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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关于创业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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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2 18:59: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全中国最穷的小伙子发财日记》《2005——2009》
# Y- c  q: C# J& X1 H一部向中国3亿草根青年传授最笨生财之道的自传体小说2 |5 n1 _4 l* D, c, p/ O0 u" ]7 R- p
全中国最穷的小伙子发财日记: 我是全中国最穷的穷光蛋
% c& d- s0 h; L5 o; O( T2005年7月30日 星期六 阴 # f' A9 g* U; B  T
我30岁。 ! ?6 [# G; x- Y1 p
我没房子,住在岳父母家。 . q# I+ E: F' P7 B. v" N
每天,我睡到上午十点钟起床,煮一大碗面条,狠狠地填饱肚子,然后出门“上班”。白天就不再吃东西了,到了晚上七点,我“下班”回家吃晚饭。
+ R# O# R0 q4 W/ H- p& L一天吃两顿,从不例外。
; u# f9 g9 \/ A+ U我“上班”就是找一个网吧上网。上网的内容很杂,看新闻,逛网,或者打打小游戏。 " f) ?- Q% t" b* t$ T! A! M1 e
如果没钱上网,我会独自一个人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静静地坐着发呆——这也是我“上班”的内容。
) l6 e* Z3 A, H- X0 M, g, B' n- l总之,我会躲开人们的视线,和所有熟人玩“失踪”。 + d6 d4 k+ x  d# Y9 l7 G
这段时间我所有的收入来自老婆和弟弟。 2 p: j' x& K- Z) D
老婆在一家国有运输公司停车场上班,每个月有一千元左右的收入。我每月总会以各种理由找老婆要个三两百元,如果偶尔碰见老婆心情好,还可以多要百十元。 ; `' a* F/ v' W0 ]( y
弟弟开了一家“公司”。所谓公司,也就一间花600元租来的办公室,没有产品,没有职工,甚至连营业执照也没有。我在这家“公司”占50%的股份,因为决定搞这个公司时,我和弟弟各出了一部分钱。公司所有的收入来自弟弟帮人家修电脑,三十五十地挣,每月基本无余钱。尽管如此,每当我向弟弟开口要钱的时候,弟弟总是尽力满足。 # H/ a2 }/ d6 {. q9 [, ^1 h
我的开销也很简单,每月上网的费用,每天一包两块钱的烟,偶尔也买几块钱的足彩。
3 W7 s, J* m  u* W3 r7 S0 |( z3 a如果碰上身上余钱多了,我也会去找几个在社会上认识的人“斗斗地主”。我“斗地主”水平还可以,赢多输少,但有一个月手气太背,欠了别人两千多元的赌债,于是我撒了个谎,让弟弟找他朋友借了点儿钱,拿去堵了这个窟窿。
' g' O; C" X; X* X& ~- S我还有一个儿子,但我基本不怎么管,都是退休在家的岳父母帮忙照看。儿子的开销我会承担一部分,一般都是打牌赢了钱,就马上去买奶粉。 1 b1 ~$ v: u; Y3 ^6 l5 l8 H
这就是我这几年的生活,也是我最穷困的一段时间。很多时候,我都处在一种绝望的忧虑当中,不敢想象我的未来。 ' P( \7 v/ r, X( g1 J9 G( X
2005年8月2日 星期二 阴1 T( H* i4 Y0 Q5 q) a( X! ?
我认为我的穷困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这与我的成长经历有关。5 s5 E. g6 |: _
我1975年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农村,有三个姐姐和一个小我四岁的弟弟。
9 H6 d# a0 }  X' ]8 K, I7 I读了个中专,我算是家里唯一的文化人了,因为三个姐姐都只读了个小学,而弟弟也只读了一年高中。中专毕业后,我进入一家国企上班。翌年,企业破产了,我一下子变成了游民,从此开始了我的打工生涯。
+ \( l  t% v( B! `5 r( \我觉得我只有一半的时间在工作,另一半的时间是在找工作。  {* A2 y. H' [. K& r: K" Q
那时也很穷,但因为年轻,我仍然对未来充满希望,总觉得自己是个大器晚成的人。0 M  u7 I- @9 S  Q; x' z9 A7 R
1997年,我来到C市,先是在一家机械电子企业打工,后来经过几次过渡,三年后成功进入一家上市公司,并出任该公司一个分公司的总经理。& m5 z# x: H( u4 u5 w
这是我打工生涯当中混得最好的一个职位,但收入一般,号称年薪8万元,实际上一年下来,我只存了两万多元。一是我花钱大方,另一方面,好多费用公司不予报销。/ S: a, [& W# I3 j8 [, E
在上市公司这一年多的时间中,我找了女朋友,她是我一个下属介绍的。我从公司离职后不久,就用不多的存款和她结了婚。% `# V; k8 N. h% h9 G) W
她叫周媛,比我小四岁,城市独女,家庭条件还算不错,这使得她有些娇生惯养,还有些颐指气使,但是她不论做事还是说话,总落不到点子上,比如,本来是说东边的事,可能两句话过后就扯到西边去了。: R9 R4 Z) g$ @* V4 I
刚结婚那阵儿,我对她这一毛病嗤之以鼻,甚至有好好改造她的念头,但随着我的处境日渐衰落,渐渐地就失去和她叫板的底气了。
3 ~4 r& ^. G* ^9 [; ?我的衰落是从2002年开始的,那时,我刚从那家上市公司离职。; N& ^/ Q" T& b
一个小中专生能够做到上市公司的分公司负责人,让我感到信心十足。同时,这个职务对我今后的意义在于,当我找不到类似工作的时候,我会很怀念这个职务,并且心里很失落。
* o2 a; M# S5 b. Z. Q  w谁都希望混得好一点儿,混得越来越好,但没有人规定后一个职务就一定要比前一个好。
, j3 `; e, d! N0 k& ?) L8 R# a, Y我从上市公司出来后,先后找过几个工作,但没有一个比得上我在上市公司的工作,心里便觉得自己有些掉价,也觉得很没面子。
! a1 }$ F7 ~" P于是,我宁可不上班,也不肯屈居人下,颇有些假清高的意思。
5 q* `& K4 @4 A* [. a9 V  N一方面是找不到自己想要的工作,另一方面是不想委屈自己,我的信心便在等待中慢慢消磨掉了。
6 g/ g; e' U; \7 P9 J等我终于忍不住降低要求的时候,才发现连次一点儿的工作都不好找了,于是只好继续等待。) K9 [" u# ]5 ~& U9 @1 l5 \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最终,我不可避免地走向低谷,直至穷困  潦倒。8 f( r) E6 Z7 z6 u  M
所以,一个人走背运,并非命运有多么不公,多半是不满于理想与现实间的落差,自暴自弃造成的。0 C7 L- ]7 o. v5 k2 b
时至如今,我对找到一个好工作已经绝望了,就像锅底的那只青蛙,已经被煮得有气无力了。
' B: d$ q7 t! t' `人在低谷的时候,心里总是有很多怨气。
: O- h# N; Y* x/ i所以我看谁都不顺眼,觉得谁都对不住自己,于是不和任何人联系,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我在自己的四周,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墙,里面完全是我一个人的世界。0 q, q- Z7 s- g6 R- i% G/ N
我成了孤家寡人,不关心别人,也没有人来关心我,每天沉默寡言,活得像空气一样。
" S5 U. l$ @$ g9 u. P   不行动,就会永远穷
- m- i- _0 I- a. T+ E3 ~3 c2005年8月30日 星期二 多云
0 D, ]9 z5 Y* U' [4 v2 y* `) D这个月,正是超女最火暴的日子。  I. f+ Z/ d2 {5 O! l
这段时间我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上午吃过早饭,我就会来到网吧,关注超女的进程。而晚上,我会守在电视机前看关于超女的花边新闻。' N, s/ G; h! G# P3 b8 S3 _3 q4 l
我虽然潦倒,但自认为还是个理性的人,超女与我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因为无聊,我才凑这个热闹。" g3 v2 j  _5 m( V; P
很多事情的参与其实都与无聊有关,当你忙的时候,你会有闲心关心别人的事情?
* y' J, ]0 ~+ x) N我无聊,故我参与。2 T# K5 J4 J5 F2 v! w: U
一个大老爷们儿,整天无所事事,追着看超女,说出来是会让人笑话的,但我高尚不起来,我只是想打发时间。6 x! F* }4 u1 t7 X) Z* _
就像一个无所事事的人在街上闲逛,看见有人吵架,便站在边上看热闹,间或劝一下架,评论一下谁是谁非,表现表现自己。( W7 @2 l6 i( ^8 R. E3 ~
我看超女就是这样的心态。! k. a0 z/ R  T) e" V
渐渐地,我居然迷上了这个选秀活动。这比看一个电视连续剧有意思,电视剧的结局是固定的,但这个节目的结局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你发短信,就有可能改变比赛结果,虽然明知是圈钱的。
. I7 S; C! `' M' _2 N% H' u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贴吧读帖顶帖,并大方地为其中一个选手贡献了15条短信。
' K! W) E; V( Q  [2 o6 V' W/ l3 o15条短信就是15块钱啊!这是我一个星期的烟钱,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因为我用这15块钱表达了我的想法。. L2 B9 o" z" T$ B3 h$ b6 v5 y
表达会有一种快感,每个人都希望别人来听听自己的意见,体现一下自己的存在价值,但我已找不到一个倾诉对象了。像我这样无所事事的小人物,猪嫌狗不爱,谁有闲心来听你絮絮叨叨?
: ?6 Q: x3 i  M1 q. w" H所以,我只有花钱说话,这叫穷开心。9 s6 A# A+ K* Q. L* O9 s  s$ r
超女比赛结束了,但我却没有从超女的热潮中走出来。每天,我仍然在网上闲逛,间或到贴吧看看超女的新闻。
  D& O+ n) ]/ n$ F" F# p" T我心里很羡慕她们。如果那些超女原来都是山鸡的话,短短几个月时间,她们都变成了金凤凰。
. s+ ^9 X4 z3 t. M) z; d这也引发了我的一些思考,一个人离成功其实并不太远,也许只需要几个月时间。
' L( W4 T: r7 N1 ]我行吗?, P' [! x; N; p% j
应该说,一个人思想的转变往往源于一次也许很小的事件的触动。超女就带给了我这样的触动,这也是我看超女唯一的收获。9 v$ j0 \' c" V( t" _
我决定重新振作起来,规划一条适合自己的出路。
$ x- K  I: ^  s, y8 R: T8 U; ]其实,我从来都没停止过对未来的考虑,但是,我想得多,做得少。我缺乏行动力。( w' d/ a/ s% |" G- m/ \* k# S, ]
这一次,我决定先行动起来。; l/ }) c# b$ Y$ n7 X4 i
就像那些变成了金凤凰的超女一样,她们不一定唱得好,但是她们去尝试了,去行动了,这就是她们成功的根源。
; w( ], f) x! t. W1 o; d  I) r所以我得行动。* x7 q" ]; v3 a
2005年9月1日 星期四 多云
& S: G- G% M2 V! B我行动的第一步就是戒网。( x: Q# n5 l9 U$ l
不是不再上网,而是不再进网吧。  f" q) |, t" J, ?; G/ l4 L0 V
网吧是一个打发时光的地方,一个无聊的人进了网吧,就会把无聊变成有趣;同时,网吧也是一个吞噬青春和活力的地方,是一个集体堕落的场所,当你手中摸着鼠标的时候,你就已经被鼠标打败了。: S+ S. M* p9 J- Q
做出戒网这个决定是一瞬间的事,但在今天起床后,我又不知不觉地来到了网吧门口,到了门口才猛然想起,我已经决定戒网了。
; r3 N3 ^2 i( a8 b逡巡了好久,挣扎了好久,我最终还是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y: j& J4 V  E! X3 S
网瘾,比烟瘾好戒。# j+ j0 R# R+ c# W0 q" {, ]4 y  O
2005年9月6日 星期二 多云转阴& X7 w- j: g" D' j  b: V) o: A1 y* }) {
我决定去找个工作,哪怕差一点儿的也行,先练练手。
% {, M2 {9 O2 n3 L% n到人才市场去了几次,我才发现自己真的已经落伍了。
# s2 T2 `' K) W% ]% r4 g首先,我没有专业技术;其次,我没有过硬的文凭。
" \: @. v0 P5 {2 a$ z, E3 p我想去找个要求相对低一点儿的,比如业务员之类的工作,但大多招聘业务员的单位都要求年龄在30岁以下。
$ [1 j$ I  P6 a对于一个求职的人来说,30岁,假如你又没有什么专长,就真的已经是老人了。& _- a( s* {) l
2005年9月8日 星期四 阴5 u2 V5 e* ]# j1 z4 y' I
今天,我看见一家单位招聘销售人员,招聘启事上写着“特殊情况年龄可适当放宽”的字样,便去填了一张表。招聘人员端详了我好一阵儿,拿着我填的表左看右看,最终把表还给了我。/ x) Q2 R# F8 R+ w; p
我有些不甘心,努力地向招聘人员推销我自己,并厚着脸皮说我曾经当过总经理,有一定经验。
8 }5 E7 ~1 A; T' j  J, j4 l+ m招聘人员是个小年轻,他犹豫着问:“你真实年龄到底多大了?”
" P9 Y7 M, ?! D6 Z6 h  |' J我说:“今年30岁,还没满。”- _+ f0 g6 g6 q5 \9 Q
小年轻笑了,他直言不讳,说我不够诚实,“你肯定不止这岁数。”他说。
; x2 w1 s( z/ n我简直要晕倒了,难道我看起来真的就那么苍老吗?我本来想把身份证拿给他看一下,又怕他怀疑我在身份证上作假。
9 H- c4 r( L& Q$ o7 Y唉,算了吧。
+ Z( J' W/ Z& f8 W& r6 b5 |6 ~我抽空上了一趟洗手间,在镜子里左瞧右瞧,发现自己看起来真的很老。非但老,还很憔悴,两鬓间不知何时长出了几根白发,展示着岁月的沧桑。
9 g# M, w4 B. \! B2 Y6 u' u可是,我才30岁啊。9 j/ i8 r0 z; e# X# _
看来,这些年来,我的日夜忧思,全都被这一张脸记录下来了。1 F2 C& l* D# x. R9 M! i8 X
人才市场,是荟萃人才的地方,我不是人才,于是我不再去。
, ^) W1 C4 C, P& m. H / F1 |* t' G: W9 G: ]2 M: B6 t
   买空卖空% L/ `6 A- ?6 |  _2 @
2005年9月12日 星期一 阴
( d, d/ `% @/ @, ?: g% s我虽然决心改变眼前的这种状况,但也仅仅是有决心而已。我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乱飞乱撞,每天焦躁地寻找着机会,却又无所事事地等待着下一天的来临,以为新的一天会发生奇迹。: D8 X1 h5 S" O
但是,涛声依旧,没有奇迹。% w0 I: a7 P) G. Q
2005年9月13日 星期二 阴转多云
9 M% D  w( i7 f) o( X2 J* V; D今天,周媛的一个远房亲戚到家里来玩,本来我想避而不见,但实在找不到理由,便硬着头皮陪着他闲聊。5 J; x% k0 n  O
我叫他老李,其时他买了一辆除渣车,帮一些土石方工地除渣。但他不善寻找业务,业务量不太大。
* @# @* I% _: m7 M7 w我寻思可以去承揽一些渣土运输业务,然后再包给他运输,中间吃点儿差价。
: k! k, M" X' H, u这相当于一个掮客,买空卖空。3 i9 j$ \/ F8 W; U* J( |# r
我把这个思路说给老李听的时候,老李表态说没问题,但同时强调这个生意不好做,要我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Z( ^: M% h; D3 S
如果在以前,当我确定一个思路的时候我会仔细推敲,希望万无一失后再行动,结果等我想透彻的时候,要么机会丧失了,要么越想越怕,最终一事无成。
' y7 y0 m5 I: A7 \这次,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干起来再说,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 b* ^) L# {4 m$ j- a我给弟弟打了个电话,说我要到公司去上班了。弟弟自然同意。这样,我游荡了三年之后,终于开始“上班”了。3 k# W, Q3 V2 b4 D" o& Q4 H' i! Z
“上班”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以前,我总是骗周媛说我上班去了,却总不告诉她我是在哪里上班。现在我是真的上班了,尽管和以前差不多,但感觉很踏实。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刨根问底,问我到底在哪里上班,我不用再遮遮掩掩。
( J  J  e7 N6 Q& U  T& b" }2005年9月15日 星期四 多云
: d$ P0 r6 r( X' G这几天,我就坐在“公司”的电话旁,手上一本通讯黄页,专挑房地产公司的电话,然后打过去询问,是否有渣土运输业务。
6 e3 y- `+ r" E' u( k电话打多了就慢慢了解了,其实所有的房地产公司都做着和我一样的勾当:买空卖空。土建找建筑公司,外墙装修找装修公司,房地产公司的作用就是左手从购房者手中拿钱,再右手付给相关的承包公司,就吃中间这不菲的差价。
. m# z- P. r, ]" j3 Y& }  ?一通通电话打下去,要么最终找不到人,要么人家已经将渣土运输承包出去了。! v/ ]$ z6 q6 X1 ?+ [( n: b! \. w
2005年10月12日 星期三 多云转晴
; p& A, T' C* R" P& Z! D# W1 N, t% W过了近一个月了,今天弟弟抱怨说“公司”电话费太高了,言下之意让我悠着点儿打。
/ d: }9 T0 _, Z- O我很在意弟弟的意见,毕竟这个公司是靠他一个人在支撑,我这个哥哥,靠着比我小四岁的弟弟生活。6 l, P% r8 X! x1 \0 @- h
但我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同时也觉得这是条好路子。+ @  n' d% M# p4 Q0 E9 [1 _* b
我决定直接到那些土石方工地上去联系业务。
# n& z# t0 w3 b, \0 W; C! T: I其实这种方法我一开始就想到过,但到工地要坐车,那时我包里常常连10块钱都拿不出。再说,一天又能跑几个工地呢?$ G% `) |" ]8 _. j
经常找弟弟拿钱,我实在是羞于开口。
% @7 m) H! d" h% D! T3 q# V# F但现在,我只能这样了。
7 \9 R% f; x9 s1 K3 Y$ b我再一次向弟弟描绘了这条路的前景,并表示赚了钱也是我们两弟兄平分,希望他支持我。
* }0 w: ^0 t' X弟弟也许也看到了这方面的前景,凑了200元钱给我。4 |) U9 t' V& {: P
我花10元印了一盒名片,名片上的单位名称是我随便取的,叫某某渣土运输队,我是业务联系人。我下决心,用这200元经费来承揽第一笔业务。. F9 \, j8 E8 P( C/ t
2005年10月17日 星期一 晴; C  c; T6 F" M: c7 S0 _5 t- N& w
苍天不负苦心人。在200元经费快用完的今天,我真的就接到了第一笔渣土运输业务。
) Q3 M  J7 E7 ?/ X- M  b! ?这是一个学校的工地,我和包工头讲定200元一车,我承包给周媛的亲戚老李是190元一车,整个工地大约需要5辆车(由老李组织车辆,每车每趟他抽2元钱的酬金),每车每天跑十来趟,预计要拉一个月才能将渣土拉完。8 v! l4 }, H/ R6 F
我预算了一下,这笔业务我大约能赚一万多块钱。一万多,现在,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我想都不敢想。
% d" G0 ~# p+ e1 ^! a业务谈定那天,我破例买了一包8块钱的烟,以资祝贺。8块钱的烟和2块钱的烟相比,抽起来的确要舒服些。( m; `, Q% g! C& v
我将这一喜讯第一时间告诉了我弟弟。弟弟也很高兴,因为自从弟弟被我从乡下带到C市以来,他从来没有挣过这么多钱。
0 N, f+ ~" b# u1 |3 Q/ `晚上,我和弟弟在他的出租屋内炒了两个小菜,买了一瓶酒,边喝边规划我们的未来。
' G* V1 b9 \8 U4 _我想在学校这个工地进行的同时,再去联系其他工地,滚动发展。至于运输的车辆,我请老李帮忙寻找,反正他也能得到好处。8 G* j$ k+ L$ i% ]0 W: ?, v
如果顺利,我们可以在比较短的时间内先按揭一套房子,把我们的父母从乡下接到城里来住。
/ s- z6 m  D/ M  a3 s" q2 n我出来这么多年,从来没敢想过买房子。因为没有自己的房子,也没有钱,我们那些乡下的亲戚到城里来时,我们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就在外面简单地招待一下。( e3 x8 J$ }1 y3 [
而我们那些在乡下的亲戚,却认为我们在城里混得很好。1 e5 N+ \  F: V, d' _: }) Q. m. S
“喏,都娶了城里的老婆,那肯定是混得不错的。”. s4 _% b% q3 i6 |
本来很潦倒,却又被误认为风光,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4 P$ e( r) [- k+ |7 N+ a0 a: \% F   想花钱的人是我的亲戚,
+ V7 J. Z9 V1 @: c; x/ w想挣钱的人是我的同伙# r7 K2 U# x1 H" b* H& T
2005年10月19日 星期三 晴转多云
( F' F3 [$ w* ]9 S+ l今天,工地如期开工,却遇上了两个问题:
$ W8 u& V( q/ @3 Z一是工地的包工头不愿意垫付油钱。按以前老李他们搞运输的规矩,车辆进场,工地都得先支付一部分油钱,运输费用十天或半月结算一次。包工头对我不了解,怕我拿了钱玩“失踪”。
# [8 z5 r9 _: d2 n% i* e二是内讧。老李知道我接的时候是200元一车,而包给他才190元一车,每车次我白赚10块钱,他不情愿。) @+ k. T' }. M& P% S& n+ R% u: a
第一个问题其实不难解决,我已经跟包工头说好了,把每辆车的行驶证复印一份留给他,让他心里有底,不至于认为我是骗子。+ [/ W6 P5 L3 J2 m# N1 t. i% \
关键是第二个问题。
  z' q0 _* o# \' ^( n本来我给老李都说好了,我帮忙联系业务我要赚钱;同时,他带来的车,他可以每车次抽2块钱。但事到临头,他却反悔了。; d: c/ k- B. F$ K# U
大约他是不愿意眼睁睁地看我白赚一万多块钱。
' s/ a% X/ k1 H8 y* t我不得不让步,提出每车次分给他2块钱,他不干。我再让步,5块,他还是不干。& w& O" f: H% e9 g# T
在老李看来,我什么都没出,挣的却不少,他想不通。
# v3 y+ K% u" B- t# T这个世上有一种人,看见别人挣钱心里就不舒服,看见别人受穷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样,换成俚语就是“看不惯穷人吃饱饭”。
5 D, ~6 s* Z+ ~老李就是这样的人。
6 v# e  {9 j& y5 i' q最后,老李提出给我3000块钱,由他直接对接工地的包工头。我同意了,但提出他得先把这3000块钱给我。他也同意了。1 @2 X" [. S1 l, j/ a
我和他一起到银行去取钱,到了银行,他却说卡上只有2500块了。我笑,二千五就二千五。4 z# b4 b9 X2 c0 }/ x, j
对2005年的我来说,一万是巨款,二千五也是巨款。
1 |+ \& q6 L8 F, C) G3 V9 I这是2002年到现在,我挣到的第一笔钱。% m9 r: C9 h' r  H
这2500元我分出1500元给弟弟保管,余下的除了给儿子买奶粉外,剩下的作为我联系运输业务的经费。7 _, x& M6 ^& l3 f6 m( d9 O0 j
通过这次和老李的合作,我意识到他不是一个可以合作的人,但同时我也有收获,那就是我认识了几个和他一样跑渣土运输的车主。他们的车,就是我的渣土运输队的车了。# V' K# W7 a( e! p
2005年10月20日 星期四 多云2 F2 Q5 l4 }9 A' e5 [8 j5 r2 {
我又开始联系跑运输的业务了。
2 c+ E" J# R) @9 B" y; `, Z/ e. j身上有钱的确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我不再担心我没有车费了,也不再像以往那样精心计算着公交车的线路了。$ E" w4 L- b3 L. e6 B
我信心满满,觉得这个行业存在着不少机会。
  I, w) t8 q% D* \其实,每个行业都存在机会,就看你会不会寻找。而要找到这种机会,你只需找到两个人:一个是想花钱的那个人,另一个是想挣钱的那个人。
8 ~9 s  q/ V7 o9 o: y. f你呢,就是他们中间的那座桥:要从桥上过,留下买路钱。
  [/ K$ I5 q! i& u, c' {但是,我显然太自信了些。0 Y8 W4 K. @! F
我对渣土运输业务的了解越深入,我就越觉得这碗饭不好吃。
+ H' k& ~; S& {0 D5 I( w事实上,渣土运输业务并不像想象的那样好联系。一般工地的包工头都有自己固定的运输合作伙伴,我要想接业务,除非比别人价格低。而价格低了,车主又不愿意拉。3 L+ l& X* }' T# \3 C0 z3 f
我谈了好几笔业务,都是因价格问题而最终泡汤。
7 h7 E. }2 v0 }; {2 ^看来,我之前能做成那笔业务,除了有些运气外,靠的是无知者无畏的勇气。  R7 e# l' h( X5 K0 E& K
   对手有资源优势,我没有* Q5 t% i0 P# ~( i. [  t7 v) n* f
2005年11月20日 星期日 阴
! A, B. n! W1 [1 w1 v一个月过去了,我没能联系到一笔业务,而身上的钱,也早已用得精光。
, h3 g! m$ i# Q& ]; a" O今天早上,我坐公共汽车路过滨江路时,看见半山上有一个工地,有两台挖土机正在挖掘,但没有看见运输的车辆。2 [7 Q0 O) ^1 h0 s# Q$ z4 n
直觉告诉我这里有运输渣土的机会,我当即下了车,朝半山上的工地走去。: {+ f& |9 p( L; E( |0 u
工地看起来很近,实际上要绕很大一个弯才能到,不通车,我沿着简易公路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7 K; S, l- Z- f6 \5 g  G
我向一个开挖土机的师傅打听工地的包工头,挖土机师傅叫我等等,说包工头一般下午才会到工地。5 P! n$ W. J2 C0 I' D; ^3 k+ u3 ?
我就坐在工地旁的石头上,看着挖土机师傅“平场”(工地开工的时候,一般先用挖土机对工地进行清理,我们叫做“平场”)。
/ h+ o5 S' N% j) k" U* f) \. [深秋的阳光有些慵懒,我坐在石头上无精打采地苦等。
8 `, y' P7 Q- ?6 ~' R午后,终于有一辆白色丰田轿车沿着简易公路开了过来,车上下来了两个人,他们夹着公文包朝工地旁的办公室走去。0 Y2 m! R; D: q, W3 x3 k0 N5 p
我连忙小跑着跟着他们走进办公室,恭敬地向两人递上名片,说明是来联系运输业务的。: n+ x) C  q9 ^% `% s, z
其中一个人穿一件有四个兜的夹克,他戒备地看着我,不耐烦地说,渣土运输早就谈好了,叫我赶紧走人。" }  e1 p& F  j) T' T. u
这是我经常遇到的结果,意料之中,我随口问他渣场在哪里,多少钱一车。
6 F9 {& w8 ]- s/ \他说,180块钱一车,渣场还没落实。
' P' k/ _- p: A1 X% [0 B我失望地退出办公室,突然心里一动:渣场都没落实,又怎么会有价格呢?' h% k# t& d& A; w& M( `) j# ^
我心下雪亮,这回是遇到同行了。9 H3 @( u2 F# t& [; x) i1 U3 s9 P( X
这段时间通过联系渣土运输业务,我发现和我做同样工作的人其实很多。也难怪,空手倒腾,用别人的资源赚自己的钱,不光我一个人想得到。
. `, E; _9 e8 C+ u7 i我本来打算收场算了,但想起这个同行令人厌恶的样子,特别是他挥手让我出去的神态,好像他就是包工头一样,我决心和他斗一斗。我站在工地办公室的转角处,寻思着怎样才能拿下这笔业务。
/ x+ n$ t- w7 Q3 C根据这段时间我跑工地的经验来看,这个工地的运输业务应该还没承包出去,但也是近在眼前的事,这对像我这样的掮客来说,是一个应该全力以赴的机会。
. k; l7 ?/ }9 I+ b9 j! ?  \正想着,只见一辆越野车直接开到了工地办公室的门口,车上下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直觉告诉我,这才是真正的包工头,我连忙跟了进去。
$ \2 @# p1 k7 L- f* d* f里面那两个人正在向包工头递名片,四个兜的夹克向包工头介绍另一个人:“这就是我在电话里给你讲过的陈队长。”) G5 k7 z( C" d0 r
包工头客气地请二人落座,以为我也和他们一起,请我也落座。, W$ D% b* O9 G( }$ \. n
四个兜说:“他和我们不是一起的。”
9 H* G  B6 H( c' v8 z  E我连忙站起来,也向包工头递了一张名片,满脸堆笑:我是专门搞渣土运输的。$ R' c' A) ?8 }/ y1 c6 A( I! D1 {4 j
包工头笑了笑,让我先到外面等等,回头和我谈。7 m5 y% d+ b6 |6 M* y
我只好退了出来,心里想:也好,先谈的未必比后谈的有优势。
  }# J5 Y! o/ P; E+ }5 P, a除了挖土机的声音,工地其实比较安静,他们三个人在屋里的谈话被我在外面偷听了个大概,越听我心里越不是滋味。
  ~1 V2 A% [/ Z从他们谈话的内容得知,那陈队长就是分管这个片区的城建执法队的队长;而那四个兜,是陈队长的朋友。# Q$ ^4 P. r8 n: s2 K. {
熟悉渣土运输业务的人应该知道,城建执法队对一个工地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工地不和这类人搞好关系,出去一辆车罚你一辆车——渣车能有不掉渣的?
5 K- H4 A9 l$ B9 ^% R3 I而这个姓陈的,就是专门干罚款这勾当的。7 _5 [1 W% I) P0 ]! A
在我以前跑工地的时候,就听说很多城建的人私自联系渣土运输,今天我终于见到活生生的实例了。- r1 X& e: P% q) {
再听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只要价格不过分,这笔业务我是没法拿下来了。
$ g$ s1 g; @8 {1 Q6 ?/ T& i原来我还想和他们斗一斗,没想到还没交手,我就败下阵来。0 a1 K/ g! B. ]( {0 V
我遭遇了传说中的资源优势。: j& T3 N1 _- C  _) w9 j0 O8 l% |
我突然想起了前几天在另一个工地,我和土石方老板已经就价格达成了共识,但隔天他却以高于我的价格包给了另外一个人。看来,这种手中握有资源优势的人在每一个工地都或多或少地存在。
. s  L7 r% q0 |' I0 A  S我沿着简易公路往回走,心里突然憋得慌,身上虚汗直冒。
& j0 C/ y3 O  q  @- G& J. t难道我的渣土运输业务就到此为止了?" U5 ?- |- W5 u! e4 A
我原以为自己找到了一条不错的致富之路,但刚上路,就看见了前方的死胡同。+ h, n& |! j/ _0 \
我感到了对未来的极度恐慌。( l5 \3 d6 z. S% [; ?! [
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今天就只能这样了。我索性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休息。
, f8 T" V! q. L* j: d6 e我的脑子处于一种无意识的混沌状态,除了一些焦躁外,说不出在想什么。
1 y% Z4 B) ?+ ^8 ^* Q$ q. r; T1 L" d手机突然响了,我看了看号码,是母亲打来的,我立即挂断,再回拨过去。
! V, ^5 Q% S  [) U母亲问我在做啥子,我想了想,说刚和客户谈完事情,没事。
# z% E1 C7 n8 K母亲在电话里有些支吾,我听出意思来了,她有些缺钱。
0 [2 D- U+ [: K" Y( W* j我说:“你缺钱我给你,明天先给你汇1000块回去。”
6 m, K. B: n$ J% f7 H9 W母亲高兴地说:“哪用这么多,500块就够了。这是以前买肥料时找邻居借的钱,原来讲定卖了肥猪还给人家,但他家有急用,只好来找你们了。”. p! \! \/ D* x& q- U
母亲在电话里解释着,语气有些不好意思。7 L( N5 n( v! B; Z8 g/ U. ?7 E
挂了母亲的电话,我赶紧给弟弟打电话,让他给母亲汇1000块钱回去。弟弟说他那里总共只有三百多块钱了,这个月维修生意不好,连带我给他的1500块钱都亏进去了。
4 D+ K& d0 E* Y  l6 ]我想了想,对弟弟说:“那就先打300块钱吧。”
" S! U* e0 ^) m这是多年以来,母亲第一次找我要钱。以前,我和母亲通电话时,都会问她是否缺钱花,母亲总是说不缺。问得多了,便知道母亲不会找我们要钱,她希望我们把钱留在手里干事业。所以有时候即使身上没钱,我也会大方地假意要给母亲寄钱,反正知道她会拒绝的。
/ }, m# b) C. B! I3 }1 R) J如果不是遇到难处,母亲绝不会主动找我要钱。
6 Y" u$ @4 i' K  c# T但作为儿子,在母亲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无能为力,这份内疚,让人难安。
9 P6 Z- o. K- {; F7 _我们兄妹共五人,三个姐姐已经出嫁,弟弟还没成家。
+ |) y, }/ W9 U$ h按农村的观点,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三个姐姐都是“外人”。弟弟比我小七岁,又没读啥书,无形中,我就成了母亲心目中的顶梁柱。
$ A( J( l% }. c0 g但她不知道我这个顶梁柱是如此的潦倒,就连答应孝顺给她的钱都凑不齐。
1 I0 z/ `, t9 [' X# K: ~在她的记忆中,我从那家上市公司出来后就和弟弟合伙开起了公司。她认为开公司的人就是有钱人,所以她常跟我在老家的那些乡邻说:“我两个儿子都在开公司!”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5 s; v/ a. A( }/ g6 Y! S6 f5 J, z5 K我想对母亲说我混得很差,但我真的开不了口。
/ `, S6 D5 _, j9 _- b, H母亲六十多了,我不想让她再操心。
6 _1 }( v4 v, f  n) |在简易公路边的石头上,我静静地坐到了天黑。) E* G. F' ]% V- o
   如果我混得好,家就不是现在这样
( f; y5 p, f, @* V8 S( v0 ]$ s9 Y2005年11月22日 星期二 阴有小雨
& j# p9 I( A# e- I1 ?1 ?今天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一个姓姜的女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同岳母闲谈。) c" j9 ~: P4 l; ?# ~0 T
之所以把“家”打上引号,是因为我从来都没办法融入这个家庭。周媛一家都是城市人,我是地道的农村人,生活习惯、价值观念,都有差异。
- L2 \* R/ v& m+ p这些尚可以磨合,但是因为我没房,不得不借住在岳父家,我成了事实上的上门女婿。
! h" Q9 {) {) u1 }- P* P如果我混得好,我可以和岳父一家人谈笑风生,心理优势会起  作用。7 _6 b$ M9 P4 ?0 l6 h" Y* W
但我混得不好。# F: Q- H5 ?, a( y7 R1 C
周媛嫁给我的时候,我除了没房,其他尚可,岳父一家人并不嫌弃我。, v4 k/ x  @8 r
现在我混得不好了,他们会嫌弃我吗?我总觉得我正被轻看。8 x4 C- B3 Y& `* y6 j; {+ i' V2 B
我们之间没有交流,回来,出去,空气般进出。他们从不过问我的事情。不问,或许就是一种态度。4 E3 U& Q. _8 Z( Z
很多个深夜,在周媛和儿子酣睡的时候,我还在客厅抽烟,一明一灭的烟头诉说着我的无眠。' ?/ x* k$ g; ]! B- ?$ x
我在想我的未来,我确信我的未来不是梦,但它却的的确确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 M! u9 q: ]5 }" N我也想我和周媛的婚姻,尽管我混得差,周媛也并没有嫌弃我的意思,但是,我觉得我没有获得她足够的理解。. S$ H& O4 |: _0 u4 `
比如,有时候我需要一点儿安慰,让我感觉到我并不孤单,还有人和我站在一起,但她没有这么做。
2 L" f6 s( z) u  l2 Z- d她做不来这些。
# K5 A$ W+ B1 i& }- m. r- s她最擅长的,是使城里女人的小性子,动不动就和你赌气。你别指望她走进你的内心,体察你的难处。# M2 y) R0 `  f, Q: |
所以,在这个家中,我没有体会到团队的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独自扛着。7 B, Q7 f% l1 |7 v" u
我很孤独。# g8 }5 P: f3 c% f  d, Y
姓姜的女人是我岳母以前的一个朋友,现在是一个保险公司的业务员。
. o+ y' [5 Z& _, e/ ?我对推销保险的确没什么好感。这些推销员给人的感觉就像受过传销训练,把保险的好处吹得天花乱坠。我认为凡是靠吹牛皮拉业务的,都不大靠谱。
2 l& ]" I% w, p所以我只是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往里屋走。
9 k" \& H7 e; j6 P9 h; C但姜姓女人把我叫住了,她告诉我说,周媛和岳母做主,在前两天给我儿子买了两份什么教育保险,一份一千八百多元,两份就是三千多元,年年都得交,今天是送发票来的。) v+ \; m' D: U7 ^
我很吃惊,本能地回应道:“已经买了吗?”  Q6 @. R/ d! {& w
原来姜姓女人前不久和周媛她们谈妥后,已经将保费垫付给了保险公司,今晚是过来找我收钱的。6 n7 ~4 `. A% {+ H0 _
给儿子买保险不和我商量,收钱为什么就直接找上了我?我有些愠怒,但当着姜姓女人的面,我不好说什么,只是说我今天没带钱,改天再给她。. V) I- A9 M, x$ R7 f% j
姜姓女人走后,我把周媛叫到卧室,问她给儿子买保险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周媛说:“保险公司的说了,这只当是给儿子存钱,又不会亏的。”4 d5 X7 C0 ^4 ~' C% r  Y
我说:“你猪脑子啊,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相信?”
# t7 j# h' m; C2 b) Y周媛说:“卖保险的这人是儿子外婆的朋友,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M4 U5 x0 R4 \3 b3 @" w. ~
周媛这话把我噎住了。我总不能诋毁岳母的朋友吧?
7 }% z6 T7 x: Z) J我说:“那你的钱准备得怎样了?”
' o6 F3 ^" k# m1 F4 v4 z周媛说:“我还指望你拿钱呢,我没这么多钱。”1 o; }0 T( O% c
我说:“我现在哪有钱啊?要不把保险退了,咱暂时不买,等条件稍微好点再说。”  v3 C: L& i' H
周媛说:“这样恐怕不好,那人是我妈的朋友,怕她会面子上不好看。”
: R: o% I$ o+ T2 Z我无言以对。; e$ R, j+ t) ]: K$ J
稀里糊涂就欠了三千多元的账,我心里很是郁闷。但欠了债总是要还的,我开始为这三千多元的保费发愁。
. y9 W1 z  S+ u1 G我和周媛肯定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唯一的办法是向别人借。
) U/ ]4 Z" J$ z" z* V9 G& a) q: _0 E说实话,虽然我混得不咋的,但从来没有向别人借钱的习惯,这是我最后的一点自尊。! W2 N- N% C+ }+ L. R
我穷,你可以瞧不起我;你富有,但我向你借钱了吗?没有,所以我们是平等的。
* |$ W3 O0 k3 g3 I! T事实上我也没地方借钱了,以前一帮清谈的朋友,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来往,总不能找上门去借钱吧。如果这样的话,别人会怎么看?
1 L' V5 B5 ?; t( m7 a几个至亲呢?我摇摇头。三个姐姐都在农村,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再说了,在她们眼里,我应该算有钱人,断没有找她们借钱的道理。即便借,也不会只借3000块钱,在农村人的眼里,3000块钱已经不是个大数目了,难道我连这3000块钱都差?4 O9 ~9 _) w$ _
心里有一点儿小小的期待,期待着由岳母来帮我们支付这笔保费。毕竟,购买保险这件事情,岳母起了主导作用。# {! B: m9 n/ ^  d
如果她知道我的处境,而又力促购买保险的话,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要帮忙付钱?+ D$ h+ B& u: T4 B' R* h* ?; R
这是一种可耻的想法,但我不得不承认,我有这样的期待。
% B/ z9 q% H; K: W4 U6 n& O以前我没钱为儿子买奶粉的时候,不也是岳母帮忙出钱购买吗?) O. X+ \( W  @. }+ [
所以我虽然为保费发愁,但也没有到日夜忧思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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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12月1日 星期四 阴
1 f9 E2 x3 N0 O0 z5 u) |. f姜姓女人又来找我要过一次钱,我以不凑巧没带钱在身上为借口继续拖延下去。但我不能老是找各种借口拖延。好几次,我都准备让周媛找她母亲帮帮忙,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 p! w& ~# T* v( v# |& R5 w我觉得我已经够拖累周媛一家的了,虽然我从没找周媛父母借过钱,但有好长时间都没给他们交生活费了,他们也从来没吱过声。所以,如果他们不主动提出来帮我,我不好意思向他们提出需要帮助。4 |* N: o( Q( q! A4 N' b
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自从我欠了姜姓女人的保费后,在接下来和周媛一家人的相处过程中,我们之间的交流更少了,空气中弥漫着一些尴尬的气息。8 \$ n1 a. s. O# L5 x; c% t
有一次,儿子问我:“爸爸,你是不是很穷?”8 N. Z$ M9 Q7 d
这让我知道了其实他们在背后是经常议论我的经济状况的,而欠保费,大约是一个新的评论点。1 W& M# t0 \- C8 c. I- e' H
我感到我正在失去一些什么,至少,正在失去周媛一家对我的  耐心。
& \: L: q. o  s! @" \7 ^" k) w两天后,我在公交车上接到岳母的电话,她说姜姓女人又拿保费来了。
; B1 @' ?: f# s  b我觉得实在不能再拖欠下去了,便试探着问岳母能否先帮我垫付一下,等我有钱了回头再给她。# l0 C/ G0 W: ]1 h# ?5 e+ j6 X
没有任何回音,电话被无声地挂断。
% F2 E1 H6 Z( o我感到我最后的一点儿颜面正在随风飘散,不怨任何人,只怨自己太无能。2 V9 p# x' O: t* P$ N# G
我开始考虑我和周媛的关系。结婚五年了,这五年来,我没带给周媛任何希望。头两年也还罢了,特别是近三年来,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周媛和她的父母口里没说过什么,但是心里的失望已经表露无遗。; ?, o! P) g4 n; e
事实上,他们已经在透露他们的态度了。在我困顿的时候,他们没有对我表示不满,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而在给儿子买保险的事情上,又是一种态度。
7 B" c* w1 L* I: W* D我已经被边缘化了,虽然我从来都没核心过。* g3 E) s) {+ w+ n4 r3 i1 B
我会被放弃吗?不知道,主动权不在我。像我这样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还能掌握婚姻的主动权?% I/ X! c; Q+ a, ?" U
只是儿子让我揪心。我不希望儿子在一个单亲家庭中长大,不管他是跟我还是跟周媛,都会在他幼小的心里留下创伤。
9 k' L3 A1 B  J2 `" U* N* r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很多事情,该承受的还得承受。
  H* ]% ~5 ~8 @+ Y& k5 i我想到弟弟那里住一段时间,一是可以暂时回避无钱缴纳保费的尴尬;另外,我想留出这么一段空白的时间,来看看我和周媛未来的走向。* V- s7 h5 G) x) t& D9 K  _  o3 }
我给周媛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我经济状况很不好,暂时无法支付保费,我将有一段时间不能回家,在我回家时我会把儿子的保费带回去。$ [2 ~9 X) Z+ v- `& y3 f
周媛没有回短信。6 q( o  A6 T( t& w, X
   身体是发财的本钱: R; \8 z% D, C( n" u
2005年12月28日 星期三 阴
7 U6 ~7 |5 n( K" n: ~我仍然游走在各个土石方工地之间,没日没夜地奔忙。虽然明知拿到业务的希望很渺茫,但心里仍然有一丝奢望,期待着天上掉下一个馅饼,马上做成一笔业务,先缴纳了保费再说。( U4 K% Q" Z3 Z$ B. ^" n
没有任何效果。有些事,不是你努力了就能达到目的的。
0 W* u1 k" Q8 r  b. _9 O; J7 {% Q; a在这些天里,为了节省车费,我基本上以走路为主,饿了就找个路边店吃一碗小面。有时候连吃小面的钱也没有,只好又向弟弟求援。
6 _) O8 \2 g& `' E/ g2006年1月20日 星期五 雷雨
9 ~$ f* \$ N& J% \我终于病倒了。# Q/ T( d- \" I
贫病交加,自古如是。
/ f9 k5 A. M# R: |' \5 F医生说我因劳累伤肝,命令我住院治疗。住进医院的当晚,我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e  y0 X2 M7 n) S% f# P  L
住院的钱是我弟弟四处找人借的。他给人修电脑时,结交了一些朋友,在我最危急的时刻,他的那些朋友伸出了援手。) K$ M, _2 P/ D/ m; ~
除了弟弟,我已经找不到人帮我了。, ^  ~6 L2 W3 w& ?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药水一滴一滴流进体内,心里竟然无比地轻松。
& e; ?) _% i; J% a/ d3 x我们常常会以生病作为借口,来搪塞逼向我们的某个人或某件事,表示我们原本是计划好了的,但因病无法兑现,以不可抗力因素来争取对方的理解,从而获得喘一口气的机会。" p' P0 o. y4 ?! _1 d+ h( o0 j
我在医院的轻松,就带有这种心态。
4 V5 ?( f/ g: f% y白天弟弟要工作,晚上,他就在我的病床边支一块木板,靠在床边应付一个晚上。
0 F4 S# {! h& d临近春节的天气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尽管病房里有空调,弟弟仍然冻得发抖。好几次我都叫他晚上不要来,但弟弟仍然坚持来陪我,大约是怕我有意外吧。
5 Q* Z% O2 K$ Q/ v4 B弟弟怕我在医院无聊,有一天晚上他还把客户的一台笔记本电脑带到医院来,教我打游戏。
5 J* j6 i0 r0 I; h" R  H3 Y. _兄弟情,就像苏打水的味道,充满了整个病房。
" O1 S7 ~2 F& p1 y) V: I/ |4 s8 u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花了六千多块钱,我不得不离开医院。
5 u) k" [9 }5 P  s  I医院可使我遁世,但我们却再也付不出钱来。6 m" ~9 c3 v0 }+ K0 m
有可能借到钱的地方,弟弟都借了,他曾要给周媛打电话,被我严厉制止。
0 }" Q* ]( O0 n. a7 I9 D' g1 L0 D5 l周媛一家为我做的已经不少了,我不想再拖累他们了。
: P: K2 j7 n' ?) h$ e! U+ Q离开医院,我在弟弟的出租房内静养,每天按时服药。弟弟里里外外忙碌着,日渐消瘦。0 i, }2 G! U  q0 h" z& k9 C
按医生的嘱咐,我不能断药,所以尽管不再住院,但药费仍然是一笔很大的开支。有几天,弟弟给我买了药后没了生活费,我和他喝了两天的稀饭。直到弟弟帮人修电脑挣了70块钱,才去买了点肉,改善了一下生活。+ x( z! d: r$ s( [  b
弟弟小我四岁,原本应该由我这个当哥哥的来照顾他,但现在我却成了他的拖累。3 ?0 R* A  g( b# a
弟弟显然也支撑不住了,但他在我面前总是强装笑脸,独自承受着生活的艰辛。
! w4 m; Z) Z5 l; ]' q. {  F$ M7 D/ e当然,有时候他会在我面前抱怨几句,主要是说我没有珍惜在上市公司工作的机会,才落到今天这个样子。我总是笑一笑。我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但我说不出更多宽慰的话。
5 j9 S6 F& ^; U% P+ i. z3 [在我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弟弟有几次欲言又止。我感觉他想和我说些什么,但又有些说不出口。
) B# }  o8 t$ J  J有几次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商量,他总是说没事,等我的病好些再说。
9 V5 }# a1 |5 _2 B, J7 h+ Z我的身体慢慢地好了起来,虽然仍然感到身上无力,但活动已经无碍了。
( ~/ ^2 T+ J, L; i我问弟弟公司忙不忙,如果忙的话我过去帮帮忙。2 |$ F& H7 s1 q3 `. V7 A) r9 Z3 F; U
这是客套话,我知道我帮不了什么忙,这代表我的一点儿心意。
/ X2 ?2 B: D" F& }- j* m7 w" n弟弟说不用,他一个人足够了。7 E& `1 |7 g' X8 Z
我说:“你说过,等我身体好起来有事和我商量,不妨现在咱俩说说。”, b9 W  C1 S: @% t6 T( F4 N- [7 D
弟弟说:“以后再说吧。”
( w; E- w8 x( ]+ O7 l( n/ Y# Y我一再催促弟弟,问他到底有啥事要和我说,弟弟总是不吭声。
: H  m6 t0 J7 y8 f$ j# ^+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弟弟想要说什么,只是他见我身体还没恢复,不想说而已。
) f1 t9 R4 Z- r' I8 M/ u在我的追问下,弟弟终于说出了他的想法:他想分家。
6 k: C5 b- u1 i: Y$ X8 ?这与我猜想的一样。
/ w' j- W4 i5 |9 P/ E2 d分家分什么呢?我和弟弟的共同财产就是一个空架子“公司”,所有东西加起来不足1000块钱。
( d/ ~4 k0 V8 c7 O% Q3 V弟弟提出了一个方案。他说我们共享公司的资源,房租各出一半,如果一方不在里面办公,那另一方就独自付房租。另外,自己挣钱自己得,多劳多得。
- R0 K2 S4 _4 D  `/ ^9 r这意味着弟弟没有帮我的义务了,但同时这是一个公平的、合理的方案,我没有理由不同意。( v% T$ S! B$ ^5 s! f- ^
弟弟问我还需不需要利用我们原来的办公室,如果不需要,他就一个人承担房租。
! h* m! Q4 K" Q+ q: v  S9 x其实在这之前,也是弟弟一个人在承担办公室的房租,我根本就没有为“公司”创造过一分钱的效益。, @6 o0 f* U, M( T" _1 H* s
我想了想说,不管我利不利用这个办公室,我都承担一半的办公室租金。也许我暂时付不出租金来,但账要记在我头上,只要我有钱了,我会还上。
) ]' o9 B9 f0 G7 Z3 C弟弟同意了。% @& O  p4 |' H/ ^$ H
分家其实很简单,没有别人想象的复杂。
0 x8 X' |+ A0 j4 j结果是,我分得公司的债务1200元,另加我生病花的六千多元,共计8000元的债务。
+ m1 }- K  l. Z! O4 I弟弟死活不要我承担公司的债务,另外我生病的钱他也帮我承担了一些,实际上我的债务为5000元。, m% t- M% J% H8 |$ G' z& O2 D0 [+ O
分家结束,我的心情蛮复杂。1 a) w7 p% b0 L4 ^5 P/ `9 G
多年前,弟弟高中还没毕业,我就把他带到C市,两兄弟相依为命;如今前途迷茫,我们却要各自飞了。, J5 h* N$ o/ e7 p8 `5 e

/ l5 e, P: i1 d) Z0 o" m4 s ) X+ |$ t- k2 Z5 N6 U, z3 M
   挣钱的方向在哪里?
4 g3 [- a  U% o  v/ `( V6 P2006年1月27日 星期五 多云
" C6 C; Y. `9 p3 p4 u0 a* j春节快到了。
" R$ `8 e: o: d8 m; P+ F今天是腊月二十八,我回到了“家”。% i! h# W& l0 E9 n6 d3 @+ E
我已身临绝境,无处可去。在我和周媛没有正式讨论婚姻是否存续之前,我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选择回“家”。
$ q$ U& A8 M$ j8 U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和周媛见面了,她看见我,表情很复杂。- Q4 Q" C8 n( G- L0 ^
我曾跟周媛说过,在我回家的时候我会把保费带回去,我食言了。周媛没有提保费的事情,岳母也没有提。
* s; D/ p5 t+ }4 g) T我也不提。提什么?又拿不出钱来。( ~. ~8 t. B" |$ ?: k/ _/ w  `
2006年1月28日 除夕 星期六 多云* O+ i6 U) g, y2 }
按照习俗,大年初一有很多亲戚将到岳母家来,其中有周媛的两个表姐夫,一个表妹夫。
9 j3 |/ q4 R) T7 `; W0 r我岳父兄妹三人,但他们的后代却是清一色的女儿。# G) \; a7 Y! |) h  d. L5 s
除我之外,他们姐妹的老公都不错。
0 T- z) ~2 }+ n0 a" [. s3 g因为要准备初一的伙食,除夕这天很忙,周媛和她父母在厨房进进出出。我有几次想过去帮帮忙,岳父都示意让我自己休息。5 i) k4 e& w- N7 F
我感觉我像一件多余的家具,不管摆放在哪里都不太合适,于是和儿子在客厅看电视——像客人一样。% T+ w6 q1 ?3 ?9 H& h2 C5 _1 t
岳母提议让周媛去给我买一套衣服,说都过年了,我身上的衣服还这么旧,还说新年新气象,图个好彩头。$ b4 j/ z/ K  [9 G) ^
我敏感地想到明天要来客人了,我这一身旧衣服会杀风景。2 E5 u7 w8 }% E8 m
我承认我很敏感,自从我的处境衰落以后,我就变得非常敏感了,常常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 e  Y0 X0 F0 z
这大约是落魄者的通病。
$ C. Y- a+ m6 f6 {. \. P周媛给了我300块钱,让我自个儿去买。
% a! O! k# V% Y. H5 A我拿着钱,牵着儿子的手上了街,想象着明天热闹的情景。; @) A, d& E6 W- }, K$ {
我可以包装得人模狗样,但如果有人问起我的事业,我该怎么回答呢?
  t1 N7 y% ]6 {5 ?, s, T! B大家都是有事业的人,而我,却是太阳下那片最明显的阴影。9 J) C- J" f, u1 r8 m8 b- i8 j
街上挂满了灯笼和彩灯,一派节日的景象,但我却一片萧瑟。6 {' s5 a) B3 t6 D3 O' E6 b; ~  v+ x
在一个卖烟花爆竹的摊点,儿子赖着不肯走,我由着儿子的性子,给他买了120块钱的烟花。
7 l0 @6 y! O& L1 z$ Z: J* T$ H7 t( K$ t没有买衣服,我牵着儿子的小手回到了家。在进门的时候,我把手机举在耳边,假装大声地通着电话。
' M9 e* [1 Z! V: \8 d) E我把剩下的钱还给周媛,说我有一个重要的朋友从上海过来,要和我谈合伙做生意的事情,我得马上走。, C1 W" t. v  F7 {) K; _( b* L4 C
岳父岳母没有做声,他们肯定知道我是不愿意见那些亲戚——感谢他们没有戳破我的谎言。
' |5 m  a5 A+ g1 w! a( Q周媛把剩下的那一百多块钱重又塞到我手里,我转身出了门。
" y; b( H" K$ U5 m儿子的哭闹声从门缝里传出来,我轻轻地嘘了口气。
) q7 M& x+ c: x! t0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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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1:50 | 显示全部楼层
2006年2月3日 正月初六 星期五 阴& e) e) ^) J6 n3 d% D% v& {* R9 v
春节那几天我是在弟弟的出租房内度过的,弟弟回老家去了。弟弟走之前,我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把我们的窘境告诉父母。% [' F+ o0 y$ f: |$ @
屋子里有米,有面,还有油。床边摇晃的写字台上,还有一台拼凑起来的没有机箱的电脑,弟弟平时用它看电视。" ^8 L$ o; q3 D: v; \) R8 ?
白天,我基本上是躺在床上看电视,饿了,下点儿面条吃;晚上,我会一个人在街上徘徊,看街上绚丽的烟花。偶尔,我会想象儿子放烟花的样子。儿子胆小,多半是周媛在放,儿子只是在旁边拍着手欢笑吧?) x2 X( T" p1 W  R, P1 t  q
这样的春节,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呢?) l7 s: `" \" p+ |" G, W+ o
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我对未来的思考。1 }- d% W! T3 v; y$ G
我没想过怎么发财,我在想怎么生存。
& f$ M% U$ E* n: W9 q' `春节只有几天,如果想生存下去,我最终得走出弟弟的出租房。
* u% ]- O) V$ ^& P/ a9 E4 }我在想,我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吗?不是,肯定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 e4 j; r7 C9 ]6 B% O! o. j
或者,在关键的时候我失误了。
* n7 Q8 y: R, c. N' e) x& H" {我觉得我人生的分水岭是读了那个中专,这件事让我无法回头。
# p& U# S' A! c8 p读中专之前,我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了无生气,但很真实。即便我混得不好,也没有人说什么,反正都是农村人,没啥混得好与不好的。
# f( X- t3 P! d, M6 W* s' n) {: H读书之后,一切都变了。5 s; ~( a# R$ b3 B) c, C& A3 {; E
按惯例,读了书之后是应该混得好的,用一个成语来说,叫拾级  而上。' i/ ^/ I4 [$ w% K5 f1 P- d5 g
如果你没有拾级而上,你得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他读了这么多书,咋混成这样?
" [4 y. V- r! }0 u9 Z记得以前,我和同事们开玩笑说:“我有退路,我还可以回家  种田。”
; Y6 [" w% B5 I( `$ Q的确是玩笑,因为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如果我读书后再回去种田,那肯定是特大新闻,我受得了,我的家人受不了。8 z( p% C3 n4 ]' S! h4 z8 B, W
所以,一旦有人认为你混得不错,你就必须得混好。# j8 S* B! M6 n) b# U, i  D
很多情况下,人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活。
1 m+ Z: f4 H4 u9 @' e: ?8 L- Q # y/ A1 q! x& q' A! ]6 K/ A" E: e5 B

! F( ?0 f" O- k4 t' E
8 n6 _5 Y' v6 {: T' R3 t   和民工比一比- V9 \. `3 @! w: e" n' l+ o
: m" j' M, j0 a3 ~
2006年2月7日 正月初十 星期二 多云
( x. Y1 _2 L$ @7 ?. [+ ?春节一天一天地过完,我的惶恐一天一天地增加。
0 z; v; p8 [4 Q" U春节给了我一种平等的待遇,那就是大家都停止了前进的步伐,都在放任自己的慵懒。% g6 g3 ?. K1 G0 p# i+ ^2 Y3 f3 n/ b& o
春节过后,大家都会重新上路,我的路在哪里?8 i  l. Q+ E' |8 l& d
渣土运输我不能再干了,至少眼下不能再干了。随着我对渣土运输的深入了解,我知道这碗饭不好吃。. G8 V6 D) V0 q7 \+ O4 a
尽管我拉到过业务,但我不能用偶然事件来预测成功的必然性。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没有能力支撑到下一个工地业务的来临。
0 u# a( p! D4 d  N( {5 t4 z我没钱,连借钱的地方都没有,以前还可以勉强依靠一下弟弟和周媛。现在不行了,一是他们没钱;二是即便他们有钱,我也开不  了口。
' |9 w& k  C8 `% C' I另外,病后我的身体也不太好,总是感觉力不从心。
; M3 S( a3 n6 ^. t+ j- O没钱,身体还不好,并且连挣钱的方向都没有,我对生活绝望了。我的心情很灰暗,但我得活下去,为自己,为我的家人,也为一个男人的名分。
% H# T" Q+ @2 ]怎样才能活下去呢?去当民工。
( Z, y& w& d' L: b& W+ p; z& g5 W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假如,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知道了我在当民工,会怎样看我?2 {  y4 @( F: v: a
但很快我就释然了。除了当民工,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了。1 P* Q7 n: w* F$ U1 ~5 R; d
活着才是硬道理。" v7 d  q. }6 r8 f4 p9 Y7 p
以前,我会觉得自己和民工不是一路人:我是读过书的人,民工是大老粗,我不屑,也不能与他们为伍。) P4 |. K" H  F4 h! s8 \. m
但是,民工有饭吃,有衣穿,脸上有笑容,心里有安宁,这些我有吗?没有,所以我连民工都不如。
+ D; p# [8 u7 }2 e5 i1 Y8 ?本来就已经比不上民工了,还有什么怕当民工的?
# b$ A9 o9 b" S7 v+ P4 P6 a  f' u所以,我决定去当一名民工。
, O" ]& t& p" b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很平静,就像一只气球,我已预见到它将被吹破,现在,它终于破了。$ r" y3 S7 ^  q' {. l/ P
想想很好笑,三年前,我还在上市公司上班,人模人样地拿着不菲的薪水;三年后,我一贫如洗,决定去当一个民工。/ z$ c9 Z4 o( a& w7 o
这就是人生,波峰浪谷,汹涌澎湃,没有一马平川。
* f( \+ y9 P, J0 [! l& Q我原来一直在小城市打工,后来听说C市比较大,机会多,我才单枪匹马来到C市。
2 N9 H5 v- |* f# F  G2 }9 j* Z: c我清楚地记得我刚到C市的情景。我像个乡巴佬一样提着简单的行李,在街头茫然四顾。最终花十块钱在一个旅社住了下来,然后就开始了我在C市的寻梦之旅。/ ]) h; Z# P8 B: `: K- o4 O/ R4 D* Y
初到C市,不知如何立足,加上身上没啥钱,我对工作没有任何的挑剔,只要有个工作就行,所以我在第三天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电子企业做销售。- G9 ~1 M2 O, l
这是一家专门销售摩托车电子配件的公司,总共只有十来个人,其中六个人做销售,主要是到摩托车配件市场联系业务,让那些摩配门市到我们这里拿货。
* P) M  b1 R& S$ k& h' a0 y0 _# p公司给我们几个销售人员规定了销售任务,如果能够完成,会有一定的提成。4 v/ B4 P8 Q8 B! Q; X
我刚进入公司就感受到了公司的矛盾,主要是几名老员工对老板的意见很大。他们说老板朝令夕改,反正就一个目的,让你拿不了几个钱。
$ q4 {9 E! }5 V; G因为我刚到公司,对这个行业也不熟悉,本着好好干活混口饭吃的目的,专心于我的本职工作,即便是节假日,我考虑的也是工作方面的事情。
7 h  D5 B$ n0 D! x这并非我特别敬业,而是我对C市不熟悉,除了工作,我找不到更多的方式来打发时间。而对于提成等涉及收入方面的事情,我不是不关心,而是我认为既然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上,那就只能按别人的规则来执行。抱怨有什么用呢?只能增加心理负担。& s7 k6 H6 e& k+ W& I8 K+ u
我在这家公司干了三个月,虽然业绩并不突出,但因为积极肯干,仍然获得了老板的信任。不久,老板主动给我加了工资,并任命我为销售部经理。8 `' Z6 {1 _, [3 W/ o- q4 C
我有些受宠若惊,我只是来混口饭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获得了老板的赏识。' T, [- h0 @4 g$ N$ ?' N) Y# n
看来,一个人最强大的地方不在于能力,而在于没有要求。当你不挑剔,没有什么要求的时候,就是你的才华展现得最潇洒的时候。
" ^2 f5 l  b3 R, g销售部经理实质上还是一名销售员,但因为有了这个称号,我干工作更加卖力,老板也更加信任我,逢人便夸我是他的得力干将。渐渐地,我在业内有了一定的名气,有好几家大公司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加盟他们公司。. J- H2 n/ N4 O, F
我没有走,虽然我没挣到什么钱,但老板对我不薄,时不时地充当我的宣传员,我很感谢他。, u4 k' L" c7 p- d. ~' a; \
但我还是走了。广州的一个公司要在C市成立办事处,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负责人,在老板的推荐下,我成了这家公司的驻C市办事处主任。
0 n5 E- Z# g; @3 v9 c( g* a4 d老板推荐我到这家公司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家公司是老板的供应商,他希望我当这个办事处主任能给他带来方便。" Q; A% |5 a9 }3 L6 ~
办事处一共五个人,主要做产品的渠道建设,合同签订后由公司直接发货。所以办事处的职能实际上还是销售。
7 q# t* J1 Q+ |! o4 m' J1 h. g这是一份值得珍惜的美差。
5 q$ b, m6 |$ I% a8 c9 L我仍然秉承我在原来那个公司的做事风格:尽力,尽职。3 |) a: B4 p( ~# {# }& w
在办事处,我接触了很多大的摩托车成车厂,也接触了很多大  老板。, u" t. c5 q# J+ d
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大老板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谦和,不摆架子,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相反,好些管理人员却喜欢摆谱,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好像离开他地球就不能转了。
( @$ ^, O" {6 R( R/ I) ~" i如果觉得别人都不错,那他本人也一定混得不错;如果觉得别人都不行,那他本人也肯定混得不行。在和这些公司打交道的过程中,我似乎发现了这个规律。
5 k- ^( z& ~: x+ r在我担任办事处主任近一年后,我们公司被同行业的一个上市公司收购了。收购消息刚传出的时候,我们办事处的人都很忐忑,既充满期待,又害怕被淘汰。
: k4 R2 b4 K$ n9 X我也一样,但我还是要求办事处的员工继续做好每一天的工作。我说,也许我们都会被新公司辞退,但这不能成为我们懈怠的理由,好好干,接受新公司的挑选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 o: i) l5 i# i/ p+ G  A这话听起来像套话,但你不能否认这个道理。2 M1 I$ r: `  ~. y+ c$ l4 g
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陆续接到新公司各分管部门的电话,有人事部的,也有业务部的,似乎有填不完的表格。我总是尽力配合,尽力表现。4 h* }. n8 a4 d* t
其间,我到新公司去开了一次会,向公司分管副总汇报了办事处的工作。我没有刻意表现自己的能力,在这些老江湖面前,表现能力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你只需要就事论事就行了。
. B4 O( \; d& L* y' O有两个员工找好了新的去处,辞职而去。我也在留意一些招聘信息,因为我感觉我们这个办事处不会存在太久。
0 \; o6 o9 N2 I我曾想过回到原来的老板那里去,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假如我要回去的话,我想他不会拒绝。但我不想回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希望越混越好,而不愿意又回到起点。& _4 F. ^! K9 T. W4 b4 p* v0 d
一个月后,我接到通知,我们办事处要和上市公司在C市的分公司合并,令人意外的是,公司领导竟然宣布由我出任分公司总经理。( z$ n& S" i$ S& P/ ?
像我这种文凭不高的人,能够一跃成为上市公司的中层干部,实在是莫大的荣誉。我开始有些飘飘然了,并深信自己的能力不差。
/ L2 D1 O. e2 E) {; V# t" E就任分公司总经理后,我感觉自己的权力更大了,我性格中轻率的一面逐渐暴露出来。很多不应该由我表态的事情,我也自以为是地表了态。这样的表态多了,便渐渐地力不从心。. h# Y+ W6 O8 n
有一次,一个经销商找我报销广告费,一共三万多元。我平时很信任这个经销商,就按他报的数字给报销了。后来总公司派人来审计的时候,查出了这笔广告费有问题,我立即陷入了困境。. m  h- [# \1 O  I0 B
公司已经不太信任我了,专门派人来审计我的所有支出。9 k) t7 u& q" X' Z3 g- U8 C; K
我的确没法保证我的每一笔开支都合情合理,但我问心无愧。审计结束后,我被告知没有什么大问题,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Q" H+ m+ `5 u
但我仍然被辞退了,理由居然还是涉嫌虚报支出。5 K& b. c) O3 f0 ~# }
也难怪,像我这样的小中专生,在公司又没背景,因为偶然的机遇获得了这样的职务,本来应该如履薄冰,小心做好每一件事情,逐步获得公司的信任,但我没有把握住机会,成了杀给猴看的那只鸡。
% r/ z# H( r9 m% q被上市公司辞退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光环和荣誉在瞬间消退,从此我步入低谷。1 a+ X/ _) s8 m, c2 j- n4 P) S
三年后的今天,我仿佛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情景,没有朋友,没有要求,只想混口饭吃。
$ }5 h+ h" `% o# Q+ F: G但我还能逐步翻身吗?+ L  u' @0 c: [% R% t9 j
不知道,先干好民工再说。+ E) l" P& |7 j1 l) s% S. x

9 w5 h% I4 n7 u: Q5 S! m   从五块钱开始
! p* U& _" }2 i1 @/ K
+ D- F) ]- [" G+ J0 ^$ N2006年2月9日 正月十二 星期四 阴7 H1 v3 R  o  s
今天,弟弟从老家回来了,带回来几块腊肉,紧挨后腿部分的,猪身上最好吃的肉。
, r  R4 a$ |, l, W, E+ C" ]& G母亲亲手腌制的腊肉吃起来很香。母亲总是想着儿子,把最好的东西给儿子。而我,带给了母亲什么?
& Q: h4 p' y$ e: G" n, S我没有告诉弟弟我决定去建筑工地,没必要说。  R1 c! r0 g/ Z3 u8 S, A4 I2 C
我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的未来会好起来的,请她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可以离婚。
' Z: B5 Z$ g( V7 S' J我想,她看见我的不仅仅是贫穷,还有怯弱。+ D  h' O4 A1 h5 P
我开始急不可耐地出去寻找建筑工地。- f% _! k; X$ n; |8 R9 E
我想找一个偏远一点儿的工地,为的是避免碰见熟人。
- v# @  |  ]& @" j( n春节刚过完,建筑工地一般开工都比较晚,所以我并没有找到  活干。. \0 O1 f. |; m/ _, r: T1 k
我只能住在弟弟那里,晚上两兄弟挤在一个铺上。3 S6 D7 q) O) o; |; M
- o1 b4 C( }! E: `9 W4 [% P! W
2006年2月10日 正月十三 星期五 阴转多云
4 m& C1 r# {& K8 v/ H早上,我来到一个叫AT的建筑工地,碰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有些矮胖,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地上的“咚咚”声。' A6 N) N( ~! {- `# K5 D
他咋呼着问我做啥子,我老实回答说来看工地开工没有,想来找点儿活干。
+ @* V7 Z% [3 m4 U; w7 s, E  i我被他当成了骗子,他说我不像民工。
2 ~5 \/ N) ]/ X$ G6 U我诚实地告诉他,我之前的确不是民工,但现在处境很差,想到工地混口饭吃。
2 a! c8 X: N% ~2 O他仍然不信,独自跑到工地门口张望着。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问我是否真的想挣钱。
  m5 E/ s) N" O" p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让我跟他走。
& l9 D* D5 d# _& {) M! s& b+ T, O我想他刚才可能是到工地门口去找搬运工了。因为刚过春节,很多农村来的搬运工都还没就位,找不到人,所以才让我帮忙。
( r, @; a, h  b工地上一般都有材料室。他把我带到那里,让我把一个纸箱搬到另外一栋楼的一个房间。
. c. M. O: y( T5 s3 J* E/ y4 y第一下我差点儿闪了腰,没想到纸箱如此沉重。
! \6 X: F$ Y/ n7 i6 \& W0 P他在旁边笑着说:“这里面装的可是铁家伙。”透过纸箱的缝隙,我看见里面全是钢膨胀螺钉。4 d  f2 K: E( B" b9 J' {8 M/ }
这一纸箱螺钉至少有七八十斤重,虽然只有百十米的距离,但我中途歇了好几次才搬到目的地。# M2 H0 b9 }( [' B
事后,他给了我十块钱。
' p6 M9 S  E8 H7 B0 [  ]他说如果是普通的搬运工,他只会给五块钱。+ N# g, c, |0 B& M
也就是说,另外五块钱包含着一些其他方面的意思,也许是怜悯,也许是他觉得不好意思。/ `/ N& G$ Q- Z+ ?+ l6 k! W+ e0 N
我退给他五块。
. G; ]2 f9 O+ ^. Q( z( E我只想做个普通的搬运工,挣一份普通的钱。
3 V' b  \+ b: l被人为地拔高,后果很严重。* ?& C& C2 I0 H% |
我向他打听工地什么时候开工,请他帮我介绍一下工头,我说我什么都能干,不怕吃苦。
9 {7 Q7 n6 |7 @9 }7 P' l交谈中,我得知他姓陈,大家都叫他老陈。他是很朴实的一个人,工地的主体框架包工头的亲戚,负责材料这一块。
( o2 g/ ^7 X% c' W老陈说恐怕没有哪个工头会收我,因为我看起来很文雅,不像干活的料。, F  Y/ b& H5 D
我很失望。原本,我以为当一名建筑工人很简单的,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干。* p( D0 c/ S' L; }
现在我才明白,每一个群体都有它自己的轨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入这个轨道的,尽管,看起来很简单。
; @8 n9 X- k; |, }& v. Z他突然说:“你其实可以安装桥架,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下。”
7 u8 r! E- F9 P9 w1 m) F我大喜过望,想递一支烟表示感谢,见他抽的是十块钱一包的烟,就没有递。
0 N% l1 v: I& d6 j; k5 ?5 [他递烟给我抽,我推说不会。8 `8 l  p! k- \( \
我对桥架安装工充满了憧憬,尽管我确信那不是我终生的工作。8 k3 `9 J6 z& [! u/ B" l/ p$ |

* X3 J2 O: S7 v/ x" m2006年2月11日 正月十四 星期六 晴4 ^8 s9 Y. [0 Q8 p+ T! p
工地要农历正月十六才开工,没想到我今天就接到了老陈的电话。老陈要我给他帮个忙,到机电市场买30根L20的镀锌管送到工地去,给我20块钱一根,含我的力钱和运费。他走不开,工地现在又没几个人,便想到了我。
. n5 T/ G' E3 X2 w3 U他说他以前买过,18.5元一根。
7 [1 c; L) i' \" c! @一根赚1.5元,30根可以赚45元。但他要我先垫钱,到了工地上再给我。/ i5 s; c, j# v
我说我没钱垫。老陈说你让卖管子的跟你一起到工地来收款。0 S6 |8 c0 q- m7 M6 h/ r# Z6 `! N
这样我就到了机电市场,问了一下价格。厚度不同,价格也不一样,从十来块钱的到十七八块钱的都有。2 {, r: P; G7 o3 O4 C6 d5 n
我打电话问老陈到底要哪一种,老陈说一般的就行,不用太好。
' v# g. H- Z; r3 h1 v我不放心,又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和老陈通了电话,确认了他要的型号,才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备货。* w6 e  S5 l' R+ [: v' `# n  E
镀锌管谈定14元一根,一共420元。说好老板免费送货。
* l: o) N+ Z# k( Q  N' V0 m到了工地上,我给老陈说14块一根,我的力钱让他看着办。
9 [2 q) N- V  q( X/ j' `老陈付了420元的货款,另外给了我50元的工钱。4 q% b+ W0 y* \" @  I# }
其实,我完全可以和卖镀锌管的商量好,找老陈收600块钱,但我没有这样做,不是我品德高尚,而是我有求于老陈。
; C( e% J  [) C- Q2 ?$ U, p+ c3 r  x% k  i
2006年2月15日 正月十八 星期一 晴. n* }8 H" H+ {9 V
正月十六,在老陈的介绍下,我到AT工地做了一名桥架安装工人。我们安装桥架是分段承包,三个人一组,安装一米10块钱。理论上一个组一天可以安装50米,但实际上一天只能安装30米的样子,因为像转角的那些地方是很费时间的。+ g) h0 c& {5 d
这么算下来,一个人一个月不就可以挣三千多块吗?不是的,有时得等材料,不是每天都有活干。
6 G) D4 y4 Y$ O9 U- J: o和我一个组的是老刘和小张,开始他们不愿意和我一组,说我不是干活的料。我向他们承诺,可以把最累的活给我干,他们才愿意。
7 |1 r% N  h! `* ~最累的活是打眼,用电锤在墙上打眼。
/ k4 I, h$ [0 _, B% L) u6 {电锤拿在手里就像一把冲锋枪,一摁开关,钻头就“呜呜”响。
9 G+ e8 l% j5 w+ {; C7 \. f看起来很好玩,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 z, ^4 o* q7 n4 A# l  |/ Y桥架是吊装,电锤得举过头顶。一个眼还没打完,我的手已经酸得像不是自己的了。% X% Y4 A. Q4 a# e
还有灰尘也不断往眼睛里钻。3 _3 O/ q; m) u- N
但我得咬牙坚持,我承诺过我干最累的活。# R1 o7 I& }3 e# v
我打一个眼,然后狠狠地甩一甩手,又接着打第二个。第一天,我打了近百个眼,双臂已经痛得抬不起来了。0 x+ k0 ]; c/ d# D" c
那晚,我没有回弟弟那里,就挤在老刘他们的工棚里。) P. d, S& e' B0 M8 u
那一夜,我睡得特别香。
7 u  l# b7 q! t' o" C5 F1 U! `& H
& Q3 @( ?0 ^3 F( a$ }+ p; J   我能挣钱了2 g8 H) ^- Y& W% O$ K- F. ?
0 l2 E0 p9 K2 P2 a
2006年3月14日 星期二 晴
( u( B: ?8 F# E- `! o! s自从干上桥架安装后,我就很少回弟弟那里了。我对弟弟说我在外面做事,至于做什么,我没跟弟弟说。
; M/ B4 \/ ~  c+ \6 [工地有时没材料,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找老陈摆龙门阵。老陈说我现在真的像个民工了。
# u* H) c: z4 b* ?' c' ]有时,老陈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让我去帮他买点材料,钉子、水泥、铁锹,等等,很杂。
# P" F5 B, z6 G$ m* c4 m大多数时候,我会如实跟老陈说花了多少钱,有时我也会报假账,挣个顺手钱。
: h* ~  _4 F* G. _- Q( Z* Q帮忙帮多了,我发现老陈对材料的价格并不完全清楚,都只晓得一个大致的价格。也难怪,工地上杂七杂八的材料那么多,老陈又不是电脑。
* @& Y, m! X7 K& m$ T- d' P' y1 M但他常自吹他对材料的价格非常熟悉。
4 X1 L" X( g0 }4 }2 C现在我和老陈已经很熟络了,我会笑着向老陈要烟抽。老陈总是整盒烟都扔给我,让我自取。我取一支,然后又扔回去。
* i8 F5 s( w; h) v" V做着事,日子就过得快。  i2 b$ n/ T( y% Z2 D+ ?
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我结了一千六百多块工钱。$ ?- Z% n! j6 H2 O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能挣钱了,能养活自己了!2 s1 [% N4 `2 a- W
这是我从上市公司离职后挣的第一笔工资,虽然我搞渣土运输也挣过两千多块钱,但现在这个钱感觉更踏实。
- I2 n( u2 V/ R$ R) O4 W3 {我和老刘、小张保持着良好的团队合作,所以我开口找他们借钱时,他们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9 W1 Z6 e, l8 m- ?- G6 Z
凑足了4000块钱,我想回趟“家”。4 b' `: K( T+ J( w6 ^, t
我要把这4000块钱交给我的岳母。不知道那保费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不知道她的卖保险的朋友有没有在背后议论过她。) ^% q7 H1 T$ F" |( c; ]# F
我得看看周媛,也许她已经决定和我离婚。
# C- ]* B* V4 c! U6 G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儿子了,他想我吗?
0 O3 u4 y) E; d我在工地洗了个澡,找老刘借了一件干净衣服(他身材和我差不多)。在工地旁边临时搭建的一个破烂的小卖部里,我给儿子买了盒4块钱的优酸乳,用塑料口袋提着。9 i3 Z* p- u# l6 L) f
我顺便照了一下镜子,与以前相比没啥变化,只是皮肤稍微粗糙了些。* o: x. l) S: j. ]$ j+ c  g
回家的时候是晚上,我估摸着岳母他们吃完饭才回去。* k+ a7 p( g9 T+ w$ O9 D! W
我推开门,迎过来的是诧异的目光。儿子跑过来,亲热地叫着爸爸,随后高兴地喝着优酸乳。
. U8 c2 j$ \" m3 `& M2 ^  f周媛默默地看着我,无话可说。( y5 h2 A( T% R/ q* ?1 n; z
岳母接过我递过去的钱,说给多了,要找给我。我没接。; o  P/ d9 `2 @4 A
我们尴尬地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岳父起身到书房去了。自从退休后,他就喜欢上了电脑,没事就在电脑上捣鼓一些东西。
& O+ t1 u' X9 H4 m5 n岳母要把儿子带到楼下去玩,儿子不干,她只好独自下楼了。0 x% r" `+ G' x' F
我和周媛就这样坐着,谁也不开口。儿子在我们之间晃来晃去,笑着闹着,一家人看起来似乎很和谐。2 @2 L: y  A8 W1 V: l& ]2 h
周媛始终沉默着,我也无从开口。
1 w4 f4 N" o2 ?$ Q我说什么呢?我该告诉她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
' N" C# ?& C8 O& j% {8 A按照常规,城市女孩嫁的老公不应该是当建筑民工的,再不济也得是个白领啊。% l0 T( M  r2 F+ V
但我确实是个民工。
5 f6 y. T- A3 }1 ?. G+ J终于,我开口对周媛说,希望她能给我一点儿时间,我的境况会好起来的。
/ \( Z0 I) s+ _6 j5 t/ K  N还是沉默。
& z& q0 ~( b1 ^. F良久,我站起身,抱着儿子亲了一下,拉开了门。, I$ [6 U& T- L7 b$ s
- X3 |+ h2 @" N3 Y1 n5 W0 A
   遇见一个上了大学没脸回家的人
1 A1 [# w* `: q( k# I2006年3月20日 星期一 晴
2 x' k! ^) ]. u! j# G& Q7 c从家里回来后,我又回到建筑工地,继续我的安装工生活。7 h4 W% E  q$ d( x, B: P
白天蓬头垢面,晚上鼾声如雷。
, M( s# ~% c, {  S) P0 L" S我已完全融入工地的生活,不论形象还是语言,都与民工一般无二。并且,我早已不用通过专门干重体力活来表现自己了,重活都是轮流干。
0 f9 q+ B, n2 Q8 d' l* t平时没事,大家就在一起摆龙门阵,天马行空,无所顾忌。8 P3 `1 t; X$ j$ e
我与老刘和小张已经相处得很不错了。他们曾多次问我过去是干什么的,我都说我过去在外地打工。他们又追问我在外地打工时干什么工种,我想了一下,说是干仓库保管工作。
7 p7 R! e) Z) q+ k" m" P6 [, g老刘说:“那是好工作,不会日晒雨淋的,难怪长得比我们白  一些。”9 m: h7 ~+ C5 v& {
小张取笑老刘说:“你别自卑啊,你也有白的地方啊,屁股不就白嘛。”# {4 @9 @3 ^* M% B) g8 U
老刘就瞪着小张骂,说:“你小子敢拿我开涮?哪天晚上去搞你老娘。”) _! E$ \, V7 Z+ |
我有些假正经,很少和他们开玩笑,只是在他们说荤笑话的时候在旁边乐。( |8 f0 h) ^( D9 @
那是一次工余,我们仨在外面买了两斤老白干,就着一碟花生米喝酒。喝到微醉的时候,老刘问小张:“耍朋友没有?”
% O. R4 ]8 j) n* B: ~小张说:“没有。”
2 e1 U% r8 t% g老刘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你那方面功能不行啊?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别看是体力活,现在我还干得下来。”5 `  j: X5 K, I+ F: P! ^- M% K' s2 o
小张就哈哈地笑,说:“老刘,你那熊样也就嘴巴说说还行,这些事还得我们年轻人来。”/ e7 o4 Y8 ^8 n# K" Z' ?4 b# C" p
小张欺负老刘认不了多少字,拿起石块在地上写了“卧室无柜”四个字,问老刘道:“这几个字怎么念?”
5 x7 H/ i- g. q老刘说:“别看我是文盲,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 ^8 ]- V- R# b, }% ]5 R7 V( s
于是老刘要大声念出来。我不忍心老刘被涮,悄悄在老刘耳边说了意思,老刘笑着破口大骂,句句直达生殖器。, Q. y$ R, P/ D% H) ^) Q! ~6 B# E
工地生活就是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过后,总是需要一些粗鲁来放纵一下。
; x) _8 f7 E8 D& i6 J1 ^不粗鲁不是汉子。
: z4 W0 A4 e& A$ L$ o2 g偶尔,我们也在一起打打牌,在争执中消磨时光。
- c8 }& f! D0 f3 U7 A我们都在工地吃伙食,由于我们的体力消耗比较大,而工地食堂的米糙,肉食也不多,我们总感觉吃不饱。所以在大家都空闲的时候,会到一个紧邻工地宿舍的小餐馆去“打平伙”。“打平伙”这个词我很小就听说过了,实际上就是AA制的意思,不过现代人都愿意说AA制,不愿意说“打平伙”,其实两者是一样的意思。“打平伙”的语意比AA制丰富得多,它还包含着联络感情的意思。0 C+ C# O" s/ ^% E2 H" @! ~
今天晚上,我们又到那个餐馆去“打平伙”,点了一份腊排骨,吃到后来,还剩一根排骨在盘子里。我很想把它“咪西”了,但碍于只剩一根了,便不动筷子。在我鼓足勇气想把它收为己有的时候,突然餐馆的灯闪了一下,熄灭了。工地的供电就是这样,时不时停电,但似乎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又突然来电了。在灯亮的那一瞬间,我看见老刘和小张的两双筷子都在夹那排骨。我不由得笑了。老刘和小张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老刘老到,嘿嘿一笑,说:“我正准备帮你夹过去,没想到你自己动手嗦。”
" j. [  M) u2 m" k这就是我的工地生活,有点苦,有点累,但很充实。有时居然还有点简单的快乐。
5 W- l$ F' N6 s/ s  _
0 ]3 e6 H, O  W; f+ B3 d( ]* e4 m7 f2006年3月26日 星期日 晴0 V- ]7 ^" y6 \# Z
昨天晚上,我被一阵忧伤的口琴声惊醒。. j5 m$ K* v6 c. k
或许因为自己的处境,我对忧伤的东西总是很敏感,这太容易激发我的共鸣。我顿时睡意全无,在口琴声中遐想起来。* g& Q; S) @* d8 ]; T, {
曾经,我也爱吹口琴。记得读初中的时候,班上一个同学有一只口琴,那几乎是班上唯一的音乐器材。大家都争着借来吹,一个同学刚从嘴边拿下来,另一个同学马上就抢过去了,全然不顾人家的口水还沾在琴身上。4 y' P1 c+ ]% X4 @/ B
我就是在这种半借半抢的气氛中,学会了吹口琴。记得有一个春天的下午,我和一个同学借了口琴来到学校外的油菜花地里,躲在油菜花深处,一人一曲吹起来。音符在菜花地里流淌,青春在菜花地里燃烧。, F, L- w8 J" g- W! w1 g; T
这是一种惬意的记忆,屈指数来,已经过去快20年了。
) @# A' z0 ^6 z+ s. Q在这样寂寞的夜里,工棚的鼾声此起彼伏,梦呓和磨牙声交替出现,一切了无生趣。只有琴声,带给了我美好的遐思。" r1 \3 G! K2 q. J5 T  j4 v
我披衣起床,步出工棚,循着琴声走去。在工地门口的马路边,一个黑影坐在一个小土堆上,轻轻地吹着一首怀乡曲:8 f% q& c! m$ H. e$ I; K+ a: J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么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 p4 K" u! Y5 P! D7 d8 I$ y
我的眼睛慢慢地湿润了。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我在工地上当民工,他们会做何感想呢?
" b8 _8 I, m4 j5 D" m, U' X琴声慢慢停下来时,我看见那影子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泣。& b, f2 w1 j7 ]2 L
我走过去,轻轻地问:“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W; R6 j# S3 T" i# o7 x
影子似乎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光,我看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缕头发搭在脸上,乍一看,像电影里的鬼影  一样。
' {- n: W( g( t. j$ f0 l. L2 x女子别过头,把头埋在膝盖上,一声不响。
1 \. p5 s9 n7 v2 {1 {“夜深人静,你一个单身女子,难道就不怕坏人吗?”我又问。' K) @, r/ w6 C* N1 o5 r7 V8 q# _
“怕什么!我还担心遇不到呢。”女子没好气地回答。
- m, T( A3 k/ x/ I/ r4 ?我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5 }& `7 x5 c1 q* I, B我说:“妹子,你不要说气话,问题不是说气话就可以解决的。”/ ]4 E/ G8 R4 A  u" E2 Q- D0 V" L
女子不做声,呆呆地坐在那里。- }+ X: t4 G: Q+ E# i3 G: [
随后我不论问她什么,她都不理不睬。$ M/ w1 D9 q6 p- L0 N, e
我准备离开了。我想她大约是和男朋友吵架了,然后借琴抒情,对这些儿女情事,我无意掺和。
9 U, }0 \( L- f+ T, m  q我说:“我走了,你自己当心些。”8 x9 D3 a9 k- a  B3 k
那女子突然叫我:“大哥,陪我说说话好吗?”; A/ y2 _( O# R# l5 V
我说:“好啊,大哥被你的琴声惊醒,睡意全无,乐得有人和我说话。”
( x. E. m/ T4 e0 c我慢慢蹲下身子,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等她开口。
- i# n' ^* e# a女子说她叫小玉,去年七月从C市一所师范专科学校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昨天早上,她住的出租房的房东来找她收房租。她已经欠了三个月房租了,但她实在没钱给,房东就把她赶了出来,还把她的毕业证扣下了,说不把房租补齐,就不把毕业证还给她。她今天出门四处借钱,没有借到,不知该怎么办了,便坐在这里打发时间。
  n* ?0 D6 Y. a/ I0 z9 I! p( t6 \6 H我说:“你的那些同学呢?可以找同学们想想办法啊。”
7 F5 s: z% t$ o# j, T: D& z' K7 G$ ?% X2 g小玉说:“班上好多同学都没找到工作。有的回老家去了,有条件稍微好点儿的,我都找他们借过钱了,到现在都还没还,已经不好意思再借了。”1 u- e0 Q) y. R7 T2 e/ }+ O
我说:“那你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要不到你同学那里去挤一挤,也强似待在这里啊。”: S) I+ r  O' m9 J2 l% [: Z! W6 b
小玉叹了口气,说:“同学有同学的难处,再说,我也不想去麻烦他们。”1 \/ H& h5 n4 R" v  b
我说:“要不回老家?好歹还可以混口饭吃呢。”+ Z. @  Z9 j1 y! W
小玉说:“本来不想回去,但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只能回家了。唉,这大学啊,不如不读。”
7 M; x" ^) S2 [4 Y2 [# {( K我劝她:“不要这么灰心,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挺过去了,一定会有美好的明天。”
5 d; O+ j% h& Q) t小玉沉默不语,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口琴,说:“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6 }5 s0 {; |4 g0 D9 p$ I
我摸了摸兜儿,兜儿里只有三块钱,我说:“你先等等,我马上就来。”
9 c- ]& ]8 p# r( C. E我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工棚,摇醒老刘,问他身上有多少钱。
; _" P6 t9 G; g, U& F: j老刘睡眼惺忪,问道:“你要钱干什么?是不是去找马子?”
; L* @9 G; a$ F. S) Q7 K我说:“别管这么多,先给我拿点儿钱。”
  m' k8 h6 |( ~* A% M1 O5 _老刘摸索着递了50块钱给我。我来到小玉身边,对她说:“这是50块钱,对面不远有一个小旅馆,你去住一晚,先对付过今晚再说。”6 P: \8 l. I- ~! H7 f# J" i
小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  D) M; r% Z/ O* L: r: S" |
我突然想起我们平常“打平伙”的那个小餐馆似乎要招一个服务员,便问小玉愿不愿意去。
. z$ k" w& V7 v6 ~* C7 M( f: o我其实只是随便这么一说。我想小玉堂堂大学生,再落魄也不会愿意到餐馆去打工,更何况还是一个工地的小餐馆。1 r1 x. B) M) I1 p# h
没想到小玉同意了。她说读了这么多年书,没脸回家,只要能混口饭吃,干什么都愿意。: a% A; E0 r/ M3 v/ i4 L
这样的想法,与我当初决定到工地当民工时的心态何其相似啊。9 L, @- o' g6 b) c

$ J' |9 x; D1 k& V6 e, ]; V   我应该有个像样的事业7 v# B' c- I' w4 Y+ P2 {  z- D

3 }) ^$ @/ Y. j: s5 m* z2006年3月28日 星期二 多云4 w3 j/ P" {3 ]+ s, D* R2 }
小玉到餐馆上班了,工资是450块钱一个月,包吃,晚上就住在餐馆里。待餐馆打烊后,用几张板凳拼一下,上面搁几块木板,铺上被子凑合着睡。
. z/ X3 U% z! f6 L7 R( w- Z# {: Q我跟工友们说小玉是我亲戚,请大家多关照,不许欺负她。
, I; w# K: M8 Q# Y3 p1 b9 ~# Z6 H小玉叮嘱我,叫我不要说她是大学生。她说一个大学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打工,她脸上挂不住。/ {( m8 a# N& g3 n& U6 ]
我理解她,大学教给了她知识,也教会了她虚荣。; y: b8 E" |" N- n( a
小玉开始对我存有一种报恩的心态,总觉得欠了我很大的人情。我告诉她,我也曾这么困难过,在我困难的时候,我也希望有人帮帮我,哪怕只是一声安慰也是好的,所以用不着对我客气。/ F- w; M0 @, N- g; y0 y
只是我没有告诉她,我现在依然困难着。) c0 _' h, c8 f% ]- n( o

6 l; q1 o; d  _# b2 Q3 Q. ]/ J2006年4月10日 星期一 晴: n% m3 `3 [& C: T  Q
小玉说,我和其他民工不一样。她说我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像个有点儿文化的人。
+ r' r& o% B, L% B) l; {1 X. D$ \我就淡淡地笑,心里却有些温暖,似乎有一种被读懂的感觉。( ?, V& y$ [3 |
说实话,虽然我学历不高,但勉强可以算个读书人。在工地,和这些粗放的民工在一起,我觉得我是孤独的。# k0 K; @; u/ p% e% `/ O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挣钱,然后寄回家。攒得多了,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或者添置一两件像样的电器。% u* l6 M1 R% I( |5 C
我的想法不一样,我知道当民工是权宜之计,我应该有一个像样的事业。但是,我的事业在哪里?假如不当民工了,我能干什么?0 D1 P: }# d, g
这是一种挣扎的状态,既不甘心,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6 Z: H" q- C5 J) u2 t所以我常常羡慕老刘他们,有活就干,有酒就喝,啥来了就迎接啥,爽爽快快。
) w* ~6 x  Y: y# K% y8 H这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可是我无法融入,只能旁观,或者欣赏。& ^: ?/ N+ \0 f. O+ s/ }
' F# }6 ^0 F9 T" W' Y+ E( q
2006年4月28日 星期五 晴
7 C) z, y& S( ^5 d6 T8 ~1 H) V小玉到餐馆上班后,我有时会去找她说说话。或许她的心情和我有太多的类似,所以我们之间很谈得来。
* N% N4 U' S9 J4 ?0 j3 M小玉叫我大哥,我也把她当自家妹子一样看待。
5 Z+ x/ Y: [* A4 `7 s) [* F有时,我会把她的口琴借来吹,排遣一下内心的寂寞。
* D6 j- |. \" C1 v5 [前天,我问她:“口琴多少钱买的?”她说:“是一个高中同学送的。”我开玩笑说:“男同学吧?”小玉就不好意思地笑。
/ b8 Y- k% Z4 N; n: H$ Y6 Q我说:“难怪房东赶你出来时,你什么都不带,单单带了这只口琴,原来是定情物嗦。你这么困难,怎么不去找你那男同学一起想想办法?”4 W. Z) X$ q. W' Y) v$ I0 L; X
小玉说:“他还在读书,在上海,今年才大四。”
& t/ k3 j- }- m) G3 G# X我点点头,说:“你看看,那天晚上你说什么气话来着?假如叫你那男同学得知了,不气死才怪?”. n6 a7 {& b. \! Z
小玉说:“有时候我真这么想过,把自己卖了,换点儿钱回报  父母。”
: ]7 b3 c8 v) h1 L  u5 h我说:“别说傻话!好好干活,好好挣钱,好好生活。”, |9 ^" y( x" _7 V1 F! E
今天,到了小玉发工资的时间,她把我给她的50块钱还给了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不是我在意这50块钱,而是我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2 C, L& F# N  k4 {5 M不欠人情,就没有负担。
4 ^; i1 y; x3 \9 r; ?$ f% V4 D
   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 r) w7 T/ k8 u' A4 w9 f
2 k  X8 o) u, h! R2006年5月8日 星期一 晴4 v8 H& m! _- Q; |
AT工地有几个施工单位同时施工,每个施工单位都有老陈这样的角色。每逢有空,我就会和他们聊天,渐渐地大家都混熟了。
! V9 }- ]2 S' i3 U/ {/ f$ Q我发觉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自以为什么都很懂。其实很多东西他们都是一知半解,比如材料价格,有部分材料的价格我了解的都要比他们的低。
, A, ?! W. R+ y  {8 K, Q" R他们并不专业,只是,他们大都与施工单位的包工头有些关系,才被安排做这份工作。
+ G% g- _/ C3 b* `0 I这是一个普遍现象吗?/ E4 k" t" c, p6 D: t3 y! T2 G
我蠢蠢欲动,因为我看到了市场价格和工地价格之间的差别。4 R0 b- S" s7 T' }0 F' b
我说了我本来是一个农民,天生就有一些小农意识。当我看到鼻子尖上的利益的时候,原谅我动了一点儿心思。/ X5 d, w" u) K# A
但我不敢轻举妄动,三年多来,我受够了没有收入的滋味。虽然我仅仅是个民工,但我仍然很珍惜这份工作。要知道,这工作还是在老陈的介绍下才得到的。
$ C& r- B& Z2 h" J5 U* e所以我还得老老实实地做我的安装工,我不想失去生存的机会。况且,我还欠着老刘和小张的钱。
! P! y6 y' i" h! H6 g5 ^& |- `但是,我知道我总会抓住某个合适的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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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u/ R5 s6 _9 K2 i& [" p2006年5月11日 星期四 晴
+ u7 n4 C3 b% T+ o% a前几天,我们在工地闲了三天了,材料一直没到。听老陈说,厂家生产忙不过来,至少还要等十天才发得出货。5 q+ f+ z, d3 C# o9 J- V2 ^
老刘和小张在抱怨这个月挣不了几个钱了,我却打起了主意。; j3 M) ?# ?- W; S& L- a( R
我对老陈说我有一个远房表哥以前在开桥架厂,看他那儿有没有货。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
, x- i$ A6 g7 i/ Q/ N老陈说这种大的材料他做不了主,要由董总决定。* W( |, H; W3 L
董总就是我们这个施工单位的包工头,瘦瘦的,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据说是学建筑专业出身的。
4 t) r" W. b& d$ K我把对老陈说的话对董总说了一遍后,董总说:“不行,这是指定了品牌的,做竣工资料的时候得有该品牌的合格证。”+ W, W( b+ r% g* t; C5 F
我提醒他,桥架不是每一米都有合格证的,他好像醒悟过来了,叫我赶快联系。  G$ E! ~) r3 m- Q: p
做过工程的人都知道,有时催工期比催命都厉害。如果你赶巧了,业务其实很容易敲定的,并且价格、付款方式都好谈。
8 ~1 }, R; {4 H) h1 R0 ~( R我离开董总的办公室,小跑着离开了工地,打了一个出租车(我都记不起有多久没坐过出租车了),在一个网吧门口停了下来。) }; X) B# k# T# Y' w3 g4 d+ n
我在网上疯狂地搜寻C市的桥架厂,挨个打电话问有没有现货,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C, O& ~6 ^- J$ ?
也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表哥”终于找到了。; Q1 A) K2 z8 N, `7 a
在一个偏僻得近乎荒凉的地方,我找到了这个厂。
+ ^8 k3 H, p! {# x7 U. `7 I“表哥”姓赵,江浙一带的人,叫赵均。我和他相谈甚欢,很快敲定了细节。我让他咬住价格,合同一旦签订,他得马上给我打一张欠条,待他收到款后立即付给我。0 o6 ^3 p  Q0 k! t8 I- n' n
我曾设想过表哥会把我甩开,所以对表哥说:“我和施工单位有些关系,我还在里面上班呢。”暗示他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 U& z# L3 G: A! H8 m% F- P3 n两边都成了我的亲戚,我晕。" D1 x) j3 q- l' U% c+ H6 S/ s
今天上午,赵均搞定了合同,下午送货到工地,我也拿到了欠条。赵均供了900米桥架,规格为200*100,56块钱一米。赵均给我的价格是52块钱一米,加上三通、弯头、支架等东西,赵均给我打了5000块钱的欠条。
  M0 m* p: K9 w/ D; P
  ?* N& G% U) _1 [2006年5月21日 星期日 晴
5 N9 k6 N9 ~/ H今天,赵均收到了货款,我如愿拿到了5000块钱。3 [% g$ j8 }- ^& ]3 v8 u
5000块钱拿在手里,厚厚的一摞。我心里就有了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有钱人。
% C1 S- M2 x$ m7 ?我决定先还老刘和小张的钱,后来想想,只还了小张的。老刘的钱先欠着,过几天再给他。如果都还给他们,他们免不了要问我从哪儿赚到这么多钱。虽然这钱并不算肮脏,但又何必多费口舌。) K' i  s& \. w" Z
晚上,我到弟弟那里去了一趟。我住院的时候,弟弟四处借钱给我治病,当时治病紧急,弟弟借钱的时候都是说几天就还。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弟弟怎样面对他的那些朋友。! n$ p8 ^- \" I$ \
弟弟正在吃饭,一大碗面条,呼哧呼哧往嘴里送。看见我,他站起来把凳子让给我,自己坐到了床边上。. Q6 A2 }9 x1 Z2 y$ \
我把钱递给弟弟,说:“这是3000块钱,先去还账。”弟弟接过来笑了一下,问我还有没有,说昨天有几个朋友来找他要钱了。
5 D8 j* I2 r0 |; a" y我把原本准备还老刘的1000块钱拿给弟弟。过几天就要领工钱了,欠老刘的钱等领了工钱再还他。/ P1 D/ o; k/ A0 V! c6 J( Z: R5 R9 W
这几年来,我和弟弟就是这样,用有限的几个钱来不断地堵窟窿,哪里最急就堵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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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 }% F/ ]' L   千万别“混”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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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7月22日 星期六 晴
: W2 R9 F) p6 d2 J& `) x我一直认为建筑行业是机会最多的行业,房地产热得像火,国家也在大力发展基础建设。我发现凡是干与建筑行业相关的工作的人,个个都活得比较滋润。
8 ?# O& F  F( I* {( I所以我觉得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也是一种幸运,它让我对这个行业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I# S9 q% R* a! a. Q1 }4 f
我们干一项工作,就得对这项工作有研究。如果仅仅是为了混一份工资,那么这工作要么干不长,要么就会被工作压垮。- V! @+ k& f- I4 N
我得研究。7 P9 m2 i, s9 q5 s
同赵均有了这次合作后,我开始考虑兼职在工地推销桥架。我发现我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桥架安装工,我对桥架已经相当了解了,桥架质量的好坏,基本上用手就能够感觉出来。6 D; j0 M0 m( _. x1 n
我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样的优势呢?9 L. F- }+ \1 f; B
我让赵均给我印了名片,谈好分成的比例,工余的时间,就在各建筑工地转悠。' g8 ~- o; D. z4 O
桥架这玩意儿是大宗买卖,工地的材料员一般都做不了主。做主的要么是甲方,要么是工程承包方,但目标客户还是很好找的,只要建筑整体框架出来了,那么差不多就该采购桥架了。& Y5 E# k9 V. D) L" O
但多数时间是碰壁,很多次,我找到桥架采购方,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人“挥手再见”了。' g7 @! h# W" X* m
好在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碰壁,在可能的客户面前,我宁可放弃尊严,也不愿放弃机会。
  ]$ b. g0 ~; Z- [0 H/ O* n我坚信一点:只要坚持不懈,总会找到成交的客户的,也许,就是下一个。
& c% K3 f( V3 G0 o我始终都在为“下一个”而努力着。只要稍一有空,我就会出去寻找工地。即便是晚上躺在工棚里,我也会琢磨手头的客户信息。
' b  v( x% d# F* L3 N/ o& q4 u其间有一个客户对我的印象还可以,原本他准备分一小块业务给我,试着合作,但他却没能联系上我。那天,我们正在工地抢一段进度,电锤的呜呜声盖过了手机的声音,等我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而打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很生气了。他觉得我做事不靠谱,不愿意再把机会给我了。
- w7 w: k0 z! O- v" c$ R为此我郁闷了好长时间,觉得这简直就是造化弄人。
& U7 y' m, |) s  l+ b但我仍然不气馁,相反,这更让我产生了信心。我觉得,我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状态。那个时候,我也是心无旁骛,专心干工作。
0 W* W' {9 d% b2 D0 q老刘和小张见我一有空就往外跑,整天鬼鬼祟祟的,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到外面去泡马子,我含糊应答,任由他们取笑。
+ T) u) }" _+ o3 f( G3 Q两个月过去了,我终于给赵均的厂签回来一笔二十几万元的桥架合同。
6 N5 }! A* @3 H/ R  ]  L5 U6 C+ x赵均自然很高兴,一个劲儿要求我到他们厂去搞销售,许诺给我高额的提成。我没有答应赵均,只是向他预支了一部分提成,还了所有的债务。
/ D+ l5 t- ^- J5 g4 D" B9 h无债一身轻。
6 Z. T4 {! N% q$ C3 r6 Q0 D: ?& a  J% a- m: g6 R9 ?
   出路在工作中找; u% R4 q% ?7 y  P2 H# [2 A"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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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2:21 | 显示全部楼层
2006年2月3日 正月初六 星期五 阴
8 _2 K6 j) w3 D) w9 E春节那几天我是在弟弟的出租房内度过的,弟弟回老家去了。弟弟走之前,我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把我们的窘境告诉父母。3 W2 v) O, L: ?2 Y
屋子里有米,有面,还有油。床边摇晃的写字台上,还有一台拼凑起来的没有机箱的电脑,弟弟平时用它看电视。
  N* P* T6 B) f8 C7 S白天,我基本上是躺在床上看电视,饿了,下点儿面条吃;晚上,我会一个人在街上徘徊,看街上绚丽的烟花。偶尔,我会想象儿子放烟花的样子。儿子胆小,多半是周媛在放,儿子只是在旁边拍着手欢笑吧?
) A% h: p6 |" z这样的春节,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呢?
: q9 @: f7 T7 n& c+ S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我对未来的思考。
* R# Z8 p  Y5 M% n2 P5 G9 u4 R8 c我没想过怎么发财,我在想怎么生存。
7 q) T! G7 C8 `8 b1 j( I4 X( B春节只有几天,如果想生存下去,我最终得走出弟弟的出租房。
! e) N$ h6 a' t  Y' Y我在想,我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吗?不是,肯定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
& n1 t  }4 ]( c或者,在关键的时候我失误了。
+ L$ U/ _* A4 c% j2 l/ T我觉得我人生的分水岭是读了那个中专,这件事让我无法回头。' k( [) F/ d9 H2 C& Q3 w" B
读中专之前,我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了无生气,但很真实。即便我混得不好,也没有人说什么,反正都是农村人,没啥混得好与不好的。
* n* k+ w9 T6 D9 ?* p0 _$ f读书之后,一切都变了。8 n' K" r5 |# @; S! a) W) D
按惯例,读了书之后是应该混得好的,用一个成语来说,叫拾级  而上。( ^: a3 l2 Q+ Y, l: q" ^
如果你没有拾级而上,你得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他读了这么多书,咋混成这样?
, K9 g7 _% y7 r, p5 ?! w/ g记得以前,我和同事们开玩笑说:“我有退路,我还可以回家  种田。”( D. b1 @: m; Q, u
的确是玩笑,因为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如果我读书后再回去种田,那肯定是特大新闻,我受得了,我的家人受不了。) G0 m' q7 N2 Y+ A2 N; ]
所以,一旦有人认为你混得不错,你就必须得混好。( ~( F! C3 ^& p* {
很多情况下,人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活。% ~4 c" ]) {0 ]) r* |

( |9 Y' T9 i! d( q7 O3 F0 W8 ^- [ 1 v8 `4 {3 h; Q" k: P4 S: F
9 ]0 D3 \) ^- p4 r
   和民工比一比
: }2 u- ~; i+ b7 J4 n2 S1 T+ V
! ~# u9 y0 q( x7 M  u8 x8 k+ e: n2006年2月7日 正月初十 星期二 多云
" r* X' J; k9 e" i春节一天一天地过完,我的惶恐一天一天地增加。
7 e  V, R/ D; P$ r春节给了我一种平等的待遇,那就是大家都停止了前进的步伐,都在放任自己的慵懒。
, W) H7 w/ z; u7 H1 _1 j/ ~- V春节过后,大家都会重新上路,我的路在哪里?) g! T+ i+ m. N  N+ ]1 [. ?8 g
渣土运输我不能再干了,至少眼下不能再干了。随着我对渣土运输的深入了解,我知道这碗饭不好吃。
. w- X" J4 s1 @3 I1 l尽管我拉到过业务,但我不能用偶然事件来预测成功的必然性。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没有能力支撑到下一个工地业务的来临。
" [5 `$ \! m9 G# Z. N2 n我没钱,连借钱的地方都没有,以前还可以勉强依靠一下弟弟和周媛。现在不行了,一是他们没钱;二是即便他们有钱,我也开不  了口。- l' |' I6 B. Y2 L! x1 W5 Q; u
另外,病后我的身体也不太好,总是感觉力不从心。
4 m% i$ H6 `/ S" k没钱,身体还不好,并且连挣钱的方向都没有,我对生活绝望了。我的心情很灰暗,但我得活下去,为自己,为我的家人,也为一个男人的名分。
9 {! b/ e* E: i* q怎样才能活下去呢?去当民工。# Q( h. Y1 g& V1 O; G; M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假如,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知道了我在当民工,会怎样看我?" E( X! W3 T) m' _
但很快我就释然了。除了当民工,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了。9 K) E4 _( d. p6 n- M/ V7 h1 i
活着才是硬道理。
2 ~- L# J9 k3 b& Q以前,我会觉得自己和民工不是一路人:我是读过书的人,民工是大老粗,我不屑,也不能与他们为伍。
1 |, c5 y* n; g) x但是,民工有饭吃,有衣穿,脸上有笑容,心里有安宁,这些我有吗?没有,所以我连民工都不如。/ _9 C4 v  Q' f1 B5 D
本来就已经比不上民工了,还有什么怕当民工的?
& E; c( W2 h, z+ k: n1 w所以,我决定去当一名民工。$ ~( o/ v. H, ~1 d0 y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很平静,就像一只气球,我已预见到它将被吹破,现在,它终于破了。$ y# e% z& B5 l2 ^
想想很好笑,三年前,我还在上市公司上班,人模人样地拿着不菲的薪水;三年后,我一贫如洗,决定去当一个民工。
6 W' @9 {' S9 |. v2 N# W  K0 c这就是人生,波峰浪谷,汹涌澎湃,没有一马平川。& B. l- C% [+ a- ~* }
我原来一直在小城市打工,后来听说C市比较大,机会多,我才单枪匹马来到C市。0 q. L4 c: A% j; ~% ^: V2 K
我清楚地记得我刚到C市的情景。我像个乡巴佬一样提着简单的行李,在街头茫然四顾。最终花十块钱在一个旅社住了下来,然后就开始了我在C市的寻梦之旅。
. ]3 n/ _; m; _初到C市,不知如何立足,加上身上没啥钱,我对工作没有任何的挑剔,只要有个工作就行,所以我在第三天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电子企业做销售。- r* Y- y; R9 F# f8 g
这是一家专门销售摩托车电子配件的公司,总共只有十来个人,其中六个人做销售,主要是到摩托车配件市场联系业务,让那些摩配门市到我们这里拿货。
& I# I* F: L. g7 B/ W" \# \公司给我们几个销售人员规定了销售任务,如果能够完成,会有一定的提成。$ u$ F; u% L& g/ R
我刚进入公司就感受到了公司的矛盾,主要是几名老员工对老板的意见很大。他们说老板朝令夕改,反正就一个目的,让你拿不了几个钱。& f& w2 D) n& s( I) g# ^
因为我刚到公司,对这个行业也不熟悉,本着好好干活混口饭吃的目的,专心于我的本职工作,即便是节假日,我考虑的也是工作方面的事情。, D% B- g2 `, |$ z( M# @& [' O& u1 N' H- w
这并非我特别敬业,而是我对C市不熟悉,除了工作,我找不到更多的方式来打发时间。而对于提成等涉及收入方面的事情,我不是不关心,而是我认为既然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上,那就只能按别人的规则来执行。抱怨有什么用呢?只能增加心理负担。
) f- ^9 R- O* R) U# r我在这家公司干了三个月,虽然业绩并不突出,但因为积极肯干,仍然获得了老板的信任。不久,老板主动给我加了工资,并任命我为销售部经理。& F: ~6 [1 C$ b5 T3 Y# U' C
我有些受宠若惊,我只是来混口饭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获得了老板的赏识。1 _& T" K# L  ^$ {/ @
看来,一个人最强大的地方不在于能力,而在于没有要求。当你不挑剔,没有什么要求的时候,就是你的才华展现得最潇洒的时候。9 d5 P3 {" f, b  ~
销售部经理实质上还是一名销售员,但因为有了这个称号,我干工作更加卖力,老板也更加信任我,逢人便夸我是他的得力干将。渐渐地,我在业内有了一定的名气,有好几家大公司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加盟他们公司。+ d& m1 n5 _/ q: I5 R
我没有走,虽然我没挣到什么钱,但老板对我不薄,时不时地充当我的宣传员,我很感谢他。
% |& c7 X  I) S. p' H1 g% ^8 H但我还是走了。广州的一个公司要在C市成立办事处,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负责人,在老板的推荐下,我成了这家公司的驻C市办事处主任。( ~0 `$ n9 a1 ?) m
老板推荐我到这家公司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家公司是老板的供应商,他希望我当这个办事处主任能给他带来方便。
9 X$ G  x, O' d; e4 @; p) g% h办事处一共五个人,主要做产品的渠道建设,合同签订后由公司直接发货。所以办事处的职能实际上还是销售。' u0 k& r2 Y" w+ u
这是一份值得珍惜的美差。7 P3 Y0 u" g; v* T$ J6 b* p! ?
我仍然秉承我在原来那个公司的做事风格:尽力,尽职。6 {0 A9 B: C- u+ d' _' o
在办事处,我接触了很多大的摩托车成车厂,也接触了很多大  老板。
  L1 r1 ^% I+ `; s4 E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大老板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谦和,不摆架子,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相反,好些管理人员却喜欢摆谱,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好像离开他地球就不能转了。
# d% O% Q7 Q+ _% q如果觉得别人都不错,那他本人也一定混得不错;如果觉得别人都不行,那他本人也肯定混得不行。在和这些公司打交道的过程中,我似乎发现了这个规律。0 A# F+ _8 b4 R' P0 ~
在我担任办事处主任近一年后,我们公司被同行业的一个上市公司收购了。收购消息刚传出的时候,我们办事处的人都很忐忑,既充满期待,又害怕被淘汰。
1 l/ B: C2 g9 L& P7 h. Z5 I我也一样,但我还是要求办事处的员工继续做好每一天的工作。我说,也许我们都会被新公司辞退,但这不能成为我们懈怠的理由,好好干,接受新公司的挑选是我们唯一的出路。3 L+ E9 X& o: S* {
这话听起来像套话,但你不能否认这个道理。
% i% P, h) u$ C1 S& J3 i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陆续接到新公司各分管部门的电话,有人事部的,也有业务部的,似乎有填不完的表格。我总是尽力配合,尽力表现。
% y' O. ?  y3 t/ Y' q' Z  r其间,我到新公司去开了一次会,向公司分管副总汇报了办事处的工作。我没有刻意表现自己的能力,在这些老江湖面前,表现能力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你只需要就事论事就行了。! u+ I1 G* o& {# `
有两个员工找好了新的去处,辞职而去。我也在留意一些招聘信息,因为我感觉我们这个办事处不会存在太久。
! G% @( ~! l8 X( U7 r* G/ S1 @$ F我曾想过回到原来的老板那里去,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假如我要回去的话,我想他不会拒绝。但我不想回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希望越混越好,而不愿意又回到起点。4 L8 {' t  n- }- @
一个月后,我接到通知,我们办事处要和上市公司在C市的分公司合并,令人意外的是,公司领导竟然宣布由我出任分公司总经理。8 x  l2 h+ K+ ]5 K$ {$ B' j
像我这种文凭不高的人,能够一跃成为上市公司的中层干部,实在是莫大的荣誉。我开始有些飘飘然了,并深信自己的能力不差。
" I6 P) G) h2 g% L; F就任分公司总经理后,我感觉自己的权力更大了,我性格中轻率的一面逐渐暴露出来。很多不应该由我表态的事情,我也自以为是地表了态。这样的表态多了,便渐渐地力不从心。% Y( ]* [( p. [& q* T
有一次,一个经销商找我报销广告费,一共三万多元。我平时很信任这个经销商,就按他报的数字给报销了。后来总公司派人来审计的时候,查出了这笔广告费有问题,我立即陷入了困境。' m- Z$ _( V# w. r; v
公司已经不太信任我了,专门派人来审计我的所有支出。) j3 F0 ^( {/ L' R8 X4 D% z6 S6 C" z
我的确没法保证我的每一笔开支都合情合理,但我问心无愧。审计结束后,我被告知没有什么大问题,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v" ]/ k& f4 \" F
但我仍然被辞退了,理由居然还是涉嫌虚报支出。7 L; ], y/ {/ B& P
也难怪,像我这样的小中专生,在公司又没背景,因为偶然的机遇获得了这样的职务,本来应该如履薄冰,小心做好每一件事情,逐步获得公司的信任,但我没有把握住机会,成了杀给猴看的那只鸡。
1 V! N, \; y9 q/ n被上市公司辞退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光环和荣誉在瞬间消退,从此我步入低谷。
& o! n" T; b6 _; M三年后的今天,我仿佛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情景,没有朋友,没有要求,只想混口饭吃。; n4 a- R' p# j
但我还能逐步翻身吗?
0 }0 J0 i( K) Q% \6 q! k不知道,先干好民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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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5 l: r7 {9 m1 ^; W5 y0 b. I+ Z' x   从五块钱开始. p+ Y% y1 K/ a8 o: E

- n8 u  @5 D" k5 F6 n3 S' c6 w2006年2月9日 正月十二 星期四 阴5 N. t. p4 T0 |% J4 G0 L
今天,弟弟从老家回来了,带回来几块腊肉,紧挨后腿部分的,猪身上最好吃的肉。& M2 C3 f6 C4 }
母亲亲手腌制的腊肉吃起来很香。母亲总是想着儿子,把最好的东西给儿子。而我,带给了母亲什么?
% n& j. F4 g* }我没有告诉弟弟我决定去建筑工地,没必要说。
5 b; ~  G: |* N" J$ w我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的未来会好起来的,请她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可以离婚。0 k4 a. N2 }7 `  L! ^5 V2 P
我想,她看见我的不仅仅是贫穷,还有怯弱。  w- ^8 \/ Y/ L
我开始急不可耐地出去寻找建筑工地。/ f% J* h" m% I) _" |/ ^0 _1 _! X
我想找一个偏远一点儿的工地,为的是避免碰见熟人。
+ d$ \% ?# F6 y$ i: {' u5 F  _春节刚过完,建筑工地一般开工都比较晚,所以我并没有找到  活干。9 `% X) ?) P: f( [) D# f
我只能住在弟弟那里,晚上两兄弟挤在一个铺上。
6 T3 R  M" [9 |( }; Y! g# Q# ~, n9 K5 D7 F2 o3 `& q' T
2006年2月10日 正月十三 星期五 阴转多云: _% ?/ o2 R7 M. p% P' l1 L
早上,我来到一个叫AT的建筑工地,碰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有些矮胖,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地上的“咚咚”声。
; X2 W7 k( c1 ]; W" a9 }他咋呼着问我做啥子,我老实回答说来看工地开工没有,想来找点儿活干。& i9 b! r; `- F" u! Z' Z' N
我被他当成了骗子,他说我不像民工。( t' B: [  ~2 H: r# b
我诚实地告诉他,我之前的确不是民工,但现在处境很差,想到工地混口饭吃。" R6 Q$ l: @$ o+ @6 a  u% t# ?" [
他仍然不信,独自跑到工地门口张望着。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问我是否真的想挣钱。
, `9 w. o0 ?/ H- _( C$ D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让我跟他走。0 ]+ Q0 g7 _# [4 x  X8 P& @/ C' Q
我想他刚才可能是到工地门口去找搬运工了。因为刚过春节,很多农村来的搬运工都还没就位,找不到人,所以才让我帮忙。8 \4 f4 @# I8 C7 k
工地上一般都有材料室。他把我带到那里,让我把一个纸箱搬到另外一栋楼的一个房间。
* A: K& ?. @% Z+ G第一下我差点儿闪了腰,没想到纸箱如此沉重。
! I4 ?( x7 c4 z( B2 @* n他在旁边笑着说:“这里面装的可是铁家伙。”透过纸箱的缝隙,我看见里面全是钢膨胀螺钉。1 R5 g# C- M' b9 {9 ~' r& F
这一纸箱螺钉至少有七八十斤重,虽然只有百十米的距离,但我中途歇了好几次才搬到目的地。
: R& B+ _2 b* q6 R! Y0 m$ j事后,他给了我十块钱。
& l" T/ N% @& H/ K" m! Z他说如果是普通的搬运工,他只会给五块钱。
2 v$ O, i) `7 U1 n4 i$ [1 {. o. N也就是说,另外五块钱包含着一些其他方面的意思,也许是怜悯,也许是他觉得不好意思。
& a1 K0 h- R9 e# f" R. ~我退给他五块。
, S: I, t0 n/ `  v% T- V我只想做个普通的搬运工,挣一份普通的钱。
3 h6 B$ m; |8 ]* C被人为地拔高,后果很严重。
& W$ L( K! S+ v3 `; K( Y7 |3 a我向他打听工地什么时候开工,请他帮我介绍一下工头,我说我什么都能干,不怕吃苦。! f1 e8 S- s! j" _% {, P/ [
交谈中,我得知他姓陈,大家都叫他老陈。他是很朴实的一个人,工地的主体框架包工头的亲戚,负责材料这一块。
  d$ J1 D7 l0 L! p) {老陈说恐怕没有哪个工头会收我,因为我看起来很文雅,不像干活的料。
( b* x0 D; W: }6 }. }我很失望。原本,我以为当一名建筑工人很简单的,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干。* g4 U6 q0 U6 }5 t
现在我才明白,每一个群体都有它自己的轨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入这个轨道的,尽管,看起来很简单。. Y8 S, F5 M1 X
他突然说:“你其实可以安装桥架,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下。”
9 F4 w0 ]2 s/ R3 ^* m# i' Y我大喜过望,想递一支烟表示感谢,见他抽的是十块钱一包的烟,就没有递。
$ ^3 x0 [/ Z& m+ v# c6 b他递烟给我抽,我推说不会。- x! N1 L0 \6 H+ B: p
我对桥架安装工充满了憧憬,尽管我确信那不是我终生的工作。9 y. R. s! v5 r0 _

% r+ I* ?- ?# U& C2006年2月11日 正月十四 星期六 晴
4 l& q! L2 b# D( w9 p) l. n工地要农历正月十六才开工,没想到我今天就接到了老陈的电话。老陈要我给他帮个忙,到机电市场买30根L20的镀锌管送到工地去,给我20块钱一根,含我的力钱和运费。他走不开,工地现在又没几个人,便想到了我。! w9 {. ]- R5 |: R
他说他以前买过,18.5元一根。
' }' U1 Z/ V+ ]8 }$ v一根赚1.5元,30根可以赚45元。但他要我先垫钱,到了工地上再给我。9 C, ^6 j$ M+ A' `, ]- |  @* n5 w
我说我没钱垫。老陈说你让卖管子的跟你一起到工地来收款。
6 B& i8 I% a. q6 U1 X这样我就到了机电市场,问了一下价格。厚度不同,价格也不一样,从十来块钱的到十七八块钱的都有。
' {, D7 V/ ?  V! i, Q, _我打电话问老陈到底要哪一种,老陈说一般的就行,不用太好。+ H% W2 O) x+ f! E; P. G3 h- h- w; y
我不放心,又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和老陈通了电话,确认了他要的型号,才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备货。8 Z6 X% o. q2 ?( t+ n
镀锌管谈定14元一根,一共420元。说好老板免费送货。
6 l! J. S# b! k2 ~" G到了工地上,我给老陈说14块一根,我的力钱让他看着办。
$ |' L+ m+ o( n7 H老陈付了420元的货款,另外给了我50元的工钱。1 Z2 \/ j/ [' ^7 o
其实,我完全可以和卖镀锌管的商量好,找老陈收600块钱,但我没有这样做,不是我品德高尚,而是我有求于老陈。
" n# L9 B2 w; N& z  J* K7 v- }+ q9 k* l7 \" Y
2006年2月15日 正月十八 星期一 晴  B9 j/ B* n# K! P  y
正月十六,在老陈的介绍下,我到AT工地做了一名桥架安装工人。我们安装桥架是分段承包,三个人一组,安装一米10块钱。理论上一个组一天可以安装50米,但实际上一天只能安装30米的样子,因为像转角的那些地方是很费时间的。
) v# `$ _. o4 z; @# i6 S" t: l这么算下来,一个人一个月不就可以挣三千多块吗?不是的,有时得等材料,不是每天都有活干。
+ k/ r( ]( v3 {2 v1 K" P7 q9 m% G和我一个组的是老刘和小张,开始他们不愿意和我一组,说我不是干活的料。我向他们承诺,可以把最累的活给我干,他们才愿意。
3 C5 M2 x8 F2 F7 l8 @最累的活是打眼,用电锤在墙上打眼。! d# }. T/ N; h: |
电锤拿在手里就像一把冲锋枪,一摁开关,钻头就“呜呜”响。6 h7 L9 z; B* Y6 e/ u, b) ]
看起来很好玩,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 ~8 B& {  x) @* L桥架是吊装,电锤得举过头顶。一个眼还没打完,我的手已经酸得像不是自己的了。% ], }; v0 H" B! ^* t
还有灰尘也不断往眼睛里钻。
7 |  a; @4 q& P& R& M但我得咬牙坚持,我承诺过我干最累的活。
0 ~' J5 _8 `/ Y0 @1 X- }9 E& x% b我打一个眼,然后狠狠地甩一甩手,又接着打第二个。第一天,我打了近百个眼,双臂已经痛得抬不起来了。; @; L6 h) I1 N: b) \% u- O
那晚,我没有回弟弟那里,就挤在老刘他们的工棚里。
& d# V! [/ W' t0 D3 Z( y& h那一夜,我睡得特别香。* h. t' D6 W3 {6 W  F, h

% O4 k, @0 M4 h/ w# l   我能挣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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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3月14日 星期二 晴! b8 ]3 R# {0 T2 o2 Q
自从干上桥架安装后,我就很少回弟弟那里了。我对弟弟说我在外面做事,至于做什么,我没跟弟弟说。
+ W0 D9 T' `5 j) `) |7 l2 d/ L9 h, x工地有时没材料,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找老陈摆龙门阵。老陈说我现在真的像个民工了。
: v; H& \0 ~/ O' o! a3 d+ h. N; `有时,老陈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让我去帮他买点材料,钉子、水泥、铁锹,等等,很杂。
2 ?/ U! v% X4 Y- u3 }2 ?. m: H2 B大多数时候,我会如实跟老陈说花了多少钱,有时我也会报假账,挣个顺手钱。6 E$ w5 v2 K# g9 {% n% o
帮忙帮多了,我发现老陈对材料的价格并不完全清楚,都只晓得一个大致的价格。也难怪,工地上杂七杂八的材料那么多,老陈又不是电脑。
4 u7 d& i4 K+ t5 X, j但他常自吹他对材料的价格非常熟悉。
5 n, c( v% R* t7 h+ T+ Q现在我和老陈已经很熟络了,我会笑着向老陈要烟抽。老陈总是整盒烟都扔给我,让我自取。我取一支,然后又扔回去。; o+ Y+ N9 n/ J" j1 M
做着事,日子就过得快。
' N7 T$ e& k) k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我结了一千六百多块工钱。+ Z( A, ]* @3 }, z$ J* t$ q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能挣钱了,能养活自己了!
+ |# a' n: g6 @$ M1 ]& \1 E这是我从上市公司离职后挣的第一笔工资,虽然我搞渣土运输也挣过两千多块钱,但现在这个钱感觉更踏实。; X: {: f) w5 x' G1 x: S7 @2 A4 H
我和老刘、小张保持着良好的团队合作,所以我开口找他们借钱时,他们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 q/ ^/ G- Q0 B4 `凑足了4000块钱,我想回趟“家”。
7 a) V+ e6 g7 r& q7 ]  R0 d我要把这4000块钱交给我的岳母。不知道那保费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不知道她的卖保险的朋友有没有在背后议论过她。
3 d: _0 Y  x- ^8 t我得看看周媛,也许她已经决定和我离婚。
" i- b; }1 s% ~2 g3 r" S) K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儿子了,他想我吗?$ C+ s( l5 r4 E# E8 G
我在工地洗了个澡,找老刘借了一件干净衣服(他身材和我差不多)。在工地旁边临时搭建的一个破烂的小卖部里,我给儿子买了盒4块钱的优酸乳,用塑料口袋提着。- ?5 Z4 v: K& E
我顺便照了一下镜子,与以前相比没啥变化,只是皮肤稍微粗糙了些。/ Q  v4 o5 ?, w  V) ], x
回家的时候是晚上,我估摸着岳母他们吃完饭才回去。$ A8 ?" b" o/ O
我推开门,迎过来的是诧异的目光。儿子跑过来,亲热地叫着爸爸,随后高兴地喝着优酸乳。# ?) C: E8 O4 n9 [
周媛默默地看着我,无话可说。
# e! V0 L7 g4 }9 g岳母接过我递过去的钱,说给多了,要找给我。我没接。
' p4 F2 J# I. Q; c我们尴尬地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岳父起身到书房去了。自从退休后,他就喜欢上了电脑,没事就在电脑上捣鼓一些东西。. G' E% v( k& @5 H
岳母要把儿子带到楼下去玩,儿子不干,她只好独自下楼了。3 o; D3 C/ T( r5 G8 B' o
我和周媛就这样坐着,谁也不开口。儿子在我们之间晃来晃去,笑着闹着,一家人看起来似乎很和谐。& k" U8 d5 P0 X* z! d1 |% V7 \
周媛始终沉默着,我也无从开口。
7 ~% J* l& `2 d' Q) Q我说什么呢?我该告诉她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
+ }; a2 w; k1 h2 Y按照常规,城市女孩嫁的老公不应该是当建筑民工的,再不济也得是个白领啊。- b) y  J1 X, {3 o/ b& u
但我确实是个民工。
2 o+ Z7 K1 ]& H6 w# R9 s/ c# _终于,我开口对周媛说,希望她能给我一点儿时间,我的境况会好起来的。* B5 I& g8 X: `3 t1 v0 [
还是沉默。9 E# b7 y* W- ?; o
良久,我站起身,抱着儿子亲了一下,拉开了门。
8 z$ d0 x/ l, g0 K: f5 N- Y; G' Z; O1 t
   遇见一个上了大学没脸回家的人
% |1 {; r8 \' A3 _  ]4 C8 e2006年3月20日 星期一 晴
  n& V* m7 z& f4 h从家里回来后,我又回到建筑工地,继续我的安装工生活。  `( t+ Q, r0 Q5 T2 ?# o! M
白天蓬头垢面,晚上鼾声如雷。- ]0 X1 l+ L( x5 ^/ Z
我已完全融入工地的生活,不论形象还是语言,都与民工一般无二。并且,我早已不用通过专门干重体力活来表现自己了,重活都是轮流干。
0 z. t' {' ^+ k) f平时没事,大家就在一起摆龙门阵,天马行空,无所顾忌。
3 m$ |2 o$ b7 T5 J. F& i我与老刘和小张已经相处得很不错了。他们曾多次问我过去是干什么的,我都说我过去在外地打工。他们又追问我在外地打工时干什么工种,我想了一下,说是干仓库保管工作。
' D2 }8 X  g- Z. {老刘说:“那是好工作,不会日晒雨淋的,难怪长得比我们白  一些。”# C8 C( j) |) P
小张取笑老刘说:“你别自卑啊,你也有白的地方啊,屁股不就白嘛。”
/ m* S! Z% V3 L( Y  Q* f' |$ b老刘就瞪着小张骂,说:“你小子敢拿我开涮?哪天晚上去搞你老娘。”
, g7 M1 H) U8 F- {! t8 _% E我有些假正经,很少和他们开玩笑,只是在他们说荤笑话的时候在旁边乐。
8 z( \& [- n+ j: @1 `那是一次工余,我们仨在外面买了两斤老白干,就着一碟花生米喝酒。喝到微醉的时候,老刘问小张:“耍朋友没有?”
0 Y2 @! Q! j8 s) S' `/ _小张说:“没有。”# y5 a" |% j! j2 s4 F  X
老刘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你那方面功能不行啊?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别看是体力活,现在我还干得下来。”+ ^- F' m* J6 w9 I8 h  C1 _! I; o
小张就哈哈地笑,说:“老刘,你那熊样也就嘴巴说说还行,这些事还得我们年轻人来。”$ F' l1 N6 F' I- }% V5 X
小张欺负老刘认不了多少字,拿起石块在地上写了“卧室无柜”四个字,问老刘道:“这几个字怎么念?”
, b% i& _! Q. M: @% b老刘说:“别看我是文盲,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
/ L, x; l3 _  Q+ g. T: U% \- b于是老刘要大声念出来。我不忍心老刘被涮,悄悄在老刘耳边说了意思,老刘笑着破口大骂,句句直达生殖器。
3 L/ [$ Z: H& \工地生活就是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过后,总是需要一些粗鲁来放纵一下。& g9 l3 `  P+ Z; x! |
不粗鲁不是汉子。
' E- F  L/ N& u4 i6 q( L偶尔,我们也在一起打打牌,在争执中消磨时光。" f) E- O6 b% P1 |2 L
我们都在工地吃伙食,由于我们的体力消耗比较大,而工地食堂的米糙,肉食也不多,我们总感觉吃不饱。所以在大家都空闲的时候,会到一个紧邻工地宿舍的小餐馆去“打平伙”。“打平伙”这个词我很小就听说过了,实际上就是AA制的意思,不过现代人都愿意说AA制,不愿意说“打平伙”,其实两者是一样的意思。“打平伙”的语意比AA制丰富得多,它还包含着联络感情的意思。
1 p9 v5 S3 |/ p* ^) M# p" F4 ~' q今天晚上,我们又到那个餐馆去“打平伙”,点了一份腊排骨,吃到后来,还剩一根排骨在盘子里。我很想把它“咪西”了,但碍于只剩一根了,便不动筷子。在我鼓足勇气想把它收为己有的时候,突然餐馆的灯闪了一下,熄灭了。工地的供电就是这样,时不时停电,但似乎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又突然来电了。在灯亮的那一瞬间,我看见老刘和小张的两双筷子都在夹那排骨。我不由得笑了。老刘和小张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老刘老到,嘿嘿一笑,说:“我正准备帮你夹过去,没想到你自己动手嗦。”
8 n( B# ]+ R# w$ k这就是我的工地生活,有点苦,有点累,但很充实。有时居然还有点简单的快乐。
$ q0 k) B0 d1 ?) \" F/ |, [) b- o) Y- u, r
2006年3月26日 星期日 晴
/ `$ H$ A7 E  d$ d$ r. n8 L' j昨天晚上,我被一阵忧伤的口琴声惊醒。$ R5 C- ~4 s9 r/ n- j- f+ G
或许因为自己的处境,我对忧伤的东西总是很敏感,这太容易激发我的共鸣。我顿时睡意全无,在口琴声中遐想起来。
- Y- K/ p0 N4 x! N2 ?# o曾经,我也爱吹口琴。记得读初中的时候,班上一个同学有一只口琴,那几乎是班上唯一的音乐器材。大家都争着借来吹,一个同学刚从嘴边拿下来,另一个同学马上就抢过去了,全然不顾人家的口水还沾在琴身上。: r6 n" n6 N0 }6 A
我就是在这种半借半抢的气氛中,学会了吹口琴。记得有一个春天的下午,我和一个同学借了口琴来到学校外的油菜花地里,躲在油菜花深处,一人一曲吹起来。音符在菜花地里流淌,青春在菜花地里燃烧。
2 Z9 K8 a6 @5 p: @- K这是一种惬意的记忆,屈指数来,已经过去快20年了。- i7 J+ l3 E: ^3 u
在这样寂寞的夜里,工棚的鼾声此起彼伏,梦呓和磨牙声交替出现,一切了无生趣。只有琴声,带给了我美好的遐思。
6 M: x* ~5 m* ]+ q我披衣起床,步出工棚,循着琴声走去。在工地门口的马路边,一个黑影坐在一个小土堆上,轻轻地吹着一首怀乡曲:
$ [, x  t0 c  ]) p8 O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么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 Y+ {7 V: r; h7 @
我的眼睛慢慢地湿润了。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我在工地上当民工,他们会做何感想呢?
  z/ Y9 C/ D" D, p2 k( k  p3 [) F琴声慢慢停下来时,我看见那影子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泣。8 z6 L4 K1 N% f6 ^! g" p5 r
我走过去,轻轻地问:“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 c6 c1 W& _; @2 w/ c3 Q' X影子似乎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光,我看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缕头发搭在脸上,乍一看,像电影里的鬼影  一样。
6 l' r. P2 `- o* d/ M" M女子别过头,把头埋在膝盖上,一声不响。& v+ c7 [0 ^1 C) G0 r' q- i. A" ~
“夜深人静,你一个单身女子,难道就不怕坏人吗?”我又问。
  n9 I, q# A$ w* ?, _: z2 @“怕什么!我还担心遇不到呢。”女子没好气地回答。# H) j( l2 w# L
我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 C4 l8 Z6 |7 P0 ]$ \我说:“妹子,你不要说气话,问题不是说气话就可以解决的。”
: h% X) i5 |# }女子不做声,呆呆地坐在那里。
+ q5 S" ~0 Q7 ?% V: b. a随后我不论问她什么,她都不理不睬。
: C( q" Z$ P( E: q1 u4 b- ]. b! X我准备离开了。我想她大约是和男朋友吵架了,然后借琴抒情,对这些儿女情事,我无意掺和。
: l9 {2 H$ O+ Q4 H我说:“我走了,你自己当心些。”% B9 n" e, N% ?4 ?0 Z; m8 d$ V* x
那女子突然叫我:“大哥,陪我说说话好吗?”4 Q  {) n' _. H1 {
我说:“好啊,大哥被你的琴声惊醒,睡意全无,乐得有人和我说话。”
/ q$ B5 x$ e6 y我慢慢蹲下身子,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等她开口。
& @4 k* l1 s, m8 Y/ H2 R女子说她叫小玉,去年七月从C市一所师范专科学校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昨天早上,她住的出租房的房东来找她收房租。她已经欠了三个月房租了,但她实在没钱给,房东就把她赶了出来,还把她的毕业证扣下了,说不把房租补齐,就不把毕业证还给她。她今天出门四处借钱,没有借到,不知该怎么办了,便坐在这里打发时间。
$ F; }$ i$ i6 \我说:“你的那些同学呢?可以找同学们想想办法啊。”6 n* y" C" c% m* U# G) R
小玉说:“班上好多同学都没找到工作。有的回老家去了,有条件稍微好点儿的,我都找他们借过钱了,到现在都还没还,已经不好意思再借了。”1 U0 e! U. |% S7 i2 ]3 ]5 l
我说:“那你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要不到你同学那里去挤一挤,也强似待在这里啊。”
( W  {  r+ z1 Y$ G小玉叹了口气,说:“同学有同学的难处,再说,我也不想去麻烦他们。”5 k3 v9 }; m4 M. |2 E5 c) B. `; Q
我说:“要不回老家?好歹还可以混口饭吃呢。”6 W6 t* `0 J; y: i, \
小玉说:“本来不想回去,但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只能回家了。唉,这大学啊,不如不读。”$ A% C- v1 u$ z0 ]
我劝她:“不要这么灰心,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挺过去了,一定会有美好的明天。”3 w0 W5 u5 j- a& d* v
小玉沉默不语,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口琴,说:“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 p. U3 l" I2 k4 z: r0 j我摸了摸兜儿,兜儿里只有三块钱,我说:“你先等等,我马上就来。”! S* G7 X4 u% b7 c/ O8 F% C
我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工棚,摇醒老刘,问他身上有多少钱。2 c( \( \$ X  M3 C: j* T  k- ^& T
老刘睡眼惺忪,问道:“你要钱干什么?是不是去找马子?”
& I8 F) f$ v1 i+ ~, v" X4 L我说:“别管这么多,先给我拿点儿钱。”3 F6 u0 b8 A! C* L8 E$ f
老刘摸索着递了50块钱给我。我来到小玉身边,对她说:“这是50块钱,对面不远有一个小旅馆,你去住一晚,先对付过今晚再说。”0 \9 c; F1 Y) x7 O  `! {. x* {
小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 ^. n* Y: [5 \- r* W, U
我突然想起我们平常“打平伙”的那个小餐馆似乎要招一个服务员,便问小玉愿不愿意去。
) h. B( v7 e: f. @我其实只是随便这么一说。我想小玉堂堂大学生,再落魄也不会愿意到餐馆去打工,更何况还是一个工地的小餐馆。
* r3 e/ R0 j  ?3 C' Q+ O没想到小玉同意了。她说读了这么多年书,没脸回家,只要能混口饭吃,干什么都愿意。
( c  |+ K% u4 t) C9 ~; e+ R; R6 x这样的想法,与我当初决定到工地当民工时的心态何其相似啊。
5 X1 }# J* \7 E2 Z
0 z# r# t$ ~0 g! w   我应该有个像样的事业. ?$ r8 k& g5 Y' i0 }

% V! s. U5 ]/ I. H2006年3月28日 星期二 多云
/ n) r4 b* [7 _8 t+ ?小玉到餐馆上班了,工资是450块钱一个月,包吃,晚上就住在餐馆里。待餐馆打烊后,用几张板凳拼一下,上面搁几块木板,铺上被子凑合着睡。3 d0 W% j5 D% I% h
我跟工友们说小玉是我亲戚,请大家多关照,不许欺负她。
2 x6 r) ]% X0 U1 g小玉叮嘱我,叫我不要说她是大学生。她说一个大学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打工,她脸上挂不住。
3 \6 Q* V" T2 j我理解她,大学教给了她知识,也教会了她虚荣。/ W3 x, u. q  k( M3 N: Y- k
小玉开始对我存有一种报恩的心态,总觉得欠了我很大的人情。我告诉她,我也曾这么困难过,在我困难的时候,我也希望有人帮帮我,哪怕只是一声安慰也是好的,所以用不着对我客气。. X% S4 ?, T  A/ L
只是我没有告诉她,我现在依然困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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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 |# Z$ @& U' ]# b2006年4月10日 星期一 晴* A/ J' q' v5 u) J3 o" U0 }
小玉说,我和其他民工不一样。她说我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像个有点儿文化的人。  r  f* n! V# f1 q4 {! d& ]8 e
我就淡淡地笑,心里却有些温暖,似乎有一种被读懂的感觉。% R. L7 g; z6 Z8 m# E: y+ s
说实话,虽然我学历不高,但勉强可以算个读书人。在工地,和这些粗放的民工在一起,我觉得我是孤独的。) A! O; i0 L, ?$ X5 w) E+ O0 I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挣钱,然后寄回家。攒得多了,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或者添置一两件像样的电器。
3 ~& c5 G( i3 D" H  t! H我的想法不一样,我知道当民工是权宜之计,我应该有一个像样的事业。但是,我的事业在哪里?假如不当民工了,我能干什么?
' ]6 g- k. _6 m+ `) p/ K4 I8 S5 B; J这是一种挣扎的状态,既不甘心,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5 ~: K% ?+ s' ^) c  \所以我常常羡慕老刘他们,有活就干,有酒就喝,啥来了就迎接啥,爽爽快快。6 Z6 c2 x. I4 p( B
这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可是我无法融入,只能旁观,或者欣赏。1 ~' z! P4 p5 c5 _- [

: A# T2 F: ~. I& D7 Y2006年4月28日 星期五 晴0 p0 g( `; e, d; V1 a& q- u( P
小玉到餐馆上班后,我有时会去找她说说话。或许她的心情和我有太多的类似,所以我们之间很谈得来。
1 L$ P+ a3 c* V- m小玉叫我大哥,我也把她当自家妹子一样看待。) i9 Z* Z, [( C5 v6 W6 y
有时,我会把她的口琴借来吹,排遣一下内心的寂寞。
: u, Y& t3 `# I3 _* i前天,我问她:“口琴多少钱买的?”她说:“是一个高中同学送的。”我开玩笑说:“男同学吧?”小玉就不好意思地笑。1 K5 r% L3 Q7 n% O5 {% l) Q
我说:“难怪房东赶你出来时,你什么都不带,单单带了这只口琴,原来是定情物嗦。你这么困难,怎么不去找你那男同学一起想想办法?”( x. m& n& e" H; I1 K( S+ G+ l* v
小玉说:“他还在读书,在上海,今年才大四。”8 i8 s( u5 x8 L/ w5 @. y6 B4 K- j" E
我点点头,说:“你看看,那天晚上你说什么气话来着?假如叫你那男同学得知了,不气死才怪?”: q$ E' t4 d' R( ~0 z0 C3 L
小玉说:“有时候我真这么想过,把自己卖了,换点儿钱回报  父母。”0 ], w% x5 y4 P" e1 o
我说:“别说傻话!好好干活,好好挣钱,好好生活。”. ]# n! J" ]. l' x+ }
今天,到了小玉发工资的时间,她把我给她的50块钱还给了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不是我在意这50块钱,而是我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5 y( p6 l' D4 T不欠人情,就没有负担。4 M' P2 `4 `4 A' v. V' t

, [) Q$ F; s( g# Y  o; M( ^* i4 ~   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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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5月8日 星期一 晴
5 H; T% J8 y% W; Y& ]# u/ |AT工地有几个施工单位同时施工,每个施工单位都有老陈这样的角色。每逢有空,我就会和他们聊天,渐渐地大家都混熟了。" [4 C4 `$ b. a# W9 u
我发觉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自以为什么都很懂。其实很多东西他们都是一知半解,比如材料价格,有部分材料的价格我了解的都要比他们的低。) `4 [9 Y: r1 ?3 e, U
他们并不专业,只是,他们大都与施工单位的包工头有些关系,才被安排做这份工作。
  l# b9 K8 d5 K. e! c3 q& R/ s这是一个普遍现象吗?
: a8 b# V5 \0 ?1 w! Y+ ]8 _- }我蠢蠢欲动,因为我看到了市场价格和工地价格之间的差别。
/ A% ]: Z9 ]3 D' Q8 ], o' `我说了我本来是一个农民,天生就有一些小农意识。当我看到鼻子尖上的利益的时候,原谅我动了一点儿心思。
) }: l3 I) t' w! X5 |  z  o但我不敢轻举妄动,三年多来,我受够了没有收入的滋味。虽然我仅仅是个民工,但我仍然很珍惜这份工作。要知道,这工作还是在老陈的介绍下才得到的。
9 o6 ]" p1 M& S. c2 ]7 \所以我还得老老实实地做我的安装工,我不想失去生存的机会。况且,我还欠着老刘和小张的钱。. S% F2 [( Q3 U! L+ y
但是,我知道我总会抓住某个合适的机会的。
) F4 `; M; [- R  o' h9 M! S7 s7 p: T9 w
2006年5月11日 星期四 晴/ {! h/ z7 T! \8 z( u7 G5 E% B7 |
前几天,我们在工地闲了三天了,材料一直没到。听老陈说,厂家生产忙不过来,至少还要等十天才发得出货。0 I, ]% W- e" P5 f; x3 t
老刘和小张在抱怨这个月挣不了几个钱了,我却打起了主意。
$ ^% O2 W  c7 L+ }& l& Y我对老陈说我有一个远房表哥以前在开桥架厂,看他那儿有没有货。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 E- v# e2 X" I
老陈说这种大的材料他做不了主,要由董总决定。2 K, X7 n7 k. L( i. V' p) W' F
董总就是我们这个施工单位的包工头,瘦瘦的,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据说是学建筑专业出身的。% P- {; l( \$ s1 {. G
我把对老陈说的话对董总说了一遍后,董总说:“不行,这是指定了品牌的,做竣工资料的时候得有该品牌的合格证。”  y, p% l8 j3 I
我提醒他,桥架不是每一米都有合格证的,他好像醒悟过来了,叫我赶快联系。  }7 t7 b7 W0 B9 e
做过工程的人都知道,有时催工期比催命都厉害。如果你赶巧了,业务其实很容易敲定的,并且价格、付款方式都好谈。
0 a& T, V1 M. F" `我离开董总的办公室,小跑着离开了工地,打了一个出租车(我都记不起有多久没坐过出租车了),在一个网吧门口停了下来。8 k/ d5 e, C) n2 \& I# M
我在网上疯狂地搜寻C市的桥架厂,挨个打电话问有没有现货,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4 I: C' q; M: g也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表哥”终于找到了。; i: K! G8 [. @! X% L: k( G
在一个偏僻得近乎荒凉的地方,我找到了这个厂。! [/ b' |, C% M4 o% W& u+ w
“表哥”姓赵,江浙一带的人,叫赵均。我和他相谈甚欢,很快敲定了细节。我让他咬住价格,合同一旦签订,他得马上给我打一张欠条,待他收到款后立即付给我。
1 E7 l6 H' E3 ?" i+ `3 X% S我曾设想过表哥会把我甩开,所以对表哥说:“我和施工单位有些关系,我还在里面上班呢。”暗示他不要打什么歪主意。8 |& ^9 w( c  P- i& l0 L
两边都成了我的亲戚,我晕。) u! M) s9 _- y1 w
今天上午,赵均搞定了合同,下午送货到工地,我也拿到了欠条。赵均供了900米桥架,规格为200*100,56块钱一米。赵均给我的价格是52块钱一米,加上三通、弯头、支架等东西,赵均给我打了5000块钱的欠条。* ?9 d; ~  C) h7 y) q( p
( e4 y% ]4 C9 H, E- L* n3 m
2006年5月21日 星期日 晴/ @9 S3 C1 S! Z; v) U
今天,赵均收到了货款,我如愿拿到了5000块钱。
& x/ Q0 a1 y  z, J' b; m6 u5000块钱拿在手里,厚厚的一摞。我心里就有了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有钱人。
7 _$ G6 |5 f% J! A5 p& Y2 [我决定先还老刘和小张的钱,后来想想,只还了小张的。老刘的钱先欠着,过几天再给他。如果都还给他们,他们免不了要问我从哪儿赚到这么多钱。虽然这钱并不算肮脏,但又何必多费口舌。1 Y. R9 H2 j# a- Q
晚上,我到弟弟那里去了一趟。我住院的时候,弟弟四处借钱给我治病,当时治病紧急,弟弟借钱的时候都是说几天就还。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弟弟怎样面对他的那些朋友。
; ^! J  @7 S& x$ P弟弟正在吃饭,一大碗面条,呼哧呼哧往嘴里送。看见我,他站起来把凳子让给我,自己坐到了床边上。
3 w" d# Z. Z& x- {2 T我把钱递给弟弟,说:“这是3000块钱,先去还账。”弟弟接过来笑了一下,问我还有没有,说昨天有几个朋友来找他要钱了。
  C$ z* z8 Q, H5 f) v我把原本准备还老刘的1000块钱拿给弟弟。过几天就要领工钱了,欠老刘的钱等领了工钱再还他。
7 L; Q0 _& [4 s7 O8 K这几年来,我和弟弟就是这样,用有限的几个钱来不断地堵窟窿,哪里最急就堵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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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3 x! N# L4 I1 y. i: k3 v   千万别“混”工资) y9 @' x8 D# ^6 q: @$ y3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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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7月22日 星期六 晴. D( ^7 ~6 q4 l$ P  K0 ?4 M
我一直认为建筑行业是机会最多的行业,房地产热得像火,国家也在大力发展基础建设。我发现凡是干与建筑行业相关的工作的人,个个都活得比较滋润。
8 H$ E5 p" r4 V, d8 B+ ]2 I所以我觉得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也是一种幸运,它让我对这个行业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 F$ T9 g# ~( o- U) l! f* W, b2 l我们干一项工作,就得对这项工作有研究。如果仅仅是为了混一份工资,那么这工作要么干不长,要么就会被工作压垮。
2 {9 m5 W  ^$ {7 V: c我得研究。
" @+ t3 \5 O+ Q* ~0 X% C% Y同赵均有了这次合作后,我开始考虑兼职在工地推销桥架。我发现我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桥架安装工,我对桥架已经相当了解了,桥架质量的好坏,基本上用手就能够感觉出来。6 y5 r1 H& v' B3 q/ K5 G6 a# P
我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样的优势呢?) Z$ y1 K$ A2 }3 p8 C
我让赵均给我印了名片,谈好分成的比例,工余的时间,就在各建筑工地转悠。
" |( T+ Q8 c* \/ v& Q桥架这玩意儿是大宗买卖,工地的材料员一般都做不了主。做主的要么是甲方,要么是工程承包方,但目标客户还是很好找的,只要建筑整体框架出来了,那么差不多就该采购桥架了。3 p" T" G- G1 D, q% N. q4 d5 `
但多数时间是碰壁,很多次,我找到桥架采购方,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人“挥手再见”了。7 ^& a4 G2 i- ?$ t1 ]  u
好在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碰壁,在可能的客户面前,我宁可放弃尊严,也不愿放弃机会。$ s, j$ J* {, n9 B) E
我坚信一点:只要坚持不懈,总会找到成交的客户的,也许,就是下一个。) ?3 q. i5 H! `) J4 w( t( v5 n
我始终都在为“下一个”而努力着。只要稍一有空,我就会出去寻找工地。即便是晚上躺在工棚里,我也会琢磨手头的客户信息。
$ ^) m2 I+ j6 E7 r7 k5 J1 X% \' e其间有一个客户对我的印象还可以,原本他准备分一小块业务给我,试着合作,但他却没能联系上我。那天,我们正在工地抢一段进度,电锤的呜呜声盖过了手机的声音,等我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而打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很生气了。他觉得我做事不靠谱,不愿意再把机会给我了。
3 i) [/ ?  \8 D9 _* i8 X为此我郁闷了好长时间,觉得这简直就是造化弄人。8 D+ I0 J( |: e5 w( ]
但我仍然不气馁,相反,这更让我产生了信心。我觉得,我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状态。那个时候,我也是心无旁骛,专心干工作。! w5 P, b1 s" T! I) @$ G) F5 w' Z+ u
老刘和小张见我一有空就往外跑,整天鬼鬼祟祟的,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到外面去泡马子,我含糊应答,任由他们取笑。
1 m/ I7 t& c$ C1 n4 I% b0 P两个月过去了,我终于给赵均的厂签回来一笔二十几万元的桥架合同。% R7 N- O' Q; z* ~
赵均自然很高兴,一个劲儿要求我到他们厂去搞销售,许诺给我高额的提成。我没有答应赵均,只是向他预支了一部分提成,还了所有的债务。
3 }# s9 }0 I, m4 j! e" l无债一身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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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路在工作中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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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4:47 | 显示全部楼层
2006年7月24日 星期一 晴
! k* x4 p& t" P: t- R- S我决定告别我的民工生活,因为我已想好了我未来要走的路。
7 S6 l! E, `4 M1 U3 T& X- b  Q( O四个月前,为了不致饿死,我不得不栖身民工队伍。  h2 T2 o8 H7 t% O+ T& O* y0 I
四个月后,我已经决定离开给了我生存机会的工地了,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 c! W2 l5 x8 M, d2 _我曾经花了三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现在,只用了四个月,就找到了我未来要走的路。
. s$ {+ w5 J9 h# `6 P+ j这四个月,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的出路,是在工作当中寻找的,而不是坐在那里想出来的。& q+ J" R1 M1 u! f4 r  r/ I
如果我不当民工,我就不会知道桥架这玩意儿,更不会知道它能给我带来收益。
- C0 o: \" V# V1 W+ `所以,我们不应该抱怨工作的好坏,有工作就不错了,要想发展,还得自己在工作当中留心机会。: E" p. t2 S: H! \& q
要离开了,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6 M6 O: n$ O  A7 F- W6 r不是我喜欢这个职业,而是这里很随意。虽然苦一点儿累一点儿,但大家的境况差不多,没有太大的贫富悬殊,没有地位上的贵贱差别,高兴了就哼几句不成调的歌,不高兴了粗话张口就来。
4 Q, j" r& b9 F3 I4 @4 C- w+ J大家平等相待,没有心理负担,踏实。* h4 ?: T6 N. ^2 J" v' N  X
然而,很多事情身不由己。4 ]" g3 C: t% a/ c; o
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当民工,连弟弟都不知道。
- n- {- y( e' u8 ?; k8 a* ]假如我的父母知道我在工地当民工,会带给他们怎样的震撼?
$ T5 J9 y3 V) U' H) y2 K还有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我的那些视我为骄傲的亲戚,我要对得起他们曾经馈赠给我的恭维话。1 X# h  h# k5 x; h! P3 C( n
一个合格的民工显然够不上让他们骄傲的分量,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2 y% V/ S7 q: B* t% J6 @& @本来我想一个人悄悄地离开工地,但是,我割舍不下和工友之间的这种兄弟情谊。特别是老刘和小张,我们就像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一起冲锋陷阵,我们之间,有感情。* l$ ?3 I, F+ N  v
还有老陈,如果没有他,我进不了这个工地。他是我的恩人。- a) {: R) l$ z' `3 g# N7 s% F
我决定请他们吃一顿饭,表达一下我对他们的感激之情。: \; {& h& A. [6 q( a
我选在一个离工地较远的餐馆——我不想惊动太多的人。
) v* e6 C- V/ A. Q3 K3 b) H我通知了小玉,小玉特意向她所在的餐馆请了一会儿假,不一会就过来了。: u9 a) a+ ]+ c0 N( ~) ~
大家坐定,我先恭恭敬敬地给老陈敬了一杯酒,感谢他帮我找到这个工作,接着又给老刘和小张分别敬了一杯酒,感谢他们在我最需要钱的时候借钱给我。
0 Y/ ?0 k! x* h; G6 @" J1 g我的郑重让他们有些纳闷,于是我告诉他们:“我要离开了。”
0 G  R+ u9 i% d$ \- v. U老刘张大了嘴巴,他问我是不是他们哪些地方做得不好,得罪  我了。
: `9 s1 U; ^  f4 G善良的老刘总是第一时间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这真是种美德。
& Y4 [. d6 [$ b. d6 x# {我摇头说不是。
; r; g) b# J( s* v$ r小张说:“干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啊?是不是家里有事?如果有啥困难,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B- K* k! g  f+ R7 `8 y: e! w
小张的话让我鼻子有些酸。过去几年来,我一直期待着有人对我说这句话,我终于从工地的一个工友口中听到了。+ s4 s. i, L9 Q2 x
我突然有一种倾诉的冲动,便向他们讲述了我从一个总经理过渡到民工的经历。
4 B" v# D# f1 Z& j* |我说:“我其实很留恋工地生活,只是我怕,怕有熟人知道。”
' T2 o! ~2 Z# {! g- R- W在我讲这些的时候,小玉坐在我旁边静静地流着眼泪。她蛰居在这里,既是为了生存,也是为了逃避。所以我的这种心情,她懂。
6 N$ Y9 Y9 X4 l; b0 {4 c+ k老陈的眼睛有些湿润。他说当初在工地看到我时,我脸色发白,他还以为我是个吸粉的,没想到我有这么复杂的经历,不容易啊。
  C* q6 }) j4 N& i老刘突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声说:“兄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总经理既然能当民工,民工也一定能当总经理!”/ {% R2 @- P; w2 e; m# @0 L+ u
夜里,我们都烂醉如泥。5 B$ o9 v0 A: `2 X; C

' h$ H: `0 B+ |! |3 G9 M, d4 R2006年7月26日 星期三 晴
: f3 q" ]: }1 \7 u  C* M( Y' ?4 w今天,我又找赵均预支了部分提成的钱。我想先搞定我的婚姻。. W; f* f. s0 x0 ~. C
婚姻不是用钱可以搞定的,但是,你不能否认钱在婚姻当中的润滑作用。0 y& E6 z8 h# g
另外,我没有一技之长,除了钱,我凭什么让周媛看到希望?/ a/ h3 e; j2 m( l/ J
晚上,我把周媛约到一个茶楼,想开诚布公地和她谈一谈。
9 E* \) [" O% f在茶楼谈感情,对我来说是一种奢侈。但是,为了一个稳定的家庭,这点儿奢侈又算得了什么呢?. \$ ?  U0 |6 p; i3 U
我仍然向周媛隐瞒了我当民工的事实,但强调了我已经找到了未来的方向。7 Y5 b. s0 |9 r- ?0 I7 J
我说了,我不想离婚。婚姻这玩意儿就那么回事,没有人能预知下一次婚姻就比现在的好。1 R, B  N5 g  o% s( ?% a
既然无法预知未来,不如就把握现在。我是个现实的人。$ n, X" ^2 |0 {; M
当然,我也不会赖着这个婚姻——我穷,但不等于我没志气。
* u; l8 C5 x& W2 ]( U$ H3 q周媛事实上是个没主意的人,我并不指望她能给我什么答复,我希望她回去和她父母商量一下。+ p* i* t* f: r; ]9 E2 `
周媛明显地消瘦了——没主意,并不代表心里没焦虑。  H2 o( c* {0 b9 P% ^7 y
我给了她5000块钱,这是过去三年来我第一次拿这么大一笔钱给她。她迟疑了一下,拿过去默默地揣在兜里。
( I, o7 `# F  U( p5 }9 d. p, _过了两天,她打电话问我这段时间到底在干什么,在哪里挣的钱,如果不说清楚的话,就让我把钱拿回去。( u6 _5 M+ T( x, m
我说:“你放心,这钱是干净的,是我做生意挣的。”& T+ I' I, Z/ p
周媛问我到底是做的啥生意,我说是帮别人卖桥架,并且跟她说了桥架厂在哪里,卖给什么地方。9 `6 I* I) e/ l6 G: M
周媛见我说得有鼻子有眼,便不再追问,轻轻地挂了电话。5 b. R9 A* P0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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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7月28日 星期五 晴
/ T- F6 z; I, e3 ?- t  _今天,她给我打来电话,说她妈炖了汤,让我回家去吃饭。( U8 Y; v8 O  H8 R  I6 V/ c- J
我知道,我和她们家的冷战总算结束了。; A6 I" C7 o4 g4 x. \

" _& u4 i: Q  g2 e5 x/ O) H& q   回头路,别走+ ?5 w% K: y5 _) V2 u- j
6 n+ E& ?8 a2 A" B( o; O% \( |* G
2006年8月2日 星期三 晴9 _& ?6 X$ ~1 c
这几天,赵均一再邀请我到他们厂去上班,我客气地拒绝了。
8 n' x5 }  V& [- w我想自己创业。2 b' Y) a: E- H$ B! b! K1 }9 b
过去三年来,我尝够了失业的苦。假如我到了赵均的工厂,我不能确定未来的哪一天我会不会重新失业。
: O7 o/ J( L, S2 J/ A4 l假如我进了赵均的厂,一旦干不出成绩,赵均肯定不会无限期地给我发底薪,最后我还得走人。& `1 r. _6 B. b" @- X  m4 _
一旦干出了成绩,可能又会对我提更高的要求,直到某一天我被赵均制订的任务量压死。( V- P8 q3 h( g" {" m: m  p3 C
不是我信不过赵均,而是人性如此。也是环境使然,大家都缺乏安全感。打工者缺,老板也缺,都在拼命地为未来积累应付危机的资本。6 j, e( s' X8 y, G; ^$ K" r
另外,如果我自己单干,我手上有了订单,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供货方讨价还价,甚至还可以拿其他厂的价来杀他的价。
' T# |9 E5 c: I8 T1 ?9 z# B这是商业规则。: I3 d& X3 n" c
几个月前,我还在为混一口饭吃而茫然四顾。现在,却开始计算起了怎样才能使利益最大化。
  W  \+ G$ J2 R' D& ^人啊,真他妈的贱,刚喘一口气,就忘了昨天的伤。6 t5 y7 u0 i8 ~% p0 Z
3 m8 q, C7 H6 X9 L3 l! {
2006年8月10日 星期四 多云
2 M  K! H* l) v. S/ v1 M  `我又回到弟弟的办公室。这里,我还承担着一半的房租。
6 n" T5 K% h3 g& {我笑着对弟弟说:“我回来履行我这半个主人的职责。”
9 a# M4 v) }- `7 l8 [我花了六百多块钱,找了一家中介公司注册了一个建材经营部,算是有了一个招牌。并且从法理上说,我也算有了一个合法经营的阵地了。
# m1 \9 A+ X  T" @/ |弟弟仍然修他的电脑,我委托他顺带帮我接一下电话,如果有电话来的话。1 j. L" W% [* a
我,夹着一个破公文包开始了我的救赎之旅。
/ z. h0 d  e2 E8 s* q我的设想是多团结一些像老陈这样的工地材料员,如果他们有材料需求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到市场去采购后给他们送过去,赚点儿差价。+ S; }! w% t0 x5 G" v' b
说白了,就是买空卖空,空手套白狼。
9 C+ g1 D8 A. l& m事实上,这跟我以前跑渣土运输的路子是一样的,只不过换了一个行业而已。. q2 B4 O' F& X0 k1 L! L
渣土运输业务我是失败了,这条路走得通吗?$ q% ~' n$ R1 t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未来的路注定不平坦。我没有其他更多的资源,除了勇气、信心和决心。3 I  x& J- g1 a+ r6 y5 E. M
我穿梭于各个建筑工地,赔着笑脸招徕业务。
! S9 Y# T& k2 k( @! E6 D8 _- f我对各工地的材料员介绍说:“我是专门做工程材料的,价格比较有优势,希望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展示一下我的服务质量。”
# p8 D% Z5 a6 c9 E4 s; H& S' @大多数人会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我,然后客气地请我出去;少数人会简单地向我询问一些材料的价格,不管我报的价格高还是低,都会来一句“你的价格太高了”,然后打发我走人。! S. ^; v! q& d+ P
也有个别材料员图省事,吩咐我给他们送些小材料。& j& v+ }5 ?; A
我给一个工地送过两百米波纹管,赚了20块钱,除去路费,净赚12块,不过这花费了我将近一天的时间。; n& x. n5 ]9 ^0 p' m& U  W
我也给一个工地送过几把铁锹,除去路费,一分钱都没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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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7:49 | 显示全部楼层
2006年9月11日 星期一 多云5 v" Y, C3 N! L$ w9 b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一个月很快结束。我盘点了一下,这个月我的销售额是780块钱,利润是55块钱,算上我的各种开销,净亏一千五百多块。! N: [# }$ A% z$ L$ J7 Y, }
我没有气馁,我知道客户关系的建立有一个过程,只要坚持下去,业务就会有好起来的那一天。7 ~# }/ @: o6 o$ S5 c
我真正的担心,是怕我坚持不了那么久,因为供我活动的资金太有限了。注册完建材经营部后,我总共只剩下两千多块钱的现金,第一个月就亏去一千五百多,剩下的这千把块钱还能供我亏多久?
$ P' h5 v. n4 s所以我企盼着马上就有一笔大点儿的业务到来,好让我心里多一点儿底气。) H/ q% T5 U8 d8 H6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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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9月14日 星期四 多云; A+ K3 {0 n" L% O$ O
业务说来真的就来了。今天,一个工地给我打电话,找我要50圈2.5平方的电源线,但提出要欠半个月的款。
8 V8 R2 V/ B5 y我算了一下,按他给我的价格我能赚一千多块,但近万元的进货款难住了我。我想找我的上游供货商帮我垫一下,给我半个月的账期,但供货商一口就拒绝了。/ T) j2 g+ j: J. S7 X( k# _1 ~
也难怪,且不说我和他们还没有打过交道,甚至我连个像样的办公场所都没有。也有建材老板提出到我公司去看一下,我坦率地告诉他,我那办公室不好看,我能让他信任的,只有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道德。7 W/ B1 D( Z) ^' C2 w  r2 z# C+ J; t
当然,没几个人相信。8 q) H+ n; y4 s, a
没有业务固然心烦,有业务而做不了,心里更烦。这段时间,小玉给了我很大的安慰,她时不时地打电话给我,有一次,她甚至请了假来陪我喝酒解闷。
1 ^; A( k' \4 D/ ^我对小玉说:“生意这么难做,还不如继续回AT工地当民工。”
2 h3 X2 j# Q6 ~: ]' {小玉说:“大哥,不到万不得已,你可千万别回去。既然当民工不是你的终点,那么有这么一次经历就够了。”8 N5 N# B, l( z
也是,一个人可以选择永远当民工,但不能选择反复当民工。
* H0 G/ b/ v: U  n, }0 `
1 k/ n9 W1 }# T   只要你不放弃机会,机会就不放弃你: @) g" h! e. g6 Z2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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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9月18日 星期一 多云转晴
: {" ]0 K  Q* v; j0 l) m, Z4 G下午,我接到弟弟的电话,说有一家建筑公司要我马上去一趟。弟弟说了那家建筑公司的名字,我想起来了,是一家建筑企业的二级公司,实际上是私营公司,我曾经到这家公司找过他们负责材料供应的毛主任。
' M+ `- @, `  ^0 R- n去找毛主任的那天,恰好碰上了一家桥架厂的两个人正在和他谈桥架,数量不大,但规格很多。
  R! ?6 ]# f9 t+ M/ D' @他们差不多已经谈好了,我听毛主任的意思,似乎马上就要开始讨论合同了。; t( B5 y9 b2 \9 a8 ^
我像一个幽灵一样出现了,立即插了句话。我说:“我也是做桥架的,可不可以参考一下我的。”8 R+ [7 k1 ^3 {- w1 p
我承认我这样做不道德,但我不想放过任何可能赚钱的机会。
5 `8 i- A8 Q% x0 S% @; l( J也许,那家桥架厂已经和毛主任合作了很久,也许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4 h% `& L8 o1 m; [% F; m. U5 H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像一只饥饿了很久的猫,突然闻到了一点儿腥味,然后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哪怕那里是油锅。! u3 W! p  `% H8 [! V, P( U
桥架厂的两个人先是惊诧,然后是愤怒。按照常规,即便是我想撬他们的单子,也得等到他们走了以后。
; y! ^( k) Q- `. ?但我不能等,如果形成了定论,要翻盘几乎是不可能的。: c0 C9 J) l. j
毛主任也很诧异,他接过我递给他的报价表,仔细比对了一下,对我说我的价格高了。" ?3 I( x% m6 T
桥架厂的人幸灾乐祸地看着我,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 D. B# k6 {: Q9 `# {! l这样的神情,我真的很配。
- d% x0 a) R7 f! M9 t) ?1 c但接下来我说的话让毛主任迟疑了,我说:“我的桥架都是标准厚度,我不会专门将桥架边磨厚而以薄充厚。”3 S4 f3 V4 d) u# s9 M1 P, W$ m
做过桥架的人都明白,很多桥架虽然看起来很厚,但只是边厚,是切割面厚,而不是钢板厚,而同规格桥架价格的高低,与钢板厚度是分不开的。
- F" v) z- d4 P* k* |: g4 }/ |2 L毛主任显然不知道这里面的窍门。假如毛主任以前和这家桥架厂合作过,那么我这句话也足以勾起毛主任对他们的怀疑。
; g( V% @! o. }( H毛主任皱着眉头看了我几眼,示意我坐下。: v, V( `4 O5 l
我知道,他对我转变态度,是猎奇心理在作祟,或者说是窥私心理在作祟,并不代表我获得了他的好感。/ A# `% C* j- t( W8 E
不过,我只需要他对我感兴趣。
% x% r6 W' y9 n% z毛主任仍然和桥架厂的两个人谈着,但话语空洞了些。最后他说,他需要给领导汇报一下,回头电话联系。/ ?3 ?4 ~7 f* p, Z/ W0 i2 z
接着我和毛主任交流起来,我给他讲了很多桥架里面的猫儿腻,怎样分辨钢板的好坏,热轧板和冷轧板的区别等。4 v: C' A9 M& L+ I
我说这些的目的是吸引他的注意力。对于一个陌生的客户来讲,销售人员要做的就是吸引客户的注意。客户不把你放在心上,你能卖出东西吗?
+ ]9 Q$ a4 @' j, |0 O) x, x我和毛主任谈了半个小时,对于那笔桥架业务,他未置可否。
9 M2 u. i6 i! v/ {从毛主任办公室出来,在拐角处我看见了先前桥架厂的那两个人。他们一直在等着我。6 n% |8 j3 b' M4 ~. N% t. S  y
我想回避,但无处可避。
" P( j- Y: k  L硬着头皮往前走,在擦身而过的刹那,我被一只脚狠狠地踹在了地上。
9 `4 a  t7 K. r+ D  f! B6 ^生活就是这样,当你想昂着头走路时,你就得随时准备在地上 趴着。$ d+ c. ^1 j: ~
我理解他们。他们不是暴徒,他们仅仅是需要发泄。
: |9 T& \$ B7 [/ T) ^% U8 Y" X在他们的辱骂声中,我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远。所以,我接到弟弟的电话时,马上意识到可能机会已经向我倾斜。0 d+ ]6 a% [9 Q0 N
在毛主任的办公室里,毛主任说愿意和我合作,但价格得降点儿。行,我稍微降了点儿,基本上谈好了。但毛主任要和正规公司签合同,我的是经营部,毛主任不愿意签。
- L% i& N7 V8 L4 b我只得又去找赵均,想借用他们厂的名义。一来二去,第二天才签订合同。
% j! y/ d: W4 L其实合同金额并不大,总计才四万多块钱。毛主任他们公司的工地在F县,所以我还得送货到那里。9 W4 ?& U8 P$ u# u
照例,我是在赵均厂里拿的货。眼下也只有他能赊货给我。
9 K& _# W" N$ I; N) y. H: V0 c; [+ ^" `/ A" Q
   在老家的母亲,一直以为我混得很好" v: f- V; K' v/ R# b&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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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9月28日 星期四 多云& ^" U9 V) l" d' }. M! D* v
送货去的F县是我老家,我曾犹豫着是不是顺道回老家看看。- S  q; m; q6 ]" e& x; H
我最近一次回去还是在2003年春节的时候。那时,我的境况虽然糟糕,但还没到极处,在父母面前还装出踌躇满志的样子。( `# |5 y3 G, N
后来便不敢回去了,因为我知道,我已经装不出来了。3 u  G) T( q. T( b- |0 H
你们看到过电视镜头下那些沉默如山的农民吗?他们根本不会听从导演的指令来扮个笑脸,生活,已经使他们失去了表演的兴致。- I/ _3 z; Z7 L  b5 \
我,就是这样的心态。只不过,我是在父母他们面前表演。
& Y& q1 s8 K! ]0 U但我想他们。9 T0 }2 e3 I% f  ~4 ?9 y" a5 K
一想起他们,我就想到我的现状。我想为他们做些什么,但我没这个能力。这份落差,让人心痛。" F# [/ X( W6 {1 M
久了,我便麻木了,偶尔想起,也立即转过念头。只不过心里那一丝悸动,牵扯着我的神经。4 p8 n' W% s% E6 j, E; f9 |7 h, [
这次到F县,是去我家的方向,我不能过家门而不入,我做不到,我得回家看看。
$ p3 r9 u% u2 \5 b& H% ~我在F县城交了货,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终于,站在了进村的路口。. w. q* Y8 g) G5 U7 f# D; d1 e
这条熟悉的小路上,似乎还回荡着我和童年小伙伴们的笑声。6 O! e) d! o. F* Q: s- P
那些欢乐,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的熟悉的味道,一阵阵地触动我的灵魂。
  J; F( f( J+ I7 C! _5 w- g而今,我这个游子,我这个落泊的游子,就站在浓郁的乡情里。
5 e* g0 ^1 g9 k母亲在路边的菜花田里割猪草,花白的头发随风飘动,佝偻的身躯像一张弓。
2 b. h" _$ g, @& ^$ r8 q4 R* z这就是她的人生。
8 z4 R/ H& _2 r7 q* k6 [$ ?我想叫一声“妈”,可是在喉咙里滚动着叫不出来。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i) ^; g4 Q- R5 ]) E; C; |
母亲回过身来,片刻的诧异后,脸上灿烂如菊。
. _0 T9 @/ k- D# M0 l3 d我走过去,接过母亲手里的镰刀,帮着割猪草,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 Q" y6 H1 l# _/ t; ]# v* r# @4 g
几年来,这是我第一次落泪。这份对母亲的愧疚,再多的泪水也冲洗不尽。, j1 ~, h! J5 e: t. W
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我陪着父母说话。' g1 T4 R# F) l( T4 Z
当母亲听说我是送货到F县时,高兴得不得了。
! S' n% w. q( t  s& M“生意都做到F县来了?你是越来越出息了。”母亲说。
3 G& m1 j1 t: e" Y4 T我苦笑了一下。
* T1 ~. H! M$ [2 K# O/ Z* J我宁愿母亲骂我,骂我没出息,骂我败家子,即使用最难听的话骂我也没关系。
! c8 @9 _$ a7 ]- r# F% A# w我害怕母亲夸赞我,那些夸赞我的话,像一把利刃,穿透了我  的心。- P! _( ^, S; K" E% P3 W
你本来就是个混子,只能享受混子的待遇。; j% C% L; e. H2 M0 _
而我就像穿了一件皇帝的新衣。这新衣,只有我知道是假的,别人看起来却很美。0 R2 ?! ?. E4 _2 f# x7 u/ c
很多时候,我们回家和离家,都是行色匆匆,生怕在家里多待一天的时间。心里害怕着,害怕多在家待一天,就会多丧失一天在城里生存的机会。
9 p  _  j2 ^% w" a* c5 `& F& I其实,我们的匆忙,无非是给自己的一点儿心理安慰罢了。
6 ^) F$ G9 `' u  O- d9 c$ d我也一样,所以明天我就决定回C市。. V, R- S) K: I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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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9月29日 星期五 阴
7 H- A( o; T# Q我没能走成。我堂伯父去世了。
7 }" O  p, ^8 I* p" C: W堂伯父中年丧妻,只有一个女儿,招了个上门女婿,两口子都在广东打工。$ k6 P, r5 j; n! M" t8 {
他是事实上的孤老。
& b/ G) f! Z( m堂伯父弥留之际,只有我和父亲在他身边。咽气的那一刻,他眼角挂着一滴恋世的泪。
* [( a/ n' n  N谁也不想死,不管生活有多么艰苦。活着才有希望!3 V; b9 [2 w# r3 B
听说堂伯父去世,留守在村子里的乡邻们都赶了过来。大家一起帮忙,将堂伯父的遗体抬到堂屋,然后开始七嘴八舌地商量后事。
' g* ~4 w7 d% \* z, ~这好像是他们自己的事一样,每个人都热情地发表着见解。他们只想给死者最后一点儿安慰。; Q5 i2 o1 o. T" W  _4 u2 \
很快推荐出一个总管,是村子里的牛二叔,他负责统筹安排堂伯父的后事。
1 G' N, t- e0 q5 Z/ Z在我们农村,红事白事,都有这么一个总管。- M. p$ e8 C/ j" U+ Q
但人手实在是个问题。基本上,村里一个壮年劳力都没有。我们村原来人挺多的,有一百多号人,但现在只剩十几个老人和几个小孩在家,还有三四个勉强可算壮年的妇女。其他人全部打工去了。# D" K5 T7 ^3 d% H1 O5 F6 v
大片的田地荒芜,野草在疯长。8 k3 `& h5 e* z7 e4 h) t
我很为堂伯父的丧事担心,因为凭村子里现有的人力,连棺材都抬不上山。2 P; z- L6 P+ ]+ E5 h
牛二叔似乎胸有成竹,他安排留守在村子里的老人们给他们的后辈打电话,请他们回家。8 l9 q' F* B5 @
我也给我堂妹夫打了电话。堂妹夫说,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赶  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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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9月30日 星期六 阴& l$ ?3 W' D2 `3 |* z& a
陆陆续续地有人回来了。这些善良的人们,总能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的面前。
0 t2 I+ B% o# M9 x4 E6 v7 _我的一个堂叔在一个煤矿挖煤。他说,耽误一天要少收入一百多块钱。但他们没有透露出哪怕一点点的怨言,在他们看来,村子里死了人是大事,再多的钱也不能挣,他们得回来帮忙。
6 Z; }# {' d: m  P, U7 s能回来的差不多都回来了,忧伤的气氛在村子里弥漫,但也不可避免地夹杂着一些热闹。
% t" y* q: h3 U! z) K谈得最多的话题是钱。而谈到钱的时候总会有人扯上我,说我在大城市里成了家,老婆又是城里人,肯定有钱。
4 ?) D' x1 [  `, f我表面上镇定自若,心里狼狈万分,如果他们了解到我真实的生活,这将对我在他们心里的形象是个彻底的颠覆。我突然害怕起来,害怕肥皂泡破灭带给他们的惊诧。+ a2 i/ ]2 X# N8 V2 z# ^5 Q. O3 _
那么,就按照他们的想象来设计生活吧!
4 I/ H9 s% N2 }( y/ `8 ]堂伯父的遗体就埋在他生前物色好的一块菜地里。落土的那一瞬,堂妹呼天抢地,涕泪横流。( F; i7 I/ X* k
最亲的人马上就要被泥土掩埋,从此天人永隔,心底有许多复杂的痛楚,都在那一刻肆意宣泄。
  L/ M% E+ G1 `+ P# J$ c我看见父亲眼里含着泪,神情凄凉,仿佛苍老了很多。
/ H" c# d3 R* Y父亲老了,快70岁了。我心里突然充满紧张和不安,害怕那一天过早地降临到我的头上。我还没有准备好。5 R+ X% T7 l& F8 D6 L! \
而这一天迟早要降临,但是,我从来没有让父亲和母亲享过一  天福。
# i: i4 p9 o3 w3 n7 h我不想也不能留下这个遗憾。
6 h6 }$ F/ d' H4 N  t. x
7 \7 {  d# A/ z3 `   惨啊,居然亏了: I7 b7 F( H( M" C- _1 M0 c, w( @

+ H, |& G$ k2 L0 S5 [1 a" R2006年10月4日 星期三 阴9 V1 t0 C3 m  C: p- v
带着复杂的心情,我回到C市,继续着我的乡邻认为的“风光”生活。
9 ^( u+ l" k$ d: u4 R8 ^' G堂妹呼天抢地的情形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强烈地期望着早日把父母接到身边,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好好让二老享受天伦之乐。
, ~8 O- t' {9 V: e4 x( }3 @4 M人生最大的快乐是什么?是父母看着孩子慢慢长大,孩子看着父母慢慢变老,在这个过程中,一家人始终在一起。# `5 n' C7 L$ v9 y6 v, B
始终在一起。而我和父母,天各一方,万一他们有个三病两痛,谁来照顾他们?
" f  ~" P8 v. {2 S' z我心里充满强烈的负疚感,我还不具有和父母团聚在一起的物质基础。
2 u1 r* B0 o, f/ m我得好好挣钱,为我,也为家人。我带着急迫的心情到处寻找着业务,寻找着可能产生利润的机会。
  @5 R: I/ R8 Q  V# r/ x1 i因为和毛主任有了一次合作,我和他的关系便熟络了些,他说我是个老实人。1 v* z5 H/ @5 f
这实在是一个美妙的评价。这个社会上聪明人很多,但大家都喜欢同老实人打交道。5 g' |4 A  y& V; R
如果我们不能从社会上寻找安全感,那么则可以在老实人身上找到。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聪明人绞尽脑汁却一无所获,而那些一脸猪相的人总能得到实惠。8 F/ T$ P9 p" z0 C
基于这种评价,以后我见到他时,总是尽量笑得憨厚一些。9 y) p) x: I1 O9 V1 V
毛主任开始向我咨询一些价格,各种各样的都有,有时连水泥、河沙都要问我。% k( F9 y+ L, b2 ?9 x2 _+ Z# Q
很多东西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价格,之所以问我,无非是想证实一下他的价格的水分。
: `( O, m8 M: c; E# [4 J报价其实是一个很累的活,很多东西叫法繁多,我得摸清他的叫法所对应的实物,以免弄错。3 w$ ^" k3 ^2 I5 k7 o6 b+ C8 f' {
我不能出错,以我当时的接触面,他已经算是有决定权的人了。
# }) C; u) W: G) k! p我报了很多价,但他基本上没有到我这里购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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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i# I8 @: z2006年10月10日 星期二 多云- \: C. }6 \/ N: b0 _3 p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生意并没有什么起色。
7 q" H0 G& w* ~; V+ v( Z我只是别人询价的一个工具,等成交时,别人轻易地就迈过了我这座桥。2 T4 y& ]1 X: O* K! d/ }
我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想,只能多建通道,期望有一些东西能够遗漏到我这里。* |! B0 C. m, H% p2 }
我也期待一个事实,那就是,当别人向我询价成了习惯的时候,我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
5 N3 P9 V! P: m5 T' A: ?: Y所以,我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坚持。只要我能坚持下去,一切都会好的。; Z: L6 e* X* ?: f! h9 Y, x
毛主任打来电话,问我对装修材料熟不熟悉。
" \& v8 i: O& H' M3 P" n0 n熟悉——只要问我,我就熟悉。
8 [& j- i5 T& M& a" G毛主任给我发了一个清单,说他的一个朋友要装修一个机房,准备承包出去。, ?8 e/ E: g: u* G8 p  S$ L) |
拿到清单我就傻眼了,什么隔热、屏蔽、防水、防雷,这些东西我从来没听说过。8 t' T, z2 R$ L% Q# P. Z
但我说过我熟悉,只得硬着头皮到市场上去询价。
5 P+ J6 ?4 M6 j. X很多东西市场上根本就没有,价格都询不出来。
: g% ^$ T5 h, a" C: p5 D9 }; U我就去找专业的装修公司,但能找到的,基本上都是家装公司,对这类工装业务,基本也不熟悉。
3 M3 A' H, l+ |) b. }6 s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搞工装的,看了一下单子,说做过。4 d1 ?4 F1 d' n) `3 L' u# Q. m
我心里很高兴。我当时的心态,是不去想有没有可能赚钱,而是对毛主任有个交待。既然说了,就要兑现,这是作为一个男人应有的信用。
9 d( B. M3 z' b0 V1 k这家搞工装的公司给我报了一个价,原封不动,一分钱没加,我就转报给了毛主任。我只是向毛主任证明,他找我并没错,什么事我都能搞定。, L1 ^# H$ r0 {
这是典型的费力不讨好,但我不得不如此。+ a3 f7 t+ C& u1 f5 ?
价格报给毛主任后我没有再管这事。反正我不是搞装修的,就是给我,我也做不来。" G1 r; c: {# R5 B% L7 ?

4 z1 f, K8 M0 f4 v2 P2006年10月13日 星期五 多云8 ^, I, E/ z4 W- W, W8 ]1 U3 ?
早上,毛主任打电话给我,说他朋友看了我的价格,觉得还可以,让我到他朋友那里去谈一下。我再一次傻眼了。
( O7 g8 p* _. W% Y我也只有硬着头皮去了。去之前,我恶补了一下装修方面的知识,其实也就是记几个专业名词,好让对方不至于觉得我太外行。
% i" K+ X. z3 B$ R# @. l毛主任的朋友姓刘,在一个大型国企的后勤部当主管。% s( N; \* Z1 g* c
其实也不是正儿八经的机房装修,也就是维修翻新一下,现场看了看,我觉得应该不是太复杂。2 \* s' `) z& _' j1 P8 r1 `: ]
我说,专业的东西我不太懂,回头我再把技术员带来看一下。  e, [! B4 l( ]) z# Q* y: y
于是我回来又去找那家公司,把现场情况描述给他们听。他们要去现场看,我不干,我得和他们先谈好分成。
* l% m5 B; x  l/ L. K3 r. Z他们也不干,非要看了现场才给我承诺,事情就僵持到那里。( f7 i3 G0 S& |1 Y
不得已,只能当小人。我私下找了他们公司的一个懂技术的,叫陈大明,承诺做好后利润四六开,他四我六,他答应了。在去之前,我和他签了一个类似于协议的文书。+ o9 U4 @8 o+ W" V! d( ~# T
专业就是专业,陈大明看了现场后对老刘说得头头是道。看起来老刘很信任我们,表态说:“没问题,就由你们来做,做好就行。”
3 g# k/ B. A0 ^; {9 n3 F事情似乎是定了,但我知道签合同是个问题,因为我只有个建材经营部的章,而陈大明是我拉出来接私活的,根本就不可能以他们公司的名义签合同。+ f8 _# j+ l3 Z. e
我只有跟老刘说实话,希望以建材经营部来和他签合同,不签施工维修,签成材料采购,变通一下。
$ D/ X0 p$ l" O9 h0 W9 s, \! O当然,我也不是一直都讲实话,也撒了谎,比如说这类工程我们做得多,一般几万块钱的生意我们都是这么操作的。3 x2 U8 U' ?! M# \
陈大明也在旁边帮腔,并随口举了一些例子来佐证。  L, p5 a0 ]; K: l2 U& N
老刘居然同意了。呵呵,这是我这个建材经营部签的第一个合同,但与建材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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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1月10日 星期五 阴  ]6 W% h- M* @6 u1 {" ]
合同签了,但在施工过程中却遇到了不少麻烦。陈大明在公司上班,不敢随便耽误,只能利用下班时间到工地来施工,而甲方对工期又催得比较紧,搞得我非常狼狈。
2 c# [& d8 W' G1 U- \1 A另外,我发现陈大明的水平还停留在纯技术层面,他的动手能力很差,理论和实践结合得不那么好。整个施工我们走了不少弯路,最后还是另外请了一个人,才把这件事情勉强搞定。# e3 P7 w. y8 J. R- G% f% i& h
原来我们预计这笔生意会有一万多块钱的利润,最终做完,我们倒亏了四千多元。, i, ]( k1 S1 P/ O( q/ x1 |! v
陈大明认赚不认亏,这四千多元的亏损我只好一个人承担下来。
. [. Y8 F/ }0 o四千多块钱,差不多是我在毛主任那里做的桥架生意的全部利润,这一下就变没了。我心痛不已。更让我心痛的是,因为拖了老刘的工期,工程质量也不太过关,老刘把这事给毛主任说了。毛主任打电话把我臭骂了一通,说我只会吹牛皮,让他在朋友面前丢脸,叫我以后就不要再去找他了。0 ^  X8 f6 Z7 v! E( o3 T
损失了钱,还丢了一个重要的客户,我的心情可想而知。好几天,我都无精打采。毛主任从此不会再相信我了,我辛辛苦苦建立的一个大客户,就因为我的贪欲而葬送了。8 O& F: V) k& c) A, O9 e
我这是贪欲吗?
9 b; y& B) [( r8 I- K' g" Y8 z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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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希望你是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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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1月13日 星期一 多云
8 M- y" o- |- b- q我已回到岳母的家中。不过那里对我来说,其实就像一个旅馆,我只是每天回去睡觉而已。* D5 r, `  `; Y# r  L3 H( A% I) ?8 i
不是不爱这里,而是,它毕竟不是我的。4 X: g! \, M$ f7 W" S1 C0 J
我也曾经试图把它当成我的,但最终没有做到。
: H% \, K) u0 l2 I( h% E凳子搁在东边好还是搁在西边好?我没发言权。# O; Q' a! o4 w, _$ z
只有儿子,才能激发起我回到这里的热情。
9 e/ p+ K2 H- s- A) g# W, {' E2 }下午,我接到周媛打来的电话,说她舅公去世了,她和她父母要去奔丧,让我去接儿子,顺便开一下家长会。
  z5 d2 f0 [3 \6 w/ z儿子在幼儿园上中班了,以前开家长会,能不去的,我总是推托不去,都是由周媛去,或者由儿子的外公外婆代劳。2 t1 ^# G6 t& ^9 }( L( S8 T( J) _
我不喜欢出现在公众面前,不喜欢出现在熟人面前,不是低调,而是有些自惭形秽。
- u. G5 y3 h, m6 |7 V6 W大约越是混得不好的人,越是喜欢紧紧地包裹自己。
7 w7 q/ c# K& P; ]我总认为任何聚会,都是为混得好的人开的,家长会也一样。& Q6 w- F8 c: j9 k/ E
我承认我的心理很阴暗,但我走不出来。, }# t$ ]5 B7 a$ ^# ]  _& q
我常常期待着有一天我能衣着光鲜地成为聚会的中心,但每一次我都是蜷缩在聚会的角落里,舔着自己失落的伤口。
& b1 l2 m0 K4 K7 P8 x% D- ~, R# C我也尝试着表现得落落大方一些,但多年来憋屈的生活,已经把我塑造成一个谦卑的角色。2 e. {/ _/ o# t6 i5 {
所以,这一次家长会,我依然沉默着。% H6 e) ~- f$ [" E: H# h
老师建议家长注重对孩子特长的培养,并推出了绘画、英语、珠心算等课外辅导班。# I. j0 I/ s$ B+ r0 S4 d1 J
说实话,我对这类的课外辅导不太支持。孩子,还是让他自然生长的好,过多的培训,只会拔苗助长,到头来一事无成。) ~! ~% ^, n( O
但是偏偏有很多家长,希望孩子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发展,希望把孩子雕琢成自己理想的作品,完美无缺。7 w3 n$ j, m0 \! j1 T# S
所以很多家长在老师的训导下,都给孩子报了课外辅导班。我们楼下的一个家长,也就是我的邻居,一口气给他的女儿报了三门课。
& b& d8 \: Q3 K8 F我没有报。幼儿园老师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旁敲侧击地说:“希望家长多考虑孩子将来的健康发展,小的时候不多学,长大了什么都学不好。”$ r' A$ K8 a6 R$ \
我不太同意老师的观点。我认为,孩子在幼儿园,应该学规则,学做人,磨炼性格,而不是学技术。0 ?4 @, k9 Z0 }2 I8 e
请原谅,我把所有的课外辅导都归为技术。5 |! @9 x" j3 h
我们今天可以教给孩子很多技术,但这些技术你精通吗?自己都不精通,又怎么能教好孩子?他以后能用得到吗?如果用不到,岂不是浪费孩子的精力?是他想要的吗?如果孩子自己不喜欢,强迫孩子学,有好处吗?
# ^% y8 M: O9 a& _所以,我对打着开发孩子智力的旗号,叫嚣着“不要输在起跑线上”的各类课外辅导兴趣不大。
" N: S, O1 v8 e3 p! G' y% T除我之外,其他家长或一门或多门,都给孩子报了。
& ]6 K" C! U% |, R+ Q见我实在没有报名的意思,幼儿园老师开始直接问我:“准备给孩子报哪一门课?”
; t9 u& S# k/ [  i+ P0 s3 D我讪笑着说:“还没想好,要不我和儿子商量一下?”  Q; m' _- p8 m
我那邻居凑过来说:“孩子懂什么呀,随便给他报一门嘛。”: a. [; X  O! _! G: a
我靠,你当是买玩具吗?; [8 k+ N$ z( j' k5 T1 A* p
其他家长见我没报,都围了过来,唧唧喳喳地撺掇着让我给儿子报名,那阵势是假如不报,好像我就是虐待儿子一般。
5 }- W1 l( O6 w* z& T( X1 t有脾气暴躁,更兼极爱抱不平的女性家长,甚至在旁边抱怨说:“什么家长哦,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培养,挣钱做啥子嘛?”
0 [6 e$ ]: l6 H7 |我的脸红了。我想给大家解释我不给孩子报名的理由,但这样又未免会拆老师的台。2 m+ Z+ Q) u+ h. |+ h
正尴尬的时候,我听到我那邻居悄悄对老师说:“听说他经济条件不太好,不报就算了嘛。”
! H. n# y, T6 ?# c! `这话像瘟疫一样传开了,家长们马上就调整了气氛,由不理解转变为同情,甚至怜悯,不断说一些开导我的话来。
0 K8 w( N1 z1 ^5 `4 r5 [# Y我宁可被大家责难,也不愿听一些同情怜悯的话。3 x4 r( n' n3 N8 \% A  ?
这是两种不同类型的痛苦。& V5 l  T/ d) F4 H! f
前者是一种平等的对立,后者表明你就是典型的弱者。
7 S+ }0 a; Y4 t6 H# b: I# l老师开始打圆场,说:“不报没关系,自愿嘛。大家别围在这里了,家长会结束了,可以散了。”! W1 r$ |1 B1 I- a/ C& @
我说:“老师,我想给我儿子报两门,珠心算和英语。”; Q7 o- x9 P. p6 T" @7 y
又是一阵惊诧,唧唧喳喳,唧唧喳喳。
4 b5 y) g" w; s5 ?8 J" H我牵着儿子的小手走在路上,步履沉重而又伤感。
4 f: u; ?, ?- x1 X' A; H" ]5 e$ R儿子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贫穷,他还小。过不了两年,等他稍大一些,就知道攀比了。5 h1 O2 F, {6 x' v2 [/ J
别人的爸爸干什么工作,有多少钱,开的什么车,他都会在心里拿来和我对比一番,然后就是对我的失望,再然后是自卑。' n2 i- x4 L( @" \
也许还会因此而自闭。( [8 h0 k' @4 x7 X: S! Z: _0 |; n# `
我要做的,就是尽早让孩子明白,有钱固然很好,但有时候也得接受没钱的现实。; t# f+ N4 V4 _' u1 a: x
但对孩子来说,这是个深奥的话题。0 F+ Y, q9 T0 m7 M8 g, ?
我问儿子:“儿子,你长大了想干什么?”- h$ |4 }7 \% g
我给他报了珠心算和英语,我希望儿子的答案能与这两样东西沾点边。0 l) Q9 b1 g, l( ^
我心里很鄙视自己的这种想法——我太实际了。- e0 r. T2 R- M% A
儿子想了想,说:“想长得和爸爸一样高。”
& }* ~0 F; f3 ]: h* M/ z文不对题,他妈的。
' e8 R& V5 a# _* ?# x再问,儿子说:“想和爸爸一起去动物园。”
3 T/ `0 W/ c0 ?& O2 l# l# Y* E我心里便有些异样。我从来没陪儿子去过动物园。. S8 p5 c0 i5 e! d6 G3 v+ J
从来没有。# ?4 _1 f8 H$ W  x3 ]0 h
因为过得潦倒,心里老想着改变自己的处境,于是就只看到了自己,只想到了自己,却忽略了我最亲爱的儿子。甚至,连去一次动物园,也变成了他的愿望。( y8 j/ p* J7 t1 s, l
冬天,天黑得要早一些,走在路上已经有些暮色苍茫,我决定马上带儿子去动物园。
# ?- D1 A! _8 k, \# w8 O) M我已经等不及了。坐在去动物园的公交车上,和儿子亲热着,却恨这车开得无比的慢。
  y# f3 g  H3 ?到动物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售票处的人下了班,我和儿子只得隔着大铁门往里看。$ a, e' U- Y5 @* J
我指着铁门里的一大片夜色,跟儿子说,哪里是老虎,哪里是孔雀,哪里是他最喜欢的长颈鹿。* f1 @4 K; k. b' g9 j* X3 z( a
事实上,到C市这么长时间,我也没到过动物园。
* r) T2 C6 E! L, w* N# g儿子使劲地睁大眼睛,随着我的手指看着,仿佛真的看到了一样。看着儿子的神情,我感觉我就是个骗子。我仅仅是为了完成陪儿子去动物园的任务,求得一点儿心理安慰。事实上,儿子什么也没  看到。/ v" O& K" z. {0 j% {
我对儿子说:“星期天爸爸再陪你来,让你看个够。”
2 H, s! n$ L5 i0 u1 p! Y  D" T儿子高兴地点着头,在动物园外的广场上跑个不停。
) d6 h( j& }. z6 B. ?( |2 g入夜,儿子在我旁边睡得特别香,嫩嫩的鼻尖上有些微的汗迹。我用纸巾轻轻地替他擦拭,大约惊动了他。他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无忧无虑的年龄,快乐得像花儿一样。
- K% ?' t$ h1 l8 {% O/ e我希望儿子不要长大,就像现在这样多好,不用体会生活的艰辛和社会的险恶,不用攀比,甚至不用奋斗。
; J- H) V( k3 v* V7 Y/ k& t但他最终得长大,最终得承受社会带给他的压力。如果他是强者,他会战胜压力,获得他应有的位置;如果他是弱者,也许,他会过得像我一样窝囊。
- k3 p  m' w  ^0 u$ w4 x# N+ m我不想他重蹈我的覆辙。我希望,希望他是一个强者,希望他什么都好。7 R/ L1 y7 T/ M9 A' a

( e! U2 U, j) _* C0 ?, k  h  ^" Y( D   让自己满足于挣每一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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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 M9 `" O" p) U; m2006年11月16日 星期四 多云转晴
* E# C0 D$ ^$ l* T! e2 ]5 T机房装修这件事情对我是个打击,让我好长时间喘不过气来。
) k/ P- ?; _& i7 u我的现状不允许我再犯错误。我就像一个身体孱弱的病人,只能吃补药,不能吃泻药。
8 x. z1 x. b: e% ]. u/ b9 w另外,我觉得我还应该调整一下心态。我常常有一种突然做一笔大买卖的期待,实际上就是希望一夜暴富,想立马改变自己的现状。
; a# V. E. `/ [; Z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我还不具备做大买卖的基础,机房装修就是一个明显的例证。
, O" M8 a9 h) F& a% Z  O我极力按捺自己急于想发财的念头,把自己定位成一个挣生活费的角色,让自己满足于挣每一分钱。. A* ~7 \% x1 J
我算了一下,我每个月的硬性支出实际上只有分摊到我头上的300块钱办公室租金,其他的都是软性开支。也就是说,我每天除了日常开支之外,还得有10块钱的利润,这样才能继续支撑下去。
; q3 {8 p3 R! w* ?2 Z7 |于是我就给自己定了个目标,每天挣20块钱。其中包括5块钱的交通费,3块钱的快餐费,2块钱的烟钱,剩下的10块钱就是我的利润了。
( R, m: e7 v- g, s1 J8 W( K1 S有了这个目标,事情似乎变得简单些了。我坦率跟客户说:“你以前在哪个地方拿货,我仍然在哪里帮你拿;以前你是啥价格,我仍然给你啥价格;你可以把价格谈好后我去帮你拿,也可由我去帮你谈价格。总之,我只是想和你合作,不让你受损失。你给我一点儿跑路费,就像请个搬运工一样。而搬运工没我在这方面懂得多,我会帮你控制产品质量,搬运工就做不到这一点。”
! g7 j7 _4 L) n我这么一说,愿意和我合作的人就多些了。现在的人对推销员都提防,生怕上当受骗,但对于搬运工,就没那么提防了。8 B) g& q$ U$ O9 g" ?" z. x: u
开始的时候,的确也有客户就把我当做搬运工。慢慢地,他们觉得我用起来比较顺手后,就叫我直接送货,有时价格都不问,我说什么价就是什么价。! h; e7 N8 g+ R! H
当然,我销售的都是一些小额的东西,稍微上了点儿金额的我做不了,因为我没钱垫款。" s' l% K+ g! S" v
不过这没什么关系,我的目标本来就定得很低,只要能达到我制定的目标就可以了。如果碰上有客户找我买东西,利润值恰好又超过了我的目标,我就觉得这一天收获很大,很满足,很快乐。) f2 \$ o, P' y: i
对于因能力所限做不了的业务,我仍然尽心尽力帮客户解决我力所能及的问题,让客户感受到我是真心为他们着想。
2 }  y0 x4 a& g6 `. U0 b今天,一个客户打电话给我,让我帮他买100公斤防水堵料,我居然赚了300块钱。* X6 ?$ S! C8 Y3 L/ d* N0 e
一天就赚回了一个月的利润,我简直高兴坏了,立即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向她报告了这一喜讯。
0 P' j: D! i! k) S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把目标定得更低一些,那么快乐就会更多一些。
1 C( q$ c& J# }0 V$ P  L快乐是有感染力的,不但感染别人,更会感染自己。在快乐的心情下工作,感觉做事都会顺心一些。; t, g5 j) H/ c  d0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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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遭遇资金瓶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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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v4 f/ K: r- {/ j2007年1月5日 星期五 多云1 U6 e+ B+ w5 \* m  e
流动资金是个最大的问题。; \; T6 b! H* c4 O' N/ e$ t. w
很多客户都要求我先把货送到工地,然后付款给我。有时虽然说好货一到工地就付款给我,但由于各种原因,并没有及时兑现,那么就意味着我得过几天才能拿回我垫付的钱。
2 r; l- S- y( P& K1 @. U' ^4 Q, v这样的情况一多,我没有本钱的劣势一下就凸显出来了。* I" u; w" y8 M; V0 ]" k; j4 l" W
我千方百计和我的上游供货商搞好关系,没事的时候就到供货商那里去坐一坐,沟通沟通,以期获得供货商的账期。% ^# ]: ]. k" C* j6 O
在我的努力下,有几个供货商愿意赊货给我,使我可以勉强周转过来。
9 L8 R5 l% K( E6 P& v* _但供货商对我的信任很脆弱,我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我的信誉。有一次,我答应给一个供货商货款的时间到了,又没钱付给他,情急之下,找小玉借了200块钱,才应付过去。; U: a2 K" G4 R6 F9 L  H4 ^, V4 h
慢慢地,我和供货商之间达成了这样的默契:平时我拿货只给他们打一张入库单就行,每个月结两次款。为了不让所有的供货商都同时来找我结款,我特意把供货商分成两批:一批8号和25号结款,另一批12号和29号结款。
$ h5 J9 u6 Y( m# `6 I# E. ~2 k% ^: m这就是所谓的拆东墙补西墙。
# ~2 ~, a# `! B! S在我没日没夜的努力下,我们的销量上升较快。到本月,我们的月销量已经达到了近五万元。
, T( s3 X3 H+ |资金的瓶颈再次显现出来。
5 U* k) G7 P& P+ p5 W2 ?  s1 K原来我把我的供货商分成两批,每批结款的时间不一样,我认为这样就可以实现始终用一批供货商的钱来进行周转的目标。# q# a9 ?* j( J* P) N( I* s8 }# D
但实际操作却没这么容易,比如有时为了做成一笔生意,我不得不答应客户拖延货款的要求;另外,不是所有的供货商都愿意赊货给我。有的时候,我会用现金去购买材料,然后赊给客户。这样一来,我的销量越大,对资金的需求就越多。. l  a; `6 E6 J6 B* f9 U- Q
好几次,供货商拿着我的入库单来找我结款,我却没钱付给他们。供货商对我的信任本来就很脆弱,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就再也不肯赊货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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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P9 ]* E- @  A: A  [1 M" i2007年1月10日 星期三 阴' m( q- }7 Q9 c' Z
中午,七八个供货商挤在我们的那间小办公室里,唧唧喳喳吵着向我要钱。
$ T1 ?4 ~( W; X: r# @我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全身上下搜集起来不到20块钱。
( ^5 e( p! c, O, D; y3 d" l! Y* V弟弟也没钱,我低声下气地跟我的供货商们解释,希望他们宽限几天,一旦货款到了,我亲自给他们送去。
4 M; B( j( S3 p0 x9 Q5 G有一个供货商递过来一张入库单,说只有80块钱,上次来的时候没有付给他,这次可一定得付。4 p% W" w( h% }! w: k
我说下次来一起结,今天确实没钱。
9 k' r& u: Y% P# R6 _那人就火了,说:“80块钱都付不出来,做个毛生意啊?”, Q! A* S# O3 c+ z" y
其他人也都附和起来,不满和气愤开始升温,竟然有人嘀咕,说我是个骗子。; R9 Y9 `/ x3 Z8 g" K
“煽动”这个词,我在那一刻开始体会到它的威力。& [- g4 u5 V( Z: n
有人说我是个骗子,然后其他人就努力回忆我以前的种种不妥的地方,然后就真的认为我是骗子,一下就起哄起来。! e  q$ t. T4 o( @: n
有性子急的,为了保证自己不受损失,开始看我办公室里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s3 i# [" \/ \8 v6 J2 a. b
弟弟是帮人修电脑的,办公室里有三台待修的电脑,转瞬之间,这些电脑被人抱了个精光。8 V! D+ R" t, i
有的人我可能只欠他两三百块钱,也毫不手软地把电脑抱走了;有的供应商我欠他的钱较多,可能什么也没拿到。场面十分混乱,我努力保持清醒的头脑,记住哪些人拿了我的东西。7 \  t5 a+ }. ~* r% I
弟弟报了警,等警察赶来时,办公室已被洗劫一空,剩下的,就是那些还没收到钱的人,他们纠缠着我不放。
8 E  a  X$ q1 t/ i6 {警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说这是经济纠纷,又没出什么大的乱子。说完就走了。4 W/ c2 T9 Y' T7 T7 C
我给剩下的那些要钱的人表态说,给我三天时间,我把钱凑齐了给他们送过去。! @* _5 W* H2 t/ n
他们也没办法,总不能为这点儿钱把我打一顿吧?那样他们仍然拿不到钱。
+ g/ }/ |) M0 m4 U% h/ i供货商走了,我和弟弟坐在办公室,相对无言。
6 G! A8 j7 ?$ y  |电脑是弟弟的客户的,现在被人抱走了,我该怎么办?, r& }' o% P+ e: I
我相信这个社会还是善良人居多,只要我及时把钱还给他们,他们是会把电脑还给我们的。
& A  Z2 g6 c! m. O! @* J. j4 y我们算了一下,要把货款付完,得两万多块钱。我给客户们打了电话,能在近两天收回来的钱只有一万多块钱,还差一万多。
/ Z- @! ?  e, q) y) f3 e我仔细想了想能借的地方,似乎没有。3 n' t# }1 }. C
我这几年和以前的朋友们几乎断绝了往来,突然找他们借钱是不现实的,更何况,就是在我住院的时候也没想过要找他们借钱。7 b3 k6 f) [5 ?5 y' k; i3 C) W
弟弟的那些朋友呢?自从我住院他去借钱后,他落下了一个不耿直的名声,也不好借了。/ M; m! c7 u5 v
生意上有往来的朋友更是不用想。# `: g* U" I, y+ P+ C" J; q: D
我突然想到了借高利贷。6 G- z) X' g7 q! Y
我岳母的朋友姜姓女人,也就是卖平安保险的那个女人,她在帮别人往外放高利贷,我曾偶然听岳母讲过。
. X  H, W% R- w# u& Q+ v想到高利贷,我心里激灵了一下,好像又回到了旧社会。1 `5 u' v) w* N% k: k% u
我给姜姓女人打了个电话,说最近生意上资金有点儿吃紧,想请她帮忙借点儿带利息的钱。+ U0 u& n0 O9 c! q% @, ~
她问我要多少,我说两万。( K8 n6 G7 j/ `: k
姜姓女人一口拒绝,她不放心我。
. K- I5 F( _! g, D6 G是啊,一个连三千多块保费都拿不出来的人,要借两万,谁会相信?我想请岳母给姜姓女人说说,但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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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月13日 星期六 阴) C; ^+ q( F1 @+ h
早上,我让弟弟到原来约好的几个客户那里去拿钱,我到我的那些债主那里去说好话。
9 }* B" }- ?+ |我得把弟弟的电脑取回来,不能因为我的事情影响弟弟的生意。你想想,别人找你帮忙修电脑,结果电脑却被用来抵了债,这个事情传出去,弟弟吃不消。
% `% F( R6 [, n1 @+ k我把债主分为两批,一批是拿了我电脑的,另一批是什么都没拿着的。5 x0 b9 B; I% _5 H9 e
我曾经给没有拿到东西的债主表过态,三天之内把钱给他们,现在看来三天是没有可能的了。
, t& k" L8 Z. h我一家一家走访,向他们说明情况,请他们再宽限几天。7 S' {; ]3 d* [' f* ?4 H0 K6 c
我说:“假如我是骗子,我还会来给你们说好话吗?”3 S# ?' D- i9 M9 x4 H
大部分人都表示理解,有不理解的,我仍然承诺在规定的时间内把钱给他们。
$ v4 ?- }1 Z4 m我算了一下,弟弟去收回来的钱足可以赎回电脑,还有点儿多余的钱,可以付一部分给他们。% ^9 k/ D. g, O  @1 Q' ^/ a
其实这点儿钱对他们来说不至于伤筋动骨,他们只是怕被骗。) W4 T9 ?" b9 [' n: v& I( }* F# v, ]
我理解,我要做的是打消他们的顾虑。
* V6 u5 w" Z2 ~9 V: H等弟弟拿钱回来的时候,我去找另外一批债主。
) c- q* `: G7 T- }$ O6 l我跟他们说,欠他们的钱实在是因为资金周转不过来,对不起他们,现在我的货款回来了,希望他们把电脑给我。
/ ?1 e7 K$ a+ X& ^: E有两家把电脑还给了我们,还有一家耍赖,不给。他说他也欠别人的钱,电脑被别人拿去抵债了,现在在别人手上。
: h% Z' C) w2 w- g我操,我只欠他九百多块钱的货款,那电脑至少也值个2000块钱吧?做生意做到这份心上,我真是无语了。好歹我和他们还合作过几次,咋转脸就不认人了呢?
( k; e" {; H8 Z' E! R无论我好说歹说,这丫就是耍赖。
. G0 \* {$ ?3 `" G# T8 s+ p5 q7 M我看出来了,这是明着欺负人。他知道我是一个小掮客,就像河里的小鱼儿翻不起浪,故意刁难我,
' S% X$ F* ]# v! N2 @说着说着火药味就出来了。弟弟说希望他们把电脑还给我们,不然到时大家都不好过。
8 n, C! E: Q/ v( H  G谁都听得出这是一句狠话。
1 L! _2 S2 g% \# q+ J9 r屋里就出来了两个人,说:“威胁谁呢?”说着他们中的一个就推了弟弟一掌。弟弟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
/ U% ~+ ~- Q- P% E8 m) [我心里的怒火腾一下就起来了,操起旁边的一根棍子,对着推弟弟的那人迎头就是一棒。那人慌乱中用手一挡,只听“啪”的一声,那人就号叫着蹲了下去。
0 K1 q% w; Z9 X! Y/ b4 q这几年来,因为穷,我处处憋闷,处处不顺心,处处被侮辱。所有的委屈,被我用这根棍子释放了。
3 D" x9 r5 q; ^( y弟弟个子小,被一个人按在地上,我赶过去,一脚踹开那人,把弟弟从地上拉起来。3 L# y- V3 Q. q
真是打架亲兄弟啊,我们两兄弟抄起家伙,一阵乱打。
* d& R4 v$ c6 Y3 J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警察也随即赶来。- C/ G2 ~: m$ H% _' V
我们被带到派出所做笔录,那家店里的人有一个被送往医院。
3 A9 n. I0 E  }0 Q' d7 ?4 d弟弟也去了医院,混乱中他被人一拳打在脸上,起了一个血包。
  N) u& p6 H* p' u派出所是个息事宁人的地方,警察都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笔录当晚,我们各自回家,后来又到派出所去调解了几次,结果是电脑还给我了,我还清了对方的货款,双方各伤一人。对方的伤重一些,手臂骨裂,加上打烂了对方一些货,我们总共补给他8000块钱。. _! |6 Y4 j2 T5 a
打了一架,损失8000块钱,我心里很痛,但却多了一点儿做男人的自信。
  p: ^% y% W: f9 o, R3 Q别看有的人平时声色俱厉,轮到动手的时候,大部分都是乌龟。1 {# h- U, q8 x3 e#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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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底的收益- v  d9 E, ]5 G# F- x0 _0 V% Q
2 E# J( d. ?8 l# ~) u
2007年1月29日 星期一 多云; X5 @  f6 }2 m) O+ K1 Z- @8 W
弟弟的电脑维修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每个月都入不敷出,基本上都是我帮他贴钱。
  E' ]( p6 B% n腊月初,我对弟弟说:“干脆还是合在一起做算了。”% I" }+ N7 y& [$ ~8 j
弟弟有些犹豫。6 {7 b, T7 u1 \7 s/ x
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个结。) q/ _6 Y; u  ]
在我生病刚出院不久,弟弟作出了和我分家的决定,而那时是我最困难的时候。* T$ e! s( v% R) O4 l3 J& K
我虽然理解他的决定,但他自己似乎有些负疚感。5 {+ W  p% t+ _
分家后,我和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方面的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 v$ y: N) A: z0 N弟弟最终还是同意了合伙的建议,但他说了一句话让我崩溃。1 [7 c! D" n) {4 n9 Q- c" ]/ x
他说:“不是我想和你合伙,是你硬拉着我合伙的。”
3 j! x% Y4 T' v  f! n: n) Z! S我懂他的意思,现在我能养活自己了,如果他主动和我合伙,显得他势利。
! C* j7 R3 t5 R我笑笑,说:“本来就是我想和你合伙啊。别想这么多,想想我们俩和别人打架的情形。”) P4 {7 S; v+ n/ W
兄弟就是兄弟,但兄弟也是人,不能因为我们是兄弟,就不允许对方有一点儿私心杂念。( A/ H" m1 r7 y7 {# ?+ i( q
我仍然分给弟弟一半的股份,让弟弟负责联系上游商家,我负责销售。. z: j5 G# q; b5 q6 y4 l
联系上游商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们做的东西实在是太杂了,只要客户需要,什么都卖,这其实对弟弟是个考验。一旦有客户找我要东西,他得以最快的时间把东西找回来。) c( s3 z) m$ C5 L/ E# }
没有任何库存,纯粹买空卖空。3 f. v, L! u( J0 k
好在弟弟和我一起这么久,对其中的一些门道也非常清楚。9 H3 K& d- i9 u/ R8 j$ U1 d
有弟弟在后面支撑,我就专心到外面跑业务。
) y. `4 G$ w/ Q5 A" l我们跑业务真的是跑,用腿;但又不是真的跑,是走,走路。
( d5 i) [+ E1 r一般我都会坐公交车到一个大概的地方,然后下车步行。遇到有可能产生业务的地方,就停下来问一下。
2 M( ?% o8 P  N这其实与一个乞丐没啥区别。乞丐是明目张胆地乞讨,而我们只是披了一件做业务的外衣,本质上没什么不同。4 N! }/ I0 x8 q# G, h

/ p+ h/ q/ H9 D. Y* m  `4 k2007年2月6日 腊月十九 星期二 晴; K1 N: y% e( a4 b" v7 c1 Z
转眼已到了年底,我开始盘点这一年的收益。
3 {! b! S1 ^, Q8 T# z有一些应收款没有收回来,还有两个客户直接消失了。扣除所有的应付款后,我手上的现金有一万两千多元。/ k# K3 @& e* Y) ]  q# s, h
手里拿着钱,心里五味杂陈。) }0 _. L1 I" @* Q  R
一年来,风里来雨里去,没有节假日之分,没有上下班之分,时时小心谨慎,处处赔着笑脸,无非就是为了这几张纸而已。
. |, T. F! _# w/ z0 u' g1 u可就是几张纸,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活质量,也决定了一人的地位和身份。
& W/ i' c5 j* d多少人为了钱铤而走险,多少人倒在了挣钱的路上。
8 {) r+ ~& M6 @% @. K& j钱钱钱,命相连。) u2 M2 G+ v+ _# d& F  I
然而,这点儿钱能用来做什么呢?买不了房子,更养不了老。说句不吉利的话,一场小病就有可能把这点儿钱耗费干净。! z0 g& `8 A. i: J( t) |8 u
所以我的心里并不安稳。
; b: k+ q9 {" J% ~7 w但不管怎么说,相比以前,我们还是进步了。8 a4 x- t, }0 ]1 t4 f# b2 z; _
我提议找个餐馆和弟弟一起好好吃顿饭,算是团年。% P" H2 \6 f# a* a7 ^
已经很久没有正经下馆子了。以前,如果我们要在外面吃饭,通常都是吃盒饭,或者在路边餐馆吃面条。
2 a) E% ?$ C# R这次,我们点了四菜一汤,还要了一瓶泸州老窖,五十几块钱的 那种。/ g" C# T9 w; G6 F. q* `7 N( I
我们边吃饭,边商量着我们的未来。
0 a  c3 A# c9 e  P5 K4 J& f我对弟弟说:“现在,我们算是在悬崖边勒住了马。从明年开始,我们要让马走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7 K# g( }% q! S4 |+ w. n2 Z对于我们来讲,哪条路是正确的路呢?, t* f5 h- L8 A
我仔细分析过,我们这个建材经营部,实际上是一个搬运机构。我们赚的,无非是建材市场和使用单位之间的搬运费。
4 P: j' O+ O" Z0 i事实上,我们的生存空间是很有限的。
9 S, ?  M5 E4 Z我认为,我们必须找准一个行业。先进入这个行业,然后再想办法站稳脚跟,慢慢发展。最后要在这个行业内有自己的地位。! d( ]7 D* u* p- @
我给弟弟列举了许多知名的公司,都是在某一行业内专注于某一产品,然后慢慢发展壮大的。搞生产的有,搞经销的也有。9 t8 |! _8 W/ M3 }* W
而我们现在,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别人要啥就卖啥,一天到晚累得不行,但最终只能维持个生计。
# l  H$ q1 x5 I' a事实上,我们连生计都无法维持。% u8 K# `# A3 E0 P
维持生计最基本的东西——房子,我们有吗?8 v$ r, O* [! u' H7 Z$ Z
弟弟也清楚这一点,但苦于无法准确找到某个适合我们的行业。
" o3 ?: @( v' v/ Z- w3 Q不管哪个行业都需要足够的资本,而我们没有。- V$ _2 n, h) n5 G& V# d
弟弟又列举了一些进入成本比较低的行业,我又觉得不合适。! A) C! T% r) M
一顿饭吃了两三个小时,我们还是没有商量出个结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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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 J+ M' c8 K! O3 m2007年2月15日 腊月二十八 星期四 多云
, K. {2 M' z. O) x1 X5 d6 n春节,弟弟没有回老家,他不回去的理由是春运期间路上挤,并且车费也贵。& |) c4 D% N- X5 s; o) q1 G
但我知道这不过是借口罢了。. b/ ^, O( ~* M8 H4 s6 E/ c
弟弟都快28岁了,还没有女朋友。他不回家的原因,是逃避乡邻们的追问。
) ?" l* e; C0 E6 q在我们老家,28岁已经是很不小的年龄了。: d' k1 M3 S# i5 G1 g5 V3 V2 w
到这个年龄还没结婚,大家都会帮忙着急,轮流来询问,轮流帮忙出主意,好像这成了大家的事情。
, U/ x( Q0 f$ B. n) y而母亲也会不断恳求大家帮忙介绍介绍,她已经很担心自己最小的儿子找不上女朋友了。! R. ?; @* H: V  x
弟弟对这一状况已经很了解了,去年春节回家的时候,就已经遭遇了这样的“围剿”。
' [3 t& S6 I' U0 _( ?他当时就说:“明年春节一定带一个回来。”- c( h' C- h+ E! c- n' y( A
弟弟其实也想带一个回去。今年年中的时候,弟弟曾交了一个女朋友,但只交往了两个月就分手了。5 _+ H% H) u' v* G
具体原因弟弟没跟我说,我只记得弟弟那段时间特委靡,整天无精打采的。
) H" |' q/ g' i9 \$ P后来弟弟一直尝试着再交一个,但一直没有合适的。
5 }0 s0 e: J. {# n( o% t有一次,弟弟在办公室赌气似的说,这辈子他不想再找女朋友了。他说现在的女人一个个现实得很,交往两天就问你一个月挣多少钱,有没有房子,有没有车子。
8 R/ d0 Z' f7 ]在我眼里,弟弟是个值得女人托付的人,诚实,肯干,舍得吃苦。这些都是中国男人的优秀品质,但是,这些品质很多女人看不见,她们只看得见钱。
# ?$ N. J! ?. a7 Y& ]6 ]其实,不结婚又怎么样?等今后有了钱,还怕没女人来找?- Q) _5 M# P! H: I3 P4 W6 I
只不过,弟弟需要给父母一个交待,给传统观念一个交待。
$ e2 }* x2 _6 L) B8 l毕竟,女大当嫁,男大当婚。, [! V9 O7 G# r! S6 U& Y- X: z9 B) v
在他没法交待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只有逃避。
( a% Y4 I- F  A; h+ M0 A
: M3 b! R* v$ U3 h, j8 F& b1 ?   家里的事儿,还是坦然面对好些
  y% T$ T8 i5 L! E! b# n( l/ z' `/ n  M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10:08 | 显示全部楼层
2007年2月17日 除夕 星期六 晴! `1 e9 }( G: f
今天是大年三十,晚上,我回到了岳母的家。
) g# U# }+ ]  F* L$ L( C  c回家之前,我曾经做过一些挣扎。我犹豫着是不是像去年一样,找个借口逃离一年一度的家庭聚会。
2 w* P4 [8 N; [& a% h$ j但最终,我选择了面对。
8 q- H  u8 M0 |& y0 U一是我比去年混得好一些了,心里有了一点点自信;另外,我觉得很多东西,坦然面对比逃避要好。2 h. i' d  q2 Q) p9 i
就像一个脸上长麻子的人,他可以选择用布遮住他的脸,但阻挡不住别人的议论:他之所以遮住脸,是因为他长有麻子。5 r) H: F& l, v# B% ~! V) ^* S
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各样的议论,越来越凶猛,最终大家便怕见此人。
# k# Z7 d' Z: a$ o( K我现在的境况,就像一个脸上长有麻子的人,想努力地遮住自己的脸。5 F) k6 m' p2 f0 {% p7 N
与其让别人背地里谈论,不如坦然承认自己的确混得不好。向他们展现一下我的真实生活,尽量麻木一些,习惯就好了。
% l6 A' I& T' A- K( _晚上吃团圆饭的时候,岳父特地问了一声:“明天有没有其他安排?没有的话就一起到周媛的二爸家去,今年轮到他家了。”
7 V' G2 c, K5 @我说:“没啥安排,一起去吧。”1 Q, s) U& v( o: u
儿子要去放烟花,我突然想起还没来得及去给他买。( e" j& [7 }% H8 ]
周媛说:“去年的烟花没有放,就藏在床下面。”* m& o( ?* U* m2 ]/ i  `$ z
我怔了一下,想问为什么,却没有问。
' L- H1 c6 K4 G! y/ j我默默地在床下搜出了去年的烟花爆竹,稍微有些潮了,不过看起来并无什么大碍。+ G  D8 [- F9 M# }
我拉着儿子来到楼下,点上烟,心里默默地祈祷:假如这些烟花还能燃放,那么我2007年一定很顺利。
- F: e  N. q0 G9 O" ~& B1 v我将烟头伸向引信,一阵青烟冒出,“啪”的一声,烟花冲了出去,在半空炸响。
+ T* N. F; N3 B6 i我心里一阵欢喜,回过头,看见儿子捂着耳朵高兴地跳着。不远处,周媛也捂着耳朵,一脸的笑意。" k; \9 W4 T+ f8 \6 C7 n! J1 x
我心里动了一下,把正在燃放的烟花递给周媛。她迟疑地接过去,牙关紧咬,眼睛眯着看向一边,听见烟花炸响之后,像碰了炭火似的急忙扔下,欢笑着和儿子抱在一起。  o! W* M- i$ ^& ~2 B6 Z! I; B6 o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周媛这么开心了,我心里有一点儿酸。& c8 S( K' I9 O1 A8 Q
因为要看春节晚会,周媛玩了一阵后就回家了。我和儿子在楼下肆意地逗乐,空气中全是硫黄和硝的味道。
3 L5 l+ k. y( F: k) B儿子在我的调教和鼓励下,终于也敢大着胆子放烟花了。每放一响,他都要激动地欢呼跳跃一下。1 ?2 @. z! \; |, c. h# [
烟花和爆竹很快放完了,儿子意犹未尽,嚷着还要放,我许诺明天再去给他买一些,他才肯作罢。( r, l& p7 R& ?' a2 ]' ~
这份肆意的欢乐,原本在去年他就应该享有的,因为我的逃避,拖到了今年。
! R5 P1 I6 |2 [9 `" P* i6 v/ W- M' z回到家,电视里正演着白云和黑土的吵闹,岳父母和周媛时时爆发出一阵笑声。我站在旁边静静地看了一阵,有时也跟着笑几声,笑过,心里有些空荡荡。
0 ^% D+ z1 S* e, k: q) q临睡前,我找到儿子的存钱罐,往里塞了100块钱。我对儿子说:“这是爸爸给你的压岁钱,你长大了记得要混得比爸爸好哦。”  E) q( O" _, o) I; A8 I* c
这是我第二次给儿子压岁钱。第一次是2003年春节。. M: G! w) D+ u9 I8 f

* q* e4 T, o+ T+ O2007年2月18日 星期日 晴
9 t3 z5 E0 j1 I& y$ T正月初一。2 ^  C3 p4 S5 d9 c/ p- q' e! u1 o
大街上其实并不热闹,很多人都选择了窝在家里。" ^+ b9 q0 e* T; E& Z  Q( r
不知是我心态的原因,还是本来就是这样,我觉得春节越来越不热闹了,缺少一种过节的气氛。' R4 u2 }6 A8 m' V
我们坐车来到周媛的二爸家,屋里已聚集了很多人,看见我们进来,大家都热情地招呼起来。
/ t! _: A4 w4 F: C( m3 W对于我,大家都是这样招呼:“嗨,好几年都没看见你了,稀客呀。”接下来就是问:“怎么样,混得不错吧?”+ m) M3 a9 Y. [( L( D7 g
我用一种谦卑的神态回答:“一般吧,混口饭吃。”
) l9 v$ x% p5 {: M( w大家落座,二十余人把客厅挤得满满当当。客厅沙发不够坐,周媛二爸就临时找了一些塑料凳,大家凑合着坐下。( G# J% k# i& K, z* H! ^" j
进入叙旧环节,话题很多,通常都是由询问某人过得咋样谈起。0 m$ f" g+ j- l, ]; Y' X% q
大家似乎都过得不错。7 M7 V; B& T8 U2 ~* x
我抱着儿子坐在一个角落里,害怕把话题扯到我身上。我希望被忽视。
* _' N! v8 {+ D  T这种担心很多余,大家都被两个高谈阔论的人吸引。3 w, p- t3 F; v" b. k# B- ]
一个姓高,周媛堂妹的老公。搞土建的,四十多岁,离过婚,据说很有钱。他算半个主人,他的岳父便是周媛的二爸。
7 Y4 m" X  f3 U1 f  ^一个姓孙,周媛表姐的老公。他开一家五金公司,四十多岁,也离过婚,据说也很有钱。+ x3 ~7 m! X: p
因为年龄都比我大,我以高哥和孙哥相称。! ^3 P, D+ H8 l. n4 g
以前,周媛和我赌气时就常拿这两个人来挤兑我,说她姐姐妹妹都嫁得好,只有她命苦,嫁给我这个没用的男人。
9 ~! _# {+ i8 y! D) [我就笑着说:“她们嫁的是二婚,你嫁的是原装,有什么不满足的?”
3 B5 o$ l0 K) h5 |0 P1 h周媛问:“以后你有钱了,会不会也离婚,再去找个年轻的?”( j4 v% w5 `" e) u
我就故意说:“我现在这么穷,哪敢有这想法啊。”& G% X# U/ l2 U5 @
女人就是这样,一方面嫌老公穷,一方面又担心老公富了自己地位不保。
. a5 B/ A# {: w! {# \$ d7 Y其实,又岂止是女人这样,任何人都是这样,即使不是感情方面,也是在其他方面。) C. J9 H3 s8 S, a( k
患得患失,人性如此。+ ^3 m# Z- ?& `
高和孙在谈论他们的车。高开的是奥迪,他说他原来准备买宝马,太张扬,奥迪含蓄一些。
. ?: Q; B3 W; i+ p孙开的是凯美瑞,他说他没必要买好车装点门面,高是做工程的,应该买好车体现实力。言下之意是他要买的话,是买得起的。. e0 D5 o) b8 f! T! ]
我们都被他们二人的话题吸引。听者当中,我想很多人和我一样,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有车开。- v6 z" g' ]. L) o9 s
话题随后转移到身体方面,重心便转向了老人。这是老年人之间的话题,年轻人口是心非地嘘寒问暖一阵,有的借故上厕所,有的试图转移到自己关心的话题。
0 \$ o. ^: J' j  T% @5 L2 y- `年轻人除了关心钱,有几个真正关心老人?5 h  K+ a! ]! O& s1 m
吃饭的时候,我不幸和高和孙坐在了一桌。原本,我是希望抱着儿子和老人们一桌的,但被高硬拉了过去。我把儿子也带了过去,我希望他们见我专心照顾儿子而不去打扰我。. \) r5 O+ S) @2 t7 z7 }
可恨的是小家伙只陪我坐了几分钟,就跑到他妈妈那里去了。
) w2 J3 r* e/ J6 P, P喝酒,一醉解千愁。8 b7 J/ {: U9 r# _6 P
酒桌的气氛其实还是蛮融洽的,大家相互敬酒,说一些“恭喜发财、新年快乐”之类的套话。酒到酣处,才又开始热闹起来。
' `0 Z6 c5 F& C+ |/ e, f0 q人都是好斗的,酒桌上也如此,都在找各种理由逼对方多喝一些,以表示自己策略上的胜利。
3 k$ M, k* \; f- ^, r/ g8 o开始时我尽量做到少说少喝,到后来,便逐渐放开了,管他娘的,谁怕谁啊。' Y! t/ b- u/ U0 ^, W; I
高和孙依然是桌上的中心。喝到后来,火力就全部对准高了。
! F# M" T: `. R/ E) S孙向高敬酒,孙说:“高兄,你那工作性质我清楚,要经常陪客人喝酒。你酒量大,我不能和你硬顶,我喝一半你干了。”
' D: G' w  s) O2 t1 O高当然不干,扯了半天,两人一齐干了杯。
- c; u% V2 P4 T4 ~高见大家都把矛头对准他,自然不干,便说要喝大家一起喝,喝多少都行。, L3 }* I9 G& ?; Y  v, B
我不想再喝了,就想借故离席,却被孙一把拉住。他说:“我们是老挑(C市土话,连襟的意思),几年不见,今天见了,不喝痛快不准走。”' E0 v( U+ q6 g2 X7 O5 o) _
高也拉住我不放,一脸诚恳地对我说:“我们今天放开了喝。我平常喝酒,大都是陪客人喝,钱没少花,可喝起来不够味,怕客人没喝好,又怕客人喝醉。酒喝在嘴里,眼里得察言观色,怕客人不满意,得随时调节酒桌上的气氛。累,你知道不?”
; Q6 M3 U# o" `4 ?我点点头,重新入座。
. T+ ~) X8 D) I& d( o桌上其他不喝酒的人主动撤了出去,我们这桌剩下了四个男人,除高和孙外,还有一个是周媛的远房表弟,姓罗。我们对怎样喝酒一直达不成共识。高酒量好,要求大家一样喝;孙不干,强调随意。6 R1 u9 D, Q* j" ?9 ^1 r
我提议说:“要不划拳,谁输了谁喝。”
4 ^1 U- d; o. [" A, [% C# @# ^% `  M我提这个建议的时候其实很犹豫,高和孙都是经常混大场面的人,而划拳是街边粗汉的方式,毕竟不登大雅之堂。' `3 h3 M* E1 N) C* i6 C; R
令我意外的是,大家居然都很乐意。
% g" h% ^( ^1 _, M' n" |& b- ]高先坐庄,一圈下来,高只赢了孙,喝了两杯。9 b, K9 Y9 P( a& p4 M
接下来孙坐庄,也喝了两杯。4 |# b! U2 B: m, [' ]( Y) Q0 t* ^
猜拳行令,气氛热烈。  R6 N- Q+ R' N* ~7 J( ?( A/ l7 f
其他不喝酒的人都过来围着我们,看我们猜拳喝酒。见谁赢了或输了,便哄的一声,在旁边起哄。
/ d; C( t4 @& P. ^我刚从学校出来那阵,在工厂上班,闲暇时便和工友猜拳喝酒,颇有些猜拳的老底子,所以我和高他们猜起拳来,赢的时候居多。
+ A* a& s6 [% [& R高输得惨不忍睹,说话舌头已经大了,兴致却高得很。他对周媛的二爸说:“再拿一瓶酒来,拿好点的,1573。”6 |6 a9 {7 @# d5 Q
1573是好酒,我只听说过,从来没喝过,所以酒拿上来的时候,我有意输了一拳。4 ^9 _; l2 E5 o' |' j$ h
的确是好酒,醇和、浓郁,带有一点儿黏稠。酒杯看似喝干了,过了一阵儿,沾在杯壁上的酒液又会缓缓聚积到杯底。
, G1 i$ V  s& v5 [, {% |再好的酒也不能多喝,酒毕竟是醉人的。一瓶酒喝完,高已经醉态毕现,说话结结巴巴的,不断重复地说:“今天喝得高兴,比和客户喝酒高兴,这才是真的喝酒。”说着说着就骂起客户来,说他虽然挣了两个钱,却长期在客户面前装孙子,就是对普通的办事人员,也得随时赔着笑脸。
. H% b5 H$ w6 [: u5 U- n到后来,许是触动了心底的隐痛,他竟然当众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煞是悲伤。7 t* ]. e3 h  w1 b
众人慌了手脚,急忙帮他洗了脸,扶他到床上休息。
7 J( c! F- B3 p2 Y; s人啊,都不容易,被人仰望的同时,也在被人俯视。5 Z# p. p) L- |1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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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朋友,就意味着没有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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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2月19日 星期一 晴: G: ~9 n/ A7 R4 i2 t2 h
正月初一就这么过去了,我参加了一场欢乐祥和的聚会。今天,我找了个借口,离开家到了弟弟那里,去看他春节过得怎么样。
+ V" V: \$ \2 ^2 {0 J2 L弟弟坐在那里发短信,短信音时不时地响起。
& W+ ^, j$ o3 Q* ^5 G/ K我也拿出手机,忽然感到非常失落。" S. ?( h3 x% s# T
这个春节,除了赵均和小玉,没有一个朋友给我发新年祝福的短信。而赵均和小玉都只能算是新朋友。
  ]" e0 G2 i% n2 u  ]3 S我的那些老朋友,都已经把我忘记了。
; R1 |+ p* ^1 c1 h3 }  V1 Q5 D1 [我突然觉得很需要朋友,这是一种精神需求。而在一年前,我不敢有这样的需求。连饭都吃不饱,还敢有精神需求?扯淡。* R/ Q2 T, L0 k7 v; i: `, D
我翻着手机上的通讯录,一个一个熟悉的名字跳了出来。每一个名字都能带来一个熟悉的场景,这些场景好像就在眼前,但人却已经生疏了。
: h/ e# O! d! B' n想了想,我决定给张鹏发一个短信。
; x& j0 R) D/ u5 q2 E张鹏是我的初中校友,现在是C市一个局的副处长。
5 ?/ {! c* e" @/ W) d  @) e当时我们学校一个年级有四个班,张鹏和我没在同一个班,但因为家庭条件等各方面都相近,又都喜欢打球,所以关系一直很不错。  q+ V1 {; x: n0 C+ e7 X5 ~
初中毕业后,张鹏考了个师范,他的未来是教师。但教师不是张鹏的理想,他考师范只是跳出农门的一种手段。7 U9 \3 c$ N8 w7 _3 g& h
但张鹏仍然当了一名教师,师范毕业后,他被分配到我们乡的一个村小里。5 g% L! Y! w' M+ C* ?
他的身份已经不是农民了,但仍然生活在农民堆里。4 f2 @3 G) e: J* X$ l/ B
村小只有两个公办教师,张鹏理所当然地当起了副校长。隔年他当了校长,再过两年,又调到中心学校当副校长。% e. M3 J, V6 e" o0 f" G
张鹏的人生大跃进就开始于当这个中心学校的副校长。
4 V5 J$ R1 Q  J+ l) e1 B* H有一次,县委的一个领导到乡里面检查工作,顺便到中心学校去看了看,发现了张鹏这个人才。说张鹏是人才,是因为领导觉得张鹏年轻,更重要的是张鹏能喝酒。
0 _/ A, {" r* L( Y' e有一年,张鹏和我,还有另外一个朋友一起喝酒,我们两个都没喝赢他。据他自己讲,白酒喝一斤他不会醉。9 Y  [' j$ j: }  Y4 ~  s2 C
这样,张鹏就被调到县教委去做了一名办事员。5 w5 n6 A5 W$ g( U+ i9 m
以后的发展轨迹我没特别留意,据说他在县里面换了几个单位,直到调到C市。
# ]1 w3 o) b& d3 {1 P; F山鸡变成了金凤凰。我至今都不觉得张鹏有什么特别出众的能力。口才吗?他至今说话还有些口吃呢。但他就是混得好,比我还小几个月,都已经副处了。
; }" R; j3 T9 r  T9 U1 i原本几条平行运行的轨道,在某个地方不经意拉开了差距,一经拉开,差距越来越大。
6 Y# ]0 b9 _$ O! C& {: l; n张鹏他们那一批出来的师范生,只有很少的人在教书。其他的大都进了机关,混了个一官半职。
$ {- w. g# X5 O而我们始终行走在迷宫中,没有人给指明方向,全得靠自己去闯。偶尔,有人会给你指一条路,结果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
- s" u& _/ h$ M( S6 g可能这就是命运吧。但我不这么觉得,因为命运从来没有给过我们对等的机会。
$ a/ _% k5 ?' U# Y; Q# V0 i我刚到C市的时候,张鹏还在区县;我到C市的第二年,他就调上来了。
2 @7 h5 I. H0 y: ?; O+ j初来乍到,我们在C市都没几个朋友。到了周末,常常挤在一张床上,不是在我的出租房,就是在他的宿舍。
8 U3 \# m5 C# [. F; H我们是很好的朋友。8 s3 G% x. M4 m9 r' g
那时我们都没有女朋友,生活简单而快乐。
. f. O. A" w5 l$ y3 \后来,有几个老乡也调到了C市,圈子便大了些。但基本上,我和张鹏是这个圈子的中心。我租住的房间,就成了我们的俱乐部。" A+ q0 n6 |& |) l# `
我们都是年轻人,谈论的话题无所不包。但钱和女人,是永远陈旧而又新鲜的话题。3 G3 d+ c2 h/ B: N4 X
或者,聚众打牌。斗地主,便是我在那时学会的。) O. F/ X  L' j' v+ j. U
其时我的经济状况还可以,比张鹏他们几个收入要高些,他们便变着法儿赢我的钱。有时,甚至明着耍赖。$ w2 G; D& I  E" i4 _
我从没在乎过,我把朋友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出门吃饭,也总是有人招呼着让我请客。于是我便真的掏腰包付账。
, X7 p1 [$ Y% G5 H+ m" N我的钱都是大家在安排,不过我很享受这种状态。
  S- M- R5 i6 V. C$ ?众星捧月是一种虚荣,和明星的感觉一样。. I4 J0 P( X+ @5 K; d. j1 }2 D
我承认我很虚荣,我的虚荣是用来掩饰自卑的。) F1 w2 g7 d7 z$ }9 m. a
我是个打工者,而张鹏他们,要么在政府机关,要么在大型国企,聚在一起,除了谈钱和女人,便是自己的未来。
6 q/ l2 ]( _+ U  I( h" j似乎他们都有很好的未来,至少他们可以憧憬。他们可以憧憬着将来当个局长,或者将来当个国企的总经理,我能憧憬什么?
" I$ [: }0 Z3 u. j1 K3 Z. B- [他们可以看清未来的方向,然后不咸不淡地排着队,耐心地等待机会的降临。即便没有什么提拔的机会,他们也不担心饿饭,反正有国家养着。
0 A" G  a" z4 |2 w我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但注定不是坦途。你现在拿着高薪,说不定明天你就失业在家。
' X& j9 G8 `+ @! a3 {4 J8 m& |这就是所谓的白领,光鲜着,迷茫着,也自卑着。- g- {" n+ {% J2 g" O
所以,和张鹏他们在一起,骨子里我是自卑的。
# I' M+ R& A" ?  ^因为自卑,花钱才大方,花钱买面子。. }; X$ P  G: W  C6 c
后来,张鹏在单位集资买了房子,其他几个朋友也差不多先后享受了这种待遇。我和他们来往得便少了些。
) ?, u5 U3 l+ G/ H人家有房子,你有吗?你比人家还早到C市呢。
9 y& p: E) Y/ h3 Z& I朋友之间,是需要平视的。别人在不断地进步,不断地提高,而你还是老样子,甚至不如以前。你看朋友,需仰视才见。6 l7 N# f1 Y, z0 d0 D
当你看朋友需要仰视的时候,你觉得他还是你的朋友吗?
, c( k0 t/ g5 M最多,你会对另外的朋友介绍说:某某是我朋友。这是一种自豪,也是一种虚荣。  k4 k! M$ k# `7 }, S
后来,我和张鹏他们的联系就渐渐少了。有几次张鹏约我,我都避而不见,最终,便不再联系。
+ Z, H; Z6 |- g9 ~5 G2 P; e6 r3 a在准备给张鹏发短信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怕他认为我想巴结他。但昨天和周媛他们那一大家亲戚聚会过后,我觉得很多时候我是庸人自扰。
+ ^# o% E5 v# [/ t3 H. b$ S我心里这么想,别人未必就这么看。2 M9 n# v! i- A
再说,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思考,我觉得我必须恢复和那些老朋友的联系。5 w/ I: O) ]2 b$ ?# b
这个社会,没有朋友,就意味着你没有团队。一个没有团队的人是干不成什么事的。. y% t2 B" H. o, k& b, I
所以,即便被认为是巴结,也没什么大不了,天下谁人不巴结?* C2 A2 w, i* a
当你自豪地宣称你和某某是朋友的时候,就已经巴结了。
( F7 F# j  a8 V- y; R( X所以,我还是按下了发送键,把我对张鹏的祝福送了出去。8 m6 i" f' q; G* V
张鹏没有回短信,在我意料之中,但我还是有些失望。. i" i! D5 i! v, s- R# Q5 V4 P
但是,我已经决定要和这些老朋友恢复联系了。这不仅仅是精神需求,还有,如果我真的要混出个人模狗样,我回避不了他们。
8 ^6 M% h4 @1 J3 w0 @" A回避改变不了我潦倒的现状,与其这样,还不如主动联系他们,或许他们能带给我一点儿帮助呢。! M3 X3 l9 a6 k! P4 L* q
$ L  G& d$ e" ?1 R+ @) B! Z
9 u) l3 F# G5 I, C8 T% W' g
2007年2月25日 星期日 晴
- E. e3 F' M& q2 @3 g9 A今天是正月初八,我们开始上班。  w9 D+ e8 F1 u: `
我和弟弟坐在办公室中,规划着2007年的目标。
* @1 l" Q! R! Y0 h; u: [8 {5 F0 B7 k: @我说:“我已经想好了,今年想大干一番,挣一套房子,在过春节的时候就有自己的自由空间了。”
+ Z; ~$ A% N* c* v弟弟笑,说:“我经常听你说要大干一番,可你现在连买厕所的钱都没有。”
* a0 \* j/ {: A9 _3 m我也笑。
5 C# Z" L& k( R2 M我对弟弟说:“我觉得我们现在还缺点什么。”0 T8 {" a/ W! J7 B
弟弟说:“缺的可多了,尤其缺钱。”
9 _: _0 F8 x/ V# ~+ w. I' \- g  H我笑,我说:“我们现在还缺朋友。朋友少,圈子就窄,圈子窄,就变成了井底之蛙。”- A+ |0 G% ~3 f- E7 E7 w8 y8 S& i, w
弟弟不以为然地说:“那些酒肉朋友有什么用?你以前不是朋友多吗?你混得差的时候,你的那些朋友到哪里去了?”$ T, x, \( k3 I% `9 \0 w
弟弟的话噎了我一下。顿了一下,我才说:“你不能这么说。很多情况是我自己的原因,不能轻易赖别人。”
" ~8 Q5 z5 A) s2 Y* i的确,在我混得差的时候,我和很多朋友都疏远了。有的是我刻意疏远,有的是刻意疏远我。总之,差不多都不联系了。1 c! g! R& w4 f! ]6 m- ^
但是,一个人要在社会立足,离不开朋友。
. |9 a5 b4 e7 ?7 S一个人的见识始终是有限的,而有几个朋友帮忙参谋,见识就提高了。4 r) M+ f+ O2 \/ U; L9 o
就拿我现在来说,我对2007年的路怎么走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思路。走去年的路子吗?去年的策略是别人要什么就卖什么,这样的后果是我们必须了解客户的所有需求,并且做到每一样东西至少都要和客户同样了解,否则客户就可能不相信你。
, z* u7 m1 K; f. x- @+ f按去年的做法,就是希望做尽天下所有的生意。
; x0 m& r- ]4 v& ^- t% c* _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7 p: Q1 D# V; Q. [7 q' E今年我们必须改变策略,不然人累死了,钱还不一定挣得到。# M7 v/ M% h  ?. U6 p7 l6 o; O
当然,在有具体策略之前,还得像去年一样,蚂蚁搬家似的一点一点努力去挣。否则又会回到2005年的窘境。
) t& [" |/ |. u: i2 w( {4 n+ @但我们得有一个改变策略的意识,否则最终的结局一定不好。
* @- A6 @5 _. G6 p1 _" N今年是什么策略呢?记得去年和弟弟一起团年的时候我们也探讨过,没有探讨出个眉目。2 W9 t; [3 o* ~- ]
所以,我觉得我们的见识不够,还要开阔眼界。, E' z. r/ `! d& u! Q
要开阔眼界,就只有不断学习,结交朋友。
7 \6 V3 T+ _! G. ]) E' c再说,朋友多了,对社会也会有更深的了解。& y# Y: y# Y  B  p6 q$ v8 B* ~. X
现在的人有一个误区,以为通过网络就能了解社会的全部,大错特错。( C" k) C9 }/ S& ?: G3 i7 t
社会通过什么来了解?不是网络,不是文件,不是电视和报纸媒体,而是朋友。一群朋友就是一个圈子,一个圈子就是一个小社会,透过小圈子看大社会,往往看得更真切。8 r3 ?1 I" j) ?4 c$ a& x  j$ d) V
当然这是废话,与我的现状无关。" {5 k! p" b, e
我决定去恢复和我的那些老朋友们的关系,不为其他,权当精神需要吧。4 _' [1 ]& \7 Y5 z
; ?7 l8 \' @) ^4 ]# |$ I$ J, M! `9 H
   恢复旧关系的秘诀, S3 p' p( v8 Y
+ b0 }+ X( a, E# Q$ e( j
2007年2月28日 星期三 晴
8 ]" y+ [) y* P6 _早上,我决定去找张鹏聊聊。$ i  m* |& L  u8 H" _% H
要放在以前,在我混得如此差劲的情况下,要我去找比我混得好的人,打死也不干。
" p+ w% o! p+ Y5 O& h但现在不同了,不是我混得好了,而是这一年以来,我在心态上有了一个重大转变。
. R9 I  p' {. F; {& a7 P以前,因为自卑,我总是在表面上把自己表现得强势一些。天下我最大,佯装自己很不错,后来装不下去了,便连朋友也不敢见了。1 `1 m! j1 P8 g0 P' m5 v# G
那是典型的外强中干,吓唬别人,忽悠自己。
8 f' B* ^' }( R% m6 T3 T1 L我们都很在意自己的感受,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其实,很多时候,你是生活在自己的假想当中。
/ V4 E4 W% e( O5 A4 y8 g0 J( Y# @就拿我来说,因为和别人有差距,老想着别人会对我有看法,会瞧不起我,甚至会嘲笑我。但事实并非全部如此,在这个社会上,大家都忙碌着,很少有时间关心别人。即便是炫耀自己的成功,也并非就是借此奚落别人,多半是自己敏感而已。) E3 `# o8 O1 M+ Q2 ?( z7 S# R
春节期间我和周媛那些亲戚的交往就是明显的例子。我并没有感受到他们的轻视,至少对我他们没有刻意地轻视。' l, }" c  w3 V: P3 a
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处理得简单一些,自己就会过得快乐一些。
+ g$ }2 x" G' `+ ^! e有时候,率性而为比刻意雕琢更有力量。: I( O6 m. _+ L  v) d: u2 z( ]
我找张鹏的目的是想把我目前的境况给他讲讲,请他帮帮我出出主意,但不是以朋友的身份,而是以求教者的身份。
  ^- h: a5 i/ S0 a4 L% ]  j. l求教,其实也是一个托辞,我就是想恢复以前的朋友关系。3 [: k/ P6 Y% [7 [/ A" i2 c4 a
我给张鹏打了个电话,向他问好。
/ E! @. `5 d1 u9 ^- }" Y0 q张鹏没有听出是我的声音。我报上名字,他感到很惊讶,这种惊讶也带有几分好奇。$ r: ?9 K# Z/ B7 Y% l, e8 _
他说:“好久没听到你声音了,以为你失踪了呢。”( q& t# i8 ^) s5 S
我说:“春节的时候,我还给你发了条短信,可能你没看到。”
* j. Y6 U& B% I' Y" ?+ Q' G- j张鹏说:“收到的短信太多了,没注意。”
( ~8 L) l& T& Q; [2 }后来张鹏的语气便有些平淡了,也有些客气了,生疏显而易见。
" q8 ~% U3 @- ?- A! Y/ j要是几年前,我和张鹏通电话,开口就是一顿胡言乱语,天南海北到处扯,半毛钱的事没有都可以在电话里扯半个小时。& `  n! c6 o' O
但现在不一样了,始终找不到过去的感觉。
7 I* e$ {2 v% L我对张鹏说:“我有事想请你帮忙。”6 t0 l" D( z' B# G0 [# C/ n3 E4 r9 F
张鹏说:“你说嘛,帮得上的我就帮。”
& m5 @6 R5 s7 Y; l& M我说:“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到你那儿去一趟。”5 K* ?; ?# m- g9 e2 c
张鹏问:“电话里不方便说吗?”
( j" t3 ]( f! U( q9 K5 c7 [) Z操,明显有点拒绝的意思了。
: V" {  }1 x9 |我说:“我只想去你那儿坐一会儿,咱俩谈谈话,拉拉家常,没其他意思。”
# g1 \# I8 y7 e* v1 c' H/ ~  d* _* P张鹏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那你过来吧,我在办公室值班。”' k' b" l) b$ _6 I( J
办公室不是谈私事的地儿。管他呢,见了面再说。' `- W5 l2 @% U* ^. M
张鹏一个人一间办公室,中央空调,暖和着呢。9 F, N: }8 A2 ^. k% `4 b: K# }
我去的时候,他正在电脑前忙活,瞥了一眼,电脑上挂着游戏,好像是三国。
7 x5 e* T/ l1 y& q8 E1 Y8 P, P张鹏热情地接待了我,说:“都是老朋友了,有什么话不可以在电话里说,非要跑一趟。”他说着就给我泡茶,给我让烟。恰到好处的热情,不远不近的距离。
. ]9 k( l+ h5 O* h2 L我知道张鹏怕我给他找麻烦,如果这时我真的有麻烦找他,我敢肯定他随便找个借口就把我打发了。
0 \8 }! z+ }. X4 S# u想想也是,现在这个生活节奏,每个人心里都多少有点儿累,谁愿意来分担别人的麻烦?
9 O8 Z. H2 Q: c0 k6 y. L0 y我想让张鹏放松,就随口杜撰了一件带有两难选择性质的事,请他帮我决定一下。具体杜撰的什么事我的确记不清了。打个比方吧,就好比天气很热,我想游泳,但我不知是到江里游还是到游泳池游。
) D+ L5 r, N. ]) [4 G, ^我杜撰这个的目的是让他有决策的快感。决策而又不担风险,是一种精神享受。
& e% l# U5 T7 }- y如果我一开口就说我这几年混得不咋地,指不定他心里会怎么想。以为我要找他借钱借米,或者找他帮忙介绍生意之类的,一下就会戒备起来。5 K2 N2 h+ h6 ?/ {6 D2 J
我想起好多人去找人办事,进门就诉苦,希望获得人家的同情,达到自己的目的。但这个社会需要同情的人很多,大家都司空见惯了,麻木了,也厌倦了。! N( w2 d. V/ G! H  y6 i1 Z
但如果你是抱着求教的态度去办事,效果可能就不一样。! F) I$ s8 O( w, s+ \8 q- F
我能,我行,我比你行。这是普遍心态。3 p0 r3 V  e# f8 u/ k, m
张鹏听了我的话,果然就用略带埋怨的口吻说:“这点事也把你难倒了呀,这些年你真是白混了。”说着便给我指点起来,说应该如何如何。
$ o5 F9 C7 O; f) z这样一来,气氛就稍微融洽一些了。我坦率地告诉他我这几年混得不好,现在搞了一个买空卖空的经营部,做得也不好。因为他接触面广,脑子也活络,所以来请他帮我出出主意。6 E( p  m& p+ Z8 }
张鹏松了口气,用手指远距离地点着我说:“你呀你呀。”
7 T* N0 [0 \1 b3 @: z如果说过去我和张鹏是平起平坐的朋友的话,现在我把张鹏摆在了一个强者的位置,我甘愿以一个弱者的身份接受朋友的批判。
7 |  V8 l- @0 R0 r7 n+ ~! k) _当一个人愿意以指导者的身份和你相处的时候,他觉得他是安全的,也就是说他可能已经信任你了。何况我和张鹏以前毕竟是朋友。
- a: ?/ L/ N- t+ P. D下午,我和张鹏聊了很多。我解剖了我性格上的不足,他也给我指出了不少毛病,并毫不留情地批评了我。
4 n0 m8 Q; K  x" w( H& b. s一个滔滔不绝,一个虚心接受,谈话气氛其实蛮好的。1 [" T: p5 ]# j9 j. d
临下班的时候,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来找张鹏,进门就问是不是谈的机密事,需不需要她等会儿再过来。2 f3 x( E/ _8 _& y
张鹏说:“哪里,一个老朋友来聊天。”3 `1 B# k3 P! r8 p) A$ }
那女人说:“你老朋友啊,我怎么不认识呢?介绍一下嘛。”
0 J" W1 z! e/ C8 ^2 f7 p听她的口气,和张鹏是很熟的了。1 c( ^( S- p4 x4 O. w" X4 c
张鹏说:“有几年没见了,现在他做建材生意。”
2 w, u. P' {- d" M: E/ f$ P9 z7 o那女人立即说:“哎呀,我马上要装修房子,正想找个专家咨询一下呢。”
& q( Y& H( V1 B6 y5 a; ?1 k0 H1 L5 k* Q我笑着说:“我不是专家,只是懂点儿行情。”, ~; `1 s) D/ Y7 s3 ~& C3 E" q% z
那女人说:“懂行情说明就是专家嘛。”
; v% p6 C; o! L" N; }" Q# ]张鹏给我介绍说:“这是毛梅,做生意的好手,女强人。”
6 k( c3 L3 Z1 w3 a说着他又把我的名字告诉了毛梅。
7 x0 M' {* _/ z* j# }3 q' g( F" f我打量了一下毛梅,三十来岁,圆脸,大眼睛,不但漂亮,而且气质不错,颇有亲和力。/ p# U! Q5 b: b- Y
毛梅正经地对我说,她打算这两天装修房子,找几个装修公司报过价,感觉水分比较大,到时候想请我帮忙参考一下。
% J  C8 |5 S( Q4 @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因为毛梅是张鹏的朋友,未经张鹏同意,我擅自接触他的朋友似乎不太好,便笑着看着张鹏,有意留了一小段时间,等张鹏表态。
4 k) n- |# N* j' G% ~5 Y8 n7 ]4 F张鹏说:“可以可以。到时你抽空陪毛梅去转一下装修市场,帮她把把关。”3 h) q5 L  }: f7 J
我说:“没问题。”+ i3 Q! c# w- d: v3 y1 m5 c- f3 f
因为马上要下班了,我估计毛梅来找张鹏还有其他事情,就向他们告辞。! v  N, Y; y% j: @  h. C, u% {6 f
张鹏送我出来,问:“是不是有什么具体的困难要我帮忙?”* j2 `  w4 w, i* M
我说:“真的没有,就来聊聊天。”
% H* w4 A9 X- B" W他说:“遇到困难找我啊,大家是朋友,客气就生疏了。”! X  W( N; z* t& R0 [! \; B
我点点头,说:“有事我一定来请教你。”- n% B9 E; f6 }  O  q
从张鹏办公室出来,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与张鹏的关系似乎有所恢复,虽然我并不指望他能带给我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 c" P/ K( Y- m4 p$ ?
我的确没想过让张鹏给我啥帮助,我只是想恢复和朋友们的关系,仅此而已。9 e( Q, M' y$ f, D1 H! s
一个人要做出来点成就,最终得靠自己。朋友关系再好,也不能替代自己的努力。
7 H# I# q1 u& v0 x! \/ C  V" U; H晚上,我又陆续和几个以前的朋友通了电话。接到我的电话,很多人都很诧异,问:“好久都没听见你的音讯了,是不是闷声发了大财?”也是,很多人都是这样,只有在风光的时候才会去找朋友,让朋友们分享自己的成功;而自己落难的时候,却生怕朋友们知道。, ?$ ~7 M2 t, R& V
我大声地在电话里打着哈哈,说:“就是想你们了,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又说:“你们有啥聚会要通知我啊,想看看你们都变成啥样了。”. G# X1 ]; f) j% r5 R
我打这些电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很难受,有一点儿出卖自己尊严的感觉。/ V5 m4 s" T5 B/ \. a
是啊,这么多年来,朋友都不来理睬你,最终还得自己主动找上门去。原来都是平等的,现在则有些巴结的意思了。
8 b- G- i2 i7 B唉,想开一些,谁不巴结人啊?有的人在朋友面前表现得很强势,说不定在领导面前也是低声下气的呢。
- ^! m! w) U" B, V3 \+ Q  J9 s1 y典型的自我安慰。; d/ ~( }2 L1 J. J( N1 m

! @: [; H4 {, {) d1 W* N   先听听富人现身说法. z1 _% m* K" ~" E: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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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3月2日 星期五 多云9 x8 U& J- C, i) y/ ~4 B6 M
原以为毛梅装修房子要请教我是玩笑话,没想到没隔几天毛梅真的打电话给我了。她问我有没有空,想请我陪她一起到装修市场转一转。我手头上也没啥要紧的事,便说没问题。
7 I$ W; Z* v) Q+ T我和毛梅约好见面的地点,坐上她的车,直奔装饰市场,从地板看起,一直到灯饰。3 x" z5 O' s1 W* f1 o7 k
事实上,我并没起到什么导购作用。进了装饰市场,各门各店的销售员把自己产品的功能、特点描述得清清楚楚,我就像一个保镖,偶尔在边上插一句话。
8 _$ t8 t6 {( h3 ~: v, T  B# K毛梅似乎比较忙,在我和她逛装饰市场的过程中,她时不时地接电话,有时一个电话要通很长的时间。
& e: C% l5 @2 v! d* i) T我说:“你这么忙,又要装修房子,怕身体吃不消吧?”
. \" W5 Z2 j: M0 D* H毛梅说:“我今天就是来摸一下价格,回头包给装修公司,免得被宰。”# k3 S! [* [6 H  I
我说:“装修公司来买的价格会比我们今天问的低10%左右,同时你要指定品牌型号,以防装修公司偷梁换柱。”
0 V3 p& s6 Z! q# K毛梅说:“那我们得把今天问的这些牌子记下来。”于是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把了解到的都记了上去。
' K; v: D8 q- O, k( {1 M& V9 p& U从装饰市场出来,天已经黑了,正想和毛梅道别,毛梅却对我说:“今天耽误了你时间,晚上一起吃个便饭吧。”, @* \- K4 [* W' r# j% v% x
很明显,毛梅说的是客气话,但我却一口答应下来。( C' \7 H( u& P) \4 j1 z" T
穷人是一个圈子,富人是一个圈子。如果穷人想致富,得设法进入富人的圈子,那里的资讯是穷人不了解的。* @7 b' B, f$ g& b" I6 |, k
我只是想和这些有钱的人多接触一下。- [) L% q2 ?2 W8 z1 J7 b
如果这次和毛梅分手,不知何时才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成功人士,所以便顺势答应下来。
9 g+ ~4 h0 P$ ~; `- M% I上了毛梅的车,在一个茶餐厅门口停了下来——两个人吃饭,不好点菜,茶餐厅比较合适。
* f0 M8 ~9 t  R. d) H7 ?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毛梅点了饭菜,拿出笔记本看她记录的价格。
* D( D) Y' q, ^$ h6 `/ P我因感觉自己没起到应有的作用,便逐一对毛梅介绍市场价格和装修公司进货价的差价。
3 o! R' s7 i7 r8 e+ Z7 s其实有很多我也不知道,对不知道的,就按我对价格的理解和把握介绍给她听。3 M, l" ]& s) Q. K
我说这些,准确地讲,带点儿穷人向富人讨好的意思,也有点儿自己抬高身价的意思。喏,你有钱,但这方面我比你懂。我就是这种心态。' Z& |6 ~* P/ t
毛梅来了兴趣,突然说:“你这么熟悉,要不我包给你装修,就按你介绍的装修公司的价格执行。”' ]8 r# _) }* B3 R9 b& t) [0 L* o
晕死。
  R0 i5 U% d1 {  p+ ^+ \这女人真厉害啊,我给她透露行业内幕,她一下就把我粘上了。我不亏死啊。
( q* {# H0 f+ O; O2 @: f这也是个教训,我们可以给人帮忙,但千万别透露行业底线,搞不好自己就搭进去了。
0 u; O- G3 R: s- ], p毛梅见我有些窘,就笑,说:“逗你玩呢,瞧你怕成那样。”
6 d0 u& Z3 u! M, ?8 Q5 W我也笑。
; p6 O) m& {1 L$ D: L就这样我和毛梅熟悉起来,说话也放松了,有时还开些不痒不痛的玩笑。# v8 Z6 I/ S! L- [+ ]
毛梅问我和张鹏是什么关系,我说是朋友。* _: t2 o8 N$ q# P" @
毛梅说:“我和张鹏认识三四年了,以前可没见过你。”
! w: o( T6 v( l* u+ V* `! F我说:“这些年混得不太好,和张鹏他们疏于来往。”( G; z& l9 v7 y( }9 t4 h4 U' ?
说完这话我特后悔,一个大男人在女人面前哭穷,什么意思啊?8 L$ W7 i8 S& }0 q) x
毛梅说:“也就是说前几年有些自闭喽?”: w6 s4 J8 n/ R% c4 e0 C& m
我尴尬地点点头。
* W$ C) {$ B& G2 [“现在走出来了?”
4 P4 R3 c9 }. h我说:“不得不走出来啊。上有老,下有小,如果不想死,就得出来混饭吃。”7 V+ }& W3 }3 p0 y8 f& [; u
毛梅说:“你知道什么人最容易自闭吗?”  E8 J# V( B8 `0 R# z
我说:“不知道。”- Z5 a# U4 L1 B+ B
她说:“有上进心,混得差,爱嫉妒。把这三个特点集于一身的人,肯定自闭。”* K+ ?( b2 M( p$ j; }7 k% R5 D
我诧异于她的说法,差不多把我给概括了。
3 E8 M- V7 F2 b; z# j我一直没有勇气承认我的嫉妒心。事实上我是有的,我害怕别人比我成功,我希望所有人都比我混得差,我希望帮助所有人,而不希望有人帮助我。这些都是嫉妒心的具体体现。& [$ A$ H! l% o4 e3 c9 x7 O
毛梅说:“如果你能承认别人的成功,至少你混在成功的边缘;如果你回避别人的成功,你就和成功离得很远。”, o4 n( v' Y; _  w1 r' B) ~) T  c) r
这话真的很有道理,我无法想象,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会总结出这么深刻的人生道理。
. t1 ]4 e3 c( Y* J8 I$ z如果她是男人,我不会太诧异,但她是女人。: F/ k/ ?6 H5 g! E& O6 ^
我没有歧视女人的意思,但这些东西,更应该由男人来总结。
/ I, p8 q5 a( Q我想毛梅一定有着非常丰富的经历,否则她不会总结得这么精辟。我不是对2007年的路很困惑吗?不妨和她探讨一下。% @. u& T) Q9 B3 }5 }* j4 k
毛梅很乐意和我沟通。用她的话说,沟通使人进步,封闭使人落后。她问我:“一个企业,从起步到成熟主要靠什么?”3 Q. y- j* N$ m# v
她给了我三个答案,要我选择:
- V2 L$ W2 X6 x; O' e: D4 X一、靠产品,得产品者得天下;7 @# e3 h: ^" {* t, K9 ~0 Y
二、靠市场,得市场者得天下;/ j" B/ \, C% |7 r+ t* _7 B
三、靠资源,得资源者得天下。( @) ]  H. z" x$ I5 u( v
她补充说,她所说的资源指的是权力、朋友这一些。
. f( N! b1 ?  F% b$ X/ C我对这类问题不感兴趣。这类问题实际上是一些伪专家为了吸引别人目光,显示自己功力深厚,而故意总结出来抬高自己身价的把戏。本来三个都可以靠,但我想听听毛梅的看法,便故意说资源是最重要的。
: V7 [) N6 r; v2 j毛梅摇摇头,说:“靠产品。假如你是经销型公司,你首先需要一种产品来作为你的核心,不然你连卖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如果你是生产型公司,自己生产的产品就更不用说了;假如你是服务型公司,你服务的内容就是产品,认真把内容做好,就是最好的服务。所以我认为产品是立身之本。”
% u! q0 \) z" x* n. D8 m8 J& @# O毛梅又说:“很多人都会选择资源,但你想想,一个才起步的企业,能接触到多少资源?有人以为有了权力这个资源就有了一切,其实这是一种错误判断。现在这社会,没人敢为了小利益乱用权力,有权力的人图的是什么?是安稳,不是利益。而一个人最大的幸福感是什么?也是安稳。你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努力奋斗吗?那是因为他感觉不安稳,于是想多挣钱,让以后的生活安稳,一劳永逸。”
, S6 u; h1 I0 O" W1 V如果说开始时我对毛梅的见解仅仅是诧异的话,她的这段话则让我感到很惊异。
6 C/ Q' w* Y: ?她看东西太透了。7 F5 S1 T' j& m6 F  D
我问她:“像我这类混得很潦倒的人要翻身,靠什么?”
( y! j) Q) Y( B6 y. r7 N! s& T毛梅反问:“你潦倒吗?”6 ?7 S  q  L& I' O
我老实告诉她我前几年的生活,并且连我到工地当民工的事都告诉了她。我之所以告诉她这些,是因为我觉得她的见解非同寻常,看问题很深刻。- b3 H" z4 g! i. B+ e  R( M; M
我现在恰好需要人指点。
: n$ k5 `' w( u- T毛梅笑着说:“其实你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因为你从来都不敢坦然地看一个人,目光总是很躲闪,这是自卑的表现。人之所以自卑,是因为他经历了一些低谷,认为自己可能已经没希望了。”
% j7 v( p( R3 T' s$ ~$ F7 ]3 X我默然。) N  U3 T. h0 \" |9 i: ^: L! V
毛梅说:“我对你做的行业不了解,但根据你的介绍,我感觉你就像一个游击队员,哪里有钱冲向哪儿。你这样做是不能持久的。身体跟不上,精力跟不上,久而久之,疲惫了,就放弃了。最终会放任自己倒下。”* P! x! n; m$ P, S$ G- M- p1 f3 f
毛梅的这一席话让我汗毛直竖。
# a5 h: l4 y- G1 Q, g5 O毛梅接着说:“不过你现在的情况我能理解,你只有这样做才能生存下去。但你得改变思路了。我觉得你应该走专而精的道路,不要漫天撒网。”
' W* H) N" y9 X5 ]! n我听见“专而精”这个词时,心里不由为之一动,似乎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J# U1 ~+ Z* X$ N. F- @4 _
毛梅又说:“我想象得出,以前你猴急地冲向一颗颗芝麻的时候,也许看到过西瓜就在你身边,但你因为要生存,只能捡那些不费力气的芝麻,眼睁睁地看着西瓜被别人抱走。有这种体会吗?心有余而力不足?”" N: k, d& R( g4 a3 c0 ?
我点点头。
# q( q9 b' q8 R. i6 k+ k% j1 k+ W- C毛梅笑了,她说:“那是别人的西瓜。现在你得养力气,有了力气,那就是你的西瓜,至少你可以分得一瓣。”. l, u8 E; r1 n) N) k
我又点头。我知道毛梅说的养力气是什么意思。养力气就是积累资本。怎样积累资本呢?我的理解就是找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子,并且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不管这条路是对是错,都要坚持走下去。即使是一条错误的路,只要坚持,也会走到正确的方向上来。
. h% e3 g" y: j2 g6 B4 }这样的例子生活当中也不少。许多小店开始看起来不起眼,生意很差,但他坚持做下去,逐步在行业内站稳脚跟。几年时间,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3 w5 V5 r1 ~3 Y) M5 g  k. e2 p
我感觉我在走神,急忙调整自己的思路,回到现实中来,继续听毛梅说话。# k+ K9 {. \, F  U* y
和毛梅谈话是愉快的,她总能从生活中提炼出一些闪光的东西,并且结合现实,分析得头头是道。
# T6 t7 M0 z6 ^在毛梅面前,我就像一个小学生,而毛梅似乎也愿意充当一个布道者的角色。
* _; q4 i/ N# k) J和毛梅分手,已接近夜里12点钟。( h" E* t. ~0 {! F, t' F
毛梅说:“我送你吧,这会儿不好坐车。”8 v  L* i2 _4 ]
我说:“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2 ~: t9 N- n0 j& D4 p
我本想等毛梅走后,再去大街上坐夜班的公交车回家,但一辆出租车直接开过来候客,我只好和毛梅道别,坐上出租车。走了不到三公里,见计价器马上要跳字了,我立即叫停,付了6块钱车费,下车在路边等公交车。0 ~" P! J* Q# p7 [, S
回到家的时候,儿子已经睡觉了,周媛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见我进屋,周媛愠怒道:“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8 N$ i* C- s. q- f& i% h2 r, O我突然想起,早上答应今天晚上陪周媛到商场去给岳母买一件衣服做礼物。岳母明天过生日,满60岁。6 Q' Q+ t% M1 n7 ]
我忙说:“和一个朋友谈事情,忘了这事。”$ O6 @. Z, M* z) f3 U2 a
周媛就冷笑,说:“你那点儿心思我还不清楚?”
  x" `" v4 B( X( \0 k( i8 H: R我说:“我有什么心思?真的是谈事情啊。”
0 S2 n8 H- a7 u; `2 I2 x, ^" F% h2 G( {周媛又冷笑,说:“怕花钱也就算了,别总是拿谈事做借口。”) ]' I4 R2 A7 Q
说实话,本来这事是我不对,但周媛的那两声冷笑让我很反感,我便没好气地说:“好了好了,我现在把钱拿给你,免得你说我怕  花钱。”" J# m2 D3 \& _5 ^  W. M3 A
一摸钱包傻眼了,钱包里一共只有13块钱。原来包里总共20块钱,打了6块钱的车,坐了1块钱的公交车,数都不用数。: R4 W  Z4 r2 l7 I9 I' c7 Q
周媛见我站在那里不动,又冷笑。
# g3 T$ H. s. w5 D我讪讪地说:“忘记在弟弟那里拿钱了,要不我明天给你?”! \) `' m! f; f
这句话勾起了周媛的无名火,她把手上的遥控板一扔,说:“我们家的人,哪一个你放在心上过?别人家老公的钱是老婆在管,我老公的钱,是老公弟弟在管。我能得到你弟弟一半的待遇,我就知足了。当初我嫁给谁不好,非要嫁给你?要什么没什么,还一天到晚装着在外面谈事,显得自己多忙的样子。你看看我那些表姐表妹,哪一个不嫁得比我好?好房住着,好车开着,你有什么?当初就图你人好,没想到你眼里只有你自己那一家人。我们这一家人不是人?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自私自利的东西。”
& J0 }" a* e9 _9 F5 K这一顿数落针针见血,句句如刀。我一下不知所措。
! l' T  A$ q7 w5 G5 i周媛不管不顾,继续着她的数落,继续拿我和她的几个表姐夫表妹夫比较。
* h. |7 V  N- J6 a6 R% M她说的都是事实,但这些话就像盐水滴在我的伤口上。4 [8 T9 z* y2 c% K" r
我心里升腾起一股怒气,想要发作,却不知如何说起。- B3 C) k5 K9 A$ I5 `+ M
末了,我叹口气说:“如果你真的很后悔嫁给我,趁现在你还年轻,可以再嫁。”
. q- u, Y& t. W4 V" V, j周媛嚷道:“你以为我嫁不出去吗?老娘明天就嫁给你看。”
6 g" b. Y4 G+ W. K* h+ v- u我说:“你如果真想再嫁,那就去嫁吧。”1 d% ]* \' x/ \4 |% t# B
这是我和周媛结婚几年来,第一次在争吵中提到了离婚。- E, Q+ d* z; P3 G: u
坦率地讲,周媛算是个不错的女人。我潦倒这么多年,除了平时抱怨一下,她并没有太嫌弃我。即使是我那几个月不回家,她也从来没表露过对婚姻的放弃。今天因为是她母亲过生日,这在她眼里是一件大事,而我却疏忽了,她才有这么大的怒火。
0 x7 s1 Z! |/ B% p" @1 H+ [7 }我理解她。但是,她的那些话说明她对我已经失望到极点,压根就瞧不起我了。既然这样,我还有必要赖着她吗?( f* Z7 g* I: \- ~0 D
那么,离婚吧。
' g0 Q+ m' Z5 S: F' k- `我走进里屋,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亲了一下睡梦中的儿子,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出去。/ R  T* Z! Y1 X) s/ N4 m6 D
在合上门的瞬间,我看见岳父从他的房间探出脑袋,茫然地看着外面。: T6 _; B. g; t; l
初春的风依然冰冷,我走在街上,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G7 ^: D$ l! ?. E, \
我并不后悔我刚才的决定,相反,还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就像一个背着背包的长途跋涉者,包里的东西固然重要,但在放弃的那一刻,仍然是轻松的。$ q$ C: x) i& K
夜已深,我不想去打扰弟弟,但又没钱住旅馆。想了半天,决定到办公室去凑合一晚。
/ p3 I- ?5 k# m, R; t  E0 \' v1 D我们的办公室在一栋居民楼里,晚上可以进去。
+ p9 Z; l( k4 S8 B我没有坐车,沿着马路朝办公室方向走去。马路早已失去了白天的喧嚣,把一片深沉的静谧留给了我。  c; ]/ g6 J9 O
我脑子异常活跃,往事纷至沓来。和周媛从相识到结婚,再到今晚,一晃快七年了。难道七年之痒的玄机真应验了?不是,与七年之痒无关,与潦倒有关。2 R; y) v- y  ~: Q( e
一个潦倒的男人,很难有一个幸福的婚姻,表面的风平浪静,掩饰不住内里的波涛汹涌。该去的就让它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3 y9 ?! I% p5 D6 g
男人,得干事业。没有事业,什么都没有!即使有,你也不配享用;即使享用,你享用得也不泰然。何必呢?
' R8 E9 J1 G& A  X+ h2 u# s/ |- V算了,不想这些,想想自己的未来吧。; C& c1 |8 V5 L% h* w
未来,未来却还是一个谜。1 n/ s& Y/ ]% \  F+ n! Z
我现在的状况,虽然可以混一口饭吃,但仍然危机四伏。& t& d7 G5 N0 b3 `& B
我卖的所有产品,都是从市场上购买之后再卖给客户。我的进货价和客户到市场上去购买的价格没有任何区别。而我之所以还能挣点儿钱,完全是利用了市场和工地之间的信息落差,勤于跑腿,挣得一点辛苦钱。
+ [/ O& r: e" A% m: L这样的钱还能挣多久?
) E- S( S% y/ X3 T% n很难说,现在信息化程度越来越高,一只蚂蚁都能在网上找到价格,何况我卖的这些东西都是通用产品,价格遍地都是。只要人家稍微花点儿精力,多打几个电话,就可以把我的进货价摸得清清楚楚。
* l( f6 K: [3 O0 h3 X) h人家10块钱就能买到的东西,我要12块卖给人家,可能雷锋都不会干。' y2 j5 W0 c, B
所以,我越来越感到,现在的状况维持不了太久,得赶紧想办法,否则到时候连辛苦钱都没得挣了。
$ G7 C- ]0 `3 W9 a. y* N但是,我能意识到以后的困难,并不意味着我就能找到解决困难的办法。
) [  X- b) g# {; D# \1 A每个人都有一定程度的预见性,但是大多数人都没办法回避必然到来的困难。
7 R' R4 d; g% f3 S就像毛梅说的那样,我现在是拼身体,如果有一天疲惫了,也就放弃了,最终会放任自己倒下。
# q  E: L7 t4 c2 H- D那么,怎么办才好呢?: z5 G# l, G9 K/ C& \
产品,专而精。这是毛梅传达给我的最准确的信息。
" T% w$ }) c( @1 N7 j$ n脑子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进了办公室。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又累又困,还有些冷。我把从周媛家收拾出来的几件衣服全部穿在身上,靠在椅子上睡觉。5 _$ ]& G; c2 p; s$ p! J" L
明天太阳会继续升起,世界不会改变。改变的,只是那些想改变的人。" P" y4 b/ G$ M, u1 N6 F; J# f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43: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未完,由于本人上传的时候出了问题,各位可以百度搜索下载,或者请留邮箱我将完整版发到邮箱。

点评

给我发一下cmiw@qq.com  发表于 2013-11-12 19:55
发表于 2013-11-12 20:32:43 | 显示全部楼层
nbfanghung 发表于 2013-11-12 19:43 5 d1 g4 R: F+ F6 m3 p7 X8 M, E- i
未完,由于本人上传的时候出了问题,各位可以百度搜索下载,或者请留邮箱我将完整版发到邮箱。
7 m9 J* F: r0 r$ e9 k4 W, b$ @, s
其实,看过,做到故事中的,分析,是难的。我就像是故事中的弟弟。。
发表于 2013-11-12 20:49:51 | 显示全部楼层
280853992@qq.com   谢谢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20:59:06 | 显示全部楼层
做快乐事 发表于 2013-11-12 20:32
  G2 v1 t, H5 }2 t# i6 J其实,看过,做到故事中的,分析,是难的。我就像是故事中的弟弟。。
/ \1 U% O3 V  g* Z) a0 k
呵呵,你找到故事中的哥哥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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