J9 S/ @9 a! i我承认我很虚荣,我的虚荣是用来掩饰自卑的。0 i2 ^. K( ~- ~( M- }
我是个打工者,而张鹏他们,要么在政府机关,要么在大型国企,聚在一起,除了谈钱和女人,便是自己的未来。
. {4 q  M$ z9 ~& _0 F似乎他们都有很好的未来,至少他们可以憧憬。他们可以憧憬着将来当个局长,或者将来当个国企的总经理,我能憧憬什么?: o8 t$ C2 U  I
他们可以看清未来的方向,然后不咸不淡地排着队,耐心地等待机会的降临。即便没有什么提拔的机会,他们也不担心饿饭,反正有国家养着。: A3 y( B: l4 M$ O" Z0 P( H
我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但注定不是坦途。你现在拿着高薪,说不定明天你就失业在家。* X$ B4 j6 s8 [. k4 X5 q6 J
这就是所谓的白领,光鲜着,迷茫着,也自卑着。% a  l* T2 ~; D- X. [
所以,和张鹏他们在一起,骨子里我是自卑的。, x, k; t5 w8 x4 m
因为自卑,花钱才大方,花钱买面子。
1 O- e6 _' g3 o. a! L( _后来,张鹏在单位集资买了房子,其他几个朋友也差不多先后享受了这种待遇。我和他们来往得便少了些。
8 ~9 A" N0 @1 n0 w7 n% E& T人家有房子,你有吗?你比人家还早到C市呢。
- I; M- Q2 L, ?朋友之间,是需要平视的。别人在不断地进步,不断地提高,而你还是老样子,甚至不如以前。你看朋友,需仰视才见。3 v" b& r2 a+ L5 k
当你看朋友需要仰视的时候,你觉得他还是你的朋友吗?
( u7 c: ^: d3 s最多,你会对另外的朋友介绍说:某某是我朋友。这是一种自豪,也是一种虚荣。
- }/ P* [2 k% C- }% K' w后来,我和张鹏他们的联系就渐渐少了。有几次张鹏约我,我都避而不见,最终,便不再联系。
# [) m2 @: I; }在准备给张鹏发短信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怕他认为我想巴结他。但昨天和周媛他们那一大家亲戚聚会过后,我觉得很多时候我是庸人自扰。
4 g2 \# p0 {, Q7 n3 l- K: C我心里这么想,别人未必就这么看。
1 h" g/ }& o  ^: P8 y再说,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思考,我觉得我必须恢复和那些老朋友的联系。- o. ~$ A% {$ O
这个社会,没有朋友,就意味着你没有团队。一个没有团队的人是干不成什么事的。1 ~* @; R. f8 Q' K8 [2 x( t5 I' ~
所以,即便被认为是巴结,也没什么大不了,天下谁人不巴结?9 t4 d9 F  h! L6 f
当你自豪地宣称你和某某是朋友的时候,就已经巴结了。0 \* z# o9 I; ]  L% X5 A2 z
所以,我还是按下了发送键,把我对张鹏的祝福送了出去。
9 q: v8 |& H' ?+ a+ L张鹏没有回短信,在我意料之中,但我还是有些失望。7 M  V* q. T5 Q" H. O' W! r/ t
但是,我已经决定要和这些老朋友恢复联系了。这不仅仅是精神需求,还有,如果我真的要混出个人模狗样,我回避不了他们。0 T9 R& f# E/ G( i2 o) \% F
回避改变不了我潦倒的现状,与其这样,还不如主动联系他们,或许他们能带给我一点儿帮助呢。
8 \5 k: _9 ?2 _7 k: T# y0 {' g 8 G5 @3 ]4 ^9 Y; L0 ~- a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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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2月25日 星期日 晴$ Q' h7 Q! \8 x9 p3 {3 c3 r; z
今天是正月初八,我们开始上班。9 t. m* \0 c% ~
我和弟弟坐在办公室中,规划着2007年的目标。
1 S5 a0 Z, h. y" G8 J我说:“我已经想好了,今年想大干一番,挣一套房子,在过春节的时候就有自己的自由空间了。”8 o& f! A% d( W7 u* B
弟弟笑,说:“我经常听你说要大干一番,可你现在连买厕所的钱都没有。”
! |( ~- S/ I1 `% k- k' K我也笑。( R4 j# f' b2 e% P; o- K% Q
我对弟弟说:“我觉得我们现在还缺点什么。”/ ]8 M, o7 L- F( ~2 a
弟弟说:“缺的可多了,尤其缺钱。”
# ^% h) b8 M0 W6 }; T9 b我笑,我说:“我们现在还缺朋友。朋友少,圈子就窄,圈子窄,就变成了井底之蛙。”- I  J# D  i2 ^# y( \
弟弟不以为然地说:“那些酒肉朋友有什么用?你以前不是朋友多吗?你混得差的时候,你的那些朋友到哪里去了?”
  h+ `, X9 T- l弟弟的话噎了我一下。顿了一下,我才说:“你不能这么说。很多情况是我自己的原因,不能轻易赖别人。”
* z  A) f% U+ q( \9 \: v. S的确,在我混得差的时候,我和很多朋友都疏远了。有的是我刻意疏远,有的是刻意疏远我。总之,差不多都不联系了。
( k/ D2 B& V6 j. Z, F$ e但是,一个人要在社会立足,离不开朋友。9 ^: u3 H4 u; d
一个人的见识始终是有限的,而有几个朋友帮忙参谋,见识就提高了。' X% w: B" I- }* r
就拿我现在来说,我对2007年的路怎么走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思路。走去年的路子吗?去年的策略是别人要什么就卖什么,这样的后果是我们必须了解客户的所有需求,并且做到每一样东西至少都要和客户同样了解,否则客户就可能不相信你。0 K2 b$ r, d  [& d
按去年的做法,就是希望做尽天下所有的生意。+ v$ p  s+ S2 K, B, z: t' g. q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1 L5 G1 b( ~9 N8 e$ I- S今年我们必须改变策略,不然人累死了,钱还不一定挣得到。
7 u2 P& _2 T, K# r- m* S当然,在有具体策略之前,还得像去年一样,蚂蚁搬家似的一点一点努力去挣。否则又会回到2005年的窘境。
( G! `, M" T) ~% [- y但我们得有一个改变策略的意识,否则最终的结局一定不好。
! ^) {# J$ b( L# A今年是什么策略呢?记得去年和弟弟一起团年的时候我们也探讨过,没有探讨出个眉目。
# [% B) f3 f) l7 z& k  R# ]所以,我觉得我们的见识不够,还要开阔眼界。' N( p1 w) C) p7 Z
要开阔眼界,就只有不断学习,结交朋友。
3 ~" ?: o8 o- {7 I1 R再说,朋友多了,对社会也会有更深的了解。
% o: i( P! {3 P+ |$ [8 F7 N1 R现在的人有一个误区,以为通过网络就能了解社会的全部,大错特错。
$ d$ Y1 |( k/ ^社会通过什么来了解?不是网络,不是文件,不是电视和报纸媒体,而是朋友。一群朋友就是一个圈子,一个圈子就是一个小社会,透过小圈子看大社会,往往看得更真切。
4 h' N$ Y4 E! Q  i( D! X当然这是废话,与我的现状无关。6 C; E  ^. \! ~, ~, k/ B' s! \
我决定去恢复和我的那些老朋友们的关系,不为其他,权当精神需要吧。
+ x* U& [7 P, R* m9 X) O! A( `% z+ w; b
   恢复旧关系的秘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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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2月28日 星期三 晴$ p; M( k" [6 p2 P' y& ~1 h
早上,我决定去找张鹏聊聊。
; f  O) g' @' j8 ^要放在以前,在我混得如此差劲的情况下,要我去找比我混得好的人,打死也不干。
9 d- M& Z* b) j: Q' v但现在不同了,不是我混得好了,而是这一年以来,我在心态上有了一个重大转变。; ]& H* y2 @6 T. S, u
以前,因为自卑,我总是在表面上把自己表现得强势一些。天下我最大,佯装自己很不错,后来装不下去了,便连朋友也不敢见了。- ?/ V% S0 _- j8 `' G6 B
那是典型的外强中干,吓唬别人,忽悠自己。8 P: W7 g6 v2 j2 I. L; I/ v) x
我们都很在意自己的感受,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其实,很多时候,你是生活在自己的假想当中。3 b: l' q5 c* ]8 w4 C5 V" y
就拿我来说,因为和别人有差距,老想着别人会对我有看法,会瞧不起我,甚至会嘲笑我。但事实并非全部如此,在这个社会上,大家都忙碌着,很少有时间关心别人。即便是炫耀自己的成功,也并非就是借此奚落别人,多半是自己敏感而已。
6 ?7 M$ \, D% r( P! ?/ G( a$ q$ M春节期间我和周媛那些亲戚的交往就是明显的例子。我并没有感受到他们的轻视,至少对我他们没有刻意地轻视。
2 t. t$ B+ n$ L- P# O: P( S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处理得简单一些,自己就会过得快乐一些。$ a3 H) S' V; L5 x6 s: H, U
有时候,率性而为比刻意雕琢更有力量。3 `' G$ F1 K# M# Z! y" L
我找张鹏的目的是想把我目前的境况给他讲讲,请他帮帮我出出主意,但不是以朋友的身份,而是以求教者的身份。+ }  s0 }' f9 Y" n/ h4 ?5 E+ F
求教,其实也是一个托辞,我就是想恢复以前的朋友关系。
7 U# {4 o+ M! R# o. O9 K, Y我给张鹏打了个电话,向他问好。
) g+ b; ~- p3 X+ G& _张鹏没有听出是我的声音。我报上名字,他感到很惊讶,这种惊讶也带有几分好奇。6 m1 y+ P1 r* }- B4 i9 _+ T
他说:“好久没听到你声音了,以为你失踪了呢。”
8 j$ b% Q( n; I; j% O我说:“春节的时候,我还给你发了条短信,可能你没看到。”9 a& k+ e5 {7 I  T
张鹏说:“收到的短信太多了,没注意。”
4 I. o! f- O5 U% x后来张鹏的语气便有些平淡了,也有些客气了,生疏显而易见。
4 I# G3 T3 T  a7 A$ z要是几年前,我和张鹏通电话,开口就是一顿胡言乱语,天南海北到处扯,半毛钱的事没有都可以在电话里扯半个小时。
# g8 o4 f# V! ^但现在不一样了,始终找不到过去的感觉。
9 `! F) Z$ n0 V' C我对张鹏说:“我有事想请你帮忙。”1 l1 n( c- i/ b' |2 h$ D
张鹏说:“你说嘛,帮得上的我就帮。”3 D% o( a5 |) A6 v
我说:“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到你那儿去一趟。”
' c3 L! D) V6 ]% o4 a张鹏问:“电话里不方便说吗?”
7 U$ a+ n' p2 R1 p& G5 P操,明显有点拒绝的意思了。! H/ N0 c4 J! Q5 o0 g+ }
我说:“我只想去你那儿坐一会儿,咱俩谈谈话,拉拉家常,没其他意思。”2 J- x6 N. ]) H+ e! R8 f
张鹏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那你过来吧,我在办公室值班。”
. b  t4 P0 Y7 S  \办公室不是谈私事的地儿。管他呢,见了面再说。
& y& q* m8 t2 v张鹏一个人一间办公室,中央空调,暖和着呢。( p; |0 s9 T( u
我去的时候,他正在电脑前忙活,瞥了一眼,电脑上挂着游戏,好像是三国。( W$ X/ `7 s/ B6 @6 Q, e
张鹏热情地接待了我,说:“都是老朋友了,有什么话不可以在电话里说,非要跑一趟。”他说着就给我泡茶,给我让烟。恰到好处的热情,不远不近的距离。0 y3 L3 `: {8 d4 _+ Y) U+ Q
我知道张鹏怕我给他找麻烦,如果这时我真的有麻烦找他,我敢肯定他随便找个借口就把我打发了。8 o7 e" a& K) V
想想也是,现在这个生活节奏,每个人心里都多少有点儿累,谁愿意来分担别人的麻烦?2 `; w1 B- H7 E/ b# m5 v) ]
我想让张鹏放松,就随口杜撰了一件带有两难选择性质的事,请他帮我决定一下。具体杜撰的什么事我的确记不清了。打个比方吧,就好比天气很热,我想游泳,但我不知是到江里游还是到游泳池游。
" z: J  O/ m/ q5 f, d( U7 d3 P* O我杜撰这个的目的是让他有决策的快感。决策而又不担风险,是一种精神享受。
  p2 O. J# a4 v/ z1 Z. z如果我一开口就说我这几年混得不咋地,指不定他心里会怎么想。以为我要找他借钱借米,或者找他帮忙介绍生意之类的,一下就会戒备起来。( B* N; |8 x, V3 D
我想起好多人去找人办事,进门就诉苦,希望获得人家的同情,达到自己的目的。但这个社会需要同情的人很多,大家都司空见惯了,麻木了,也厌倦了。
  Z% e5 z5 X9 P但如果你是抱着求教的态度去办事,效果可能就不一样。+ Q: O; ]$ ]2 ^' }$ m
我能,我行,我比你行。这是普遍心态。* ~: u' _& ^1 S8 X* ~4 Y/ ^
张鹏听了我的话,果然就用略带埋怨的口吻说:“这点事也把你难倒了呀,这些年你真是白混了。”说着便给我指点起来,说应该如何如何。
( v: B4 Y5 R0 m  }) a- a这样一来,气氛就稍微融洽一些了。我坦率地告诉他我这几年混得不好,现在搞了一个买空卖空的经营部,做得也不好。因为他接触面广,脑子也活络,所以来请他帮我出出主意。
& T5 Z. _) B! Y: J: K张鹏松了口气,用手指远距离地点着我说:“你呀你呀。”
( ?1 P  p9 U8 T! w7 k) i+ l* @如果说过去我和张鹏是平起平坐的朋友的话,现在我把张鹏摆在了一个强者的位置,我甘愿以一个弱者的身份接受朋友的批判。
& D3 S1 y5 X. K2 W/ X当一个人愿意以指导者的身份和你相处的时候,他觉得他是安全的,也就是说他可能已经信任你了。何况我和张鹏以前毕竟是朋友。7 ?/ |" K  a! |/ v, U: n$ j7 T
下午,我和张鹏聊了很多。我解剖了我性格上的不足,他也给我指出了不少毛病,并毫不留情地批评了我。+ v# i" `( A, P9 g6 Y: G
一个滔滔不绝,一个虚心接受,谈话气氛其实蛮好的。
8 G8 F: G9 Z: x9 d) w4 e临下班的时候,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来找张鹏,进门就问是不是谈的机密事,需不需要她等会儿再过来。
  t1 }2 l/ x8 F张鹏说:“哪里,一个老朋友来聊天。”7 l# ^1 }. C6 B: w/ w$ I
那女人说:“你老朋友啊,我怎么不认识呢?介绍一下嘛。”
6 F$ t# D9 G7 m/ X3 e0 o1 I听她的口气,和张鹏是很熟的了。2 T+ c& L2 [1 X; h- `$ X2 F
张鹏说:“有几年没见了,现在他做建材生意。”% M: S) ~2 w! m# w3 r
那女人立即说:“哎呀,我马上要装修房子,正想找个专家咨询一下呢。”5 V0 J; w5 c2 }
我笑着说:“我不是专家,只是懂点儿行情。”
( S# d' [: {/ |+ y# }那女人说:“懂行情说明就是专家嘛。”
  D, ^% d" \; z9 m: E5 p张鹏给我介绍说:“这是毛梅,做生意的好手,女强人。”* R1 y4 \* A* W. ]4 p
说着他又把我的名字告诉了毛梅。
3 Z2 r& \% l5 g2 [我打量了一下毛梅,三十来岁,圆脸,大眼睛,不但漂亮,而且气质不错,颇有亲和力。
5 L3 W. _3 O- |: n0 g5 D) m毛梅正经地对我说,她打算这两天装修房子,找几个装修公司报过价,感觉水分比较大,到时候想请我帮忙参考一下。- C; p7 B+ T- e) x0 t' M
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因为毛梅是张鹏的朋友,未经张鹏同意,我擅自接触他的朋友似乎不太好,便笑着看着张鹏,有意留了一小段时间,等张鹏表态。
7 ^3 m% ?. V* o' _张鹏说:“可以可以。到时你抽空陪毛梅去转一下装修市场,帮她把把关。”
# V) O5 t% {& K1 b% n我说:“没问题。”- @0 P$ X$ n% M" C! l
因为马上要下班了,我估计毛梅来找张鹏还有其他事情,就向他们告辞。, x! B: u3 q$ F; z3 L& L% {
张鹏送我出来,问:“是不是有什么具体的困难要我帮忙?”
, k" W' V7 V: x) e+ s% i0 G我说:“真的没有,就来聊聊天。”( j& `: q! ]5 U, z: Q$ r; Q
他说:“遇到困难找我啊,大家是朋友,客气就生疏了。”
$ d6 `: L4 P7 u/ ~5 O3 Z4 [我点点头,说:“有事我一定来请教你。”
4 R6 {! h) M+ x2 e& e7 Z从张鹏办公室出来,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与张鹏的关系似乎有所恢复,虽然我并不指望他能带给我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r8 l) s% a) Z
我的确没想过让张鹏给我啥帮助,我只是想恢复和朋友们的关系,仅此而已。+ n, [- @; T& k0 M- s) o' R8 @! P
一个人要做出来点成就,最终得靠自己。朋友关系再好,也不能替代自己的努力。
6 K  U( G$ W4 M/ `( \5 v! H9 `晚上,我又陆续和几个以前的朋友通了电话。接到我的电话,很多人都很诧异,问:“好久都没听见你的音讯了,是不是闷声发了大财?”也是,很多人都是这样,只有在风光的时候才会去找朋友,让朋友们分享自己的成功;而自己落难的时候,却生怕朋友们知道。
/ Y: z3 Q% s3 s8 i6 i5 U我大声地在电话里打着哈哈,说:“就是想你们了,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又说:“你们有啥聚会要通知我啊,想看看你们都变成啥样了。”( u, B! X. o! z6 l6 q
我打这些电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很难受,有一点儿出卖自己尊严的感觉。
. ?. s8 p' }+ b: T, [' a5 L4 z' J是啊,这么多年来,朋友都不来理睬你,最终还得自己主动找上门去。原来都是平等的,现在则有些巴结的意思了。
% ^/ g3 H% z5 C  |唉,想开一些,谁不巴结人啊?有的人在朋友面前表现得很强势,说不定在领导面前也是低声下气的呢。% j, P: G8 u* ?) ^" n0 w" {6 f& r) ~
典型的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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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听听富人现身说法; A( j6 _% T- C0 n: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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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3月2日 星期五 多云4 A& U+ x9 u( r+ O
原以为毛梅装修房子要请教我是玩笑话,没想到没隔几天毛梅真的打电话给我了。她问我有没有空,想请我陪她一起到装修市场转一转。我手头上也没啥要紧的事,便说没问题。7 n* ]3 n  t! y, a7 f
我和毛梅约好见面的地点,坐上她的车,直奔装饰市场,从地板看起,一直到灯饰。
% E# y2 G3 b, n  h事实上,我并没起到什么导购作用。进了装饰市场,各门各店的销售员把自己产品的功能、特点描述得清清楚楚,我就像一个保镖,偶尔在边上插一句话。! o4 p; h8 }( S
毛梅似乎比较忙,在我和她逛装饰市场的过程中,她时不时地接电话,有时一个电话要通很长的时间。( W# m6 G6 q5 k8 v
我说:“你这么忙,又要装修房子,怕身体吃不消吧?”2 O8 t! o- T# s( t8 Z( P
毛梅说:“我今天就是来摸一下价格,回头包给装修公司,免得被宰。”) k  j5 l% }# u8 N6 m5 e8 f9 S$ d" {
我说:“装修公司来买的价格会比我们今天问的低10%左右,同时你要指定品牌型号,以防装修公司偷梁换柱。”% l! h' D- y5 F' c! b4 z2 ^/ B
毛梅说:“那我们得把今天问的这些牌子记下来。”于是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把了解到的都记了上去。' a2 L8 S0 G. u, |1 u
从装饰市场出来,天已经黑了,正想和毛梅道别,毛梅却对我说:“今天耽误了你时间,晚上一起吃个便饭吧。”9 x/ Q5 P1 c2 ~: _( o# O! t+ B
很明显,毛梅说的是客气话,但我却一口答应下来。& Y! z4 i; p9 s+ F' O& L( X
穷人是一个圈子,富人是一个圈子。如果穷人想致富,得设法进入富人的圈子,那里的资讯是穷人不了解的。
5 T4 L+ `2 H/ h$ Y我只是想和这些有钱的人多接触一下。
, P' @, u2 G( e& L' V; v0 }如果这次和毛梅分手,不知何时才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成功人士,所以便顺势答应下来。
; B1 I* k: u# `; S: M7 [& e上了毛梅的车,在一个茶餐厅门口停了下来——两个人吃饭,不好点菜,茶餐厅比较合适。2 o- y. l6 C7 P/ y0 Q+ P9 T
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毛梅点了饭菜,拿出笔记本看她记录的价格。
8 _7 |" d  u, k8 K( s$ K我因感觉自己没起到应有的作用,便逐一对毛梅介绍市场价格和装修公司进货价的差价。! y' @! Z" H( X/ y$ ^
其实有很多我也不知道,对不知道的,就按我对价格的理解和把握介绍给她听。
( p) j+ P& Q5 U5 H& e+ _# g/ ?我说这些,准确地讲,带点儿穷人向富人讨好的意思,也有点儿自己抬高身价的意思。喏,你有钱,但这方面我比你懂。我就是这种心态。
8 `9 ~3 F0 U' a' Y* N. R' q毛梅来了兴趣,突然说:“你这么熟悉,要不我包给你装修,就按你介绍的装修公司的价格执行。”
0 D  O& [; |1 C) f7 H晕死。$ [# R$ G4 R. R. N" |  S
这女人真厉害啊,我给她透露行业内幕,她一下就把我粘上了。我不亏死啊。
! W: _6 C& [: p) f/ Q5 d' x这也是个教训,我们可以给人帮忙,但千万别透露行业底线,搞不好自己就搭进去了。3 O. f& _- }+ ~& j) T
毛梅见我有些窘,就笑,说:“逗你玩呢,瞧你怕成那样。”
8 y8 W* y" p. a9 f+ k我也笑。
' Q. }( H+ u5 d& i就这样我和毛梅熟悉起来,说话也放松了,有时还开些不痒不痛的玩笑。
% D' t/ \/ o% c! d% O6 a9 G毛梅问我和张鹏是什么关系,我说是朋友。
1 d; }- v6 N; R- S1 }2 C1 R毛梅说:“我和张鹏认识三四年了,以前可没见过你。”: o: i/ R) e% C' A9 p* K, t$ f
我说:“这些年混得不太好,和张鹏他们疏于来往。”
- Y, D6 j# a" U( b& R说完这话我特后悔,一个大男人在女人面前哭穷,什么意思啊?
, p2 ~- R$ j; `2 C* T3 @毛梅说:“也就是说前几年有些自闭喽?”
9 b" c$ w* R, f, |4 c, a2 d我尴尬地点点头。
* n# Z9 Q: N, ]“现在走出来了?”
9 x) V  U' u' {  t我说:“不得不走出来啊。上有老,下有小,如果不想死,就得出来混饭吃。”
: c6 Z7 m+ Q$ [" |" y毛梅说:“你知道什么人最容易自闭吗?”
4 l% s7 y* N5 f我说:“不知道。”
1 e9 ~! |6 ]: J& X: C她说:“有上进心,混得差,爱嫉妒。把这三个特点集于一身的人,肯定自闭。”
% c* M, V* I$ B* e我诧异于她的说法,差不多把我给概括了。% u6 _8 X$ }: N3 @; L
我一直没有勇气承认我的嫉妒心。事实上我是有的,我害怕别人比我成功,我希望所有人都比我混得差,我希望帮助所有人,而不希望有人帮助我。这些都是嫉妒心的具体体现。6 O  b' C; ?. \2 Q8 ^9 h
毛梅说:“如果你能承认别人的成功,至少你混在成功的边缘;如果你回避别人的成功,你就和成功离得很远。”+ I& w- q+ N0 q
这话真的很有道理,我无法想象,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会总结出这么深刻的人生道理。2 m8 _: ^' J* S+ U1 T( @
如果她是男人,我不会太诧异,但她是女人。
! Y2 ?! M" ^: Y$ X我没有歧视女人的意思,但这些东西,更应该由男人来总结。* _0 r7 V" E+ G) l: l6 k4 I2 s4 \
我想毛梅一定有着非常丰富的经历,否则她不会总结得这么精辟。我不是对2007年的路很困惑吗?不妨和她探讨一下。
& x. \6 }, t& ]4 a' D) f毛梅很乐意和我沟通。用她的话说,沟通使人进步,封闭使人落后。她问我:“一个企业,从起步到成熟主要靠什么?”/ X- j( \# S  K4 k$ _$ A8 n+ d
她给了我三个答案,要我选择:/ h% n2 u  n8 Y! u% ?0 Q. ^4 F
一、靠产品,得产品者得天下;9 r' O: Y! v: W! C& v; A& H' w
二、靠市场,得市场者得天下;. q0 }' {* O0 B5 i
三、靠资源,得资源者得天下。
6 B2 x& a+ Z# }7 A* ?& F她补充说,她所说的资源指的是权力、朋友这一些。
4 X' ^- S0 _( ^7 b9 a+ S我对这类问题不感兴趣。这类问题实际上是一些伪专家为了吸引别人目光,显示自己功力深厚,而故意总结出来抬高自己身价的把戏。本来三个都可以靠,但我想听听毛梅的看法,便故意说资源是最重要的。
* Q4 X' P. k- h6 P毛梅摇摇头,说:“靠产品。假如你是经销型公司,你首先需要一种产品来作为你的核心,不然你连卖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如果你是生产型公司,自己生产的产品就更不用说了;假如你是服务型公司,你服务的内容就是产品,认真把内容做好,就是最好的服务。所以我认为产品是立身之本。”
7 @4 q/ O1 j; @- q' l( V. J毛梅又说:“很多人都会选择资源,但你想想,一个才起步的企业,能接触到多少资源?有人以为有了权力这个资源就有了一切,其实这是一种错误判断。现在这社会,没人敢为了小利益乱用权力,有权力的人图的是什么?是安稳,不是利益。而一个人最大的幸福感是什么?也是安稳。你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努力奋斗吗?那是因为他感觉不安稳,于是想多挣钱,让以后的生活安稳,一劳永逸。”" H. A( \, T/ R6 w5 n  G
如果说开始时我对毛梅的见解仅仅是诧异的话,她的这段话则让我感到很惊异。
7 M9 E# T2 E* ~5 }) n她看东西太透了。
' G2 g1 W- ]9 W5 A" m0 c; u我问她:“像我这类混得很潦倒的人要翻身,靠什么?”9 G% a2 u. g7 c; ?) W
毛梅反问:“你潦倒吗?”( E- {9 o3 M! H4 E, m
我老实告诉她我前几年的生活,并且连我到工地当民工的事都告诉了她。我之所以告诉她这些,是因为我觉得她的见解非同寻常,看问题很深刻。9 |6 X( {  f( _+ _
我现在恰好需要人指点。+ w3 z$ d2 V& L- |6 A
毛梅笑着说:“其实你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因为你从来都不敢坦然地看一个人,目光总是很躲闪,这是自卑的表现。人之所以自卑,是因为他经历了一些低谷,认为自己可能已经没希望了。”
% V, T: `& G4 Q9 h我默然。5 J- U! B$ c' u3 |9 c
毛梅说:“我对你做的行业不了解,但根据你的介绍,我感觉你就像一个游击队员,哪里有钱冲向哪儿。你这样做是不能持久的。身体跟不上,精力跟不上,久而久之,疲惫了,就放弃了。最终会放任自己倒下。”
; d. @' F, k+ M" L毛梅的这一席话让我汗毛直竖。
. s2 A# R( C3 ]% k+ R" A7 Z( B( ?毛梅接着说:“不过你现在的情况我能理解,你只有这样做才能生存下去。但你得改变思路了。我觉得你应该走专而精的道路,不要漫天撒网。”
; [! P. \4 q2 c我听见“专而精”这个词时,心里不由为之一动,似乎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8 I8 ?2 ~4 C; k: W2 n! p
毛梅又说:“我想象得出,以前你猴急地冲向一颗颗芝麻的时候,也许看到过西瓜就在你身边,但你因为要生存,只能捡那些不费力气的芝麻,眼睁睁地看着西瓜被别人抱走。有这种体会吗?心有余而力不足?”: j' Q% [2 j3 ]: d0 ?/ X
我点点头。/ z& P: F- Z5 }$ `
毛梅笑了,她说:“那是别人的西瓜。现在你得养力气,有了力气,那就是你的西瓜,至少你可以分得一瓣。”
* q; a1 e& V8 m6 b我又点头。我知道毛梅说的养力气是什么意思。养力气就是积累资本。怎样积累资本呢?我的理解就是找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子,并且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不管这条路是对是错,都要坚持走下去。即使是一条错误的路,只要坚持,也会走到正确的方向上来。- d& A# b) S0 _* @8 B2 l
这样的例子生活当中也不少。许多小店开始看起来不起眼,生意很差,但他坚持做下去,逐步在行业内站稳脚跟。几年时间,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 ~" F& }7 c3 E% Q9 B) J; T我感觉我在走神,急忙调整自己的思路,回到现实中来,继续听毛梅说话。9 t* j: [+ A6 X" C
和毛梅谈话是愉快的,她总能从生活中提炼出一些闪光的东西,并且结合现实,分析得头头是道。
/ d5 U# }; L6 W' B. N# _8 @在毛梅面前,我就像一个小学生,而毛梅似乎也愿意充当一个布道者的角色。% U; H( G$ I) U1 z* i8 f; C$ K
和毛梅分手,已接近夜里12点钟。4 z- u, M) i, {& h9 p
毛梅说:“我送你吧,这会儿不好坐车。”6 i' @/ |& u  I8 s# e+ Q& @
我说:“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 G0 L1 _4 `" N/ h  Z& d/ c我本想等毛梅走后,再去大街上坐夜班的公交车回家,但一辆出租车直接开过来候客,我只好和毛梅道别,坐上出租车。走了不到三公里,见计价器马上要跳字了,我立即叫停,付了6块钱车费,下车在路边等公交车。
! j  |* s! s1 v( \+ [! x; \( D& |回到家的时候,儿子已经睡觉了,周媛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见我进屋,周媛愠怒道:“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x: J) z' r; n& {0 s
我突然想起,早上答应今天晚上陪周媛到商场去给岳母买一件衣服做礼物。岳母明天过生日,满60岁。! d1 S8 n* v+ ?
我忙说:“和一个朋友谈事情,忘了这事。”. h1 X  ?2 J) o# ?) W% L1 t- i
周媛就冷笑,说:“你那点儿心思我还不清楚?”, h% b4 {- x+ T' I& E
我说:“我有什么心思?真的是谈事情啊。”3 K/ g+ k# x+ c+ ]. {5 ]
周媛又冷笑,说:“怕花钱也就算了,别总是拿谈事做借口。”' N. x- S3 b! j! C+ m) W6 w
说实话,本来这事是我不对,但周媛的那两声冷笑让我很反感,我便没好气地说:“好了好了,我现在把钱拿给你,免得你说我怕  花钱。”3 D) f& J3 K9 ^% R
一摸钱包傻眼了,钱包里一共只有13块钱。原来包里总共20块钱,打了6块钱的车,坐了1块钱的公交车,数都不用数。
3 \8 }# E8 ~6 i, i$ b- X: l/ _% A周媛见我站在那里不动,又冷笑。
4 B/ x& Q0 W5 S* F& C我讪讪地说:“忘记在弟弟那里拿钱了,要不我明天给你?”  S  @5 l% C/ @' P
这句话勾起了周媛的无名火,她把手上的遥控板一扔,说:“我们家的人,哪一个你放在心上过?别人家老公的钱是老婆在管,我老公的钱,是老公弟弟在管。我能得到你弟弟一半的待遇,我就知足了。当初我嫁给谁不好,非要嫁给你?要什么没什么,还一天到晚装着在外面谈事,显得自己多忙的样子。你看看我那些表姐表妹,哪一个不嫁得比我好?好房住着,好车开着,你有什么?当初就图你人好,没想到你眼里只有你自己那一家人。我们这一家人不是人?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自私自利的东西。”
. m" A; D) C; J, K7 I$ L这一顿数落针针见血,句句如刀。我一下不知所措。7 T6 q! t: b. Z6 r: z
周媛不管不顾,继续着她的数落,继续拿我和她的几个表姐夫表妹夫比较。& c+ [0 I8 S+ m" X
她说的都是事实,但这些话就像盐水滴在我的伤口上。$ e" b8 X5 I1 W& B, K
我心里升腾起一股怒气,想要发作,却不知如何说起。( H, Y; x9 ?- p5 e, e
末了,我叹口气说:“如果你真的很后悔嫁给我,趁现在你还年轻,可以再嫁。”
3 ]; @& u# K+ `; A& ^! l9 y周媛嚷道:“你以为我嫁不出去吗?老娘明天就嫁给你看。”( I: ~. n% w' |
我说:“你如果真想再嫁,那就去嫁吧。”
! k8 ?$ _6 E* `' f4 q4 S这是我和周媛结婚几年来,第一次在争吵中提到了离婚。
7 k6 @/ X' n2 o3 |5 Y: ~% j+ S9 K坦率地讲,周媛算是个不错的女人。我潦倒这么多年,除了平时抱怨一下,她并没有太嫌弃我。即使是我那几个月不回家,她也从来没表露过对婚姻的放弃。今天因为是她母亲过生日,这在她眼里是一件大事,而我却疏忽了,她才有这么大的怒火。: J4 `) a, x& B+ P. r0 w
我理解她。但是,她的那些话说明她对我已经失望到极点,压根就瞧不起我了。既然这样,我还有必要赖着她吗?2 s+ M7 |: p, u1 T9 U/ I4 j
那么,离婚吧。
1 e( ~1 T0 m+ x( w5 L我走进里屋,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亲了一下睡梦中的儿子,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出去。
9 {# v+ U, F8 ?, r5 f在合上门的瞬间,我看见岳父从他的房间探出脑袋,茫然地看着外面。8 T7 O. V' C; G
初春的风依然冰冷,我走在街上,脑子也清醒了不少。1 X" n+ u! `$ ~9 N
我并不后悔我刚才的决定,相反,还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就像一个背着背包的长途跋涉者,包里的东西固然重要,但在放弃的那一刻,仍然是轻松的。' p) u0 r0 g% m5 l% x
夜已深,我不想去打扰弟弟,但又没钱住旅馆。想了半天,决定到办公室去凑合一晚。1 b" E0 Y  g1 J+ ^+ l2 h
我们的办公室在一栋居民楼里,晚上可以进去。8 K1 Q% ~/ }+ W2 j8 b* D
我没有坐车,沿着马路朝办公室方向走去。马路早已失去了白天的喧嚣,把一片深沉的静谧留给了我。1 Y5 U+ ^  K9 p* f6 R$ u# H
我脑子异常活跃,往事纷至沓来。和周媛从相识到结婚,再到今晚,一晃快七年了。难道七年之痒的玄机真应验了?不是,与七年之痒无关,与潦倒有关。
. i. }' P$ {( x1 U+ T8 E6 Y一个潦倒的男人,很难有一个幸福的婚姻,表面的风平浪静,掩饰不住内里的波涛汹涌。该去的就让它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2 }" u9 p6 Q" u1 Z. t0 u4 L6 k
男人,得干事业。没有事业,什么都没有!即使有,你也不配享用;即使享用,你享用得也不泰然。何必呢?1 R8 p: @$ C. g* x4 n/ m# _0 ]
算了,不想这些,想想自己的未来吧。
# F6 ]4 s' [9 G& @6 R# [( n未来,未来却还是一个谜。
7 r6 u* f) N) B7 G2 W; j我现在的状况,虽然可以混一口饭吃,但仍然危机四伏。3 d$ l$ }# z1 _9 @
我卖的所有产品,都是从市场上购买之后再卖给客户。我的进货价和客户到市场上去购买的价格没有任何区别。而我之所以还能挣点儿钱,完全是利用了市场和工地之间的信息落差,勤于跑腿,挣得一点辛苦钱。
+ z1 |* U% y( p- S1 c3 d& ?这样的钱还能挣多久?
) A/ O6 Z7 E. B+ f很难说,现在信息化程度越来越高,一只蚂蚁都能在网上找到价格,何况我卖的这些东西都是通用产品,价格遍地都是。只要人家稍微花点儿精力,多打几个电话,就可以把我的进货价摸得清清楚楚。( d. W2 T6 ]5 C+ Q  _1 R
人家10块钱就能买到的东西,我要12块卖给人家,可能雷锋都不会干。
% y) F/ M4 m9 Q/ b所以,我越来越感到,现在的状况维持不了太久,得赶紧想办法,否则到时候连辛苦钱都没得挣了。, P' N/ @. K4 @, B, f9 @8 Y
但是,我能意识到以后的困难,并不意味着我就能找到解决困难的办法。
' Y; k; Y! A6 n每个人都有一定程度的预见性,但是大多数人都没办法回避必然到来的困难。3 g# b3 V+ ?* t: l- x9 t# a5 S
就像毛梅说的那样,我现在是拼身体,如果有一天疲惫了,也就放弃了,最终会放任自己倒下。
) @9 r% m9 M+ L: s; s那么,怎么办才好呢?2 J6 M& m* L$ a3 W
产品,专而精。这是毛梅传达给我的最准确的信息。% P2 s" f3 r8 L' R( y3 P
脑子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进了办公室。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又累又困,还有些冷。我把从周媛家收拾出来的几件衣服全部穿在身上,靠在椅子上睡觉。
2 `7 M4 T6 N4 o& y! ~  S明天太阳会继续升起,世界不会改变。改变的,只是那些想改变的人。
3 h9 H! v6 [' @& a, v, r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43: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未完,由于本人上传的时候出了问题,各位可以百度搜索下载,或者请留邮箱我将完整版发到邮箱。

点评

给我发一下cmiw@qq.com  发表于 2013-11-12 19:55
发表于 2013-11-12 20:32:43 | 显示全部楼层
nbfanghung 发表于 2013-11-12 19:43
7 V% J" e7 l+ A未完,由于本人上传的时候出了问题,各位可以百度搜索下载,或者请留邮箱我将完整版发到邮箱。

7 o/ ~' \8 O* h, z7 I) i+ S  A其实,看过,做到故事中的,分析,是难的。我就像是故事中的弟弟。。
发表于 2013-11-12 20:49:51 | 显示全部楼层
280853992@qq.com   谢谢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20:59:06 | 显示全部楼层
做快乐事 发表于 2013-11-12 20:32
4 }4 k3 q2 g: t$ `其实,看过,做到故事中的,分析,是难的。我就像是故事中的弟弟。。
2 Q, r5 W. u8 X  w3 a. y
呵呵,你找到故事中的哥哥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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