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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关于创业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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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2 18:59: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全中国最穷的小伙子发财日记》《2005——2009》
, M! g* f% O9 |1 P& v6 d一部向中国3亿草根青年传授最笨生财之道的自传体小说
0 C# `6 `4 I- Y! W全中国最穷的小伙子发财日记: 我是全中国最穷的穷光蛋
: T# w6 a# t2 G+ S8 c" X% ]2 ^; ]2005年7月30日 星期六 阴   _2 t% W. J9 @7 I. U0 b
我30岁。
) t$ w7 b/ q( p7 }1 f7 k4 x5 [) O% n1 t我没房子,住在岳父母家。 ( W7 f# G' `- L  u6 ?: U9 u# V
每天,我睡到上午十点钟起床,煮一大碗面条,狠狠地填饱肚子,然后出门“上班”。白天就不再吃东西了,到了晚上七点,我“下班”回家吃晚饭。% I2 K, A" R. n6 D7 l, E  e
一天吃两顿,从不例外。 ( E( y) T  T! A5 r1 E
我“上班”就是找一个网吧上网。上网的内容很杂,看新闻,逛网,或者打打小游戏。
* |* r' T; D+ J% U  M如果没钱上网,我会独自一个人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静静地坐着发呆——这也是我“上班”的内容。
9 s" V# O. C+ ]; d: T总之,我会躲开人们的视线,和所有熟人玩“失踪”。 # h: y! O8 N3 p" s& K+ Q& b7 b* T' `
这段时间我所有的收入来自老婆和弟弟。
$ x6 x  {7 K4 i# y5 x: j% x老婆在一家国有运输公司停车场上班,每个月有一千元左右的收入。我每月总会以各种理由找老婆要个三两百元,如果偶尔碰见老婆心情好,还可以多要百十元。
6 t$ b! p. u3 \$ {弟弟开了一家“公司”。所谓公司,也就一间花600元租来的办公室,没有产品,没有职工,甚至连营业执照也没有。我在这家“公司”占50%的股份,因为决定搞这个公司时,我和弟弟各出了一部分钱。公司所有的收入来自弟弟帮人家修电脑,三十五十地挣,每月基本无余钱。尽管如此,每当我向弟弟开口要钱的时候,弟弟总是尽力满足。
* L2 h% Q+ |6 M( Y8 N+ r我的开销也很简单,每月上网的费用,每天一包两块钱的烟,偶尔也买几块钱的足彩。
; `: u9 ]" B: c3 F0 {! X如果碰上身上余钱多了,我也会去找几个在社会上认识的人“斗斗地主”。我“斗地主”水平还可以,赢多输少,但有一个月手气太背,欠了别人两千多元的赌债,于是我撒了个谎,让弟弟找他朋友借了点儿钱,拿去堵了这个窟窿。 ( i# q. n2 e; c! |* t% J! [
我还有一个儿子,但我基本不怎么管,都是退休在家的岳父母帮忙照看。儿子的开销我会承担一部分,一般都是打牌赢了钱,就马上去买奶粉。
" k% U5 y0 O/ W; |$ Q0 y) f% y, o; ^这就是我这几年的生活,也是我最穷困的一段时间。很多时候,我都处在一种绝望的忧虑当中,不敢想象我的未来。 ! h, X) `4 U! u4 R3 N; Q
2005年8月2日 星期二 阴& }4 a4 i* p# K  y+ F
我认为我的穷困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这与我的成长经历有关。2 h+ e# _& ~/ ~0 q2 H. R2 Z/ a! Q
我1975年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农村,有三个姐姐和一个小我四岁的弟弟。4 G' X* }4 j& j" H
读了个中专,我算是家里唯一的文化人了,因为三个姐姐都只读了个小学,而弟弟也只读了一年高中。中专毕业后,我进入一家国企上班。翌年,企业破产了,我一下子变成了游民,从此开始了我的打工生涯。
! y8 Z' p5 t$ _7 A我觉得我只有一半的时间在工作,另一半的时间是在找工作。
4 F) R. w& g, p. X那时也很穷,但因为年轻,我仍然对未来充满希望,总觉得自己是个大器晚成的人。) i. g1 U$ {& n' x' P" I5 a
1997年,我来到C市,先是在一家机械电子企业打工,后来经过几次过渡,三年后成功进入一家上市公司,并出任该公司一个分公司的总经理。  A- [1 {/ `* J
这是我打工生涯当中混得最好的一个职位,但收入一般,号称年薪8万元,实际上一年下来,我只存了两万多元。一是我花钱大方,另一方面,好多费用公司不予报销。
/ Z; ^4 i: z% V6 H( q在上市公司这一年多的时间中,我找了女朋友,她是我一个下属介绍的。我从公司离职后不久,就用不多的存款和她结了婚。
& R+ |1 y+ d- j/ e: r3 J她叫周媛,比我小四岁,城市独女,家庭条件还算不错,这使得她有些娇生惯养,还有些颐指气使,但是她不论做事还是说话,总落不到点子上,比如,本来是说东边的事,可能两句话过后就扯到西边去了。
: M5 R8 U: V7 N) h* C9 A2 J8 u刚结婚那阵儿,我对她这一毛病嗤之以鼻,甚至有好好改造她的念头,但随着我的处境日渐衰落,渐渐地就失去和她叫板的底气了。
! }2 c6 k2 k6 n3 m我的衰落是从2002年开始的,那时,我刚从那家上市公司离职。5 p1 Q2 B( E- m
一个小中专生能够做到上市公司的分公司负责人,让我感到信心十足。同时,这个职务对我今后的意义在于,当我找不到类似工作的时候,我会很怀念这个职务,并且心里很失落。
+ Q' `$ G2 K; C8 G2 d谁都希望混得好一点儿,混得越来越好,但没有人规定后一个职务就一定要比前一个好。- u  C5 X0 M1 i, c7 x" r( A
我从上市公司出来后,先后找过几个工作,但没有一个比得上我在上市公司的工作,心里便觉得自己有些掉价,也觉得很没面子。
% Z0 `+ h, R- z于是,我宁可不上班,也不肯屈居人下,颇有些假清高的意思。( _: q0 Z& G: V5 f' C# A
一方面是找不到自己想要的工作,另一方面是不想委屈自己,我的信心便在等待中慢慢消磨掉了。
8 r# [& `4 l, }等我终于忍不住降低要求的时候,才发现连次一点儿的工作都不好找了,于是只好继续等待。0 J" F# _1 W8 v4 Z- v# }( k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最终,我不可避免地走向低谷,直至穷困  潦倒。. Y& G8 q# m5 I4 L" p, V: V5 z
所以,一个人走背运,并非命运有多么不公,多半是不满于理想与现实间的落差,自暴自弃造成的。: I* g5 V3 h3 U
时至如今,我对找到一个好工作已经绝望了,就像锅底的那只青蛙,已经被煮得有气无力了。
: l4 l. F4 U+ L人在低谷的时候,心里总是有很多怨气。9 c: M7 E9 D( U, F4 R! _
所以我看谁都不顺眼,觉得谁都对不住自己,于是不和任何人联系,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我在自己的四周,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墙,里面完全是我一个人的世界。1 T. a7 B9 Z1 a6 m  h
我成了孤家寡人,不关心别人,也没有人来关心我,每天沉默寡言,活得像空气一样。
! v8 c' d! r4 N/ D, R   不行动,就会永远穷4 v+ j8 y: C3 C% k% I
2005年8月30日 星期二 多云
, K+ P8 Y4 T9 W6 @  X  W0 r3 G这个月,正是超女最火暴的日子。, V' t/ U1 g: C+ |/ b
这段时间我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上午吃过早饭,我就会来到网吧,关注超女的进程。而晚上,我会守在电视机前看关于超女的花边新闻。
+ D/ |6 v8 h* B2 C; t* ]5 D: z我虽然潦倒,但自认为还是个理性的人,超女与我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因为无聊,我才凑这个热闹。
& E7 i; z- ?1 g5 B/ n3 l3 _很多事情的参与其实都与无聊有关,当你忙的时候,你会有闲心关心别人的事情?
+ X+ i3 l4 T4 Z% H0 S( J我无聊,故我参与。
# E" I3 y- J3 {* n一个大老爷们儿,整天无所事事,追着看超女,说出来是会让人笑话的,但我高尚不起来,我只是想打发时间。
3 @" N5 i/ Q0 P5 o5 N就像一个无所事事的人在街上闲逛,看见有人吵架,便站在边上看热闹,间或劝一下架,评论一下谁是谁非,表现表现自己。# M$ q1 A9 k- D$ s
我看超女就是这样的心态。* h$ ?0 \' J; e$ v
渐渐地,我居然迷上了这个选秀活动。这比看一个电视连续剧有意思,电视剧的结局是固定的,但这个节目的结局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你发短信,就有可能改变比赛结果,虽然明知是圈钱的。5 \/ x& k# g$ T8 `! i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贴吧读帖顶帖,并大方地为其中一个选手贡献了15条短信。
# U6 _0 [; ^# j; p: |15条短信就是15块钱啊!这是我一个星期的烟钱,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因为我用这15块钱表达了我的想法。" X, _$ v/ N1 ^. n5 e+ a5 s& K6 u
表达会有一种快感,每个人都希望别人来听听自己的意见,体现一下自己的存在价值,但我已找不到一个倾诉对象了。像我这样无所事事的小人物,猪嫌狗不爱,谁有闲心来听你絮絮叨叨?
% n, b% {" [# X9 g8 [所以,我只有花钱说话,这叫穷开心。
  f- j" {$ ]5 k" ?超女比赛结束了,但我却没有从超女的热潮中走出来。每天,我仍然在网上闲逛,间或到贴吧看看超女的新闻。
( P; k, G$ X6 y- U7 A! \我心里很羡慕她们。如果那些超女原来都是山鸡的话,短短几个月时间,她们都变成了金凤凰。
; o  \% m$ A5 A$ d5 q" r4 ?这也引发了我的一些思考,一个人离成功其实并不太远,也许只需要几个月时间。
; N; \: \" V" f+ I- ^' n4 }$ g! b我行吗?
6 L4 F  c9 d0 f5 i  i9 u# v5 ]# [应该说,一个人思想的转变往往源于一次也许很小的事件的触动。超女就带给了我这样的触动,这也是我看超女唯一的收获。0 D5 `- \& T  ?: H/ r  l
我决定重新振作起来,规划一条适合自己的出路。+ }3 P: [# o0 Q- ?2 l
其实,我从来都没停止过对未来的考虑,但是,我想得多,做得少。我缺乏行动力。4 T/ k7 y4 B/ R9 y6 K
这一次,我决定先行动起来。
6 B+ `' D9 E4 Q& Z* H' `( n! K就像那些变成了金凤凰的超女一样,她们不一定唱得好,但是她们去尝试了,去行动了,这就是她们成功的根源。
4 d) c' Q" _( K, Z" w% d: c+ e所以我得行动。2 O( q4 b6 J+ w4 i* F
2005年9月1日 星期四 多云, ]5 H/ H" d* `
我行动的第一步就是戒网。9 ?* S8 `! x! E7 }& o
不是不再上网,而是不再进网吧。. C1 x6 V6 d9 _/ G+ @
网吧是一个打发时光的地方,一个无聊的人进了网吧,就会把无聊变成有趣;同时,网吧也是一个吞噬青春和活力的地方,是一个集体堕落的场所,当你手中摸着鼠标的时候,你就已经被鼠标打败了。
8 w. k9 C8 `5 S5 V) i. C做出戒网这个决定是一瞬间的事,但在今天起床后,我又不知不觉地来到了网吧门口,到了门口才猛然想起,我已经决定戒网了。/ y- {7 n' Q9 b2 }) d( c! n
逡巡了好久,挣扎了好久,我最终还是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 \+ O. {! B! B网瘾,比烟瘾好戒。4 y1 Z- e" ?3 s$ }
2005年9月6日 星期二 多云转阴
  n$ B$ z" l+ q2 a我决定去找个工作,哪怕差一点儿的也行,先练练手。
# i+ y$ ^9 m. ~% m. C6 D/ _8 x到人才市场去了几次,我才发现自己真的已经落伍了。2 B& S# }. _% _3 N; N) J# d
首先,我没有专业技术;其次,我没有过硬的文凭。
5 W5 j6 t, s& @( h' I$ d& D我想去找个要求相对低一点儿的,比如业务员之类的工作,但大多招聘业务员的单位都要求年龄在30岁以下。
! {0 O+ o) z9 N( i+ Z4 d. t6 X对于一个求职的人来说,30岁,假如你又没有什么专长,就真的已经是老人了。/ N" Y( E: h4 O# r- n, A
2005年9月8日 星期四 阴
) c- c4 f4 a  K% u; S7 x: K5 p今天,我看见一家单位招聘销售人员,招聘启事上写着“特殊情况年龄可适当放宽”的字样,便去填了一张表。招聘人员端详了我好一阵儿,拿着我填的表左看右看,最终把表还给了我。
* M7 s0 ^8 L6 A3 Z7 p我有些不甘心,努力地向招聘人员推销我自己,并厚着脸皮说我曾经当过总经理,有一定经验。# U" _( N  h- X. }8 e
招聘人员是个小年轻,他犹豫着问:“你真实年龄到底多大了?”
0 N# \" @% b  {* [( `; U0 \: v我说:“今年30岁,还没满。”1 ]" l& a* O  U) k" ^
小年轻笑了,他直言不讳,说我不够诚实,“你肯定不止这岁数。”他说。
! D" M6 ^  Y& c/ G: \  Y  \; j我简直要晕倒了,难道我看起来真的就那么苍老吗?我本来想把身份证拿给他看一下,又怕他怀疑我在身份证上作假。
! P( Q2 ~3 N& n# @  c唉,算了吧。& H6 E1 @& p2 T
我抽空上了一趟洗手间,在镜子里左瞧右瞧,发现自己看起来真的很老。非但老,还很憔悴,两鬓间不知何时长出了几根白发,展示着岁月的沧桑。
+ B7 f! E7 ^. s可是,我才30岁啊。; S5 z5 V+ ]- y/ k  r
看来,这些年来,我的日夜忧思,全都被这一张脸记录下来了。- J- L2 g! ?- S$ |
人才市场,是荟萃人才的地方,我不是人才,于是我不再去。7 ?# ~! K( [* C$ q0 G( j( j* E/ k  L/ T

0 E* z$ K6 i* x7 J$ S   买空卖空
4 b7 j3 Q$ }! k/ |2005年9月12日 星期一 阴
3 X' `8 q$ q# c+ V: ]3 n. [我虽然决心改变眼前的这种状况,但也仅仅是有决心而已。我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乱飞乱撞,每天焦躁地寻找着机会,却又无所事事地等待着下一天的来临,以为新的一天会发生奇迹。
  v# `  [* F& T% E# N但是,涛声依旧,没有奇迹。! h- A8 ~8 y& l6 O/ `1 W
2005年9月13日 星期二 阴转多云
; Y: Y" j( l9 E4 l* Q今天,周媛的一个远房亲戚到家里来玩,本来我想避而不见,但实在找不到理由,便硬着头皮陪着他闲聊。
; ]  {7 o* k) ]5 z我叫他老李,其时他买了一辆除渣车,帮一些土石方工地除渣。但他不善寻找业务,业务量不太大。
+ Q* C% b7 C# e& F& Z2 I+ i) t% b我寻思可以去承揽一些渣土运输业务,然后再包给他运输,中间吃点儿差价。
- B7 Q; ?' I; e这相当于一个掮客,买空卖空。
* |9 d! [8 Y  f/ X- Q  X我把这个思路说给老李听的时候,老李表态说没问题,但同时强调这个生意不好做,要我有足够的思想准备。2 ]4 T; v. }' P% @( {( V; o  O
如果在以前,当我确定一个思路的时候我会仔细推敲,希望万无一失后再行动,结果等我想透彻的时候,要么机会丧失了,要么越想越怕,最终一事无成。: W  O/ a( y" w, ]4 B8 Y7 k7 T
这次,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干起来再说,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 p7 ~6 O; c1 b: t4 |7 T# u我给弟弟打了个电话,说我要到公司去上班了。弟弟自然同意。这样,我游荡了三年之后,终于开始“上班”了。. z6 G9 g4 A! I
“上班”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以前,我总是骗周媛说我上班去了,却总不告诉她我是在哪里上班。现在我是真的上班了,尽管和以前差不多,但感觉很踏实。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刨根问底,问我到底在哪里上班,我不用再遮遮掩掩。
5 c& ~& N9 B/ n- _% @- T; M! q2005年9月15日 星期四 多云
$ B# c. C' N. [1 |这几天,我就坐在“公司”的电话旁,手上一本通讯黄页,专挑房地产公司的电话,然后打过去询问,是否有渣土运输业务。* C4 r7 p$ w: _* y3 Q, I
电话打多了就慢慢了解了,其实所有的房地产公司都做着和我一样的勾当:买空卖空。土建找建筑公司,外墙装修找装修公司,房地产公司的作用就是左手从购房者手中拿钱,再右手付给相关的承包公司,就吃中间这不菲的差价。2 {8 @! q9 V8 b- z# _) A5 e* q
一通通电话打下去,要么最终找不到人,要么人家已经将渣土运输承包出去了。
3 Q% m- G0 c+ r& k6 R9 J$ u2005年10月12日 星期三 多云转晴7 d/ n( M! f% H" U  h9 i
过了近一个月了,今天弟弟抱怨说“公司”电话费太高了,言下之意让我悠着点儿打。' Y. o7 r4 E5 G1 A
我很在意弟弟的意见,毕竟这个公司是靠他一个人在支撑,我这个哥哥,靠着比我小四岁的弟弟生活。! v1 D+ B' c; C
但我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同时也觉得这是条好路子。9 ^) R' E. ?0 c% K2 y/ k$ R
我决定直接到那些土石方工地上去联系业务。4 k  v- Z: [# _2 g" W/ d
其实这种方法我一开始就想到过,但到工地要坐车,那时我包里常常连10块钱都拿不出。再说,一天又能跑几个工地呢?5 p0 Y) [+ d  Z& ^
经常找弟弟拿钱,我实在是羞于开口。
9 j. V8 \1 X! q$ y+ P( n/ F2 w5 C: E但现在,我只能这样了。
6 d" u2 Z. u! r+ F我再一次向弟弟描绘了这条路的前景,并表示赚了钱也是我们两弟兄平分,希望他支持我。
9 m7 C% c% a8 ], Z弟弟也许也看到了这方面的前景,凑了200元钱给我。  J2 f' J. W; q7 ]. f
我花10元印了一盒名片,名片上的单位名称是我随便取的,叫某某渣土运输队,我是业务联系人。我下决心,用这200元经费来承揽第一笔业务。" W* j  T2 I; f% a2 t  Z. E
2005年10月17日 星期一 晴
% l! U/ P5 {5 H$ v8 ]苍天不负苦心人。在200元经费快用完的今天,我真的就接到了第一笔渣土运输业务。+ v' U1 R6 n$ l- [. c2 U
这是一个学校的工地,我和包工头讲定200元一车,我承包给周媛的亲戚老李是190元一车,整个工地大约需要5辆车(由老李组织车辆,每车每趟他抽2元钱的酬金),每车每天跑十来趟,预计要拉一个月才能将渣土拉完。4 M1 p  T! v8 O/ F3 M& f* U0 u
我预算了一下,这笔业务我大约能赚一万多块钱。一万多,现在,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我想都不敢想。2 H3 v( t7 b# U! J0 H, I; S
业务谈定那天,我破例买了一包8块钱的烟,以资祝贺。8块钱的烟和2块钱的烟相比,抽起来的确要舒服些。
( F4 P; I, I( e4 _( _我将这一喜讯第一时间告诉了我弟弟。弟弟也很高兴,因为自从弟弟被我从乡下带到C市以来,他从来没有挣过这么多钱。' b6 E- v: f5 _
晚上,我和弟弟在他的出租屋内炒了两个小菜,买了一瓶酒,边喝边规划我们的未来。5 b5 q9 z0 I  L9 x
我想在学校这个工地进行的同时,再去联系其他工地,滚动发展。至于运输的车辆,我请老李帮忙寻找,反正他也能得到好处。
0 P4 x: B4 r6 p, W+ G1 s# h  F2 h如果顺利,我们可以在比较短的时间内先按揭一套房子,把我们的父母从乡下接到城里来住。
- f7 ~  X3 Y4 M$ K, o我出来这么多年,从来没敢想过买房子。因为没有自己的房子,也没有钱,我们那些乡下的亲戚到城里来时,我们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就在外面简单地招待一下。4 ~+ H! C& K0 |) D
而我们那些在乡下的亲戚,却认为我们在城里混得很好。/ b0 A" [# T5 l4 e
“喏,都娶了城里的老婆,那肯定是混得不错的。”& t, r, ^. H/ b9 _4 Z8 d0 R
本来很潦倒,却又被误认为风光,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0 V6 ^1 g4 {" I) V+ r6 B) y
   想花钱的人是我的亲戚,
; t1 l) h- {# g) z  w! K" P想挣钱的人是我的同伙4 n3 y% K  R/ `9 \  i
2005年10月19日 星期三 晴转多云
# @5 \, T; h, }$ X- H今天,工地如期开工,却遇上了两个问题:1 g. m  f: M! x* U! F8 m
一是工地的包工头不愿意垫付油钱。按以前老李他们搞运输的规矩,车辆进场,工地都得先支付一部分油钱,运输费用十天或半月结算一次。包工头对我不了解,怕我拿了钱玩“失踪”。
7 Q3 U6 _: W% h3 [) Q二是内讧。老李知道我接的时候是200元一车,而包给他才190元一车,每车次我白赚10块钱,他不情愿。
" H2 i) z" I* ?: h( ?' d第一个问题其实不难解决,我已经跟包工头说好了,把每辆车的行驶证复印一份留给他,让他心里有底,不至于认为我是骗子。; l+ z6 |( R, {) g4 |9 k9 ~
关键是第二个问题。7 F& D$ T  E( h
本来我给老李都说好了,我帮忙联系业务我要赚钱;同时,他带来的车,他可以每车次抽2块钱。但事到临头,他却反悔了。0 g+ ^5 I, m: ?, U
大约他是不愿意眼睁睁地看我白赚一万多块钱。
" v* x* w; ?5 O; g# m0 X' q4 G我不得不让步,提出每车次分给他2块钱,他不干。我再让步,5块,他还是不干。. X1 S9 N. `0 {. D- |+ w" @
在老李看来,我什么都没出,挣的却不少,他想不通。4 N' _. j  O# a  O1 A
这个世上有一种人,看见别人挣钱心里就不舒服,看见别人受穷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样,换成俚语就是“看不惯穷人吃饱饭”。
% I* |& x0 e% j0 R老李就是这样的人。
0 _% Z( f5 B2 u: {5 V3 b4 X" A. c最后,老李提出给我3000块钱,由他直接对接工地的包工头。我同意了,但提出他得先把这3000块钱给我。他也同意了。
9 C9 k& `. r# o' j8 q& t我和他一起到银行去取钱,到了银行,他却说卡上只有2500块了。我笑,二千五就二千五。) z. V! u: v: L; `( z6 |, H" m2 y
对2005年的我来说,一万是巨款,二千五也是巨款。
: ]  _1 b9 f, }这是2002年到现在,我挣到的第一笔钱。
8 Q9 {, e, ]% N0 B6 F5 ~, ^这2500元我分出1500元给弟弟保管,余下的除了给儿子买奶粉外,剩下的作为我联系运输业务的经费。
9 f3 ?* n; m2 F. J. P. _通过这次和老李的合作,我意识到他不是一个可以合作的人,但同时我也有收获,那就是我认识了几个和他一样跑渣土运输的车主。他们的车,就是我的渣土运输队的车了。) D# ]. T; s' d! Q9 }
2005年10月20日 星期四 多云
! _; k( U+ o) ^5 ?$ r7 a' ?- |我又开始联系跑运输的业务了。
0 M! z, }9 `7 r* U4 I身上有钱的确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我不再担心我没有车费了,也不再像以往那样精心计算着公交车的线路了。9 y+ }5 E% D& c+ B* X; q! R
我信心满满,觉得这个行业存在着不少机会。
' x' b0 y0 d+ f其实,每个行业都存在机会,就看你会不会寻找。而要找到这种机会,你只需找到两个人:一个是想花钱的那个人,另一个是想挣钱的那个人。" ?# y8 U9 q1 C, r: [& v" N! ^  e
你呢,就是他们中间的那座桥:要从桥上过,留下买路钱。: T6 ?' a3 ^. X5 r
但是,我显然太自信了些。
; L- G8 L4 T2 ]: O# g/ M# t+ M: ]! f我对渣土运输业务的了解越深入,我就越觉得这碗饭不好吃。/ B5 A- U+ {) l+ p) Y$ o
事实上,渣土运输业务并不像想象的那样好联系。一般工地的包工头都有自己固定的运输合作伙伴,我要想接业务,除非比别人价格低。而价格低了,车主又不愿意拉。: m  i7 p" T# H2 W  A
我谈了好几笔业务,都是因价格问题而最终泡汤。9 L0 ]( l+ Y3 l* ~
看来,我之前能做成那笔业务,除了有些运气外,靠的是无知者无畏的勇气。
  E+ F2 O4 A& `) v& m* x4 K% s   对手有资源优势,我没有
+ C- G0 r$ ^' ^' e/ z4 t3 E' b3 P8 d2005年11月20日 星期日 阴
3 `% _, c. e. S& }一个月过去了,我没能联系到一笔业务,而身上的钱,也早已用得精光。  m; Q  ~6 r$ f" X, ^9 H" r/ W% z
今天早上,我坐公共汽车路过滨江路时,看见半山上有一个工地,有两台挖土机正在挖掘,但没有看见运输的车辆。/ D/ {& M: q6 J' I- K( T
直觉告诉我这里有运输渣土的机会,我当即下了车,朝半山上的工地走去。
6 F0 T* o) m9 U工地看起来很近,实际上要绕很大一个弯才能到,不通车,我沿着简易公路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 N8 V) k( X5 g
我向一个开挖土机的师傅打听工地的包工头,挖土机师傅叫我等等,说包工头一般下午才会到工地。$ s" C' s7 C5 k: _' c
我就坐在工地旁的石头上,看着挖土机师傅“平场”(工地开工的时候,一般先用挖土机对工地进行清理,我们叫做“平场”)。7 b( N; Z. q6 R+ v5 ?8 W
深秋的阳光有些慵懒,我坐在石头上无精打采地苦等。
' ^! h+ ]. u' L( w4 k. T. e午后,终于有一辆白色丰田轿车沿着简易公路开了过来,车上下来了两个人,他们夹着公文包朝工地旁的办公室走去。+ F/ g% g) y7 w$ t& B2 L
我连忙小跑着跟着他们走进办公室,恭敬地向两人递上名片,说明是来联系运输业务的。! c  |' q, u( q) x
其中一个人穿一件有四个兜的夹克,他戒备地看着我,不耐烦地说,渣土运输早就谈好了,叫我赶紧走人。
# z- G' Z% @" R) ?# A这是我经常遇到的结果,意料之中,我随口问他渣场在哪里,多少钱一车。
5 i5 C% T; C( k% e0 f他说,180块钱一车,渣场还没落实。
% A* n. h+ O8 f9 z1 f4 p我失望地退出办公室,突然心里一动:渣场都没落实,又怎么会有价格呢?
# c: _" @; X  l; v5 A& m. X/ O我心下雪亮,这回是遇到同行了。$ ~* s: w2 _' V( W$ Y" |; ?
这段时间通过联系渣土运输业务,我发现和我做同样工作的人其实很多。也难怪,空手倒腾,用别人的资源赚自己的钱,不光我一个人想得到。
, B) w( J" i0 F! |' Q) B8 N我本来打算收场算了,但想起这个同行令人厌恶的样子,特别是他挥手让我出去的神态,好像他就是包工头一样,我决心和他斗一斗。我站在工地办公室的转角处,寻思着怎样才能拿下这笔业务。2 n5 ]- b: _/ \
根据这段时间我跑工地的经验来看,这个工地的运输业务应该还没承包出去,但也是近在眼前的事,这对像我这样的掮客来说,是一个应该全力以赴的机会。
/ `7 _6 w5 D! ?7 ^1 f8 p正想着,只见一辆越野车直接开到了工地办公室的门口,车上下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直觉告诉我,这才是真正的包工头,我连忙跟了进去。
( ]. |+ j+ |: I) ^里面那两个人正在向包工头递名片,四个兜的夹克向包工头介绍另一个人:“这就是我在电话里给你讲过的陈队长。”
. F  M1 ~  ]8 W: V- ]' {4 U/ F1 k: P+ x# E包工头客气地请二人落座,以为我也和他们一起,请我也落座。( c5 ^& @# u$ y8 @
四个兜说:“他和我们不是一起的。”5 C& H. ~& s! [. \- s
我连忙站起来,也向包工头递了一张名片,满脸堆笑:我是专门搞渣土运输的。! Z7 f" }# c; Y0 {; n6 p% x, s" Z+ ~
包工头笑了笑,让我先到外面等等,回头和我谈。; J# j$ n9 y2 H: Y
我只好退了出来,心里想:也好,先谈的未必比后谈的有优势。
9 w# d3 A% b8 j除了挖土机的声音,工地其实比较安静,他们三个人在屋里的谈话被我在外面偷听了个大概,越听我心里越不是滋味。
9 @- J9 v6 A; h* {从他们谈话的内容得知,那陈队长就是分管这个片区的城建执法队的队长;而那四个兜,是陈队长的朋友。
' w3 r. J, D8 y3 H9 }6 ~熟悉渣土运输业务的人应该知道,城建执法队对一个工地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工地不和这类人搞好关系,出去一辆车罚你一辆车——渣车能有不掉渣的?3 d  _, K3 G% L4 D( }6 k
而这个姓陈的,就是专门干罚款这勾当的。2 y: ^, U( a! ?. N, l8 }2 C
在我以前跑工地的时候,就听说很多城建的人私自联系渣土运输,今天我终于见到活生生的实例了。) d) V& M5 m; B* |+ {% Q" \
再听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只要价格不过分,这笔业务我是没法拿下来了。
8 s7 v; V" R; B/ h$ j: p原来我还想和他们斗一斗,没想到还没交手,我就败下阵来。
- ?% u& o) ~' z* v我遭遇了传说中的资源优势。- A' Z/ l+ J9 i( O
我突然想起了前几天在另一个工地,我和土石方老板已经就价格达成了共识,但隔天他却以高于我的价格包给了另外一个人。看来,这种手中握有资源优势的人在每一个工地都或多或少地存在。) y# E; K3 i' F" L2 C6 i9 Y- k( R
我沿着简易公路往回走,心里突然憋得慌,身上虚汗直冒。- Z0 e" `+ w5 w
难道我的渣土运输业务就到此为止了?1 k6 X/ v' @$ W% |4 E4 v7 Z
我原以为自己找到了一条不错的致富之路,但刚上路,就看见了前方的死胡同。! |( \- o$ s5 ?$ k4 C  J
我感到了对未来的极度恐慌。
- n4 V/ j, ?8 E* _, I7 C. N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今天就只能这样了。我索性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休息。
1 O' y, b0 d# N6 s: |/ v我的脑子处于一种无意识的混沌状态,除了一些焦躁外,说不出在想什么。
, ]5 c) T; d, s7 A/ C" D手机突然响了,我看了看号码,是母亲打来的,我立即挂断,再回拨过去。
9 s7 O) R& m- |: w' n) m* V' w母亲问我在做啥子,我想了想,说刚和客户谈完事情,没事。5 R% B+ M5 X; w2 \$ Q% L
母亲在电话里有些支吾,我听出意思来了,她有些缺钱。0 i2 E  o4 ~3 D$ M8 m; X3 k
我说:“你缺钱我给你,明天先给你汇1000块回去。”( T. S4 k! y: U0 G
母亲高兴地说:“哪用这么多,500块就够了。这是以前买肥料时找邻居借的钱,原来讲定卖了肥猪还给人家,但他家有急用,只好来找你们了。”
' \4 L  D% F/ q* g1 A. c母亲在电话里解释着,语气有些不好意思。
% k" V' }8 n: p* l挂了母亲的电话,我赶紧给弟弟打电话,让他给母亲汇1000块钱回去。弟弟说他那里总共只有三百多块钱了,这个月维修生意不好,连带我给他的1500块钱都亏进去了。7 }' \! _1 a+ M! l* W% H/ q+ r
我想了想,对弟弟说:“那就先打300块钱吧。”8 H! R8 g8 z3 [1 U0 I
这是多年以来,母亲第一次找我要钱。以前,我和母亲通电话时,都会问她是否缺钱花,母亲总是说不缺。问得多了,便知道母亲不会找我们要钱,她希望我们把钱留在手里干事业。所以有时候即使身上没钱,我也会大方地假意要给母亲寄钱,反正知道她会拒绝的。
3 i5 f! A. k6 M' l1 \/ e6 r如果不是遇到难处,母亲绝不会主动找我要钱。
. a" q6 [* E6 {0 W2 K7 ^7 J  s但作为儿子,在母亲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无能为力,这份内疚,让人难安。
& `7 g7 x* b- Z7 q. t" u0 k我们兄妹共五人,三个姐姐已经出嫁,弟弟还没成家。# J$ X8 z" w, d0 M6 ~% r% g( S
按农村的观点,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三个姐姐都是“外人”。弟弟比我小七岁,又没读啥书,无形中,我就成了母亲心目中的顶梁柱。
2 ?6 F$ L/ W: \* h2 t- |2 w但她不知道我这个顶梁柱是如此的潦倒,就连答应孝顺给她的钱都凑不齐。
+ S* e8 N: W) m! k0 ?) C在她的记忆中,我从那家上市公司出来后就和弟弟合伙开起了公司。她认为开公司的人就是有钱人,所以她常跟我在老家的那些乡邻说:“我两个儿子都在开公司!”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e* _  \' V+ w; C
我想对母亲说我混得很差,但我真的开不了口。6 L6 [) F& Q- S- _: t4 R2 |, U
母亲六十多了,我不想让她再操心。
: \( a1 V# K% G# F) w在简易公路边的石头上,我静静地坐到了天黑。6 |- _7 v8 B1 ]- d3 M
   如果我混得好,家就不是现在这样! ]& ]2 W- A5 T4 [
2005年11月22日 星期二 阴有小雨
2 z; P' P6 ~! e4 U今天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一个姓姜的女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同岳母闲谈。
1 k7 m9 M: V9 |2 E之所以把“家”打上引号,是因为我从来都没办法融入这个家庭。周媛一家都是城市人,我是地道的农村人,生活习惯、价值观念,都有差异。' Q; x2 G3 V- E
这些尚可以磨合,但是因为我没房,不得不借住在岳父家,我成了事实上的上门女婿。, D" [9 x- n' p
如果我混得好,我可以和岳父一家人谈笑风生,心理优势会起  作用。
$ ^. k4 R8 M' E. ?但我混得不好。
  u% E  I2 R6 N周媛嫁给我的时候,我除了没房,其他尚可,岳父一家人并不嫌弃我。6 ?* S3 Q* C% M* `/ Q
现在我混得不好了,他们会嫌弃我吗?我总觉得我正被轻看。! Y% \* ]" [) U
我们之间没有交流,回来,出去,空气般进出。他们从不过问我的事情。不问,或许就是一种态度。4 n1 a# L2 c6 O7 S: u
很多个深夜,在周媛和儿子酣睡的时候,我还在客厅抽烟,一明一灭的烟头诉说着我的无眠。1 U% D: M5 u8 j: L6 x
我在想我的未来,我确信我的未来不是梦,但它却的的确确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O, r' o+ K2 s8 Z9 l3 E
我也想我和周媛的婚姻,尽管我混得差,周媛也并没有嫌弃我的意思,但是,我觉得我没有获得她足够的理解。% q+ A; Y7 Q4 I% @" C8 s% r6 P
比如,有时候我需要一点儿安慰,让我感觉到我并不孤单,还有人和我站在一起,但她没有这么做。
% x  t0 W% O: B$ S/ \/ X  \她做不来这些。
  w4 s0 R3 e: \  d0 V, _她最擅长的,是使城里女人的小性子,动不动就和你赌气。你别指望她走进你的内心,体察你的难处。
% p/ ?+ l0 x5 v' a$ b2 {( `所以,在这个家中,我没有体会到团队的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独自扛着。
" ]' B  e0 z: y! l" w* ^6 Q我很孤独。
! m4 H6 k0 S2 x9 g5 S! M姓姜的女人是我岳母以前的一个朋友,现在是一个保险公司的业务员。/ [! k. n+ e4 j) E( c! ?0 i. q
我对推销保险的确没什么好感。这些推销员给人的感觉就像受过传销训练,把保险的好处吹得天花乱坠。我认为凡是靠吹牛皮拉业务的,都不大靠谱。
9 ^! Z" u2 D% r* f3 Z* |# t: ~) F5 b所以我只是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往里屋走。* N) O) p. `, n! m
但姜姓女人把我叫住了,她告诉我说,周媛和岳母做主,在前两天给我儿子买了两份什么教育保险,一份一千八百多元,两份就是三千多元,年年都得交,今天是送发票来的。# U2 H0 f, G. w* C8 e7 x  I4 G
我很吃惊,本能地回应道:“已经买了吗?”3 B0 H$ }0 f4 F5 F
原来姜姓女人前不久和周媛她们谈妥后,已经将保费垫付给了保险公司,今晚是过来找我收钱的。
1 l1 b0 h$ }2 ^8 g2 A* C给儿子买保险不和我商量,收钱为什么就直接找上了我?我有些愠怒,但当着姜姓女人的面,我不好说什么,只是说我今天没带钱,改天再给她。+ ?' @, _9 u8 ^
姜姓女人走后,我把周媛叫到卧室,问她给儿子买保险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周媛说:“保险公司的说了,这只当是给儿子存钱,又不会亏的。”; z: Z  t  U" ]3 f7 D3 Y! g
我说:“你猪脑子啊,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相信?”
9 X& t# R  p6 i( N周媛说:“卖保险的这人是儿子外婆的朋友,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 V) Y0 b6 Z3 H
周媛这话把我噎住了。我总不能诋毁岳母的朋友吧?
2 ~2 T' j; c8 }8 M3 x- y我说:“那你的钱准备得怎样了?”  c) `3 o8 T  N
周媛说:“我还指望你拿钱呢,我没这么多钱。”% W3 A4 Z2 w4 n3 H
我说:“我现在哪有钱啊?要不把保险退了,咱暂时不买,等条件稍微好点再说。”
" T/ h; P) o0 b7 b& V) X周媛说:“这样恐怕不好,那人是我妈的朋友,怕她会面子上不好看。”
8 R# R6 Y1 a8 ^( u* p& @我无言以对。
* n7 X/ J. |2 c! ^! h6 \稀里糊涂就欠了三千多元的账,我心里很是郁闷。但欠了债总是要还的,我开始为这三千多元的保费发愁。9 [" W  H+ h$ F. A7 l" h
我和周媛肯定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唯一的办法是向别人借。
/ n) E9 |/ ?( L# H5 l' m" j说实话,虽然我混得不咋的,但从来没有向别人借钱的习惯,这是我最后的一点自尊。! ]% E- C% `& W
我穷,你可以瞧不起我;你富有,但我向你借钱了吗?没有,所以我们是平等的。
$ [4 H. r* A, J! w$ H. t事实上我也没地方借钱了,以前一帮清谈的朋友,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来往,总不能找上门去借钱吧。如果这样的话,别人会怎么看?3 k" G& U% `3 Z) g- L
几个至亲呢?我摇摇头。三个姐姐都在农村,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再说了,在她们眼里,我应该算有钱人,断没有找她们借钱的道理。即便借,也不会只借3000块钱,在农村人的眼里,3000块钱已经不是个大数目了,难道我连这3000块钱都差?
5 n. m2 g" `. ~: A心里有一点儿小小的期待,期待着由岳母来帮我们支付这笔保费。毕竟,购买保险这件事情,岳母起了主导作用。- t7 Z2 Y- }. ?- \2 Z9 X! G- E# u, e
如果她知道我的处境,而又力促购买保险的话,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要帮忙付钱?
8 V! n0 e6 M; a& m+ {2 p2 v这是一种可耻的想法,但我不得不承认,我有这样的期待。
8 [) t  o# N* Z& d" e! Z6 p; R1 G0 F以前我没钱为儿子买奶粉的时候,不也是岳母帮忙出钱购买吗?
' ~5 G5 H/ t  Y3 p' o, i* l所以我虽然为保费发愁,但也没有到日夜忧思的地步。# ?- q0 B4 I- @- I! Z, a

% D# U1 t7 ^- h% ~; H2 C2 @. P2005年12月1日 星期四 阴8 G* Z6 w% S& T! Q" m( w* x
姜姓女人又来找我要过一次钱,我以不凑巧没带钱在身上为借口继续拖延下去。但我不能老是找各种借口拖延。好几次,我都准备让周媛找她母亲帮帮忙,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 F" z/ v# l3 |9 D/ a7 n9 i我觉得我已经够拖累周媛一家的了,虽然我从没找周媛父母借过钱,但有好长时间都没给他们交生活费了,他们也从来没吱过声。所以,如果他们不主动提出来帮我,我不好意思向他们提出需要帮助。5 m: _' s' g2 W+ g4 u
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自从我欠了姜姓女人的保费后,在接下来和周媛一家人的相处过程中,我们之间的交流更少了,空气中弥漫着一些尴尬的气息。2 ]% J9 W8 [: [" t" d( @8 ?. s  H
有一次,儿子问我:“爸爸,你是不是很穷?”
6 }+ ?: L7 @; x1 i% Y( m9 s2 H3 q这让我知道了其实他们在背后是经常议论我的经济状况的,而欠保费,大约是一个新的评论点。7 D% G3 h4 _! y. w3 Q1 Q% H  @8 I, `; r
我感到我正在失去一些什么,至少,正在失去周媛一家对我的  耐心。1 Y) n( p2 g: G1 d7 K
两天后,我在公交车上接到岳母的电话,她说姜姓女人又拿保费来了。
" k' V" W5 O6 J2 N  A1 ]4 r: F我觉得实在不能再拖欠下去了,便试探着问岳母能否先帮我垫付一下,等我有钱了回头再给她。6 b9 h0 P# C6 [: E8 u
没有任何回音,电话被无声地挂断。
9 H4 G$ @6 M" ^4 I+ l我感到我最后的一点儿颜面正在随风飘散,不怨任何人,只怨自己太无能。
& C1 {$ A4 y9 w' D0 W, K我开始考虑我和周媛的关系。结婚五年了,这五年来,我没带给周媛任何希望。头两年也还罢了,特别是近三年来,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周媛和她的父母口里没说过什么,但是心里的失望已经表露无遗。
. v) f: k0 y; s) Z$ O2 e事实上,他们已经在透露他们的态度了。在我困顿的时候,他们没有对我表示不满,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而在给儿子买保险的事情上,又是一种态度。
5 @% a/ J3 O, D8 r5 ]: z% G6 L5 v我已经被边缘化了,虽然我从来都没核心过。
2 r, g; b; N& h: s4 I我会被放弃吗?不知道,主动权不在我。像我这样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还能掌握婚姻的主动权?
/ y% e" U8 ?& X+ B) ?  P只是儿子让我揪心。我不希望儿子在一个单亲家庭中长大,不管他是跟我还是跟周媛,都会在他幼小的心里留下创伤。. Z) Z. _7 W# I# y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很多事情,该承受的还得承受。3 d2 h' q& v% N( X
我想到弟弟那里住一段时间,一是可以暂时回避无钱缴纳保费的尴尬;另外,我想留出这么一段空白的时间,来看看我和周媛未来的走向。
- n9 x9 k# z$ A  o我给周媛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我经济状况很不好,暂时无法支付保费,我将有一段时间不能回家,在我回家时我会把儿子的保费带回去。
( ?  U& u, |. \4 @# f: x( @周媛没有回短信。$ s' |! j9 L+ J5 m# d1 b; J/ T
   身体是发财的本钱
. W1 w2 `  @3 v% I; a2005年12月28日 星期三 阴. _, H5 v9 i- E& Z* t3 |% R3 Y5 y
我仍然游走在各个土石方工地之间,没日没夜地奔忙。虽然明知拿到业务的希望很渺茫,但心里仍然有一丝奢望,期待着天上掉下一个馅饼,马上做成一笔业务,先缴纳了保费再说。' n5 w  Z4 L9 [1 F* v- \/ Q
没有任何效果。有些事,不是你努力了就能达到目的的。" Q/ P, @# D+ y+ `
在这些天里,为了节省车费,我基本上以走路为主,饿了就找个路边店吃一碗小面。有时候连吃小面的钱也没有,只好又向弟弟求援。# ?' _3 x  s7 ~) S, F/ N5 ]
2006年1月20日 星期五 雷雨
3 ?) {: o, N' w: G3 w我终于病倒了。
3 k2 }/ M4 }* ^! J贫病交加,自古如是。
/ s5 v+ W7 H' W% M; C- Z7 j医生说我因劳累伤肝,命令我住院治疗。住进医院的当晚,我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6 L3 S9 f  ^1 X  g* s住院的钱是我弟弟四处找人借的。他给人修电脑时,结交了一些朋友,在我最危急的时刻,他的那些朋友伸出了援手。
, \8 f6 X: Q# `& J除了弟弟,我已经找不到人帮我了。" Q  Z4 b. R8 w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药水一滴一滴流进体内,心里竟然无比地轻松。
) g# v4 r2 W# }9 P; r) Y2 r我们常常会以生病作为借口,来搪塞逼向我们的某个人或某件事,表示我们原本是计划好了的,但因病无法兑现,以不可抗力因素来争取对方的理解,从而获得喘一口气的机会。3 Z1 B. _$ Z# A4 M4 b" {! v3 c2 Q
我在医院的轻松,就带有这种心态。
  Y' Y7 T" K6 F白天弟弟要工作,晚上,他就在我的病床边支一块木板,靠在床边应付一个晚上。
" p" i) D6 n8 i临近春节的天气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尽管病房里有空调,弟弟仍然冻得发抖。好几次我都叫他晚上不要来,但弟弟仍然坚持来陪我,大约是怕我有意外吧。  |% O* u0 l' `  H! b) a) s5 N
弟弟怕我在医院无聊,有一天晚上他还把客户的一台笔记本电脑带到医院来,教我打游戏。8 X  K7 ?7 K9 x3 R, t0 g
兄弟情,就像苏打水的味道,充满了整个病房。5 |  M# g. D; F3 O3 o4 V
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花了六千多块钱,我不得不离开医院。
2 x( t) q6 C3 @2 T1 O% E医院可使我遁世,但我们却再也付不出钱来。
' a$ _- u4 b) d1 O3 z# b有可能借到钱的地方,弟弟都借了,他曾要给周媛打电话,被我严厉制止。
- _& G" C; X( _/ j' n周媛一家为我做的已经不少了,我不想再拖累他们了。' F1 O% i$ |# j, Z# k. j5 f
离开医院,我在弟弟的出租房内静养,每天按时服药。弟弟里里外外忙碌着,日渐消瘦。9 C5 u( r  \/ Z* {" j1 S$ g
按医生的嘱咐,我不能断药,所以尽管不再住院,但药费仍然是一笔很大的开支。有几天,弟弟给我买了药后没了生活费,我和他喝了两天的稀饭。直到弟弟帮人修电脑挣了70块钱,才去买了点肉,改善了一下生活。& Q& M9 [4 q) `/ v# n
弟弟小我四岁,原本应该由我这个当哥哥的来照顾他,但现在我却成了他的拖累。
& a' i  F. n- Z% P4 E8 A4 n1 y, j弟弟显然也支撑不住了,但他在我面前总是强装笑脸,独自承受着生活的艰辛。$ z# f6 g4 @2 ?; W0 s
当然,有时候他会在我面前抱怨几句,主要是说我没有珍惜在上市公司工作的机会,才落到今天这个样子。我总是笑一笑。我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但我说不出更多宽慰的话。1 v' p8 U9 P6 G- {+ ]: }8 d4 Z
在我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弟弟有几次欲言又止。我感觉他想和我说些什么,但又有些说不出口。  s: k, v' w9 M6 S( x2 _$ k0 c- G
有几次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商量,他总是说没事,等我的病好些再说。
, M' t6 ^+ |) m& j我的身体慢慢地好了起来,虽然仍然感到身上无力,但活动已经无碍了。5 Y, ^( I) x" ?0 T: a% q
我问弟弟公司忙不忙,如果忙的话我过去帮帮忙。
. p7 z- Q1 D7 L& }这是客套话,我知道我帮不了什么忙,这代表我的一点儿心意。
7 J) a0 q) _, W) P弟弟说不用,他一个人足够了。
) R0 ?' a7 M% [% A  X# G* N; M我说:“你说过,等我身体好起来有事和我商量,不妨现在咱俩说说。”2 Y6 m( x8 y2 Y7 d, l
弟弟说:“以后再说吧。”
% ]1 O5 Y4 [) G; h我一再催促弟弟,问他到底有啥事要和我说,弟弟总是不吭声。
9 s& K' P) q' {& n+ U2 G其实我已经猜到了弟弟想要说什么,只是他见我身体还没恢复,不想说而已。5 c& e% ~$ F0 n8 M
在我的追问下,弟弟终于说出了他的想法:他想分家。
( t+ q7 E+ {* s  [% F这与我猜想的一样。
# J- W8 F, H; v1 Z分家分什么呢?我和弟弟的共同财产就是一个空架子“公司”,所有东西加起来不足1000块钱。  b, n/ O. z8 X, U6 d* S
弟弟提出了一个方案。他说我们共享公司的资源,房租各出一半,如果一方不在里面办公,那另一方就独自付房租。另外,自己挣钱自己得,多劳多得。) ?: K+ @& ~$ Q( P1 E
这意味着弟弟没有帮我的义务了,但同时这是一个公平的、合理的方案,我没有理由不同意。
9 K) _) `: Z$ Z0 H弟弟问我还需不需要利用我们原来的办公室,如果不需要,他就一个人承担房租。
& |. T5 ]# b- z7 n5 [其实在这之前,也是弟弟一个人在承担办公室的房租,我根本就没有为“公司”创造过一分钱的效益。
1 ?# ~4 u% I: x! R8 F我想了想说,不管我利不利用这个办公室,我都承担一半的办公室租金。也许我暂时付不出租金来,但账要记在我头上,只要我有钱了,我会还上。1 v7 R" i+ }# v! n
弟弟同意了。8 z: u' R; [! n0 K6 j
分家其实很简单,没有别人想象的复杂。
" T! Z0 \& |0 u% r! B结果是,我分得公司的债务1200元,另加我生病花的六千多元,共计8000元的债务。5 f" V+ W$ o- S- w( |. P
弟弟死活不要我承担公司的债务,另外我生病的钱他也帮我承担了一些,实际上我的债务为5000元。( o+ ]6 S% }8 B5 `
分家结束,我的心情蛮复杂。
9 i2 s+ [3 U2 N( U8 U3 M/ h% X多年前,弟弟高中还没毕业,我就把他带到C市,两兄弟相依为命;如今前途迷茫,我们却要各自飞了。
# H7 I2 N& }8 E$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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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挣钱的方向在哪里?
# a7 ?; P4 E8 i- z+ c) W4 k4 W, U: a7 V2006年1月27日 星期五 多云
7 l  e2 j+ M+ @$ u春节快到了。
* E' T7 \0 x+ [3 }& e% K8 F今天是腊月二十八,我回到了“家”。
; F5 n5 r  [4 O9 K  r我已身临绝境,无处可去。在我和周媛没有正式讨论婚姻是否存续之前,我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选择回“家”。
2 F$ U0 N( j9 u0 V% D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和周媛见面了,她看见我,表情很复杂。' ^6 X9 w5 P9 g2 W& n
我曾跟周媛说过,在我回家的时候我会把保费带回去,我食言了。周媛没有提保费的事情,岳母也没有提。
% h: Q" L  _+ l3 n我也不提。提什么?又拿不出钱来。- s: G# `5 `/ s
2006年1月28日 除夕 星期六 多云) i! e" {) D- M0 r' x8 d& u2 r
按照习俗,大年初一有很多亲戚将到岳母家来,其中有周媛的两个表姐夫,一个表妹夫。: z1 N% E7 n" D$ O4 k. Y
我岳父兄妹三人,但他们的后代却是清一色的女儿。
3 u/ R  S, Y7 H# a0 {  L- N除我之外,他们姐妹的老公都不错。
5 c: I/ ?3 j7 y! ~因为要准备初一的伙食,除夕这天很忙,周媛和她父母在厨房进进出出。我有几次想过去帮帮忙,岳父都示意让我自己休息。2 L5 C" ^; v" H9 \
我感觉我像一件多余的家具,不管摆放在哪里都不太合适,于是和儿子在客厅看电视——像客人一样。
/ N$ A5 d" k" M岳母提议让周媛去给我买一套衣服,说都过年了,我身上的衣服还这么旧,还说新年新气象,图个好彩头。
- _4 @8 @$ ^* G我敏感地想到明天要来客人了,我这一身旧衣服会杀风景。
4 Z6 K7 Y8 `- }, P! t我承认我很敏感,自从我的处境衰落以后,我就变得非常敏感了,常常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L7 \5 G7 o8 F. n. S( w. i
这大约是落魄者的通病。1 B4 ?4 Z; ~2 `: n# t. U
周媛给了我300块钱,让我自个儿去买。
! f4 y3 L2 ^5 \8 c. d8 O+ w我拿着钱,牵着儿子的手上了街,想象着明天热闹的情景。9 d+ c. z9 j  ^9 W9 z5 V
我可以包装得人模狗样,但如果有人问起我的事业,我该怎么回答呢?4 b/ X6 ~' A# o) t# f% G. z6 |3 r
大家都是有事业的人,而我,却是太阳下那片最明显的阴影。5 d- n9 D$ v# z7 [( W: {1 T
街上挂满了灯笼和彩灯,一派节日的景象,但我却一片萧瑟。
. d+ _! b* Y( g) [1 |" U在一个卖烟花爆竹的摊点,儿子赖着不肯走,我由着儿子的性子,给他买了120块钱的烟花。
; t3 T' i3 J4 Q3 w  L6 \# t* d没有买衣服,我牵着儿子的小手回到了家。在进门的时候,我把手机举在耳边,假装大声地通着电话。
& }/ O5 P5 I& ?我把剩下的钱还给周媛,说我有一个重要的朋友从上海过来,要和我谈合伙做生意的事情,我得马上走。8 ~& s8 v: ?& R7 X4 c/ h
岳父岳母没有做声,他们肯定知道我是不愿意见那些亲戚——感谢他们没有戳破我的谎言。
! X; ]9 p4 L8 m5 x6 H( j8 ^& \周媛把剩下的那一百多块钱重又塞到我手里,我转身出了门。
0 L) N# d( q: x  G5 {0 W儿子的哭闹声从门缝里传出来,我轻轻地嘘了口气。0 f, ^! q1 @) f+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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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1:50 | 显示全部楼层
2006年2月3日 正月初六 星期五 阴
9 I9 U% }: n! c1 S春节那几天我是在弟弟的出租房内度过的,弟弟回老家去了。弟弟走之前,我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把我们的窘境告诉父母。! A" i' v8 i* a) ^9 n9 |- N
屋子里有米,有面,还有油。床边摇晃的写字台上,还有一台拼凑起来的没有机箱的电脑,弟弟平时用它看电视。9 }5 h! c! C& q; U
白天,我基本上是躺在床上看电视,饿了,下点儿面条吃;晚上,我会一个人在街上徘徊,看街上绚丽的烟花。偶尔,我会想象儿子放烟花的样子。儿子胆小,多半是周媛在放,儿子只是在旁边拍着手欢笑吧?
( d. e, {' }" h: z* c这样的春节,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呢?/ C: Z. A/ h! U( c0 ~8 C
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我对未来的思考。
: e( n/ Q- L" \6 p  t8 p+ G1 U0 [- e我没想过怎么发财,我在想怎么生存。8 ?8 ?4 B9 h& C5 F
春节只有几天,如果想生存下去,我最终得走出弟弟的出租房。
, G. a6 m. @: _. p2 h我在想,我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吗?不是,肯定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
. I' Z! n# W& K, N  L6 A或者,在关键的时候我失误了。) k4 @. n* T- F3 }" b3 M( O4 p
我觉得我人生的分水岭是读了那个中专,这件事让我无法回头。: G* A9 O3 f7 S1 ~1 S
读中专之前,我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了无生气,但很真实。即便我混得不好,也没有人说什么,反正都是农村人,没啥混得好与不好的。, q& G; h) I8 {1 Z, R
读书之后,一切都变了。6 {) `+ Q$ M8 M+ }! e
按惯例,读了书之后是应该混得好的,用一个成语来说,叫拾级  而上。
6 o' D- C8 t& x+ o如果你没有拾级而上,你得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他读了这么多书,咋混成这样?/ z7 d. |6 ]; X6 W) B
记得以前,我和同事们开玩笑说:“我有退路,我还可以回家  种田。”
- p4 ~% u, E% k5 L5 z5 ?- w的确是玩笑,因为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如果我读书后再回去种田,那肯定是特大新闻,我受得了,我的家人受不了。
; V& M/ @  J  }" l$ O所以,一旦有人认为你混得不错,你就必须得混好。1 B# R5 f/ A' r
很多情况下,人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活。
# d2 q8 ~8 v8 M- m- J( I4 ^7 K + J/ T: `) V" Z( k  o+ ^
0 C$ b  \5 V& M' z5 ~2 P9 P

" `' o# ?6 r% j0 q6 I# q* O) }   和民工比一比
: W8 w; }0 M. K) h$ \: n
7 i) K( d5 O+ ?5 z7 |% i1 X2006年2月7日 正月初十 星期二 多云
3 @$ {/ n: Y3 F5 q春节一天一天地过完,我的惶恐一天一天地增加。+ W8 a  H! I8 \0 N- f3 G
春节给了我一种平等的待遇,那就是大家都停止了前进的步伐,都在放任自己的慵懒。3 U: A- K, o2 x" r" S
春节过后,大家都会重新上路,我的路在哪里?
; h0 f8 o+ o; Q2 j) p! k/ n% ^渣土运输我不能再干了,至少眼下不能再干了。随着我对渣土运输的深入了解,我知道这碗饭不好吃。: X0 W9 B1 c9 [. m0 G
尽管我拉到过业务,但我不能用偶然事件来预测成功的必然性。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没有能力支撑到下一个工地业务的来临。2 j7 f$ W  D2 g$ F9 a( B
我没钱,连借钱的地方都没有,以前还可以勉强依靠一下弟弟和周媛。现在不行了,一是他们没钱;二是即便他们有钱,我也开不  了口。( L: j3 [6 ?- n2 h) @* _8 n
另外,病后我的身体也不太好,总是感觉力不从心。+ ?! \  b, L" t& Y; y* i
没钱,身体还不好,并且连挣钱的方向都没有,我对生活绝望了。我的心情很灰暗,但我得活下去,为自己,为我的家人,也为一个男人的名分。( Q9 N' H* W! `$ M! E- F% E
怎样才能活下去呢?去当民工。
* c; G% A, {' U4 O* t+ t2 Q3 E! {9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假如,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知道了我在当民工,会怎样看我?/ G. k+ i+ P. q
但很快我就释然了。除了当民工,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5 d& A4 R$ ]% Z3 i活着才是硬道理。
2 ~0 X7 [+ Q/ T0 B& C' ^1 K以前,我会觉得自己和民工不是一路人:我是读过书的人,民工是大老粗,我不屑,也不能与他们为伍。4 e" i" K+ F3 j" G9 k
但是,民工有饭吃,有衣穿,脸上有笑容,心里有安宁,这些我有吗?没有,所以我连民工都不如。
* I8 [7 X  q, `. l6 X本来就已经比不上民工了,还有什么怕当民工的?
% W2 i) T: c1 [& v( ~% w所以,我决定去当一名民工。
! r7 Z$ p1 ~# J( E* b: b4 d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很平静,就像一只气球,我已预见到它将被吹破,现在,它终于破了。3 s3 J, I# f) B9 k7 ?
想想很好笑,三年前,我还在上市公司上班,人模人样地拿着不菲的薪水;三年后,我一贫如洗,决定去当一个民工。( \# R- u/ |) ]4 P+ R
这就是人生,波峰浪谷,汹涌澎湃,没有一马平川。
" f( ]3 Q" B3 h2 [. l( D1 t我原来一直在小城市打工,后来听说C市比较大,机会多,我才单枪匹马来到C市。
: w. ^* w) j+ A1 T& t我清楚地记得我刚到C市的情景。我像个乡巴佬一样提着简单的行李,在街头茫然四顾。最终花十块钱在一个旅社住了下来,然后就开始了我在C市的寻梦之旅。
0 E6 R$ ]5 d. ~, E4 C. I' H3 }; c4 _初到C市,不知如何立足,加上身上没啥钱,我对工作没有任何的挑剔,只要有个工作就行,所以我在第三天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电子企业做销售。
  o9 i) S8 B1 S$ }% ^这是一家专门销售摩托车电子配件的公司,总共只有十来个人,其中六个人做销售,主要是到摩托车配件市场联系业务,让那些摩配门市到我们这里拿货。
4 A) d+ w9 M. |; t5 h( r公司给我们几个销售人员规定了销售任务,如果能够完成,会有一定的提成。
3 E- @- O' C! G/ T我刚进入公司就感受到了公司的矛盾,主要是几名老员工对老板的意见很大。他们说老板朝令夕改,反正就一个目的,让你拿不了几个钱。
% ~- J! {) ?; |  ]) \因为我刚到公司,对这个行业也不熟悉,本着好好干活混口饭吃的目的,专心于我的本职工作,即便是节假日,我考虑的也是工作方面的事情。
8 h5 i+ R) e8 u7 }这并非我特别敬业,而是我对C市不熟悉,除了工作,我找不到更多的方式来打发时间。而对于提成等涉及收入方面的事情,我不是不关心,而是我认为既然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上,那就只能按别人的规则来执行。抱怨有什么用呢?只能增加心理负担。
1 X" I: U; D0 f! z( a* Y% ]5 W我在这家公司干了三个月,虽然业绩并不突出,但因为积极肯干,仍然获得了老板的信任。不久,老板主动给我加了工资,并任命我为销售部经理。! l$ l3 ?1 h9 _& ?5 _# v  [* S
我有些受宠若惊,我只是来混口饭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获得了老板的赏识。
8 f4 Y: l- y+ }& G看来,一个人最强大的地方不在于能力,而在于没有要求。当你不挑剔,没有什么要求的时候,就是你的才华展现得最潇洒的时候。
# b1 i: l$ c7 S& h% q) ^( T销售部经理实质上还是一名销售员,但因为有了这个称号,我干工作更加卖力,老板也更加信任我,逢人便夸我是他的得力干将。渐渐地,我在业内有了一定的名气,有好几家大公司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加盟他们公司。% R& E; O2 q- {, Y$ i
我没有走,虽然我没挣到什么钱,但老板对我不薄,时不时地充当我的宣传员,我很感谢他。
9 ?+ {9 m3 b" r/ G9 S! |但我还是走了。广州的一个公司要在C市成立办事处,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负责人,在老板的推荐下,我成了这家公司的驻C市办事处主任。
# w2 |' I. |- x/ e5 q老板推荐我到这家公司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家公司是老板的供应商,他希望我当这个办事处主任能给他带来方便。
% z4 V" p  q1 \, X办事处一共五个人,主要做产品的渠道建设,合同签订后由公司直接发货。所以办事处的职能实际上还是销售。) p# ?* a  h* I" K  e
这是一份值得珍惜的美差。
0 n  z* t; l1 {# F我仍然秉承我在原来那个公司的做事风格:尽力,尽职。, g' U+ u, I, B5 j% K
在办事处,我接触了很多大的摩托车成车厂,也接触了很多大  老板。0 ~- ]+ X0 b/ i# X, S9 s' B/ a* o
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大老板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谦和,不摆架子,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相反,好些管理人员却喜欢摆谱,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好像离开他地球就不能转了。
8 X% G! ?6 v! j* x8 `0 d如果觉得别人都不错,那他本人也一定混得不错;如果觉得别人都不行,那他本人也肯定混得不行。在和这些公司打交道的过程中,我似乎发现了这个规律。
# e+ Y) c& a4 ~4 Y! o) K在我担任办事处主任近一年后,我们公司被同行业的一个上市公司收购了。收购消息刚传出的时候,我们办事处的人都很忐忑,既充满期待,又害怕被淘汰。7 M; D" ~4 l; r
我也一样,但我还是要求办事处的员工继续做好每一天的工作。我说,也许我们都会被新公司辞退,但这不能成为我们懈怠的理由,好好干,接受新公司的挑选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 G8 G( V3 l; x这话听起来像套话,但你不能否认这个道理。7 ]$ `0 b4 K9 i' V# b* A
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陆续接到新公司各分管部门的电话,有人事部的,也有业务部的,似乎有填不完的表格。我总是尽力配合,尽力表现。
1 M( ]' `9 g$ n# L其间,我到新公司去开了一次会,向公司分管副总汇报了办事处的工作。我没有刻意表现自己的能力,在这些老江湖面前,表现能力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你只需要就事论事就行了。
& e1 K  {4 s7 I+ n. {9 \有两个员工找好了新的去处,辞职而去。我也在留意一些招聘信息,因为我感觉我们这个办事处不会存在太久。* _& S) ]: ^& w4 P
我曾想过回到原来的老板那里去,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假如我要回去的话,我想他不会拒绝。但我不想回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希望越混越好,而不愿意又回到起点。
( D3 Q1 D6 l# K一个月后,我接到通知,我们办事处要和上市公司在C市的分公司合并,令人意外的是,公司领导竟然宣布由我出任分公司总经理。
! C( \5 z5 u7 v4 E$ w% K6 c5 N像我这种文凭不高的人,能够一跃成为上市公司的中层干部,实在是莫大的荣誉。我开始有些飘飘然了,并深信自己的能力不差。; ~# u. P- z# A) Q) F2 H, z3 I
就任分公司总经理后,我感觉自己的权力更大了,我性格中轻率的一面逐渐暴露出来。很多不应该由我表态的事情,我也自以为是地表了态。这样的表态多了,便渐渐地力不从心。
1 G6 ]* e6 J1 k  o$ S+ L7 D有一次,一个经销商找我报销广告费,一共三万多元。我平时很信任这个经销商,就按他报的数字给报销了。后来总公司派人来审计的时候,查出了这笔广告费有问题,我立即陷入了困境。  V! o  f9 V+ |2 Y
公司已经不太信任我了,专门派人来审计我的所有支出。1 [: F# z9 L4 U( b- [0 F
我的确没法保证我的每一笔开支都合情合理,但我问心无愧。审计结束后,我被告知没有什么大问题,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9 A# g# a9 p+ G# {但我仍然被辞退了,理由居然还是涉嫌虚报支出。
" @9 T+ _" k7 v8 R1 m' G6 ^' k9 Y% ]也难怪,像我这样的小中专生,在公司又没背景,因为偶然的机遇获得了这样的职务,本来应该如履薄冰,小心做好每一件事情,逐步获得公司的信任,但我没有把握住机会,成了杀给猴看的那只鸡。
% S' y& [! M' c4 e5 s! R# c( J被上市公司辞退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光环和荣誉在瞬间消退,从此我步入低谷。
6 ]$ e0 ?- t2 ~4 k7 }6 f三年后的今天,我仿佛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情景,没有朋友,没有要求,只想混口饭吃。# t# F4 D# M- @4 S( x
但我还能逐步翻身吗?
/ I3 y/ e$ Z0 _' K4 D不知道,先干好民工再说。7 }8 v1 V; B+ S5 e3 w5 ], H+ ^

2 Y* W' ~6 x& v( w" h& M   从五块钱开始/ x8 @3 E) e9 m6 t  w

2 u/ a$ @( S% H% g, F+ L6 ^0 Q2006年2月9日 正月十二 星期四 阴7 A+ e1 J# H- g" ?$ k2 t- J
今天,弟弟从老家回来了,带回来几块腊肉,紧挨后腿部分的,猪身上最好吃的肉。
6 L& e0 d0 h& E- R# G8 d, y, b母亲亲手腌制的腊肉吃起来很香。母亲总是想着儿子,把最好的东西给儿子。而我,带给了母亲什么?
5 Z. C' `! M$ v+ m, e我没有告诉弟弟我决定去建筑工地,没必要说。
9 K$ F  [- ?) H& A% I* j我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的未来会好起来的,请她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可以离婚。( @2 i8 N+ `4 ], Y0 W, v( I3 Z
我想,她看见我的不仅仅是贫穷,还有怯弱。
, e4 q0 Z5 ~# L8 t2 {/ G9 ^7 t' r我开始急不可耐地出去寻找建筑工地。. M  A( A- E$ j+ p
我想找一个偏远一点儿的工地,为的是避免碰见熟人。
7 n% U. C2 Z( Z% x' K: s7 E9 O8 f) G/ F! ^春节刚过完,建筑工地一般开工都比较晚,所以我并没有找到  活干。& c) R3 ]4 Z: ^: ^  M
我只能住在弟弟那里,晚上两兄弟挤在一个铺上。" Q( z+ U- S4 }* m
2 T) _1 P/ @( i6 x
2006年2月10日 正月十三 星期五 阴转多云5 a" F! F8 d9 {% l. [+ [
早上,我来到一个叫AT的建筑工地,碰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有些矮胖,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地上的“咚咚”声。
* p" ?' ~5 ]' \* F; {' l; ^9 v他咋呼着问我做啥子,我老实回答说来看工地开工没有,想来找点儿活干。% h0 D2 s7 U% k6 ~7 O) c- e3 |* Z9 m! n
我被他当成了骗子,他说我不像民工。
3 j, t9 Y8 b: V$ |) {* b我诚实地告诉他,我之前的确不是民工,但现在处境很差,想到工地混口饭吃。  w+ ^5 C3 e3 ]  K/ Q
他仍然不信,独自跑到工地门口张望着。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问我是否真的想挣钱。
! B1 ~# Z' v* ?) [% u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让我跟他走。
; ]) z* b7 e) K: ?4 G$ {: f我想他刚才可能是到工地门口去找搬运工了。因为刚过春节,很多农村来的搬运工都还没就位,找不到人,所以才让我帮忙。5 E2 v. @( G# F/ p- d, h
工地上一般都有材料室。他把我带到那里,让我把一个纸箱搬到另外一栋楼的一个房间。
4 d/ m  x4 e0 l  E/ p. J第一下我差点儿闪了腰,没想到纸箱如此沉重。/ w8 Z9 v0 I  v( [+ f
他在旁边笑着说:“这里面装的可是铁家伙。”透过纸箱的缝隙,我看见里面全是钢膨胀螺钉。
0 L7 U, j+ P; l3 l! q, }  P& A/ Z这一纸箱螺钉至少有七八十斤重,虽然只有百十米的距离,但我中途歇了好几次才搬到目的地。. P0 O1 K" u- G6 E
事后,他给了我十块钱。
: U7 s/ d( T; X' T& N他说如果是普通的搬运工,他只会给五块钱。
' {! a7 Y: g( M% }  n9 {6 J2 r2 D也就是说,另外五块钱包含着一些其他方面的意思,也许是怜悯,也许是他觉得不好意思。# y5 u! Z3 p2 p" f  M
我退给他五块。
; \# l! N3 S1 l' p我只想做个普通的搬运工,挣一份普通的钱。
3 l6 O( {1 A6 R! x' @1 C7 T8 T被人为地拔高,后果很严重。/ ~+ K+ s- `4 k6 h. ?& L
我向他打听工地什么时候开工,请他帮我介绍一下工头,我说我什么都能干,不怕吃苦。
0 @- q3 X1 o7 R3 W9 Y" h交谈中,我得知他姓陈,大家都叫他老陈。他是很朴实的一个人,工地的主体框架包工头的亲戚,负责材料这一块。8 q5 \. `9 X( e) O
老陈说恐怕没有哪个工头会收我,因为我看起来很文雅,不像干活的料。& d6 T2 q$ O( s2 G6 x
我很失望。原本,我以为当一名建筑工人很简单的,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干。, y0 ^. v; j  c
现在我才明白,每一个群体都有它自己的轨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入这个轨道的,尽管,看起来很简单。4 z! @! p: A0 @1 t* Z
他突然说:“你其实可以安装桥架,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下。”
" i9 R8 n8 G1 x/ x' ~我大喜过望,想递一支烟表示感谢,见他抽的是十块钱一包的烟,就没有递。
% h6 Q$ J; @! Q/ z7 C  T; S他递烟给我抽,我推说不会。3 e! z3 G9 k1 y/ [  H# F# w
我对桥架安装工充满了憧憬,尽管我确信那不是我终生的工作。7 v( z# i) w. s
* F+ V3 u& @; Z1 S7 w! w
2006年2月11日 正月十四 星期六 晴
. s/ |7 N) r# M' |工地要农历正月十六才开工,没想到我今天就接到了老陈的电话。老陈要我给他帮个忙,到机电市场买30根L20的镀锌管送到工地去,给我20块钱一根,含我的力钱和运费。他走不开,工地现在又没几个人,便想到了我。  j. L" o* D. a! h3 r
他说他以前买过,18.5元一根。
& }  S7 @/ I& S一根赚1.5元,30根可以赚45元。但他要我先垫钱,到了工地上再给我。6 l/ z) {! `; h4 w. d' M' W; j
我说我没钱垫。老陈说你让卖管子的跟你一起到工地来收款。/ \2 @4 f- N  X& v) C2 x" H4 P% ~% F
这样我就到了机电市场,问了一下价格。厚度不同,价格也不一样,从十来块钱的到十七八块钱的都有。
9 t; m9 g; p# T+ Y我打电话问老陈到底要哪一种,老陈说一般的就行,不用太好。
( Z+ g) y+ V- U  Q" y我不放心,又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和老陈通了电话,确认了他要的型号,才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备货。
; K# D" A) H# ]9 O5 x- b镀锌管谈定14元一根,一共420元。说好老板免费送货。, d, C9 Y2 R0 J/ G% P, ~6 Y, C
到了工地上,我给老陈说14块一根,我的力钱让他看着办。
* Z  R  ^% C* g% g老陈付了420元的货款,另外给了我50元的工钱。6 i2 s7 k" O0 P% D
其实,我完全可以和卖镀锌管的商量好,找老陈收600块钱,但我没有这样做,不是我品德高尚,而是我有求于老陈。4 @5 b" k: p#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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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2月15日 正月十八 星期一 晴
6 V3 ~/ ^, g( S9 x% q正月十六,在老陈的介绍下,我到AT工地做了一名桥架安装工人。我们安装桥架是分段承包,三个人一组,安装一米10块钱。理论上一个组一天可以安装50米,但实际上一天只能安装30米的样子,因为像转角的那些地方是很费时间的。  [8 E9 @5 c  C+ g1 O
这么算下来,一个人一个月不就可以挣三千多块吗?不是的,有时得等材料,不是每天都有活干。; {# `2 @( }# D: R! t- n! X
和我一个组的是老刘和小张,开始他们不愿意和我一组,说我不是干活的料。我向他们承诺,可以把最累的活给我干,他们才愿意。  ]5 j$ f0 B0 H+ a
最累的活是打眼,用电锤在墙上打眼。
% W( j( G3 N; h) D& N/ a3 f电锤拿在手里就像一把冲锋枪,一摁开关,钻头就“呜呜”响。4 O3 ]3 F5 A# Z" ]7 N8 c
看起来很好玩,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l; u$ C# c0 j, L" d+ K
桥架是吊装,电锤得举过头顶。一个眼还没打完,我的手已经酸得像不是自己的了。
1 J8 h9 _' X$ W/ b/ Z7 {% {还有灰尘也不断往眼睛里钻。* M6 M0 \, G: @5 `
但我得咬牙坚持,我承诺过我干最累的活。
# l  a4 @# {# D  F8 Z我打一个眼,然后狠狠地甩一甩手,又接着打第二个。第一天,我打了近百个眼,双臂已经痛得抬不起来了。( i8 M2 J' y; S4 N, u  a, B# A
那晚,我没有回弟弟那里,就挤在老刘他们的工棚里。9 E5 E; V: R/ m6 u/ z( X
那一夜,我睡得特别香。
  _9 ^6 Y: v+ P# ]; `. k& M$ f, S5 K
   我能挣钱了
" [# F( r1 ~/ i. Q: z& N5 z% ]& ^9 @* g  o1 H  n! M6 i
2006年3月14日 星期二 晴
- d- _. T( i4 ~$ ?自从干上桥架安装后,我就很少回弟弟那里了。我对弟弟说我在外面做事,至于做什么,我没跟弟弟说。
  p8 f8 }* q* l" L工地有时没材料,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找老陈摆龙门阵。老陈说我现在真的像个民工了。, |! ?2 n, W0 u
有时,老陈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让我去帮他买点材料,钉子、水泥、铁锹,等等,很杂。
/ o2 X0 ?9 F4 L4 x6 N) v, b4 i大多数时候,我会如实跟老陈说花了多少钱,有时我也会报假账,挣个顺手钱。1 u3 j5 D3 G' d0 N
帮忙帮多了,我发现老陈对材料的价格并不完全清楚,都只晓得一个大致的价格。也难怪,工地上杂七杂八的材料那么多,老陈又不是电脑。6 i1 G. v( [( o! M. ?+ q) I5 m
但他常自吹他对材料的价格非常熟悉。4 A* @( W. U, k
现在我和老陈已经很熟络了,我会笑着向老陈要烟抽。老陈总是整盒烟都扔给我,让我自取。我取一支,然后又扔回去。
8 k# @+ f8 M# E' `6 A  M4 e' s做着事,日子就过得快。
  v* g2 d! _8 s- W6 G! K3 j4 L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我结了一千六百多块工钱。% p/ Z* s) ]* `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能挣钱了,能养活自己了!! Y' Q% O6 d% z* D% E
这是我从上市公司离职后挣的第一笔工资,虽然我搞渣土运输也挣过两千多块钱,但现在这个钱感觉更踏实。- z# C. f, U7 f1 n# K2 J4 o) L
我和老刘、小张保持着良好的团队合作,所以我开口找他们借钱时,他们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 P& F7 O- w9 O7 W凑足了4000块钱,我想回趟“家”。
; ?+ v1 J# m) U! U; m( I5 E& {我要把这4000块钱交给我的岳母。不知道那保费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不知道她的卖保险的朋友有没有在背后议论过她。4 S9 H0 Z6 z& S. P. M. k
我得看看周媛,也许她已经决定和我离婚。
* G! \6 o1 ]! \! O( [  s. c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儿子了,他想我吗?
' M) D; V: v* }9 n% C2 Q, z- e我在工地洗了个澡,找老刘借了一件干净衣服(他身材和我差不多)。在工地旁边临时搭建的一个破烂的小卖部里,我给儿子买了盒4块钱的优酸乳,用塑料口袋提着。1 k( c( d: T* X5 v9 j9 Z
我顺便照了一下镜子,与以前相比没啥变化,只是皮肤稍微粗糙了些。! o  l+ U# g$ H, M7 d! j
回家的时候是晚上,我估摸着岳母他们吃完饭才回去。
& L( U1 {) [: V; f; S4 b- V: t我推开门,迎过来的是诧异的目光。儿子跑过来,亲热地叫着爸爸,随后高兴地喝着优酸乳。
1 t7 X' Z, T+ t, K周媛默默地看着我,无话可说。
  I" e5 p2 Q: C" L# R" M" e/ W5 I" R岳母接过我递过去的钱,说给多了,要找给我。我没接。* S7 s6 v; p: Z& A, e' Z
我们尴尬地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岳父起身到书房去了。自从退休后,他就喜欢上了电脑,没事就在电脑上捣鼓一些东西。
# z3 J0 X& Q5 p/ g. G$ n岳母要把儿子带到楼下去玩,儿子不干,她只好独自下楼了。1 ?1 X* v8 ^6 L( ^' H% }
我和周媛就这样坐着,谁也不开口。儿子在我们之间晃来晃去,笑着闹着,一家人看起来似乎很和谐。4 s7 A. I. _6 J/ e: [
周媛始终沉默着,我也无从开口。
& T4 \: X4 Z$ k5 K6 c. G  k$ [我说什么呢?我该告诉她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 a* B+ ]/ }0 e1 G1 ^2 y
按照常规,城市女孩嫁的老公不应该是当建筑民工的,再不济也得是个白领啊。
% w* Q* P+ B% A' m& ?' p8 g/ \但我确实是个民工。
, R( p/ k$ c. z4 d! D0 b终于,我开口对周媛说,希望她能给我一点儿时间,我的境况会好起来的。
7 T0 y4 M8 j4 e: z0 r还是沉默。8 J: z) h5 h, J  Q
良久,我站起身,抱着儿子亲了一下,拉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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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见一个上了大学没脸回家的人2 o, y3 f- t4 e7 y" y. C6 P1 U9 r
2006年3月20日 星期一 晴
5 Y' k: x& @7 H! }3 v从家里回来后,我又回到建筑工地,继续我的安装工生活。
, Y' W4 U+ F7 n白天蓬头垢面,晚上鼾声如雷。
  q4 ]# i9 ?5 d" @我已完全融入工地的生活,不论形象还是语言,都与民工一般无二。并且,我早已不用通过专门干重体力活来表现自己了,重活都是轮流干。
' G9 K6 L/ \2 \( M平时没事,大家就在一起摆龙门阵,天马行空,无所顾忌。" t. R$ o1 Z( }' z+ C: b, ]& N
我与老刘和小张已经相处得很不错了。他们曾多次问我过去是干什么的,我都说我过去在外地打工。他们又追问我在外地打工时干什么工种,我想了一下,说是干仓库保管工作。
2 m- M1 B/ M1 N: ?- V  k! Y6 X/ V: }( g8 O老刘说:“那是好工作,不会日晒雨淋的,难怪长得比我们白  一些。”/ g2 [. `7 g+ z9 r8 i9 m9 U
小张取笑老刘说:“你别自卑啊,你也有白的地方啊,屁股不就白嘛。”
) Z8 d  P4 w, b7 V  \5 `9 o老刘就瞪着小张骂,说:“你小子敢拿我开涮?哪天晚上去搞你老娘。”7 [) [2 }$ w& O" S
我有些假正经,很少和他们开玩笑,只是在他们说荤笑话的时候在旁边乐。
! p5 t2 M! w  r* S3 \# h那是一次工余,我们仨在外面买了两斤老白干,就着一碟花生米喝酒。喝到微醉的时候,老刘问小张:“耍朋友没有?”
! ~+ S5 H2 u0 M4 i小张说:“没有。”
4 e- ^# v: A4 `. Q* |1 z4 z6 E老刘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你那方面功能不行啊?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别看是体力活,现在我还干得下来。”% Z; ?& B, {+ q3 H& z# g
小张就哈哈地笑,说:“老刘,你那熊样也就嘴巴说说还行,这些事还得我们年轻人来。”
, `# s( g. E) y: n5 y1 X( D小张欺负老刘认不了多少字,拿起石块在地上写了“卧室无柜”四个字,问老刘道:“这几个字怎么念?”
5 |2 p1 F( X9 Z2 F. i老刘说:“别看我是文盲,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8 X4 }' P) s* s5 [) Y  t2 R
于是老刘要大声念出来。我不忍心老刘被涮,悄悄在老刘耳边说了意思,老刘笑着破口大骂,句句直达生殖器。; f; C2 h& u3 ^1 C. C5 |( z3 B
工地生活就是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过后,总是需要一些粗鲁来放纵一下。1 G8 R& o7 h6 }' t* R6 B, k
不粗鲁不是汉子。/ ]/ l" y7 f/ [) h2 G& e$ l
偶尔,我们也在一起打打牌,在争执中消磨时光。
% O( i. ~/ F  U3 `9 r我们都在工地吃伙食,由于我们的体力消耗比较大,而工地食堂的米糙,肉食也不多,我们总感觉吃不饱。所以在大家都空闲的时候,会到一个紧邻工地宿舍的小餐馆去“打平伙”。“打平伙”这个词我很小就听说过了,实际上就是AA制的意思,不过现代人都愿意说AA制,不愿意说“打平伙”,其实两者是一样的意思。“打平伙”的语意比AA制丰富得多,它还包含着联络感情的意思。" y& ^' o# U! X- d
今天晚上,我们又到那个餐馆去“打平伙”,点了一份腊排骨,吃到后来,还剩一根排骨在盘子里。我很想把它“咪西”了,但碍于只剩一根了,便不动筷子。在我鼓足勇气想把它收为己有的时候,突然餐馆的灯闪了一下,熄灭了。工地的供电就是这样,时不时停电,但似乎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又突然来电了。在灯亮的那一瞬间,我看见老刘和小张的两双筷子都在夹那排骨。我不由得笑了。老刘和小张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老刘老到,嘿嘿一笑,说:“我正准备帮你夹过去,没想到你自己动手嗦。”9 |# N6 b: w' ~5 T5 H: f8 @
这就是我的工地生活,有点苦,有点累,但很充实。有时居然还有点简单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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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3月26日 星期日 晴' f+ S/ Z' H/ A3 u: q" ?
昨天晚上,我被一阵忧伤的口琴声惊醒。' b; ^3 q: d1 _  i
或许因为自己的处境,我对忧伤的东西总是很敏感,这太容易激发我的共鸣。我顿时睡意全无,在口琴声中遐想起来。! L+ V* ]8 a% m8 b$ R8 M
曾经,我也爱吹口琴。记得读初中的时候,班上一个同学有一只口琴,那几乎是班上唯一的音乐器材。大家都争着借来吹,一个同学刚从嘴边拿下来,另一个同学马上就抢过去了,全然不顾人家的口水还沾在琴身上。" d" ^. j, @9 s8 N( e
我就是在这种半借半抢的气氛中,学会了吹口琴。记得有一个春天的下午,我和一个同学借了口琴来到学校外的油菜花地里,躲在油菜花深处,一人一曲吹起来。音符在菜花地里流淌,青春在菜花地里燃烧。: [$ @4 g4 K, v7 g' R: e; T+ T0 C
这是一种惬意的记忆,屈指数来,已经过去快20年了。' i4 j' @$ Q0 v' E- n% ], Q
在这样寂寞的夜里,工棚的鼾声此起彼伏,梦呓和磨牙声交替出现,一切了无生趣。只有琴声,带给了我美好的遐思。
  ]1 S  G( R0 }* `: v/ l! ?/ l我披衣起床,步出工棚,循着琴声走去。在工地门口的马路边,一个黑影坐在一个小土堆上,轻轻地吹着一首怀乡曲:5 O" V+ Z6 f& j9 m$ V0 M* L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么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4 h" {" G  G; X; z% N6 g
我的眼睛慢慢地湿润了。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我在工地上当民工,他们会做何感想呢?
1 d3 {- _9 Q3 |6 E. G" @琴声慢慢停下来时,我看见那影子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泣。# [% F9 W7 K2 B# p
我走过去,轻轻地问:“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t8 d3 T6 r( \2 r
影子似乎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光,我看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缕头发搭在脸上,乍一看,像电影里的鬼影  一样。
. @5 M3 r4 O- V. A0 l女子别过头,把头埋在膝盖上,一声不响。. J0 z% u/ e+ K
“夜深人静,你一个单身女子,难道就不怕坏人吗?”我又问。
  D9 |6 |! t; F6 S6 z8 N0 F$ `. H“怕什么!我还担心遇不到呢。”女子没好气地回答。0 N: _/ ?, G- a
我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 r: P8 ^  E2 q; a6 ^我说:“妹子,你不要说气话,问题不是说气话就可以解决的。”9 [8 `" M+ p" L# o
女子不做声,呆呆地坐在那里。  @. V5 J  s1 ]+ P, b; y7 u# o
随后我不论问她什么,她都不理不睬。' t8 `" v; [3 w5 F# {& ~* B
我准备离开了。我想她大约是和男朋友吵架了,然后借琴抒情,对这些儿女情事,我无意掺和。4 e$ `8 H- E" c" l( ~& G
我说:“我走了,你自己当心些。”
) g2 C' n  n& X+ t% G4 e那女子突然叫我:“大哥,陪我说说话好吗?”* R" B5 T' X! `9 }) i
我说:“好啊,大哥被你的琴声惊醒,睡意全无,乐得有人和我说话。”
' Z  ^+ h- M" E: y我慢慢蹲下身子,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等她开口。
* A6 [/ V3 J$ u3 ~7 N9 n女子说她叫小玉,去年七月从C市一所师范专科学校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昨天早上,她住的出租房的房东来找她收房租。她已经欠了三个月房租了,但她实在没钱给,房东就把她赶了出来,还把她的毕业证扣下了,说不把房租补齐,就不把毕业证还给她。她今天出门四处借钱,没有借到,不知该怎么办了,便坐在这里打发时间。
! r: A& o! k; B我说:“你的那些同学呢?可以找同学们想想办法啊。”
# k4 b+ I; n2 S3 k" J+ p. `小玉说:“班上好多同学都没找到工作。有的回老家去了,有条件稍微好点儿的,我都找他们借过钱了,到现在都还没还,已经不好意思再借了。”
* D/ B# R5 \" x. R我说:“那你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要不到你同学那里去挤一挤,也强似待在这里啊。”
2 }) \7 n( ?6 ~小玉叹了口气,说:“同学有同学的难处,再说,我也不想去麻烦他们。”
8 k6 G$ {3 t- Y3 t' K2 T) k我说:“要不回老家?好歹还可以混口饭吃呢。”
  N& Y2 d6 d5 @0 }+ K$ t$ x  p小玉说:“本来不想回去,但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只能回家了。唉,这大学啊,不如不读。”
) e8 V  V; h! Q& e* ~9 _9 u( a我劝她:“不要这么灰心,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挺过去了,一定会有美好的明天。”
4 T* w/ m8 G$ ?5 T. \" X  o小玉沉默不语,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口琴,说:“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5 ~2 \" ~6 j0 [* ^( I
我摸了摸兜儿,兜儿里只有三块钱,我说:“你先等等,我马上就来。”* {: H6 h  e4 x& P/ `8 u
我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工棚,摇醒老刘,问他身上有多少钱。
. }* J  t8 y4 y9 J老刘睡眼惺忪,问道:“你要钱干什么?是不是去找马子?”) H; U/ c5 Z2 y
我说:“别管这么多,先给我拿点儿钱。”, q' B9 a; _3 C7 c/ s
老刘摸索着递了50块钱给我。我来到小玉身边,对她说:“这是50块钱,对面不远有一个小旅馆,你去住一晚,先对付过今晚再说。”
  _8 ~2 |/ `4 Z  U  a' [小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 |) f) r# M: q5 U) M
我突然想起我们平常“打平伙”的那个小餐馆似乎要招一个服务员,便问小玉愿不愿意去。) z% f6 V% D! b! ~$ O
我其实只是随便这么一说。我想小玉堂堂大学生,再落魄也不会愿意到餐馆去打工,更何况还是一个工地的小餐馆。
( l, b$ n8 ^7 S# o3 ]没想到小玉同意了。她说读了这么多年书,没脸回家,只要能混口饭吃,干什么都愿意。
- K+ I8 Y; C7 J  N这样的想法,与我当初决定到工地当民工时的心态何其相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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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i1 h  s4 }1 l! Y   我应该有个像样的事业* I% {% _6 x7 f* Y

# D2 R2 ?- p  M+ i# K0 ~2006年3月28日 星期二 多云
4 a& W8 [) m  G小玉到餐馆上班了,工资是450块钱一个月,包吃,晚上就住在餐馆里。待餐馆打烊后,用几张板凳拼一下,上面搁几块木板,铺上被子凑合着睡。
; A' n, G6 ^* U1 Q6 R+ ]8 a+ s6 j我跟工友们说小玉是我亲戚,请大家多关照,不许欺负她。- ?$ J' p! C1 t" \( N2 h8 c* z/ A
小玉叮嘱我,叫我不要说她是大学生。她说一个大学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打工,她脸上挂不住。
7 \, @# f4 q- Z* ]1 l9 u我理解她,大学教给了她知识,也教会了她虚荣。
3 j/ L+ v0 J1 r$ |7 \" l4 V( N. F小玉开始对我存有一种报恩的心态,总觉得欠了我很大的人情。我告诉她,我也曾这么困难过,在我困难的时候,我也希望有人帮帮我,哪怕只是一声安慰也是好的,所以用不着对我客气。( p# _& ]% w( K( m, ?
只是我没有告诉她,我现在依然困难着。' Z. o( _&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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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4月10日 星期一 晴6 R3 f3 b8 H" c" P8 j+ \; |2 ]
小玉说,我和其他民工不一样。她说我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像个有点儿文化的人。
# q: b( U! s3 |9 d我就淡淡地笑,心里却有些温暖,似乎有一种被读懂的感觉。
( m% q- w/ A" i" {: T* i1 d5 C说实话,虽然我学历不高,但勉强可以算个读书人。在工地,和这些粗放的民工在一起,我觉得我是孤独的。
7 P: r3 i+ F  U. c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挣钱,然后寄回家。攒得多了,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或者添置一两件像样的电器。
9 }9 c) l. @7 o. w我的想法不一样,我知道当民工是权宜之计,我应该有一个像样的事业。但是,我的事业在哪里?假如不当民工了,我能干什么?' J2 N% B0 E8 J7 M" C
这是一种挣扎的状态,既不甘心,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 h: S$ o; i6 H/ G! M
所以我常常羡慕老刘他们,有活就干,有酒就喝,啥来了就迎接啥,爽爽快快。( L. x. d6 \0 z  t8 K" O% g
这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可是我无法融入,只能旁观,或者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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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4月28日 星期五 晴
- R+ U/ d* X  Q2 S; N  D2 B$ W$ N% M小玉到餐馆上班后,我有时会去找她说说话。或许她的心情和我有太多的类似,所以我们之间很谈得来。! S4 o, Z: V9 n' V% J" F+ e, [
小玉叫我大哥,我也把她当自家妹子一样看待。
! d9 M3 T( i3 S$ |有时,我会把她的口琴借来吹,排遣一下内心的寂寞。
* F$ W+ K9 @6 x) B& d前天,我问她:“口琴多少钱买的?”她说:“是一个高中同学送的。”我开玩笑说:“男同学吧?”小玉就不好意思地笑。* W; h% d; }1 Y# V! t2 s2 M
我说:“难怪房东赶你出来时,你什么都不带,单单带了这只口琴,原来是定情物嗦。你这么困难,怎么不去找你那男同学一起想想办法?”9 k  y2 r) ^9 `* t( z+ C
小玉说:“他还在读书,在上海,今年才大四。”
, A% G' [1 S: K5 f我点点头,说:“你看看,那天晚上你说什么气话来着?假如叫你那男同学得知了,不气死才怪?”, X) l( {0 z/ u$ [* e$ R
小玉说:“有时候我真这么想过,把自己卖了,换点儿钱回报  父母。”0 i, m8 Y) F. r8 J( Q
我说:“别说傻话!好好干活,好好挣钱,好好生活。”
5 m; y9 `2 v( f2 [5 B5 s今天,到了小玉发工资的时间,她把我给她的50块钱还给了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不是我在意这50块钱,而是我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1 A2 R" B; n' J7 A, U) K不欠人情,就没有负担。: ?4 j+ h: X" X

7 I, L* O' }8 @, \) j   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5 v6 b4 N  J" x% E5 n" a

$ o6 D: |( a3 b2006年5月8日 星期一 晴% C% i6 s2 N  Q8 g0 L3 G2 c
AT工地有几个施工单位同时施工,每个施工单位都有老陈这样的角色。每逢有空,我就会和他们聊天,渐渐地大家都混熟了。
0 w: M! u9 v( e" S& E我发觉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自以为什么都很懂。其实很多东西他们都是一知半解,比如材料价格,有部分材料的价格我了解的都要比他们的低。
( D  B, t: P  t7 }) P& J, Z他们并不专业,只是,他们大都与施工单位的包工头有些关系,才被安排做这份工作。
( Q; E' J9 c- J' C* [; i( X这是一个普遍现象吗?' B- W- v0 i& p. Z9 W
我蠢蠢欲动,因为我看到了市场价格和工地价格之间的差别。
1 K3 W/ s6 y* \我说了我本来是一个农民,天生就有一些小农意识。当我看到鼻子尖上的利益的时候,原谅我动了一点儿心思。4 t3 Y/ z0 \; D" l
但我不敢轻举妄动,三年多来,我受够了没有收入的滋味。虽然我仅仅是个民工,但我仍然很珍惜这份工作。要知道,这工作还是在老陈的介绍下才得到的。
" y' L, c3 C! b7 w所以我还得老老实实地做我的安装工,我不想失去生存的机会。况且,我还欠着老刘和小张的钱。. ~0 u( Y9 S- y, D+ C
但是,我知道我总会抓住某个合适的机会的。
6 S/ e8 K* H5 g0 J( v; H" w4 h# s% T2 D, W% G; {" G
2006年5月11日 星期四 晴
/ K7 ]. c' b  ]前几天,我们在工地闲了三天了,材料一直没到。听老陈说,厂家生产忙不过来,至少还要等十天才发得出货。, w7 ?8 q1 {" b6 L. c
老刘和小张在抱怨这个月挣不了几个钱了,我却打起了主意。1 Q, g3 T8 |& |! f  }7 i# q
我对老陈说我有一个远房表哥以前在开桥架厂,看他那儿有没有货。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
* j: e+ c+ e+ V6 c6 R+ S% p老陈说这种大的材料他做不了主,要由董总决定。* \2 T& Q+ a3 z$ ~: _4 z
董总就是我们这个施工单位的包工头,瘦瘦的,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据说是学建筑专业出身的。
3 V$ u0 k" \' H+ H/ q( T  C' t我把对老陈说的话对董总说了一遍后,董总说:“不行,这是指定了品牌的,做竣工资料的时候得有该品牌的合格证。”* {) t8 U; T7 U+ M  s4 b' K
我提醒他,桥架不是每一米都有合格证的,他好像醒悟过来了,叫我赶快联系。% r# E% i) b# o7 @; K/ w- t
做过工程的人都知道,有时催工期比催命都厉害。如果你赶巧了,业务其实很容易敲定的,并且价格、付款方式都好谈。) p# E) [+ P, K. f4 y
我离开董总的办公室,小跑着离开了工地,打了一个出租车(我都记不起有多久没坐过出租车了),在一个网吧门口停了下来。
( j# B( s0 G% q1 U2 P我在网上疯狂地搜寻C市的桥架厂,挨个打电话问有没有现货,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 b; z+ J; n* B也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表哥”终于找到了。& ]/ ~! f; P7 W7 ^( |
在一个偏僻得近乎荒凉的地方,我找到了这个厂。
" W! I6 G/ D% D4 k“表哥”姓赵,江浙一带的人,叫赵均。我和他相谈甚欢,很快敲定了细节。我让他咬住价格,合同一旦签订,他得马上给我打一张欠条,待他收到款后立即付给我。3 _$ c- ]4 k  H, p
我曾设想过表哥会把我甩开,所以对表哥说:“我和施工单位有些关系,我还在里面上班呢。”暗示他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n' T9 K2 i3 C( _! c
两边都成了我的亲戚,我晕。3 y8 v' d: _8 t7 B8 J6 |2 g/ X$ F2 x
今天上午,赵均搞定了合同,下午送货到工地,我也拿到了欠条。赵均供了900米桥架,规格为200*100,56块钱一米。赵均给我的价格是52块钱一米,加上三通、弯头、支架等东西,赵均给我打了5000块钱的欠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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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 I6 Q6 k  A7 A8 a7 x# ?2006年5月21日 星期日 晴$ f+ \4 }5 d% K. N
今天,赵均收到了货款,我如愿拿到了5000块钱。
, e  m( C  O0 ~7 h+ m9 e4 J* k5000块钱拿在手里,厚厚的一摞。我心里就有了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有钱人。
8 b( N6 N6 M& a3 W/ k8 t我决定先还老刘和小张的钱,后来想想,只还了小张的。老刘的钱先欠着,过几天再给他。如果都还给他们,他们免不了要问我从哪儿赚到这么多钱。虽然这钱并不算肮脏,但又何必多费口舌。
0 g! C1 p4 @& w, w4 y- d晚上,我到弟弟那里去了一趟。我住院的时候,弟弟四处借钱给我治病,当时治病紧急,弟弟借钱的时候都是说几天就还。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弟弟怎样面对他的那些朋友。+ k- R* z: R, p( r6 M' {
弟弟正在吃饭,一大碗面条,呼哧呼哧往嘴里送。看见我,他站起来把凳子让给我,自己坐到了床边上。
6 C* K4 v/ |: l, D我把钱递给弟弟,说:“这是3000块钱,先去还账。”弟弟接过来笑了一下,问我还有没有,说昨天有几个朋友来找他要钱了。0 ^& H1 V% B) ~$ W" q) [, P
我把原本准备还老刘的1000块钱拿给弟弟。过几天就要领工钱了,欠老刘的钱等领了工钱再还他。
2 e7 z3 N' I- O这几年来,我和弟弟就是这样,用有限的几个钱来不断地堵窟窿,哪里最急就堵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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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m  C  O* E* n5 u7 b& ~   千万别“混”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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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7月22日 星期六 晴
  \! x- _6 N9 L( d) z9 L我一直认为建筑行业是机会最多的行业,房地产热得像火,国家也在大力发展基础建设。我发现凡是干与建筑行业相关的工作的人,个个都活得比较滋润。
, o) W6 m, X3 J; A, B4 p* Y所以我觉得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也是一种幸运,它让我对这个行业有了更深入的了解。3 n' ?: |6 S' p3 N. {
我们干一项工作,就得对这项工作有研究。如果仅仅是为了混一份工资,那么这工作要么干不长,要么就会被工作压垮。
. X7 _6 V3 W$ S! Z6 e. a我得研究。
  _# s( P  x$ Y" B  W9 q同赵均有了这次合作后,我开始考虑兼职在工地推销桥架。我发现我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桥架安装工,我对桥架已经相当了解了,桥架质量的好坏,基本上用手就能够感觉出来。7 }  _) V; V" P9 C' @) v' p
我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样的优势呢?: o& u1 i3 |8 r2 O2 u9 r  Y( N
我让赵均给我印了名片,谈好分成的比例,工余的时间,就在各建筑工地转悠。9 q* ?* \# q$ f4 `+ @+ B$ K
桥架这玩意儿是大宗买卖,工地的材料员一般都做不了主。做主的要么是甲方,要么是工程承包方,但目标客户还是很好找的,只要建筑整体框架出来了,那么差不多就该采购桥架了。. C* f2 `; p: q6 Q5 q
但多数时间是碰壁,很多次,我找到桥架采购方,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人“挥手再见”了。
" t2 j  [% F* V& X  m好在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碰壁,在可能的客户面前,我宁可放弃尊严,也不愿放弃机会。+ J( P8 x/ f9 h, g& [
我坚信一点:只要坚持不懈,总会找到成交的客户的,也许,就是下一个。
5 N  ?3 o. Y0 x我始终都在为“下一个”而努力着。只要稍一有空,我就会出去寻找工地。即便是晚上躺在工棚里,我也会琢磨手头的客户信息。
. I0 N+ u* O( {2 q- D) H其间有一个客户对我的印象还可以,原本他准备分一小块业务给我,试着合作,但他却没能联系上我。那天,我们正在工地抢一段进度,电锤的呜呜声盖过了手机的声音,等我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而打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很生气了。他觉得我做事不靠谱,不愿意再把机会给我了。
  w; f1 i: D# N$ r) v& W为此我郁闷了好长时间,觉得这简直就是造化弄人。; }, ^. \4 O. B
但我仍然不气馁,相反,这更让我产生了信心。我觉得,我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状态。那个时候,我也是心无旁骛,专心干工作。
/ E( V# ?( I! B  Y; l- L" l老刘和小张见我一有空就往外跑,整天鬼鬼祟祟的,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到外面去泡马子,我含糊应答,任由他们取笑。
# U! }7 t4 A- a, x- C1 @1 h# n两个月过去了,我终于给赵均的厂签回来一笔二十几万元的桥架合同。0 G; q; ^5 O, u' A2 ~! n
赵均自然很高兴,一个劲儿要求我到他们厂去搞销售,许诺给我高额的提成。我没有答应赵均,只是向他预支了一部分提成,还了所有的债务。4 l1 I" v9 y1 F* h8 I' ~
无债一身轻。
8 U( @5 T6 B5 i1 w2 W: M9 `
9 P8 v  t+ t" g: i   出路在工作中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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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2:21 | 显示全部楼层
2006年2月3日 正月初六 星期五 阴# Q1 ]0 r: v' V8 o. Y
春节那几天我是在弟弟的出租房内度过的,弟弟回老家去了。弟弟走之前,我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把我们的窘境告诉父母。$ K4 B9 D7 F- E" R. ~/ A
屋子里有米,有面,还有油。床边摇晃的写字台上,还有一台拼凑起来的没有机箱的电脑,弟弟平时用它看电视。
6 t5 d, A5 W# V; u白天,我基本上是躺在床上看电视,饿了,下点儿面条吃;晚上,我会一个人在街上徘徊,看街上绚丽的烟花。偶尔,我会想象儿子放烟花的样子。儿子胆小,多半是周媛在放,儿子只是在旁边拍着手欢笑吧?
1 K& _7 b# s% }这样的春节,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呢?
- u" Z" @0 \3 ^& F) G$ J$ N4 J7 I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我对未来的思考。
' k& q" i! ~; s% S$ c# w我没想过怎么发财,我在想怎么生存。
. M# R8 `3 D/ j  O, ?, J: b春节只有几天,如果想生存下去,我最终得走出弟弟的出租房。" S# m: V7 T# W% [5 f
我在想,我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吗?不是,肯定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 S* _5 K' A5 S
或者,在关键的时候我失误了。6 @  h: w' M9 y' t' _- `
我觉得我人生的分水岭是读了那个中专,这件事让我无法回头。5 m! x6 m0 C; f' t4 u
读中专之前,我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了无生气,但很真实。即便我混得不好,也没有人说什么,反正都是农村人,没啥混得好与不好的。
2 m/ T( I) ~, s: c5 P3 E. ?$ M读书之后,一切都变了。
6 S; p) \& ]* ?- D$ P: Z按惯例,读了书之后是应该混得好的,用一个成语来说,叫拾级  而上。
9 [  Z2 r5 a: _& L+ N7 m0 m如果你没有拾级而上,你得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他读了这么多书,咋混成这样?
: @$ }% Z* |" F7 N+ R# \记得以前,我和同事们开玩笑说:“我有退路,我还可以回家  种田。”( k, u  _' @3 H, ^6 Q- j3 ]
的确是玩笑,因为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如果我读书后再回去种田,那肯定是特大新闻,我受得了,我的家人受不了。! W( x# y8 q0 N- n2 e
所以,一旦有人认为你混得不错,你就必须得混好。
2 I- u' e% q0 x& o3 `; B: C很多情况下,人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活。) d  ?" l3 N) _/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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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 y* r& n1 O6 Z: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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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民工比一比5 E& `. z' L* Y" H1 `

# [( k2 d% F- p2 n- }( a9 [2006年2月7日 正月初十 星期二 多云
1 G% J- L) x+ u; g6 ?9 d8 Q春节一天一天地过完,我的惶恐一天一天地增加。# S7 B+ b; `& b. M, S
春节给了我一种平等的待遇,那就是大家都停止了前进的步伐,都在放任自己的慵懒。; @. }6 s6 J# r* ^; |2 ?; I+ R- ?
春节过后,大家都会重新上路,我的路在哪里?
8 Q0 ]7 P* [5 E2 c* ?& P! s8 Y渣土运输我不能再干了,至少眼下不能再干了。随着我对渣土运输的深入了解,我知道这碗饭不好吃。% Y+ D/ C  X( r4 [/ ^* C2 i
尽管我拉到过业务,但我不能用偶然事件来预测成功的必然性。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没有能力支撑到下一个工地业务的来临。. M+ E1 S. t* a1 R% O1 p  f
我没钱,连借钱的地方都没有,以前还可以勉强依靠一下弟弟和周媛。现在不行了,一是他们没钱;二是即便他们有钱,我也开不  了口。
- s5 h0 s) q, O+ @5 o2 a6 \* q另外,病后我的身体也不太好,总是感觉力不从心。  s" v7 c: @/ G. o' ^' U
没钱,身体还不好,并且连挣钱的方向都没有,我对生活绝望了。我的心情很灰暗,但我得活下去,为自己,为我的家人,也为一个男人的名分。
5 H8 N8 _$ d8 M怎样才能活下去呢?去当民工。% C3 {2 Y* M( ?9 L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假如,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知道了我在当民工,会怎样看我?
: t4 ^5 l5 s1 t+ e1 P  q/ W但很快我就释然了。除了当民工,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f0 T2 a7 \/ A* \. y2 ^; U" j3 U
活着才是硬道理。: K2 W, |4 l# I9 g0 K9 O
以前,我会觉得自己和民工不是一路人:我是读过书的人,民工是大老粗,我不屑,也不能与他们为伍。
% |. z3 J( {: _% d但是,民工有饭吃,有衣穿,脸上有笑容,心里有安宁,这些我有吗?没有,所以我连民工都不如。6 x8 }+ ]! B* w% Y0 m" ^
本来就已经比不上民工了,还有什么怕当民工的?7 j7 G* L5 q$ m% D7 U# E
所以,我决定去当一名民工。' x9 U( u0 o  |; R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很平静,就像一只气球,我已预见到它将被吹破,现在,它终于破了。) A8 q9 }* `( M9 n4 \% r
想想很好笑,三年前,我还在上市公司上班,人模人样地拿着不菲的薪水;三年后,我一贫如洗,决定去当一个民工。; m8 N+ r+ ^5 ^
这就是人生,波峰浪谷,汹涌澎湃,没有一马平川。3 Y+ _. _- N+ l! O- [
我原来一直在小城市打工,后来听说C市比较大,机会多,我才单枪匹马来到C市。) p. @& H4 D" D' g, K
我清楚地记得我刚到C市的情景。我像个乡巴佬一样提着简单的行李,在街头茫然四顾。最终花十块钱在一个旅社住了下来,然后就开始了我在C市的寻梦之旅。0 g8 f6 h9 b- e/ ]; L) D9 z5 N$ r
初到C市,不知如何立足,加上身上没啥钱,我对工作没有任何的挑剔,只要有个工作就行,所以我在第三天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电子企业做销售。+ l1 R  G& I2 y! W' q5 |1 x
这是一家专门销售摩托车电子配件的公司,总共只有十来个人,其中六个人做销售,主要是到摩托车配件市场联系业务,让那些摩配门市到我们这里拿货。
- j* @* W' f1 i5 u/ {' V; |  a公司给我们几个销售人员规定了销售任务,如果能够完成,会有一定的提成。
4 U% N' b3 X; Y! j8 P我刚进入公司就感受到了公司的矛盾,主要是几名老员工对老板的意见很大。他们说老板朝令夕改,反正就一个目的,让你拿不了几个钱。
6 O; B1 V# V5 c+ z因为我刚到公司,对这个行业也不熟悉,本着好好干活混口饭吃的目的,专心于我的本职工作,即便是节假日,我考虑的也是工作方面的事情。
9 f/ S% m/ |0 \& @4 R; W这并非我特别敬业,而是我对C市不熟悉,除了工作,我找不到更多的方式来打发时间。而对于提成等涉及收入方面的事情,我不是不关心,而是我认为既然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上,那就只能按别人的规则来执行。抱怨有什么用呢?只能增加心理负担。, x. {$ S  v. p/ c: S
我在这家公司干了三个月,虽然业绩并不突出,但因为积极肯干,仍然获得了老板的信任。不久,老板主动给我加了工资,并任命我为销售部经理。
6 D9 N7 K$ B; v7 f我有些受宠若惊,我只是来混口饭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获得了老板的赏识。3 f2 l7 {" X# o( k
看来,一个人最强大的地方不在于能力,而在于没有要求。当你不挑剔,没有什么要求的时候,就是你的才华展现得最潇洒的时候。$ t6 j" v/ `: @$ L
销售部经理实质上还是一名销售员,但因为有了这个称号,我干工作更加卖力,老板也更加信任我,逢人便夸我是他的得力干将。渐渐地,我在业内有了一定的名气,有好几家大公司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加盟他们公司。
; g/ z3 m9 j7 p我没有走,虽然我没挣到什么钱,但老板对我不薄,时不时地充当我的宣传员,我很感谢他。& _* n! f* H9 E! j2 A! }: ~
但我还是走了。广州的一个公司要在C市成立办事处,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负责人,在老板的推荐下,我成了这家公司的驻C市办事处主任。( |  s2 k7 H! L& n/ U# [2 }( |( l
老板推荐我到这家公司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家公司是老板的供应商,他希望我当这个办事处主任能给他带来方便。! `% g; n3 f1 m8 T
办事处一共五个人,主要做产品的渠道建设,合同签订后由公司直接发货。所以办事处的职能实际上还是销售。" `+ _8 U% {* O- r
这是一份值得珍惜的美差。
8 D3 }5 W1 g2 b% _, z我仍然秉承我在原来那个公司的做事风格:尽力,尽职。
  A) `" u! ]2 P0 t在办事处,我接触了很多大的摩托车成车厂,也接触了很多大  老板。% L  b  H" o" e5 @
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大老板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谦和,不摆架子,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相反,好些管理人员却喜欢摆谱,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好像离开他地球就不能转了。
5 g& U1 R( N% w+ d- g如果觉得别人都不错,那他本人也一定混得不错;如果觉得别人都不行,那他本人也肯定混得不行。在和这些公司打交道的过程中,我似乎发现了这个规律。
& i$ d$ j( |) ]+ p7 ^# Z9 \) p# ]( k在我担任办事处主任近一年后,我们公司被同行业的一个上市公司收购了。收购消息刚传出的时候,我们办事处的人都很忐忑,既充满期待,又害怕被淘汰。
2 W5 i7 G% G7 x6 M4 o我也一样,但我还是要求办事处的员工继续做好每一天的工作。我说,也许我们都会被新公司辞退,但这不能成为我们懈怠的理由,好好干,接受新公司的挑选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4 z7 ^2 W. @$ Z1 u. |) F这话听起来像套话,但你不能否认这个道理。% F5 Z' i2 U( Z, |5 s( {
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陆续接到新公司各分管部门的电话,有人事部的,也有业务部的,似乎有填不完的表格。我总是尽力配合,尽力表现。% A+ t, w9 X( y' e; v
其间,我到新公司去开了一次会,向公司分管副总汇报了办事处的工作。我没有刻意表现自己的能力,在这些老江湖面前,表现能力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你只需要就事论事就行了。. E: o# Q% L4 w1 w% J; a
有两个员工找好了新的去处,辞职而去。我也在留意一些招聘信息,因为我感觉我们这个办事处不会存在太久。, L* N7 h5 f8 Y5 Y5 X- A
我曾想过回到原来的老板那里去,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假如我要回去的话,我想他不会拒绝。但我不想回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希望越混越好,而不愿意又回到起点。
: \( i4 ~3 K; ^/ X5 a: \2 }5 M- |一个月后,我接到通知,我们办事处要和上市公司在C市的分公司合并,令人意外的是,公司领导竟然宣布由我出任分公司总经理。- p4 G* S3 w' N! _, q4 A- M
像我这种文凭不高的人,能够一跃成为上市公司的中层干部,实在是莫大的荣誉。我开始有些飘飘然了,并深信自己的能力不差。
/ F/ x# ~, Q2 A3 {8 C1 \, F就任分公司总经理后,我感觉自己的权力更大了,我性格中轻率的一面逐渐暴露出来。很多不应该由我表态的事情,我也自以为是地表了态。这样的表态多了,便渐渐地力不从心。
: P) Y% U- p  x0 w4 D2 `有一次,一个经销商找我报销广告费,一共三万多元。我平时很信任这个经销商,就按他报的数字给报销了。后来总公司派人来审计的时候,查出了这笔广告费有问题,我立即陷入了困境。
3 {5 A4 K0 R9 M/ j* S6 u公司已经不太信任我了,专门派人来审计我的所有支出。0 ]3 U1 Q' j0 a6 r" e4 @9 e
我的确没法保证我的每一笔开支都合情合理,但我问心无愧。审计结束后,我被告知没有什么大问题,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 D5 d! ^$ C& z+ j但我仍然被辞退了,理由居然还是涉嫌虚报支出。- }% N8 d) Y, L- X- G1 y* Q  c
也难怪,像我这样的小中专生,在公司又没背景,因为偶然的机遇获得了这样的职务,本来应该如履薄冰,小心做好每一件事情,逐步获得公司的信任,但我没有把握住机会,成了杀给猴看的那只鸡。1 g4 d! X+ d8 W- ^8 |+ O& x3 a4 N
被上市公司辞退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光环和荣誉在瞬间消退,从此我步入低谷。
( r2 S! B, @2 L* m2 q三年后的今天,我仿佛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情景,没有朋友,没有要求,只想混口饭吃。
8 l" p* R- X! b# Y! W但我还能逐步翻身吗?) b7 j3 A4 L7 d
不知道,先干好民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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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V; h# g; B/ B3 R( Y1 d8 @" m   从五块钱开始- V0 x2 Q! |. W2 r  i

8 v0 O$ E3 j6 Y1 W% g2006年2月9日 正月十二 星期四 阴. e! ?) G- K- Q- y
今天,弟弟从老家回来了,带回来几块腊肉,紧挨后腿部分的,猪身上最好吃的肉。
$ F3 T4 P, [/ |# H- @4 q  i5 c母亲亲手腌制的腊肉吃起来很香。母亲总是想着儿子,把最好的东西给儿子。而我,带给了母亲什么?1 D6 q- s" O& {: a# ~  \$ x
我没有告诉弟弟我决定去建筑工地,没必要说。# O# I6 F6 X$ E" e" U
我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的未来会好起来的,请她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可以离婚。" r: s; U. K  l. e
我想,她看见我的不仅仅是贫穷,还有怯弱。
1 H7 {* P0 X2 {3 p, H我开始急不可耐地出去寻找建筑工地。
& ~0 F- I: p7 a* z9 r- m; d: b我想找一个偏远一点儿的工地,为的是避免碰见熟人。' Q$ R  q2 Q/ Y- f. ^/ ^
春节刚过完,建筑工地一般开工都比较晚,所以我并没有找到  活干。& m7 H8 ~0 T# I! T
我只能住在弟弟那里,晚上两兄弟挤在一个铺上。6 Z1 B* y4 d! G2 n8 J, G,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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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2月10日 正月十三 星期五 阴转多云) D- A2 u2 v. o/ ]4 g/ r0 t
早上,我来到一个叫AT的建筑工地,碰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有些矮胖,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地上的“咚咚”声。; {# R( \# L& k# _
他咋呼着问我做啥子,我老实回答说来看工地开工没有,想来找点儿活干。
5 S+ Y  V" B$ U& ~  [我被他当成了骗子,他说我不像民工。
& s1 `% N- ~/ R6 c5 D& f我诚实地告诉他,我之前的确不是民工,但现在处境很差,想到工地混口饭吃。* d) F# z* Q, @3 o0 r+ x2 u8 V
他仍然不信,独自跑到工地门口张望着。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问我是否真的想挣钱。$ q' I, N* H/ ?# n* }6 w
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让我跟他走。7 ?' o9 e+ O' w3 Z
我想他刚才可能是到工地门口去找搬运工了。因为刚过春节,很多农村来的搬运工都还没就位,找不到人,所以才让我帮忙。4 u$ Q* U8 o# N3 n+ T$ B" J6 p
工地上一般都有材料室。他把我带到那里,让我把一个纸箱搬到另外一栋楼的一个房间。
/ v# [, y* \6 m8 g第一下我差点儿闪了腰,没想到纸箱如此沉重。3 s  ^$ I7 e5 l* E; s
他在旁边笑着说:“这里面装的可是铁家伙。”透过纸箱的缝隙,我看见里面全是钢膨胀螺钉。
8 n# l9 ?! S  w+ q, D, Q. r这一纸箱螺钉至少有七八十斤重,虽然只有百十米的距离,但我中途歇了好几次才搬到目的地。( C' o, e7 M  [$ V- Q7 n
事后,他给了我十块钱。/ ^4 w7 O, H: h" G1 @
他说如果是普通的搬运工,他只会给五块钱。
! ~# h( \; n; X$ A8 B# ^7 [- b4 D: A也就是说,另外五块钱包含着一些其他方面的意思,也许是怜悯,也许是他觉得不好意思。. G' b: I( I9 k, |0 x/ r' J+ `
我退给他五块。
# p3 k2 g/ q+ z% r我只想做个普通的搬运工,挣一份普通的钱。
! b2 Q' a* w( M1 r9 l! u+ p( s被人为地拔高,后果很严重。
  ?7 G8 T' W! E) J1 t+ i7 D我向他打听工地什么时候开工,请他帮我介绍一下工头,我说我什么都能干,不怕吃苦。
7 Z) ]) i6 r2 o, A3 M交谈中,我得知他姓陈,大家都叫他老陈。他是很朴实的一个人,工地的主体框架包工头的亲戚,负责材料这一块。
/ i8 \( ]0 S" `, v9 x. o3 R4 `老陈说恐怕没有哪个工头会收我,因为我看起来很文雅,不像干活的料。- ?, N* x) m% v
我很失望。原本,我以为当一名建筑工人很简单的,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干。/ g/ c& V+ w! V5 x! Q
现在我才明白,每一个群体都有它自己的轨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入这个轨道的,尽管,看起来很简单。
$ p( `; |. W. o6 [" |他突然说:“你其实可以安装桥架,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下。”( ]" ~/ o' J* b; f3 h6 L  C
我大喜过望,想递一支烟表示感谢,见他抽的是十块钱一包的烟,就没有递。
' j/ }/ r* i& X3 o! n! e5 ~- {他递烟给我抽,我推说不会。$ h$ u; g5 s' b4 e2 S5 Q
我对桥架安装工充满了憧憬,尽管我确信那不是我终生的工作。7 `! h% s1 L+ ^! p,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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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2月11日 正月十四 星期六 晴
! f2 @! Z! n0 u* P% v+ }工地要农历正月十六才开工,没想到我今天就接到了老陈的电话。老陈要我给他帮个忙,到机电市场买30根L20的镀锌管送到工地去,给我20块钱一根,含我的力钱和运费。他走不开,工地现在又没几个人,便想到了我。* M* l5 ~% C: O
他说他以前买过,18.5元一根。: W% a, k% o& |- I7 |
一根赚1.5元,30根可以赚45元。但他要我先垫钱,到了工地上再给我。
3 W! U. S# Y; M' I# B我说我没钱垫。老陈说你让卖管子的跟你一起到工地来收款。7 c9 b$ X5 ?7 `( j0 }* f, e6 W
这样我就到了机电市场,问了一下价格。厚度不同,价格也不一样,从十来块钱的到十七八块钱的都有。
/ p4 _0 J% k7 a* q$ W& `我打电话问老陈到底要哪一种,老陈说一般的就行,不用太好。" Y8 c; U* K% q$ n. ~- ]
我不放心,又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和老陈通了电话,确认了他要的型号,才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备货。' X: G/ F4 R. r& i0 Y  V
镀锌管谈定14元一根,一共420元。说好老板免费送货。+ ?6 v9 M2 X  A% d' s6 K# X0 s
到了工地上,我给老陈说14块一根,我的力钱让他看着办。7 I2 g, v! ~& b5 D
老陈付了420元的货款,另外给了我50元的工钱。% I; M  T5 z, g0 I7 |7 K! L
其实,我完全可以和卖镀锌管的商量好,找老陈收600块钱,但我没有这样做,不是我品德高尚,而是我有求于老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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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2月15日 正月十八 星期一 晴/ W- H+ [' p  A
正月十六,在老陈的介绍下,我到AT工地做了一名桥架安装工人。我们安装桥架是分段承包,三个人一组,安装一米10块钱。理论上一个组一天可以安装50米,但实际上一天只能安装30米的样子,因为像转角的那些地方是很费时间的。* S6 M) d- Z) J( [: V6 [+ v
这么算下来,一个人一个月不就可以挣三千多块吗?不是的,有时得等材料,不是每天都有活干。
- _$ L3 s2 |5 o! {5 L5 X9 o4 }0 Z和我一个组的是老刘和小张,开始他们不愿意和我一组,说我不是干活的料。我向他们承诺,可以把最累的活给我干,他们才愿意。
$ E7 |6 m9 w1 Z0 f! e最累的活是打眼,用电锤在墙上打眼。
, ?) m+ x  A0 c# h, _电锤拿在手里就像一把冲锋枪,一摁开关,钻头就“呜呜”响。
: s/ A! X7 c) r1 J. v看起来很好玩,但实际上并非如此。5 s; |1 t2 C* E, u, j
桥架是吊装,电锤得举过头顶。一个眼还没打完,我的手已经酸得像不是自己的了。
( {3 J0 K  W* j/ b# }. b4 b3 t还有灰尘也不断往眼睛里钻。
3 t6 |9 x" @( M; P但我得咬牙坚持,我承诺过我干最累的活。5 H+ u2 F$ e) ?8 ]
我打一个眼,然后狠狠地甩一甩手,又接着打第二个。第一天,我打了近百个眼,双臂已经痛得抬不起来了。
7 ?* F) r9 C( z  N& D; E那晚,我没有回弟弟那里,就挤在老刘他们的工棚里。
! g8 h$ B0 \% k  P- l那一夜,我睡得特别香。. z" G8 _6 Q2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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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挣钱了+ c4 _6 V' H6 B5 S

5 t$ F2 }# I0 Y* H" G. w8 r2006年3月14日 星期二 晴
8 s  @4 k# E& c+ K自从干上桥架安装后,我就很少回弟弟那里了。我对弟弟说我在外面做事,至于做什么,我没跟弟弟说。
7 g! ]$ w9 c) {9 K工地有时没材料,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找老陈摆龙门阵。老陈说我现在真的像个民工了。
+ x. |- p' t' o6 t有时,老陈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让我去帮他买点材料,钉子、水泥、铁锹,等等,很杂。
% l% l( }  t9 I% b5 i- s: `: x大多数时候,我会如实跟老陈说花了多少钱,有时我也会报假账,挣个顺手钱。
6 j" Z8 p( O/ g2 J2 a" }- `帮忙帮多了,我发现老陈对材料的价格并不完全清楚,都只晓得一个大致的价格。也难怪,工地上杂七杂八的材料那么多,老陈又不是电脑。
8 N' |; e1 Z- o% S& J但他常自吹他对材料的价格非常熟悉。
  U) d* o' m! J7 s" P3 v现在我和老陈已经很熟络了,我会笑着向老陈要烟抽。老陈总是整盒烟都扔给我,让我自取。我取一支,然后又扔回去。
- J  u) R, u/ s- T( j7 D做着事,日子就过得快。
- H- g1 i0 d  ~2 r( D& }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我结了一千六百多块工钱。
% B( [( X2 g- n! Z0 M/ |! c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能挣钱了,能养活自己了!
/ U" S7 k& y& i; J, h* z这是我从上市公司离职后挣的第一笔工资,虽然我搞渣土运输也挣过两千多块钱,但现在这个钱感觉更踏实。( M6 G" m7 p7 X( j3 b
我和老刘、小张保持着良好的团队合作,所以我开口找他们借钱时,他们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X' A9 R$ c) v- J
凑足了4000块钱,我想回趟“家”。
4 v3 ~3 I" ^& v1 R我要把这4000块钱交给我的岳母。不知道那保费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不知道她的卖保险的朋友有没有在背后议论过她。* B# r1 j2 L& O. v
我得看看周媛,也许她已经决定和我离婚。
$ I# T! C& y2 u2 Z" N* u+ `$ g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儿子了,他想我吗?, l$ |8 C1 @4 ~0 s8 a6 H
我在工地洗了个澡,找老刘借了一件干净衣服(他身材和我差不多)。在工地旁边临时搭建的一个破烂的小卖部里,我给儿子买了盒4块钱的优酸乳,用塑料口袋提着。
+ ^$ I# D, v+ P6 d. T, A我顺便照了一下镜子,与以前相比没啥变化,只是皮肤稍微粗糙了些。
$ q  a+ Q" N0 h- Y7 c回家的时候是晚上,我估摸着岳母他们吃完饭才回去。' w3 `3 [4 p6 V7 H4 c! Q  n7 Z
我推开门,迎过来的是诧异的目光。儿子跑过来,亲热地叫着爸爸,随后高兴地喝着优酸乳。2 b5 x! r2 H5 c( ]; Z" _
周媛默默地看着我,无话可说。# e7 h& G1 s) N. H8 l- w7 S; m
岳母接过我递过去的钱,说给多了,要找给我。我没接。
. k) G( E: i$ _, |1 I& S我们尴尬地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岳父起身到书房去了。自从退休后,他就喜欢上了电脑,没事就在电脑上捣鼓一些东西。
" z8 U9 s. E* u3 W$ [- P岳母要把儿子带到楼下去玩,儿子不干,她只好独自下楼了。
- [+ b: O5 Z/ M- b7 y我和周媛就这样坐着,谁也不开口。儿子在我们之间晃来晃去,笑着闹着,一家人看起来似乎很和谐。: z! X& k% Q+ X3 W
周媛始终沉默着,我也无从开口。
5 c5 X3 l8 T! T" V& u9 J& ?我说什么呢?我该告诉她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
, `: S7 C/ k" H2 F$ D按照常规,城市女孩嫁的老公不应该是当建筑民工的,再不济也得是个白领啊。! B% C9 k% A7 {+ @* `: F( y
但我确实是个民工。
; }# T* L; {4 t6 P  L终于,我开口对周媛说,希望她能给我一点儿时间,我的境况会好起来的。
. j( _; R" l; s; ~, m0 ^还是沉默。! P1 n2 U$ t% p5 A
良久,我站起身,抱着儿子亲了一下,拉开了门。8 S7 W5 M- G- A" T
& M' m3 k$ @# U9 H) p7 V
   遇见一个上了大学没脸回家的人
) u* |/ M* @  I" z3 D2 `2006年3月20日 星期一 晴
6 R1 m* \- y9 ~  p0 L! q. Q从家里回来后,我又回到建筑工地,继续我的安装工生活。1 C. L  ?  b6 U. |: X
白天蓬头垢面,晚上鼾声如雷。
0 z( a9 F5 j; l  `' x" U8 n我已完全融入工地的生活,不论形象还是语言,都与民工一般无二。并且,我早已不用通过专门干重体力活来表现自己了,重活都是轮流干。
$ A. K3 @8 D9 n" I平时没事,大家就在一起摆龙门阵,天马行空,无所顾忌。
# B$ e- S/ Z: b! k; ~6 q我与老刘和小张已经相处得很不错了。他们曾多次问我过去是干什么的,我都说我过去在外地打工。他们又追问我在外地打工时干什么工种,我想了一下,说是干仓库保管工作。
: D  Z' t8 X& ~; Z( M老刘说:“那是好工作,不会日晒雨淋的,难怪长得比我们白  一些。”
2 x+ H3 i3 P4 ]9 \/ w小张取笑老刘说:“你别自卑啊,你也有白的地方啊,屁股不就白嘛。”
9 V9 @5 m5 R2 g0 R# T老刘就瞪着小张骂,说:“你小子敢拿我开涮?哪天晚上去搞你老娘。”! q3 j3 Z; H  I
我有些假正经,很少和他们开玩笑,只是在他们说荤笑话的时候在旁边乐。
/ O% c* |/ R4 `+ @' o% c  M那是一次工余,我们仨在外面买了两斤老白干,就着一碟花生米喝酒。喝到微醉的时候,老刘问小张:“耍朋友没有?”7 z3 Z' N" g, _5 t1 G1 n" G
小张说:“没有。”
  E' i9 s1 L  S$ u* z  M2 X4 @; |老刘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你那方面功能不行啊?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别看是体力活,现在我还干得下来。”; b' C; _& S0 I/ R
小张就哈哈地笑,说:“老刘,你那熊样也就嘴巴说说还行,这些事还得我们年轻人来。”
0 q; c' Z. P. O; T( {, o小张欺负老刘认不了多少字,拿起石块在地上写了“卧室无柜”四个字,问老刘道:“这几个字怎么念?”
, |0 k, R; B" A1 g4 D& b+ r老刘说:“别看我是文盲,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
2 k1 T3 o+ R  S* w! s  S2 y9 u- J于是老刘要大声念出来。我不忍心老刘被涮,悄悄在老刘耳边说了意思,老刘笑着破口大骂,句句直达生殖器。. |+ Y6 E7 ^1 A0 J
工地生活就是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过后,总是需要一些粗鲁来放纵一下。
( z1 F/ M- [4 T- c; C$ N1 I不粗鲁不是汉子。1 B1 I: T! _& R
偶尔,我们也在一起打打牌,在争执中消磨时光。
8 Y$ W" C- C4 _& b; z7 F  T- x& k我们都在工地吃伙食,由于我们的体力消耗比较大,而工地食堂的米糙,肉食也不多,我们总感觉吃不饱。所以在大家都空闲的时候,会到一个紧邻工地宿舍的小餐馆去“打平伙”。“打平伙”这个词我很小就听说过了,实际上就是AA制的意思,不过现代人都愿意说AA制,不愿意说“打平伙”,其实两者是一样的意思。“打平伙”的语意比AA制丰富得多,它还包含着联络感情的意思。) O/ P) G! ?2 t" a
今天晚上,我们又到那个餐馆去“打平伙”,点了一份腊排骨,吃到后来,还剩一根排骨在盘子里。我很想把它“咪西”了,但碍于只剩一根了,便不动筷子。在我鼓足勇气想把它收为己有的时候,突然餐馆的灯闪了一下,熄灭了。工地的供电就是这样,时不时停电,但似乎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又突然来电了。在灯亮的那一瞬间,我看见老刘和小张的两双筷子都在夹那排骨。我不由得笑了。老刘和小张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老刘老到,嘿嘿一笑,说:“我正准备帮你夹过去,没想到你自己动手嗦。”5 Y) W- X* `& \* \5 B7 Q0 |
这就是我的工地生活,有点苦,有点累,但很充实。有时居然还有点简单的快乐。4 \" Q+ ~/ M4 ?7 b2 K1 e0 \

1 Y6 V  l: T2 d9 f# u7 I( }! Q. L) u* E2006年3月26日 星期日 晴
/ A, ?& U4 T% V( Z昨天晚上,我被一阵忧伤的口琴声惊醒。
3 Q0 W6 @* C" a! D或许因为自己的处境,我对忧伤的东西总是很敏感,这太容易激发我的共鸣。我顿时睡意全无,在口琴声中遐想起来。
% m+ g5 y& P5 r( `/ O曾经,我也爱吹口琴。记得读初中的时候,班上一个同学有一只口琴,那几乎是班上唯一的音乐器材。大家都争着借来吹,一个同学刚从嘴边拿下来,另一个同学马上就抢过去了,全然不顾人家的口水还沾在琴身上。
1 {* i# t6 M# C. k我就是在这种半借半抢的气氛中,学会了吹口琴。记得有一个春天的下午,我和一个同学借了口琴来到学校外的油菜花地里,躲在油菜花深处,一人一曲吹起来。音符在菜花地里流淌,青春在菜花地里燃烧。
7 o+ y) {: U6 {6 |这是一种惬意的记忆,屈指数来,已经过去快20年了。  S$ U5 j+ ^! f# L, S
在这样寂寞的夜里,工棚的鼾声此起彼伏,梦呓和磨牙声交替出现,一切了无生趣。只有琴声,带给了我美好的遐思。: _5 ~$ E2 i8 X& o' ?# s4 v/ W/ g
我披衣起床,步出工棚,循着琴声走去。在工地门口的马路边,一个黑影坐在一个小土堆上,轻轻地吹着一首怀乡曲:. @; i1 ^: P/ a" L4 M! v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么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
: Y2 p3 e! \% ^我的眼睛慢慢地湿润了。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我在工地上当民工,他们会做何感想呢?# k& x9 g5 A1 Y/ ]
琴声慢慢停下来时,我看见那影子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泣。
. W+ a3 J5 ^8 [5 L( `$ ^& ?我走过去,轻轻地问:“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家?”0 |) w2 A4 Y9 ^9 ?/ [; A
影子似乎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光,我看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缕头发搭在脸上,乍一看,像电影里的鬼影  一样。
' A1 R. P) M! Q4 H- T% j* x* _: j  y女子别过头,把头埋在膝盖上,一声不响。7 @: e9 f; |$ U( t( x
“夜深人静,你一个单身女子,难道就不怕坏人吗?”我又问。
, i+ N" C. F2 }9 \“怕什么!我还担心遇不到呢。”女子没好气地回答。
: M& ?, y$ t& y" d; M; f, q0 N我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 D" E3 q% l, A) G: Y我说:“妹子,你不要说气话,问题不是说气话就可以解决的。”
- ?2 ^  Z! L. `5 w" u- p女子不做声,呆呆地坐在那里。
( `5 R8 q/ c- }' r# n& }随后我不论问她什么,她都不理不睬。" K8 x! ]. S' q+ d5 a
我准备离开了。我想她大约是和男朋友吵架了,然后借琴抒情,对这些儿女情事,我无意掺和。
. P* R+ L$ D/ a我说:“我走了,你自己当心些。”  e  }: [; M- E# l  e9 A7 {  Z# D& p
那女子突然叫我:“大哥,陪我说说话好吗?”* v6 ~+ T" r, o7 g& M
我说:“好啊,大哥被你的琴声惊醒,睡意全无,乐得有人和我说话。”( B' w* e3 }4 ]
我慢慢蹲下身子,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等她开口。
2 g% |! p4 U* t" n8 U+ K女子说她叫小玉,去年七月从C市一所师范专科学校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昨天早上,她住的出租房的房东来找她收房租。她已经欠了三个月房租了,但她实在没钱给,房东就把她赶了出来,还把她的毕业证扣下了,说不把房租补齐,就不把毕业证还给她。她今天出门四处借钱,没有借到,不知该怎么办了,便坐在这里打发时间。
, @  \  ~9 ^# R( S9 `; K( h% [我说:“你的那些同学呢?可以找同学们想想办法啊。”
' s5 q* |' K3 n, a+ L; `小玉说:“班上好多同学都没找到工作。有的回老家去了,有条件稍微好点儿的,我都找他们借过钱了,到现在都还没还,已经不好意思再借了。”
: N: W% J; }2 B: |0 a( L/ p我说:“那你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要不到你同学那里去挤一挤,也强似待在这里啊。”- N  t$ f) P/ Y* f/ x# a/ B
小玉叹了口气,说:“同学有同学的难处,再说,我也不想去麻烦他们。”
4 ?0 z3 b- c& t6 {1 S+ a我说:“要不回老家?好歹还可以混口饭吃呢。”
# \/ _% _- F. M# m. W* {小玉说:“本来不想回去,但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只能回家了。唉,这大学啊,不如不读。”
& U' E+ b; f: b$ r* g  {' h* L* |, B我劝她:“不要这么灰心,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挺过去了,一定会有美好的明天。”
" A5 Z  a) ]9 N$ \小玉沉默不语,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口琴,说:“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2 X, Y7 f4 d8 @& [& K# }3 ]( }
我摸了摸兜儿,兜儿里只有三块钱,我说:“你先等等,我马上就来。”, I# o3 N5 G0 ]. f9 p
我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工棚,摇醒老刘,问他身上有多少钱。
% M! g  Y' {; r老刘睡眼惺忪,问道:“你要钱干什么?是不是去找马子?”
! h6 o6 C; z1 n0 p' k( K我说:“别管这么多,先给我拿点儿钱。”
$ Z7 w# X! K% p老刘摸索着递了50块钱给我。我来到小玉身边,对她说:“这是50块钱,对面不远有一个小旅馆,你去住一晚,先对付过今晚再说。”
6 K: j: W+ C. u3 {; g8 y3 `小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
" @8 N) _* B3 q6 Z2 ?! n; V我突然想起我们平常“打平伙”的那个小餐馆似乎要招一个服务员,便问小玉愿不愿意去。' Q( ?' m$ a: A7 b
我其实只是随便这么一说。我想小玉堂堂大学生,再落魄也不会愿意到餐馆去打工,更何况还是一个工地的小餐馆。, W4 ~; P6 I9 V- R. [8 K! m
没想到小玉同意了。她说读了这么多年书,没脸回家,只要能混口饭吃,干什么都愿意。
! `& P5 B4 x0 a& m1 Z' z1 |4 j这样的想法,与我当初决定到工地当民工时的心态何其相似啊。9 j. T1 |6 V/ w: W+ N6 u0 c3 ~1 w

/ C/ V5 h5 l6 c" N  c4 S   我应该有个像样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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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3月28日 星期二 多云
& k/ ^  a2 l6 Q5 `; h, _& K( Y3 O小玉到餐馆上班了,工资是450块钱一个月,包吃,晚上就住在餐馆里。待餐馆打烊后,用几张板凳拼一下,上面搁几块木板,铺上被子凑合着睡。5 E4 O) D, `1 ?' t% F
我跟工友们说小玉是我亲戚,请大家多关照,不许欺负她。
1 }" @* Q* ^# H& A2 ~8 u- c小玉叮嘱我,叫我不要说她是大学生。她说一个大学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打工,她脸上挂不住。
/ s3 p" C: A( @) X我理解她,大学教给了她知识,也教会了她虚荣。
4 \: F5 o1 h* a- s6 K, y7 P小玉开始对我存有一种报恩的心态,总觉得欠了我很大的人情。我告诉她,我也曾这么困难过,在我困难的时候,我也希望有人帮帮我,哪怕只是一声安慰也是好的,所以用不着对我客气。
4 x# k; s( z& a# f9 [3 |6 Y8 W只是我没有告诉她,我现在依然困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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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4月10日 星期一 晴
0 l' ]7 q; O* Q" S! G5 x$ ?小玉说,我和其他民工不一样。她说我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像个有点儿文化的人。2 u% ^+ {+ s; [4 g3 v% L" E$ v
我就淡淡地笑,心里却有些温暖,似乎有一种被读懂的感觉。
1 ~9 x# @1 s  ~说实话,虽然我学历不高,但勉强可以算个读书人。在工地,和这些粗放的民工在一起,我觉得我是孤独的。0 f9 O. _" K5 Y5 E5 F8 R: T2 K$ [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挣钱,然后寄回家。攒得多了,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或者添置一两件像样的电器。
/ G  h5 v9 w; N1 |9 W我的想法不一样,我知道当民工是权宜之计,我应该有一个像样的事业。但是,我的事业在哪里?假如不当民工了,我能干什么?
& X. j; p+ U) Y! Y! h这是一种挣扎的状态,既不甘心,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5 T: P3 R6 \9 ?9 o所以我常常羡慕老刘他们,有活就干,有酒就喝,啥来了就迎接啥,爽爽快快。
6 ?; u2 Z0 |+ |8 _' H, b这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可是我无法融入,只能旁观,或者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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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4月28日 星期五 晴8 J5 G8 J  H7 `1 a7 L: O3 d; }
小玉到餐馆上班后,我有时会去找她说说话。或许她的心情和我有太多的类似,所以我们之间很谈得来。+ d2 k) X$ n% c( ]: l. b. \4 S2 o
小玉叫我大哥,我也把她当自家妹子一样看待。# e% P1 [: K# I0 X/ Q  x
有时,我会把她的口琴借来吹,排遣一下内心的寂寞。
) ]& s& u* j- }/ x前天,我问她:“口琴多少钱买的?”她说:“是一个高中同学送的。”我开玩笑说:“男同学吧?”小玉就不好意思地笑。' O7 X* l, l- P" @
我说:“难怪房东赶你出来时,你什么都不带,单单带了这只口琴,原来是定情物嗦。你这么困难,怎么不去找你那男同学一起想想办法?”
. E; ~1 |3 @7 `小玉说:“他还在读书,在上海,今年才大四。”7 o( {2 L5 y1 y5 x' e9 E
我点点头,说:“你看看,那天晚上你说什么气话来着?假如叫你那男同学得知了,不气死才怪?”
( ~. h! b* f( h2 y; u小玉说:“有时候我真这么想过,把自己卖了,换点儿钱回报  父母。”
$ a5 j, f3 O( R; X# `- G8 _我说:“别说傻话!好好干活,好好挣钱,好好生活。”) [$ p/ y/ v5 {8 l" d. p4 A
今天,到了小玉发工资的时间,她把我给她的50块钱还给了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不是我在意这50块钱,而是我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 m6 q, N* Z0 D4 u0 H' ~( y不欠人情,就没有负担。$ R3 R2 g2 Z) }) S: J6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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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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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5月8日 星期一 晴6 Y  A& L- f+ G
AT工地有几个施工单位同时施工,每个施工单位都有老陈这样的角色。每逢有空,我就会和他们聊天,渐渐地大家都混熟了。
* L/ U9 f7 a& k" M; x7 b6 n我发觉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自以为什么都很懂。其实很多东西他们都是一知半解,比如材料价格,有部分材料的价格我了解的都要比他们的低。" a& o8 O8 a$ N
他们并不专业,只是,他们大都与施工单位的包工头有些关系,才被安排做这份工作。7 v0 f3 v& T/ w9 `4 [, W
这是一个普遍现象吗?" u2 [' t( K, k7 D3 B6 ]# v
我蠢蠢欲动,因为我看到了市场价格和工地价格之间的差别。
+ ~* S5 b8 I* l我说了我本来是一个农民,天生就有一些小农意识。当我看到鼻子尖上的利益的时候,原谅我动了一点儿心思。, O  q) Y! J& ^) `9 y8 d
但我不敢轻举妄动,三年多来,我受够了没有收入的滋味。虽然我仅仅是个民工,但我仍然很珍惜这份工作。要知道,这工作还是在老陈的介绍下才得到的。! z8 A+ ^7 F. A- }
所以我还得老老实实地做我的安装工,我不想失去生存的机会。况且,我还欠着老刘和小张的钱。
# P; \; t. p, t! s4 p但是,我知道我总会抓住某个合适的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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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5月11日 星期四 晴
# \# P5 ~+ j0 X1 v% w" Y前几天,我们在工地闲了三天了,材料一直没到。听老陈说,厂家生产忙不过来,至少还要等十天才发得出货。" w: }0 I; U- ?8 z6 [
老刘和小张在抱怨这个月挣不了几个钱了,我却打起了主意。
1 q6 q7 Q, P: m  A; r& @8 @4 `$ D我对老陈说我有一个远房表哥以前在开桥架厂,看他那儿有没有货。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 h4 h; L/ B/ G7 W; p% Y, v7 T- o8 ^8 I
老陈说这种大的材料他做不了主,要由董总决定。
! C- w9 X9 l; s* R9 [董总就是我们这个施工单位的包工头,瘦瘦的,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据说是学建筑专业出身的。! y" X& h2 C6 H3 I) X+ b, p' m
我把对老陈说的话对董总说了一遍后,董总说:“不行,这是指定了品牌的,做竣工资料的时候得有该品牌的合格证。”
: I* l) n4 `3 O我提醒他,桥架不是每一米都有合格证的,他好像醒悟过来了,叫我赶快联系。- p4 h. w) b- @. v. A4 j* t$ ]
做过工程的人都知道,有时催工期比催命都厉害。如果你赶巧了,业务其实很容易敲定的,并且价格、付款方式都好谈。( z/ b, A" k- O" v, o4 z# A/ ^
我离开董总的办公室,小跑着离开了工地,打了一个出租车(我都记不起有多久没坐过出租车了),在一个网吧门口停了下来。! k/ s# E/ L/ f
我在网上疯狂地搜寻C市的桥架厂,挨个打电话问有没有现货,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7 F2 G# e2 b  Y% p7 g
也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表哥”终于找到了。, p8 A: ]4 ^' I7 G3 x
在一个偏僻得近乎荒凉的地方,我找到了这个厂。
: L* A, |1 f" z4 j- }; q' G“表哥”姓赵,江浙一带的人,叫赵均。我和他相谈甚欢,很快敲定了细节。我让他咬住价格,合同一旦签订,他得马上给我打一张欠条,待他收到款后立即付给我。
, O4 j. a' G; \, Q; K我曾设想过表哥会把我甩开,所以对表哥说:“我和施工单位有些关系,我还在里面上班呢。”暗示他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f3 g* A9 U" Y4 O4 Y6 ^
两边都成了我的亲戚,我晕。+ g1 F8 y: V# x1 o9 Y# q
今天上午,赵均搞定了合同,下午送货到工地,我也拿到了欠条。赵均供了900米桥架,规格为200*100,56块钱一米。赵均给我的价格是52块钱一米,加上三通、弯头、支架等东西,赵均给我打了5000块钱的欠条。2 E6 @/ C+ d$ j+ e9 w: D

( x* Y5 @2 ~9 `8 x8 t( a2006年5月21日 星期日 晴
% t% q( T5 G! P7 P2 ^. |6 p今天,赵均收到了货款,我如愿拿到了5000块钱。
: d" O8 I1 l, a' c5000块钱拿在手里,厚厚的一摞。我心里就有了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有钱人。
) G! X5 Y8 O% C( l: Q我决定先还老刘和小张的钱,后来想想,只还了小张的。老刘的钱先欠着,过几天再给他。如果都还给他们,他们免不了要问我从哪儿赚到这么多钱。虽然这钱并不算肮脏,但又何必多费口舌。
- ]0 A4 K$ ~8 {: J  K1 r: O晚上,我到弟弟那里去了一趟。我住院的时候,弟弟四处借钱给我治病,当时治病紧急,弟弟借钱的时候都是说几天就还。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弟弟怎样面对他的那些朋友。
' c: R: Q' {8 o2 a! ?* g4 e弟弟正在吃饭,一大碗面条,呼哧呼哧往嘴里送。看见我,他站起来把凳子让给我,自己坐到了床边上。
1 A3 t/ c9 o- `- k: Q% ^. }我把钱递给弟弟,说:“这是3000块钱,先去还账。”弟弟接过来笑了一下,问我还有没有,说昨天有几个朋友来找他要钱了。
2 `! w  q) X$ x) z! n! P- s) H0 v我把原本准备还老刘的1000块钱拿给弟弟。过几天就要领工钱了,欠老刘的钱等领了工钱再还他。
2 f. U$ w" P" u, B这几年来,我和弟弟就是这样,用有限的几个钱来不断地堵窟窿,哪里最急就堵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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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2 L1 |5 l8 R. J  \2 c/ Y! Q+ j# @   千万别“混”工资9 t5 n( i, H6 v  E7 Y!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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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7月22日 星期六 晴: X8 Z+ U! {1 g" H8 Z: p
我一直认为建筑行业是机会最多的行业,房地产热得像火,国家也在大力发展基础建设。我发现凡是干与建筑行业相关的工作的人,个个都活得比较滋润。& _: n; i6 o1 U5 B. n  @% x
所以我觉得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也是一种幸运,它让我对这个行业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Z2 f/ h7 Q$ I/ R
我们干一项工作,就得对这项工作有研究。如果仅仅是为了混一份工资,那么这工作要么干不长,要么就会被工作压垮。
2 E, X# }4 ?8 c/ ~! d我得研究。6 g! |* ^" M1 k! g  f
同赵均有了这次合作后,我开始考虑兼职在工地推销桥架。我发现我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桥架安装工,我对桥架已经相当了解了,桥架质量的好坏,基本上用手就能够感觉出来。
' n# n2 h( J7 `, w我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样的优势呢?
: q' X" Z1 G+ X5 n( h/ X' `! Z我让赵均给我印了名片,谈好分成的比例,工余的时间,就在各建筑工地转悠。
$ \* p1 ~7 a- s/ N桥架这玩意儿是大宗买卖,工地的材料员一般都做不了主。做主的要么是甲方,要么是工程承包方,但目标客户还是很好找的,只要建筑整体框架出来了,那么差不多就该采购桥架了。
' l  O- ?( A! L: A5 Z1 `但多数时间是碰壁,很多次,我找到桥架采购方,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人“挥手再见”了。; U, w: [, `; |" j+ M" i4 D8 @
好在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碰壁,在可能的客户面前,我宁可放弃尊严,也不愿放弃机会。( i9 ]! w- F" p: h
我坚信一点:只要坚持不懈,总会找到成交的客户的,也许,就是下一个。5 \, C( y% d9 H* O# W' C
我始终都在为“下一个”而努力着。只要稍一有空,我就会出去寻找工地。即便是晚上躺在工棚里,我也会琢磨手头的客户信息。3 O% k3 w% `0 j6 C/ G2 t
其间有一个客户对我的印象还可以,原本他准备分一小块业务给我,试着合作,但他却没能联系上我。那天,我们正在工地抢一段进度,电锤的呜呜声盖过了手机的声音,等我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而打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很生气了。他觉得我做事不靠谱,不愿意再把机会给我了。; |4 j2 o$ K" l" A+ \
为此我郁闷了好长时间,觉得这简直就是造化弄人。) _+ U7 g0 A, t- D9 X0 l: C( e
但我仍然不气馁,相反,这更让我产生了信心。我觉得,我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状态。那个时候,我也是心无旁骛,专心干工作。
: K' [$ M+ o) Z( M老刘和小张见我一有空就往外跑,整天鬼鬼祟祟的,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到外面去泡马子,我含糊应答,任由他们取笑。
  W4 p& Z! E. M0 g; L4 F% Z% C3 s两个月过去了,我终于给赵均的厂签回来一笔二十几万元的桥架合同。: H( c7 u9 t/ T$ d( [0 H
赵均自然很高兴,一个劲儿要求我到他们厂去搞销售,许诺给我高额的提成。我没有答应赵均,只是向他预支了一部分提成,还了所有的债务。- t6 G9 q0 X7 \0 m
无债一身轻。$ A8 f4 ~# p3 K1 |

2 Z' `% C6 T% U6 o+ u. v   出路在工作中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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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4:47 | 显示全部楼层
2006年7月24日 星期一 晴
0 r7 u  T6 j) a我决定告别我的民工生活,因为我已想好了我未来要走的路。7 d4 p0 x5 p0 K8 C, a
四个月前,为了不致饿死,我不得不栖身民工队伍。1 `7 K" ^* V: n, @- `
四个月后,我已经决定离开给了我生存机会的工地了,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Q1 |% ^! O6 h6 y7 I1 Y我曾经花了三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现在,只用了四个月,就找到了我未来要走的路。( P3 ^; y. e4 H6 K- N
这四个月,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的出路,是在工作当中寻找的,而不是坐在那里想出来的。
9 {2 J5 t' ~- v: @3 b如果我不当民工,我就不会知道桥架这玩意儿,更不会知道它能给我带来收益。
) f' Q2 k' c" z6 q/ q5 }% E8 W' _所以,我们不应该抱怨工作的好坏,有工作就不错了,要想发展,还得自己在工作当中留心机会。
! }' E- X+ i/ I# j: N, J要离开了,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2 N9 {& i# r# O5 }, ?( t不是我喜欢这个职业,而是这里很随意。虽然苦一点儿累一点儿,但大家的境况差不多,没有太大的贫富悬殊,没有地位上的贵贱差别,高兴了就哼几句不成调的歌,不高兴了粗话张口就来。
" O! X4 l; \! }, F大家平等相待,没有心理负担,踏实。
6 a! j4 F; @  ]. Q' a# y# r然而,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7 v: s9 P2 u0 }) k' Y) ^3 H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当民工,连弟弟都不知道。
) Q0 \' E# x# o. W3 l" p5 K假如我的父母知道我在工地当民工,会带给他们怎样的震撼?
0 ~) N* g' d( J2 h  m还有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我的那些视我为骄傲的亲戚,我要对得起他们曾经馈赠给我的恭维话。
! a( g+ W' m- p7 _( z) y1 y一个合格的民工显然够不上让他们骄傲的分量,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1 j2 w6 |! D+ }5 w8 k
本来我想一个人悄悄地离开工地,但是,我割舍不下和工友之间的这种兄弟情谊。特别是老刘和小张,我们就像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一起冲锋陷阵,我们之间,有感情。
3 s# p7 E( H# q6 L还有老陈,如果没有他,我进不了这个工地。他是我的恩人。* f( U/ ~+ ?# G+ x' D; x
我决定请他们吃一顿饭,表达一下我对他们的感激之情。
. d- ?6 M. N: S. k" V我选在一个离工地较远的餐馆——我不想惊动太多的人。  ~0 r# O& B4 P* P% E( @+ r
我通知了小玉,小玉特意向她所在的餐馆请了一会儿假,不一会就过来了。0 v7 A; t+ G- v5 O" P
大家坐定,我先恭恭敬敬地给老陈敬了一杯酒,感谢他帮我找到这个工作,接着又给老刘和小张分别敬了一杯酒,感谢他们在我最需要钱的时候借钱给我。
5 r, t! ^, V& R; I" A我的郑重让他们有些纳闷,于是我告诉他们:“我要离开了。”/ |7 O# u" k# ?, }2 }7 u
老刘张大了嘴巴,他问我是不是他们哪些地方做得不好,得罪  我了。( X; O) V: r! }
善良的老刘总是第一时间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这真是种美德。
+ E3 O: x1 M& v4 A$ V, ]7 F我摇头说不是。5 Z5 ]' M: L( }* d# P, ^
小张说:“干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啊?是不是家里有事?如果有啥困难,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5 W: \4 i1 c! T6 i! V4 e3 ~& v小张的话让我鼻子有些酸。过去几年来,我一直期待着有人对我说这句话,我终于从工地的一个工友口中听到了。
; I  l4 i9 o; _$ z我突然有一种倾诉的冲动,便向他们讲述了我从一个总经理过渡到民工的经历。" ~% b7 e0 Z1 |! m
我说:“我其实很留恋工地生活,只是我怕,怕有熟人知道。”
7 ?/ a$ c3 h( B* u: B& `在我讲这些的时候,小玉坐在我旁边静静地流着眼泪。她蛰居在这里,既是为了生存,也是为了逃避。所以我的这种心情,她懂。. h4 ?4 b1 v" ?( }- q
老陈的眼睛有些湿润。他说当初在工地看到我时,我脸色发白,他还以为我是个吸粉的,没想到我有这么复杂的经历,不容易啊。
" Y9 v0 x" K* N$ {老刘突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声说:“兄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总经理既然能当民工,民工也一定能当总经理!”: G; ]# B0 v4 ^  [! {! T
夜里,我们都烂醉如泥。
! e$ G7 x6 T/ g" R/ U' r
8 X6 `: A0 ?& V, f0 k2006年7月26日 星期三 晴
$ H& Y7 r) b& L今天,我又找赵均预支了部分提成的钱。我想先搞定我的婚姻。8 C& B, [6 [( o. b9 W- N! s
婚姻不是用钱可以搞定的,但是,你不能否认钱在婚姻当中的润滑作用。8 a5 m/ z/ q/ q/ ~! d' V. x2 d
另外,我没有一技之长,除了钱,我凭什么让周媛看到希望?2 X( u: p. ?& }" T
晚上,我把周媛约到一个茶楼,想开诚布公地和她谈一谈。/ ~4 R. L* V; A- _9 V& L
在茶楼谈感情,对我来说是一种奢侈。但是,为了一个稳定的家庭,这点儿奢侈又算得了什么呢?0 u& [1 @2 y- {" @3 W
我仍然向周媛隐瞒了我当民工的事实,但强调了我已经找到了未来的方向。
. o. u" B9 U8 @' s, _! o& u9 |# O我说了,我不想离婚。婚姻这玩意儿就那么回事,没有人能预知下一次婚姻就比现在的好。1 V! X" V2 q. ]5 z, H" e5 B
既然无法预知未来,不如就把握现在。我是个现实的人。
  M9 O7 Y4 W: Q; P当然,我也不会赖着这个婚姻——我穷,但不等于我没志气。
; |/ p; ^" y$ |% A6 ~- R周媛事实上是个没主意的人,我并不指望她能给我什么答复,我希望她回去和她父母商量一下。
2 |; i- g) ]+ R/ t/ h) L  B" x9 S1 [周媛明显地消瘦了——没主意,并不代表心里没焦虑。
* {, j, S7 ~3 z7 o' Y' r, j5 h# ~我给了她5000块钱,这是过去三年来我第一次拿这么大一笔钱给她。她迟疑了一下,拿过去默默地揣在兜里。) i* g& Y9 I. }) |5 [
过了两天,她打电话问我这段时间到底在干什么,在哪里挣的钱,如果不说清楚的话,就让我把钱拿回去。$ s' O( ?" J( k8 ~3 z0 D
我说:“你放心,这钱是干净的,是我做生意挣的。”
9 ]9 V2 I4 l5 P周媛问我到底是做的啥生意,我说是帮别人卖桥架,并且跟她说了桥架厂在哪里,卖给什么地方。
# k5 H( v% m& k" X* b7 o周媛见我说得有鼻子有眼,便不再追问,轻轻地挂了电话。6 S9 c8 @5 [3 c, e- d/ i

8 g4 H7 ]8 c  l- n% X4 k; f1 t2006年7月28日 星期五 晴
8 a  y8 I( {" U% P( K今天,她给我打来电话,说她妈炖了汤,让我回家去吃饭。1 ?& |- a% U9 _  t
我知道,我和她们家的冷战总算结束了。- }9 n; J  Q/ M1 \

. Z1 ^; [) W; H) g   回头路,别走9 D1 {8 N8 X6 B1 R8 P

! X; R1 D3 W' f" n; ]' I7 b2006年8月2日 星期三 晴
  T& g& W" k3 b8 ?这几天,赵均一再邀请我到他们厂去上班,我客气地拒绝了。0 k; y8 K9 W* y" L# A6 \% r
我想自己创业。4 F, M  l9 u9 F3 e; i- u$ a7 }$ M
过去三年来,我尝够了失业的苦。假如我到了赵均的工厂,我不能确定未来的哪一天我会不会重新失业。
% `  w  c$ `/ r假如我进了赵均的厂,一旦干不出成绩,赵均肯定不会无限期地给我发底薪,最后我还得走人。8 v, h+ [+ Y; s! u% Z/ v
一旦干出了成绩,可能又会对我提更高的要求,直到某一天我被赵均制订的任务量压死。
8 D) ?$ m! P$ J不是我信不过赵均,而是人性如此。也是环境使然,大家都缺乏安全感。打工者缺,老板也缺,都在拼命地为未来积累应付危机的资本。
  k' {0 W6 [8 ?; G) x3 f& ?另外,如果我自己单干,我手上有了订单,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供货方讨价还价,甚至还可以拿其他厂的价来杀他的价。3 ?/ w* z$ X7 g* V
这是商业规则。
, _- h" \9 U# W1 b/ l% T+ Q几个月前,我还在为混一口饭吃而茫然四顾。现在,却开始计算起了怎样才能使利益最大化。
! h! |" Q' r5 b0 B# w8 }人啊,真他妈的贱,刚喘一口气,就忘了昨天的伤。
( P2 }( m# E  C/ u8 s7 _+ o6 w
7 |5 H1 E* t( }6 M+ P! p2 |2006年8月10日 星期四 多云- T, N; L7 V: n8 ], e
我又回到弟弟的办公室。这里,我还承担着一半的房租。2 L. A1 U& ]6 d) @3 }! G( C
我笑着对弟弟说:“我回来履行我这半个主人的职责。”
+ |7 D8 G! p% w+ D8 m我花了六百多块钱,找了一家中介公司注册了一个建材经营部,算是有了一个招牌。并且从法理上说,我也算有了一个合法经营的阵地了。
- p0 H# d3 h$ X) X6 o7 g) l弟弟仍然修他的电脑,我委托他顺带帮我接一下电话,如果有电话来的话。! Z. Q( F. c6 ~5 W) L
我,夹着一个破公文包开始了我的救赎之旅。
8 B+ {) T3 y+ c5 _7 m  K4 `$ q5 U我的设想是多团结一些像老陈这样的工地材料员,如果他们有材料需求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到市场去采购后给他们送过去,赚点儿差价。* v6 d6 b) k& u0 l
说白了,就是买空卖空,空手套白狼。
2 S7 x: O' K8 ~' _+ Y事实上,这跟我以前跑渣土运输的路子是一样的,只不过换了一个行业而已。
3 f# b' e5 N$ z渣土运输业务我是失败了,这条路走得通吗?
& ?5 m+ f( A6 I' L7 t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未来的路注定不平坦。我没有其他更多的资源,除了勇气、信心和决心。! ~) \4 x! C* I: u& l/ P: s
我穿梭于各个建筑工地,赔着笑脸招徕业务。
7 y( i3 V4 g# X我对各工地的材料员介绍说:“我是专门做工程材料的,价格比较有优势,希望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展示一下我的服务质量。”
0 \, ]. u3 }3 L大多数人会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我,然后客气地请我出去;少数人会简单地向我询问一些材料的价格,不管我报的价格高还是低,都会来一句“你的价格太高了”,然后打发我走人。
* b- E: ?. d) d" d& Y- @9 t& ~也有个别材料员图省事,吩咐我给他们送些小材料。
8 K3 W3 j$ q/ n$ H6 H2 ~' a我给一个工地送过两百米波纹管,赚了20块钱,除去路费,净赚12块,不过这花费了我将近一天的时间。
5 j/ R5 x5 S( w, O& q$ J我也给一个工地送过几把铁锹,除去路费,一分钱都没赚到。
- y) f2 b) K  X
& R6 a6 B; u* F+ k! Y0 @$ `* i8 P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7:49 | 显示全部楼层
2006年9月11日 星期一 多云
! m* ]; B1 l! w" @) Q9 \5 i7 I% o& U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一个月很快结束。我盘点了一下,这个月我的销售额是780块钱,利润是55块钱,算上我的各种开销,净亏一千五百多块。/ r& n6 \# }7 L8 n4 `; U9 B2 I4 w2 g
我没有气馁,我知道客户关系的建立有一个过程,只要坚持下去,业务就会有好起来的那一天。
& |1 y7 T6 \& T7 ^! O! O我真正的担心,是怕我坚持不了那么久,因为供我活动的资金太有限了。注册完建材经营部后,我总共只剩下两千多块钱的现金,第一个月就亏去一千五百多,剩下的这千把块钱还能供我亏多久?
9 s7 S! A: R+ J# E# d1 d' F- |所以我企盼着马上就有一笔大点儿的业务到来,好让我心里多一点儿底气。
% i% A1 E: o) @' t  M
( ]( Q) M* b" T2006年9月14日 星期四 多云
6 @* D  r, E; ]* R) F业务说来真的就来了。今天,一个工地给我打电话,找我要50圈2.5平方的电源线,但提出要欠半个月的款。
; _* x: h% r" k7 a我算了一下,按他给我的价格我能赚一千多块,但近万元的进货款难住了我。我想找我的上游供货商帮我垫一下,给我半个月的账期,但供货商一口就拒绝了。
+ T# n' o- s+ ]. b2 f6 o) Y8 Q也难怪,且不说我和他们还没有打过交道,甚至我连个像样的办公场所都没有。也有建材老板提出到我公司去看一下,我坦率地告诉他,我那办公室不好看,我能让他信任的,只有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道德。
. e2 Z+ G  ?: {: {4 @0 y1 s7 O2 I0 K当然,没几个人相信。
, x5 Y! [& t1 _' R- [0 Q/ T没有业务固然心烦,有业务而做不了,心里更烦。这段时间,小玉给了我很大的安慰,她时不时地打电话给我,有一次,她甚至请了假来陪我喝酒解闷。, \% R- N$ n" L
我对小玉说:“生意这么难做,还不如继续回AT工地当民工。”
6 u! M7 q1 c+ H1 l- N小玉说:“大哥,不到万不得已,你可千万别回去。既然当民工不是你的终点,那么有这么一次经历就够了。”
1 v6 L' ]9 e+ J也是,一个人可以选择永远当民工,但不能选择反复当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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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你不放弃机会,机会就不放弃你; q2 I; d( _2 b- n% h- d4 q

* Y& p4 a8 e' V3 s7 ^. v" u" T2006年9月18日 星期一 多云转晴9 v, y, {/ T2 n6 [
下午,我接到弟弟的电话,说有一家建筑公司要我马上去一趟。弟弟说了那家建筑公司的名字,我想起来了,是一家建筑企业的二级公司,实际上是私营公司,我曾经到这家公司找过他们负责材料供应的毛主任。! O( c' C% _; G
去找毛主任的那天,恰好碰上了一家桥架厂的两个人正在和他谈桥架,数量不大,但规格很多。- V( x3 t6 H( X0 c2 A. k* `2 ~2 i
他们差不多已经谈好了,我听毛主任的意思,似乎马上就要开始讨论合同了。' t; i4 ^8 g8 [% {7 k4 E6 K
我像一个幽灵一样出现了,立即插了句话。我说:“我也是做桥架的,可不可以参考一下我的。”
/ p% h: L( f, D8 h6 A( C' j我承认我这样做不道德,但我不想放过任何可能赚钱的机会。
: T. w, G0 Q5 a9 z+ o/ r8 w9 V也许,那家桥架厂已经和毛主任合作了很久,也许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t' T+ a4 M- h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像一只饥饿了很久的猫,突然闻到了一点儿腥味,然后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哪怕那里是油锅。
8 |+ u& ?0 M/ ]2 A0 f, f7 `桥架厂的两个人先是惊诧,然后是愤怒。按照常规,即便是我想撬他们的单子,也得等到他们走了以后。
% N* ]* U" N5 S+ v, ?. j" L- [8 i' ~但我不能等,如果形成了定论,要翻盘几乎是不可能的。
% D/ Q) a, t9 i0 @3 O毛主任也很诧异,他接过我递给他的报价表,仔细比对了一下,对我说我的价格高了。
  O% s! B. A7 }0 E4 @桥架厂的人幸灾乐祸地看着我,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 U5 |* z: J* g: q这样的神情,我真的很配。8 S! [) V' Q! G. O) y
但接下来我说的话让毛主任迟疑了,我说:“我的桥架都是标准厚度,我不会专门将桥架边磨厚而以薄充厚。”
) Q6 u. D+ r2 ~7 W# ]& u做过桥架的人都明白,很多桥架虽然看起来很厚,但只是边厚,是切割面厚,而不是钢板厚,而同规格桥架价格的高低,与钢板厚度是分不开的。
7 _) i# ?0 q' K$ |* s+ F9 }毛主任显然不知道这里面的窍门。假如毛主任以前和这家桥架厂合作过,那么我这句话也足以勾起毛主任对他们的怀疑。, s8 s# s! X; _' j. W( @" C/ ~
毛主任皱着眉头看了我几眼,示意我坐下。
% t; e7 R4 |4 c/ I, Q+ D+ o. E我知道,他对我转变态度,是猎奇心理在作祟,或者说是窥私心理在作祟,并不代表我获得了他的好感。
' a: r5 W6 H8 P, c不过,我只需要他对我感兴趣。# T) j/ P! D. l2 a- U; i8 ?+ C$ `
毛主任仍然和桥架厂的两个人谈着,但话语空洞了些。最后他说,他需要给领导汇报一下,回头电话联系。. P2 ~( j: o; h
接着我和毛主任交流起来,我给他讲了很多桥架里面的猫儿腻,怎样分辨钢板的好坏,热轧板和冷轧板的区别等。0 h3 v% Z6 B  w
我说这些的目的是吸引他的注意力。对于一个陌生的客户来讲,销售人员要做的就是吸引客户的注意。客户不把你放在心上,你能卖出东西吗?
% x1 h" H% \  U0 f6 H我和毛主任谈了半个小时,对于那笔桥架业务,他未置可否。
/ H$ P; m. }! V从毛主任办公室出来,在拐角处我看见了先前桥架厂的那两个人。他们一直在等着我。) ]$ P! i' D; G( t! |
我想回避,但无处可避。, J3 H- V% M: T' w4 w0 A2 \
硬着头皮往前走,在擦身而过的刹那,我被一只脚狠狠地踹在了地上。! n5 L8 V' K; `
生活就是这样,当你想昂着头走路时,你就得随时准备在地上 趴着。0 D+ S( b5 d* H
我理解他们。他们不是暴徒,他们仅仅是需要发泄。$ S. R, G! I4 y; g% }
在他们的辱骂声中,我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远。所以,我接到弟弟的电话时,马上意识到可能机会已经向我倾斜。
& q5 E# m6 b3 G3 |, x2 A  K在毛主任的办公室里,毛主任说愿意和我合作,但价格得降点儿。行,我稍微降了点儿,基本上谈好了。但毛主任要和正规公司签合同,我的是经营部,毛主任不愿意签。% l3 Z4 u4 C" h* G  o# G: t' P
我只得又去找赵均,想借用他们厂的名义。一来二去,第二天才签订合同。  B% j  h5 M! U* T# O5 m
其实合同金额并不大,总计才四万多块钱。毛主任他们公司的工地在F县,所以我还得送货到那里。
& C- v) b0 g6 @8 W% |照例,我是在赵均厂里拿的货。眼下也只有他能赊货给我。# l% I8 G3 B) H# `$ v$ p3 d" t

  A/ n; V# S5 m' s   在老家的母亲,一直以为我混得很好5 t% ?* s5 \1 x/ k7 _4 p
. J: C! B( E) S; b% q( X
2006年9月28日 星期四 多云
% u9 K* a! r9 U% N送货去的F县是我老家,我曾犹豫着是不是顺道回老家看看。7 ^( K* R3 ^+ _% K
我最近一次回去还是在2003年春节的时候。那时,我的境况虽然糟糕,但还没到极处,在父母面前还装出踌躇满志的样子。( \9 @; x" j1 q1 L
后来便不敢回去了,因为我知道,我已经装不出来了。- j: T2 n( U" A! K& q  ^' L
你们看到过电视镜头下那些沉默如山的农民吗?他们根本不会听从导演的指令来扮个笑脸,生活,已经使他们失去了表演的兴致。
+ I% d6 b* L! @) ^我,就是这样的心态。只不过,我是在父母他们面前表演。
7 @7 C  z' f* n' z- _0 N但我想他们。
  @7 V1 s5 S4 S7 W一想起他们,我就想到我的现状。我想为他们做些什么,但我没这个能力。这份落差,让人心痛。& h4 \) ~$ }2 K
久了,我便麻木了,偶尔想起,也立即转过念头。只不过心里那一丝悸动,牵扯着我的神经。
/ m2 Z$ W( G' }这次到F县,是去我家的方向,我不能过家门而不入,我做不到,我得回家看看。9 n! ]3 N) d2 V/ N  b  @5 L
我在F县城交了货,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终于,站在了进村的路口。0 K* k. R: V1 [/ O  r
这条熟悉的小路上,似乎还回荡着我和童年小伙伴们的笑声。
, M' R( ?7 E' e8 Q1 ]8 a那些欢乐,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的熟悉的味道,一阵阵地触动我的灵魂。
% c/ ], x6 R9 R而今,我这个游子,我这个落泊的游子,就站在浓郁的乡情里。( B( o6 ?0 |' P3 _8 I
母亲在路边的菜花田里割猪草,花白的头发随风飘动,佝偻的身躯像一张弓。
( K- `0 x& f; I- @8 D+ N这就是她的人生。8 k. r$ r. b8 M1 K- ?
我想叫一声“妈”,可是在喉咙里滚动着叫不出来。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 [& p8 P, B/ I: P4 u# F: {5 `9 l3 Z母亲回过身来,片刻的诧异后,脸上灿烂如菊。: a/ o6 r+ f6 X& k
我走过去,接过母亲手里的镰刀,帮着割猪草,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 u8 p7 d$ P) E5 @  Q; J4 E% G
几年来,这是我第一次落泪。这份对母亲的愧疚,再多的泪水也冲洗不尽。7 a  `5 h1 y( {* F/ y+ C9 Q
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我陪着父母说话。. `. H3 R8 g; W+ ?
当母亲听说我是送货到F县时,高兴得不得了。
9 ~8 L9 d9 N0 h9 _5 ^( R: C; w8 [“生意都做到F县来了?你是越来越出息了。”母亲说。
9 n* [! k6 y/ r% I1 S2 u我苦笑了一下。
0 {, ~: s9 V0 \9 R" M& N/ |1 n我宁愿母亲骂我,骂我没出息,骂我败家子,即使用最难听的话骂我也没关系。
! C. i7 T; G( }4 @3 T我害怕母亲夸赞我,那些夸赞我的话,像一把利刃,穿透了我  的心。
. v$ {  m- f1 J你本来就是个混子,只能享受混子的待遇。7 ^2 e, L+ z% s. A& `* [5 a
而我就像穿了一件皇帝的新衣。这新衣,只有我知道是假的,别人看起来却很美。
$ j$ ^* t: R9 \很多时候,我们回家和离家,都是行色匆匆,生怕在家里多待一天的时间。心里害怕着,害怕多在家待一天,就会多丧失一天在城里生存的机会。
+ {; _0 k; v: P其实,我们的匆忙,无非是给自己的一点儿心理安慰罢了。
3 H/ |  w7 I- v$ L4 W2 e; v我也一样,所以明天我就决定回C市。
+ J1 e6 ^  |( P. ~& L7 S  `; @# X, i- _0 Z2 E) B
2006年9月29日 星期五 阴% H( B; H* K7 u7 n
我没能走成。我堂伯父去世了。
" c2 U) _1 _9 V堂伯父中年丧妻,只有一个女儿,招了个上门女婿,两口子都在广东打工。
+ k3 n/ ~, Y2 \# ^( S- X9 r他是事实上的孤老。- m6 F- J4 K3 N2 L" [: S8 W/ r
堂伯父弥留之际,只有我和父亲在他身边。咽气的那一刻,他眼角挂着一滴恋世的泪。
  s; i' l5 {' o3 J4 _1 y, h$ p1 G谁也不想死,不管生活有多么艰苦。活着才有希望!
, C; O- e$ Q" k" z听说堂伯父去世,留守在村子里的乡邻们都赶了过来。大家一起帮忙,将堂伯父的遗体抬到堂屋,然后开始七嘴八舌地商量后事。% s0 I( t' b* H* c3 y! i( ]9 [
这好像是他们自己的事一样,每个人都热情地发表着见解。他们只想给死者最后一点儿安慰。( k0 s; I) I6 r8 @' z* e+ s% C
很快推荐出一个总管,是村子里的牛二叔,他负责统筹安排堂伯父的后事。
4 s9 Y( |7 Q) d3 F在我们农村,红事白事,都有这么一个总管。/ `( p0 M6 D. X1 z# b+ Q( a
但人手实在是个问题。基本上,村里一个壮年劳力都没有。我们村原来人挺多的,有一百多号人,但现在只剩十几个老人和几个小孩在家,还有三四个勉强可算壮年的妇女。其他人全部打工去了。; o6 G) ^) x  m( Z. ]+ W( _
大片的田地荒芜,野草在疯长。
* a6 d. B, K2 g$ Z1 f: M我很为堂伯父的丧事担心,因为凭村子里现有的人力,连棺材都抬不上山。
* A: `& A! b" l$ w8 T  X. I牛二叔似乎胸有成竹,他安排留守在村子里的老人们给他们的后辈打电话,请他们回家。
4 ]. N8 k5 e; D' E( N; B# ~7 b我也给我堂妹夫打了电话。堂妹夫说,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赶  回来。
3 m) z' d+ I1 @2 o# K+ M8 q% ^. D1 s! J' b0 Y6 ]' U
2006年9月30日 星期六 阴% ^4 e' W) K; R. ~! e% C3 w" s
陆陆续续地有人回来了。这些善良的人们,总能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的面前。
4 w- t$ d2 {8 @$ }$ e& f1 P. l我的一个堂叔在一个煤矿挖煤。他说,耽误一天要少收入一百多块钱。但他们没有透露出哪怕一点点的怨言,在他们看来,村子里死了人是大事,再多的钱也不能挣,他们得回来帮忙。8 z8 C3 ?7 @0 H8 z
能回来的差不多都回来了,忧伤的气氛在村子里弥漫,但也不可避免地夹杂着一些热闹。; Y, H: B! \8 X# O5 ?8 N3 |
谈得最多的话题是钱。而谈到钱的时候总会有人扯上我,说我在大城市里成了家,老婆又是城里人,肯定有钱。% C; Z. i: G  S. d+ P; P9 F( D1 O* ^
我表面上镇定自若,心里狼狈万分,如果他们了解到我真实的生活,这将对我在他们心里的形象是个彻底的颠覆。我突然害怕起来,害怕肥皂泡破灭带给他们的惊诧。3 ^' [# i: P& Q
那么,就按照他们的想象来设计生活吧!9 x3 }2 N, z, o5 E  R9 Y
堂伯父的遗体就埋在他生前物色好的一块菜地里。落土的那一瞬,堂妹呼天抢地,涕泪横流。" E! S0 m: s: O+ e* ?
最亲的人马上就要被泥土掩埋,从此天人永隔,心底有许多复杂的痛楚,都在那一刻肆意宣泄。- D# _4 C; x6 t3 i6 I
我看见父亲眼里含着泪,神情凄凉,仿佛苍老了很多。9 ^$ x/ `6 |1 b# [$ t+ n# K
父亲老了,快70岁了。我心里突然充满紧张和不安,害怕那一天过早地降临到我的头上。我还没有准备好。
0 ]6 {5 `) E& n: B1 {5 x9 c而这一天迟早要降临,但是,我从来没有让父亲和母亲享过一  天福。
' s2 l- s$ |( }我不想也不能留下这个遗憾。9 ~" q) j+ {5 \! k

+ Z" S, }, T% O' l& _   惨啊,居然亏了
7 H: D; W! s2 S  t5 y  m4 w% X8 c1 t% f9 j5 a4 N
2006年10月4日 星期三 阴
0 M. `( i8 X/ M1 H6 W带着复杂的心情,我回到C市,继续着我的乡邻认为的“风光”生活。1 J: g9 W' j- T: k  N
堂妹呼天抢地的情形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强烈地期望着早日把父母接到身边,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好好让二老享受天伦之乐。: B: m+ h; Z  {) M$ J( q. D
人生最大的快乐是什么?是父母看着孩子慢慢长大,孩子看着父母慢慢变老,在这个过程中,一家人始终在一起。
  ~3 g0 D. p( x% j始终在一起。而我和父母,天各一方,万一他们有个三病两痛,谁来照顾他们?
2 n- m1 u$ Y! B1 Z* [; K2 ]5 e: s我心里充满强烈的负疚感,我还不具有和父母团聚在一起的物质基础。
# c4 t$ ?" i) G$ F4 ]" C我得好好挣钱,为我,也为家人。我带着急迫的心情到处寻找着业务,寻找着可能产生利润的机会。
7 t8 @9 `+ R  C因为和毛主任有了一次合作,我和他的关系便熟络了些,他说我是个老实人。+ E& v+ K# i, W
这实在是一个美妙的评价。这个社会上聪明人很多,但大家都喜欢同老实人打交道。
6 l, d2 F+ t, k, w1 d: v7 d如果我们不能从社会上寻找安全感,那么则可以在老实人身上找到。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聪明人绞尽脑汁却一无所获,而那些一脸猪相的人总能得到实惠。+ D: z  o) M0 I$ T$ l, O9 }$ ]: c
基于这种评价,以后我见到他时,总是尽量笑得憨厚一些。6 A9 O0 ^* b) u. ]
毛主任开始向我咨询一些价格,各种各样的都有,有时连水泥、河沙都要问我。
! s( O# }0 N/ c  r+ r+ ?很多东西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价格,之所以问我,无非是想证实一下他的价格的水分。
$ w9 V, z9 V7 a6 F1 x/ _报价其实是一个很累的活,很多东西叫法繁多,我得摸清他的叫法所对应的实物,以免弄错。
1 n& \; f9 t0 y! _我不能出错,以我当时的接触面,他已经算是有决定权的人了。1 W5 Y* G; F4 H
我报了很多价,但他基本上没有到我这里购买过。! C- d4 _: V: L- R+ r$ v

! m$ b; m1 F0 x8 P+ M9 `5 n/ u+ P1 C8 \; _' E, v
2006年10月10日 星期二 多云1 V1 m" W5 i3 j( |) m" k2 r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生意并没有什么起色。9 U- K2 t+ {; T: p+ N5 ~1 b8 q
我只是别人询价的一个工具,等成交时,别人轻易地就迈过了我这座桥。; I7 d! C3 j3 N+ A% N8 v7 m
我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想,只能多建通道,期望有一些东西能够遗漏到我这里。
: ]+ ?) S. i( Y; f& e6 e4 i/ L我也期待一个事实,那就是,当别人向我询价成了习惯的时候,我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 l' v4 c- _1 z
所以,我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坚持。只要我能坚持下去,一切都会好的。
$ W( P) v9 X/ E# T8 u0 ?; G毛主任打来电话,问我对装修材料熟不熟悉。
& p# ?8 p( h$ {& a- U  X" g# \$ Y熟悉——只要问我,我就熟悉。5 I2 l5 ]1 p: v
毛主任给我发了一个清单,说他的一个朋友要装修一个机房,准备承包出去。& o& p5 y( t+ e9 F7 h  a( ~' j2 v
拿到清单我就傻眼了,什么隔热、屏蔽、防水、防雷,这些东西我从来没听说过。8 A& L6 m. |# |6 n. S
但我说过我熟悉,只得硬着头皮到市场上去询价。
( T, e" ~2 e8 O) v, r' D很多东西市场上根本就没有,价格都询不出来。
1 g8 m% g% j. g- `+ F我就去找专业的装修公司,但能找到的,基本上都是家装公司,对这类工装业务,基本也不熟悉。
* j" C3 d" ?3 A4 b9 q$ x7 L4 z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搞工装的,看了一下单子,说做过。! J7 O6 O& o, G0 s, i6 \0 k
我心里很高兴。我当时的心态,是不去想有没有可能赚钱,而是对毛主任有个交待。既然说了,就要兑现,这是作为一个男人应有的信用。8 r" m. I8 |) D9 i; W
这家搞工装的公司给我报了一个价,原封不动,一分钱没加,我就转报给了毛主任。我只是向毛主任证明,他找我并没错,什么事我都能搞定。
  s# X' y3 ]1 g2 S, ~, \这是典型的费力不讨好,但我不得不如此。
( n# I, l- Y7 t; h2 y. k# `7 d% L价格报给毛主任后我没有再管这事。反正我不是搞装修的,就是给我,我也做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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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0月13日 星期五 多云
8 C$ C) e% J8 c4 p, Q早上,毛主任打电话给我,说他朋友看了我的价格,觉得还可以,让我到他朋友那里去谈一下。我再一次傻眼了。* z/ j+ Q8 i2 y4 Y
我也只有硬着头皮去了。去之前,我恶补了一下装修方面的知识,其实也就是记几个专业名词,好让对方不至于觉得我太外行。
) H! {: E* n% ~6 p1 F! X" b0 k毛主任的朋友姓刘,在一个大型国企的后勤部当主管。$ e1 s$ N1 n5 @+ S4 k- [
其实也不是正儿八经的机房装修,也就是维修翻新一下,现场看了看,我觉得应该不是太复杂。0 O- k$ I8 j0 z
我说,专业的东西我不太懂,回头我再把技术员带来看一下。- }# I: `6 i8 n: B' q
于是我回来又去找那家公司,把现场情况描述给他们听。他们要去现场看,我不干,我得和他们先谈好分成。3 w; |7 n  M' M% R* |
他们也不干,非要看了现场才给我承诺,事情就僵持到那里。
) ~9 Y% W0 _' h8 x; u不得已,只能当小人。我私下找了他们公司的一个懂技术的,叫陈大明,承诺做好后利润四六开,他四我六,他答应了。在去之前,我和他签了一个类似于协议的文书。. B! _: g/ F6 @% L1 S; x
专业就是专业,陈大明看了现场后对老刘说得头头是道。看起来老刘很信任我们,表态说:“没问题,就由你们来做,做好就行。”8 p: B5 F6 E1 L- B  R. z2 w7 x
事情似乎是定了,但我知道签合同是个问题,因为我只有个建材经营部的章,而陈大明是我拉出来接私活的,根本就不可能以他们公司的名义签合同。; l9 M$ g" D: i, F  U
我只有跟老刘说实话,希望以建材经营部来和他签合同,不签施工维修,签成材料采购,变通一下。& Q1 v" u+ e$ z  t
当然,我也不是一直都讲实话,也撒了谎,比如说这类工程我们做得多,一般几万块钱的生意我们都是这么操作的。
2 N/ h0 E, A2 u! o: R. N+ u8 `" g陈大明也在旁边帮腔,并随口举了一些例子来佐证。
$ F3 p# e  _- g1 B; k' S2 W1 H2 L老刘居然同意了。呵呵,这是我这个建材经营部签的第一个合同,但与建材无关。2 J+ Z8 m( m3 y$ \/ e3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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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1月10日 星期五 阴
' R1 |* J! _) c. A& ]合同签了,但在施工过程中却遇到了不少麻烦。陈大明在公司上班,不敢随便耽误,只能利用下班时间到工地来施工,而甲方对工期又催得比较紧,搞得我非常狼狈。
1 S/ H: `- w' a6 w% e8 Z5 V0 d% r另外,我发现陈大明的水平还停留在纯技术层面,他的动手能力很差,理论和实践结合得不那么好。整个施工我们走了不少弯路,最后还是另外请了一个人,才把这件事情勉强搞定。  [2 Q: D# u/ g9 q% }
原来我们预计这笔生意会有一万多块钱的利润,最终做完,我们倒亏了四千多元。
* S9 P6 z3 {+ \7 \" h陈大明认赚不认亏,这四千多元的亏损我只好一个人承担下来。. b- J2 v) c3 _5 Z6 N( {. J
四千多块钱,差不多是我在毛主任那里做的桥架生意的全部利润,这一下就变没了。我心痛不已。更让我心痛的是,因为拖了老刘的工期,工程质量也不太过关,老刘把这事给毛主任说了。毛主任打电话把我臭骂了一通,说我只会吹牛皮,让他在朋友面前丢脸,叫我以后就不要再去找他了。! n9 _3 ^6 Z( ]% Y" w& j$ H1 a3 x
损失了钱,还丢了一个重要的客户,我的心情可想而知。好几天,我都无精打采。毛主任从此不会再相信我了,我辛辛苦苦建立的一个大客户,就因为我的贪欲而葬送了。
: L1 j; l$ S; r  O我这是贪欲吗?$ z9 x+ R8 Z; W' I/ F/ U) U
一声叹息。6 L' q7 M( ]8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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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希望你是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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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 \* Y0 ^2006年11月13日 星期一 多云
: x3 c- F. M/ t) Q3 l我已回到岳母的家中。不过那里对我来说,其实就像一个旅馆,我只是每天回去睡觉而已。
/ `( U6 ?% ]6 G  o不是不爱这里,而是,它毕竟不是我的。
3 M8 M% x4 l! z9 x! `2 a我也曾经试图把它当成我的,但最终没有做到。7 p6 Z: M, \  r5 ]6 Q) `/ j# t2 w
凳子搁在东边好还是搁在西边好?我没发言权。; D* o0 K9 V4 ]* |% G3 G' F/ |. [3 @( o
只有儿子,才能激发起我回到这里的热情。
9 H. c9 l, C- B9 P/ `下午,我接到周媛打来的电话,说她舅公去世了,她和她父母要去奔丧,让我去接儿子,顺便开一下家长会。2 {2 W7 b, E6 s9 I7 j7 ]: c
儿子在幼儿园上中班了,以前开家长会,能不去的,我总是推托不去,都是由周媛去,或者由儿子的外公外婆代劳。
2 ?) ^+ Z2 p, Y, Q6 a  v* h1 S& f) \) J我不喜欢出现在公众面前,不喜欢出现在熟人面前,不是低调,而是有些自惭形秽。
  S8 y  b8 K! E/ {2 L9 p5 l! J大约越是混得不好的人,越是喜欢紧紧地包裹自己。
- q* q! F/ O# A' G( [我总认为任何聚会,都是为混得好的人开的,家长会也一样。$ H/ D' o' j5 {
我承认我的心理很阴暗,但我走不出来。
& _6 d# M7 d+ X6 s' v5 j我常常期待着有一天我能衣着光鲜地成为聚会的中心,但每一次我都是蜷缩在聚会的角落里,舔着自己失落的伤口。$ S( B$ [5 F5 @6 G. {7 p% W
我也尝试着表现得落落大方一些,但多年来憋屈的生活,已经把我塑造成一个谦卑的角色。
% x+ o3 z; ^3 I# k/ a3 {7 T* f9 Y所以,这一次家长会,我依然沉默着。
- Y. ~/ V/ i( Z, q8 `& [老师建议家长注重对孩子特长的培养,并推出了绘画、英语、珠心算等课外辅导班。
; ^, M2 V$ l4 e3 ^8 @说实话,我对这类的课外辅导不太支持。孩子,还是让他自然生长的好,过多的培训,只会拔苗助长,到头来一事无成。7 |2 }. K- Z2 V7 X1 @0 T
但是偏偏有很多家长,希望孩子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发展,希望把孩子雕琢成自己理想的作品,完美无缺。$ a: ]/ l. q5 p7 }! |: S' i% ?
所以很多家长在老师的训导下,都给孩子报了课外辅导班。我们楼下的一个家长,也就是我的邻居,一口气给他的女儿报了三门课。
3 @# g& T4 L; w: f我没有报。幼儿园老师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旁敲侧击地说:“希望家长多考虑孩子将来的健康发展,小的时候不多学,长大了什么都学不好。”
" o3 ?; n7 R/ X! r  \5 O! \我不太同意老师的观点。我认为,孩子在幼儿园,应该学规则,学做人,磨炼性格,而不是学技术。5 t/ w' q% i  {* |% a1 t
请原谅,我把所有的课外辅导都归为技术。" d/ t/ K9 E6 b2 A( P9 e  v
我们今天可以教给孩子很多技术,但这些技术你精通吗?自己都不精通,又怎么能教好孩子?他以后能用得到吗?如果用不到,岂不是浪费孩子的精力?是他想要的吗?如果孩子自己不喜欢,强迫孩子学,有好处吗?2 }/ z4 _. m9 }1 I% J- d
所以,我对打着开发孩子智力的旗号,叫嚣着“不要输在起跑线上”的各类课外辅导兴趣不大。
' |  q/ T! I) T. M: p8 l+ l& J除我之外,其他家长或一门或多门,都给孩子报了。& A6 A1 M5 Y, x3 j" F
见我实在没有报名的意思,幼儿园老师开始直接问我:“准备给孩子报哪一门课?”
$ `( O8 }+ N+ t# R! t我讪笑着说:“还没想好,要不我和儿子商量一下?”, {( q5 O6 X3 Y, @3 F5 ^& Y0 Z1 d
我那邻居凑过来说:“孩子懂什么呀,随便给他报一门嘛。”2 }, S& M# J) g+ s7 o
我靠,你当是买玩具吗?
% `4 H& [2 [$ _其他家长见我没报,都围了过来,唧唧喳喳地撺掇着让我给儿子报名,那阵势是假如不报,好像我就是虐待儿子一般。& i6 E# S* K- J, B+ e+ a9 s
有脾气暴躁,更兼极爱抱不平的女性家长,甚至在旁边抱怨说:“什么家长哦,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培养,挣钱做啥子嘛?”
$ z% W+ S) N6 R+ A; V6 t$ J  P我的脸红了。我想给大家解释我不给孩子报名的理由,但这样又未免会拆老师的台。* _) W6 ]; x2 z
正尴尬的时候,我听到我那邻居悄悄对老师说:“听说他经济条件不太好,不报就算了嘛。”
4 h; D/ j- y8 `: B7 y这话像瘟疫一样传开了,家长们马上就调整了气氛,由不理解转变为同情,甚至怜悯,不断说一些开导我的话来。
/ Y; G" z6 e% }; W! {& P: ?9 x我宁可被大家责难,也不愿听一些同情怜悯的话。
; f) m; h  Z, r这是两种不同类型的痛苦。
1 W$ z- S! }2 Q# J6 `5 j  s! Z7 G前者是一种平等的对立,后者表明你就是典型的弱者。
* J1 _3 ]0 H. K5 S, A0 z" V老师开始打圆场,说:“不报没关系,自愿嘛。大家别围在这里了,家长会结束了,可以散了。”
9 d% H6 d1 F2 m$ a我说:“老师,我想给我儿子报两门,珠心算和英语。”/ Y! y$ K2 C7 N6 v1 W2 D) D2 c/ [
又是一阵惊诧,唧唧喳喳,唧唧喳喳。, W8 I' r: ^6 f( s6 D0 i9 M
我牵着儿子的小手走在路上,步履沉重而又伤感。4 n3 z& {3 O' l$ s
儿子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贫穷,他还小。过不了两年,等他稍大一些,就知道攀比了。5 q% U: f$ q' d  B, E
别人的爸爸干什么工作,有多少钱,开的什么车,他都会在心里拿来和我对比一番,然后就是对我的失望,再然后是自卑。
0 H% u7 u0 u& i1 p8 I- [: e6 S; H也许还会因此而自闭。6 x3 }5 l! k% ~% `
我要做的,就是尽早让孩子明白,有钱固然很好,但有时候也得接受没钱的现实。! b. M0 J! [& L) _( Z
但对孩子来说,这是个深奥的话题。- G6 C9 N+ t5 l  r1 Z
我问儿子:“儿子,你长大了想干什么?”7 K  b! {  p! z- Y
我给他报了珠心算和英语,我希望儿子的答案能与这两样东西沾点边。
# f, \+ i) y3 t3 `. z# W# w我心里很鄙视自己的这种想法——我太实际了。
  }: a8 S: W5 G* I" T: m儿子想了想,说:“想长得和爸爸一样高。”3 [4 {- D1 c6 M; g
文不对题,他妈的。
6 w1 e1 v1 a$ E2 F4 @. D4 P2 C0 Z再问,儿子说:“想和爸爸一起去动物园。”
3 z0 V  a3 w& }. a6 V( v1 G我心里便有些异样。我从来没陪儿子去过动物园。
1 _& z( e* O* T& @* Y* H1 Y% O从来没有。
8 a% t+ x( m5 C+ y+ c因为过得潦倒,心里老想着改变自己的处境,于是就只看到了自己,只想到了自己,却忽略了我最亲爱的儿子。甚至,连去一次动物园,也变成了他的愿望。/ I* Q. f( z% l+ G& b- }) u% v( X
冬天,天黑得要早一些,走在路上已经有些暮色苍茫,我决定马上带儿子去动物园。
; J$ O7 z$ `0 ~2 c3 C1 k我已经等不及了。坐在去动物园的公交车上,和儿子亲热着,却恨这车开得无比的慢。
( q0 `$ p0 U* \3 _* o到动物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售票处的人下了班,我和儿子只得隔着大铁门往里看。9 Q  i: z% c: I& G0 H* q
我指着铁门里的一大片夜色,跟儿子说,哪里是老虎,哪里是孔雀,哪里是他最喜欢的长颈鹿。4 \4 Y+ _; ^: Z# M* A& z
事实上,到C市这么长时间,我也没到过动物园。
- }' `0 N; h! [  E% B. Z儿子使劲地睁大眼睛,随着我的手指看着,仿佛真的看到了一样。看着儿子的神情,我感觉我就是个骗子。我仅仅是为了完成陪儿子去动物园的任务,求得一点儿心理安慰。事实上,儿子什么也没  看到。
. j7 T; p4 \+ N/ O: Q0 O$ |我对儿子说:“星期天爸爸再陪你来,让你看个够。”
( k/ I8 l7 P) j" \; C/ x8 Q$ i儿子高兴地点着头,在动物园外的广场上跑个不停。. B1 }" y$ m8 Y1 p8 i. ^# g8 Z
入夜,儿子在我旁边睡得特别香,嫩嫩的鼻尖上有些微的汗迹。我用纸巾轻轻地替他擦拭,大约惊动了他。他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无忧无虑的年龄,快乐得像花儿一样。8 O1 v0 S1 i0 j9 W9 S
我希望儿子不要长大,就像现在这样多好,不用体会生活的艰辛和社会的险恶,不用攀比,甚至不用奋斗。
- h; x' }* W; n# J, T- W) y但他最终得长大,最终得承受社会带给他的压力。如果他是强者,他会战胜压力,获得他应有的位置;如果他是弱者,也许,他会过得像我一样窝囊。
5 Z% L2 C0 F3 A' }我不想他重蹈我的覆辙。我希望,希望他是一个强者,希望他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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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自己满足于挣每一分钱6 b) @0 B7 ^6 z. N/ _

  U. `1 u1 A% i% a2 X8 _2 L2006年11月16日 星期四 多云转晴
6 Z/ V/ u. o& _/ P  X3 K% u3 |( P0 K机房装修这件事情对我是个打击,让我好长时间喘不过气来。
8 r% ]$ m/ L, N: R5 {我的现状不允许我再犯错误。我就像一个身体孱弱的病人,只能吃补药,不能吃泻药。
2 u6 f- {6 |( C; g- j) y0 a. M另外,我觉得我还应该调整一下心态。我常常有一种突然做一笔大买卖的期待,实际上就是希望一夜暴富,想立马改变自己的现状。9 P# {1 |' h9 H: `+ i
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我还不具备做大买卖的基础,机房装修就是一个明显的例证。+ O0 F8 q6 b- _  }" S; e; A
我极力按捺自己急于想发财的念头,把自己定位成一个挣生活费的角色,让自己满足于挣每一分钱。
, Q; R, J0 n& U) B2 I) x7 T我算了一下,我每个月的硬性支出实际上只有分摊到我头上的300块钱办公室租金,其他的都是软性开支。也就是说,我每天除了日常开支之外,还得有10块钱的利润,这样才能继续支撑下去。
. N; m. |7 R( ^' N于是我就给自己定了个目标,每天挣20块钱。其中包括5块钱的交通费,3块钱的快餐费,2块钱的烟钱,剩下的10块钱就是我的利润了。% S% Q+ Q2 q) H. ?2 r
有了这个目标,事情似乎变得简单些了。我坦率跟客户说:“你以前在哪个地方拿货,我仍然在哪里帮你拿;以前你是啥价格,我仍然给你啥价格;你可以把价格谈好后我去帮你拿,也可由我去帮你谈价格。总之,我只是想和你合作,不让你受损失。你给我一点儿跑路费,就像请个搬运工一样。而搬运工没我在这方面懂得多,我会帮你控制产品质量,搬运工就做不到这一点。”! C% ~, {7 G+ p& T
我这么一说,愿意和我合作的人就多些了。现在的人对推销员都提防,生怕上当受骗,但对于搬运工,就没那么提防了。
" B4 S# A* e, o% j3 o开始的时候,的确也有客户就把我当做搬运工。慢慢地,他们觉得我用起来比较顺手后,就叫我直接送货,有时价格都不问,我说什么价就是什么价。7 k6 R$ i* D/ o
当然,我销售的都是一些小额的东西,稍微上了点儿金额的我做不了,因为我没钱垫款。
: Y' f  D3 Y  d! y" D不过这没什么关系,我的目标本来就定得很低,只要能达到我制定的目标就可以了。如果碰上有客户找我买东西,利润值恰好又超过了我的目标,我就觉得这一天收获很大,很满足,很快乐。% q/ G' p6 _9 m. z, S
对于因能力所限做不了的业务,我仍然尽心尽力帮客户解决我力所能及的问题,让客户感受到我是真心为他们着想。- @) H: C# Y7 U
今天,一个客户打电话给我,让我帮他买100公斤防水堵料,我居然赚了300块钱。
* z& ~4 q6 M5 w) G5 J, X一天就赚回了一个月的利润,我简直高兴坏了,立即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向她报告了这一喜讯。" U& _, L8 D+ ^& O' P8 B4 J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把目标定得更低一些,那么快乐就会更多一些。
, P4 ?' L3 `( k# `7 v8 R) i快乐是有感染力的,不但感染别人,更会感染自己。在快乐的心情下工作,感觉做事都会顺心一些。: T! d' ^- T. A5 e, D$ l/ I: e" A

5 j8 M* w) z5 T; @/ E& `- w   遭遇资金瓶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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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 l7 O0 w' r% C2007年1月5日 星期五 多云$ c3 N/ ?, r* z) j8 x
流动资金是个最大的问题。! T4 v3 P, p9 C; l: E
很多客户都要求我先把货送到工地,然后付款给我。有时虽然说好货一到工地就付款给我,但由于各种原因,并没有及时兑现,那么就意味着我得过几天才能拿回我垫付的钱。5 N+ y8 A. r8 ]' n+ _
这样的情况一多,我没有本钱的劣势一下就凸显出来了。" {' V9 S# }& P4 I, A+ K  R
我千方百计和我的上游供货商搞好关系,没事的时候就到供货商那里去坐一坐,沟通沟通,以期获得供货商的账期。
# _( y7 ]* N5 M. |; H在我的努力下,有几个供货商愿意赊货给我,使我可以勉强周转过来。
  M2 z( g# v/ T/ s) Z4 K但供货商对我的信任很脆弱,我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我的信誉。有一次,我答应给一个供货商货款的时间到了,又没钱付给他,情急之下,找小玉借了200块钱,才应付过去。
: Y/ ]# @  z& F4 u% n* }, H  |慢慢地,我和供货商之间达成了这样的默契:平时我拿货只给他们打一张入库单就行,每个月结两次款。为了不让所有的供货商都同时来找我结款,我特意把供货商分成两批:一批8号和25号结款,另一批12号和29号结款。% f1 |/ W5 d! s5 N
这就是所谓的拆东墙补西墙。3 ~7 P" X9 X" `9 p! @1 {, C' ?
在我没日没夜的努力下,我们的销量上升较快。到本月,我们的月销量已经达到了近五万元。( x9 h. M4 U. g# s& G/ o1 t1 C& j6 Z  ~. q
资金的瓶颈再次显现出来。
) n4 Z3 \( E2 A. x- ?- D# N原来我把我的供货商分成两批,每批结款的时间不一样,我认为这样就可以实现始终用一批供货商的钱来进行周转的目标。
# W" W5 q* s; F0 q但实际操作却没这么容易,比如有时为了做成一笔生意,我不得不答应客户拖延货款的要求;另外,不是所有的供货商都愿意赊货给我。有的时候,我会用现金去购买材料,然后赊给客户。这样一来,我的销量越大,对资金的需求就越多。" P/ R, H8 |! W9 Z/ A+ A* \
好几次,供货商拿着我的入库单来找我结款,我却没钱付给他们。供货商对我的信任本来就很脆弱,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就再也不肯赊货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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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e% h  h8 K+ p1 S  C# w2007年1月10日 星期三 阴* r4 w; Q! @( R0 ^: G; @
中午,七八个供货商挤在我们的那间小办公室里,唧唧喳喳吵着向我要钱。
; r' w  ]9 D7 p我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全身上下搜集起来不到20块钱。
2 j3 O; f: m/ q弟弟也没钱,我低声下气地跟我的供货商们解释,希望他们宽限几天,一旦货款到了,我亲自给他们送去。* s6 U; x* u5 r  u8 B" y. J' b
有一个供货商递过来一张入库单,说只有80块钱,上次来的时候没有付给他,这次可一定得付。
4 ~* A6 \- Z0 ?( @我说下次来一起结,今天确实没钱。
7 K/ Z$ z) ^8 @$ ~, V那人就火了,说:“80块钱都付不出来,做个毛生意啊?”
2 ^3 C; H: M# ?9 W/ C其他人也都附和起来,不满和气愤开始升温,竟然有人嘀咕,说我是个骗子。
& n  a9 }/ x5 C- d7 ?: ~: v“煽动”这个词,我在那一刻开始体会到它的威力。
, E. z5 @3 V3 ^有人说我是个骗子,然后其他人就努力回忆我以前的种种不妥的地方,然后就真的认为我是骗子,一下就起哄起来。
6 r1 B9 Q+ w; ]9 S: u! I5 J有性子急的,为了保证自己不受损失,开始看我办公室里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I5 d/ W9 s  c. H0 _. {; l: I7 L
弟弟是帮人修电脑的,办公室里有三台待修的电脑,转瞬之间,这些电脑被人抱了个精光。/ L% n" T' Q* ~# c2 k
有的人我可能只欠他两三百块钱,也毫不手软地把电脑抱走了;有的供应商我欠他的钱较多,可能什么也没拿到。场面十分混乱,我努力保持清醒的头脑,记住哪些人拿了我的东西。7 f) _# s8 m/ R, t  p
弟弟报了警,等警察赶来时,办公室已被洗劫一空,剩下的,就是那些还没收到钱的人,他们纠缠着我不放。9 i/ @  X" y& o3 O
警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说这是经济纠纷,又没出什么大的乱子。说完就走了。8 W5 z, P5 M; x9 q* G
我给剩下的那些要钱的人表态说,给我三天时间,我把钱凑齐了给他们送过去。
* D$ o8 B& S2 s6 |1 ~) x他们也没办法,总不能为这点儿钱把我打一顿吧?那样他们仍然拿不到钱。
. o+ [8 D6 E, c! Q4 o供货商走了,我和弟弟坐在办公室,相对无言。
* K6 D$ W5 e* U; e  O' {2 a电脑是弟弟的客户的,现在被人抱走了,我该怎么办?
9 ?& ?% P' s* c! H' K我相信这个社会还是善良人居多,只要我及时把钱还给他们,他们是会把电脑还给我们的。
1 `! b( }8 M) w0 }2 ~我们算了一下,要把货款付完,得两万多块钱。我给客户们打了电话,能在近两天收回来的钱只有一万多块钱,还差一万多。
8 S  e) k2 d; d0 ?* A- f- U我仔细想了想能借的地方,似乎没有。3 h/ o2 @& K; j) _+ ?
我这几年和以前的朋友们几乎断绝了往来,突然找他们借钱是不现实的,更何况,就是在我住院的时候也没想过要找他们借钱。4 k2 J7 q- z# K) [5 x2 Y
弟弟的那些朋友呢?自从我住院他去借钱后,他落下了一个不耿直的名声,也不好借了。/ A3 |! {- f7 e: U: ?
生意上有往来的朋友更是不用想。9 i( T' b0 s8 _4 i+ `( E$ q
我突然想到了借高利贷。
: R9 ^. m2 c# I我岳母的朋友姜姓女人,也就是卖平安保险的那个女人,她在帮别人往外放高利贷,我曾偶然听岳母讲过。8 B8 U9 x9 L/ T* M2 d
想到高利贷,我心里激灵了一下,好像又回到了旧社会。
: b9 _% {1 G8 _. e0 y我给姜姓女人打了个电话,说最近生意上资金有点儿吃紧,想请她帮忙借点儿带利息的钱。
, N4 [' X! k5 \2 w她问我要多少,我说两万。) }+ y$ ?* |6 t) V
姜姓女人一口拒绝,她不放心我。% c: p! Z5 `& ]" q$ r
是啊,一个连三千多块保费都拿不出来的人,要借两万,谁会相信?我想请岳母给姜姓女人说说,但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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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月13日 星期六 阴2 k  @* Q( L2 t
早上,我让弟弟到原来约好的几个客户那里去拿钱,我到我的那些债主那里去说好话。1 Q( @& A0 N1 m  t- i, ?
我得把弟弟的电脑取回来,不能因为我的事情影响弟弟的生意。你想想,别人找你帮忙修电脑,结果电脑却被用来抵了债,这个事情传出去,弟弟吃不消。/ V% E0 `2 F1 X
我把债主分为两批,一批是拿了我电脑的,另一批是什么都没拿着的。
8 O" m1 p, t. g. q8 `  M我曾经给没有拿到东西的债主表过态,三天之内把钱给他们,现在看来三天是没有可能的了。
" ?& Z1 {& |% q  s  W. E我一家一家走访,向他们说明情况,请他们再宽限几天。
' G$ R- m$ Q( j0 Y* o% m' _  l我说:“假如我是骗子,我还会来给你们说好话吗?”4 C+ J5 ^0 r, ?8 G4 L
大部分人都表示理解,有不理解的,我仍然承诺在规定的时间内把钱给他们。* a; ^) g  U, S8 L; S
我算了一下,弟弟去收回来的钱足可以赎回电脑,还有点儿多余的钱,可以付一部分给他们。
/ U9 j" S& w. j5 c* k9 b% i+ @其实这点儿钱对他们来说不至于伤筋动骨,他们只是怕被骗。: N/ j8 ?3 m: Z2 Z+ D2 N
我理解,我要做的是打消他们的顾虑。! x: n) I6 j* @6 u- p. m7 {
等弟弟拿钱回来的时候,我去找另外一批债主。
9 t: J) ]( ?+ T: v: ]我跟他们说,欠他们的钱实在是因为资金周转不过来,对不起他们,现在我的货款回来了,希望他们把电脑给我。
+ [. ^0 h; F2 J有两家把电脑还给了我们,还有一家耍赖,不给。他说他也欠别人的钱,电脑被别人拿去抵债了,现在在别人手上。
2 R" Z- I* A; [7 g我操,我只欠他九百多块钱的货款,那电脑至少也值个2000块钱吧?做生意做到这份心上,我真是无语了。好歹我和他们还合作过几次,咋转脸就不认人了呢?
7 N2 B) H6 l; S0 g' b无论我好说歹说,这丫就是耍赖。4 Q" x9 _" z0 V& R0 ]) a% @
我看出来了,这是明着欺负人。他知道我是一个小掮客,就像河里的小鱼儿翻不起浪,故意刁难我,
3 }3 m5 J1 p. J$ m% ]% Q说着说着火药味就出来了。弟弟说希望他们把电脑还给我们,不然到时大家都不好过。
0 k. O5 o* x7 B, G) Z7 Y1 g谁都听得出这是一句狠话。5 j- m, k$ F+ V( D- L8 w
屋里就出来了两个人,说:“威胁谁呢?”说着他们中的一个就推了弟弟一掌。弟弟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9 p; ~: h3 t+ |9 L7 O) {2 C4 A
我心里的怒火腾一下就起来了,操起旁边的一根棍子,对着推弟弟的那人迎头就是一棒。那人慌乱中用手一挡,只听“啪”的一声,那人就号叫着蹲了下去。
8 m8 t; T6 Q6 S2 o这几年来,因为穷,我处处憋闷,处处不顺心,处处被侮辱。所有的委屈,被我用这根棍子释放了。
& w/ p' X# n- z; X/ A弟弟个子小,被一个人按在地上,我赶过去,一脚踹开那人,把弟弟从地上拉起来。
# A9 z. E$ m% m; e) [  T) k真是打架亲兄弟啊,我们两兄弟抄起家伙,一阵乱打。
, l% v8 t9 r  F& s* j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警察也随即赶来。
" ~. j" v! @8 J$ L我们被带到派出所做笔录,那家店里的人有一个被送往医院。! n( R$ O& E* ]! t; R9 {6 `+ M
弟弟也去了医院,混乱中他被人一拳打在脸上,起了一个血包。/ k) e* g9 N& ~% F4 Z
派出所是个息事宁人的地方,警察都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笔录当晚,我们各自回家,后来又到派出所去调解了几次,结果是电脑还给我了,我还清了对方的货款,双方各伤一人。对方的伤重一些,手臂骨裂,加上打烂了对方一些货,我们总共补给他8000块钱。
4 a8 |+ _( t8 y- Y* U打了一架,损失8000块钱,我心里很痛,但却多了一点儿做男人的自信。
' k4 L# m  ~+ [: I# S别看有的人平时声色俱厉,轮到动手的时候,大部分都是乌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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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3 o1 I* P0 U: N3 s
   年底的收益- X: C" o) N  ]+ S5 N8 f

- H' H$ h7 [9 p# S, ^6 I2007年1月29日 星期一 多云
( J" ~. v# c. d# r6 ?弟弟的电脑维修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每个月都入不敷出,基本上都是我帮他贴钱。  Y8 Z  P1 M$ Q' U( r7 n3 @
腊月初,我对弟弟说:“干脆还是合在一起做算了。”
4 ]! |" R" m. |) k弟弟有些犹豫。. D* M4 l- q3 n( a8 O
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个结。( g' i6 R9 h+ l; T  ~, F1 P6 x
在我生病刚出院不久,弟弟作出了和我分家的决定,而那时是我最困难的时候。8 W7 e# R( f3 u% O# q! w; p
我虽然理解他的决定,但他自己似乎有些负疚感。0 G) r6 n. J$ G: j( W2 L- ^0 ?
分家后,我和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方面的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 s: k9 c6 B" Y) p% q# X弟弟最终还是同意了合伙的建议,但他说了一句话让我崩溃。
6 |8 Y4 G1 |% F3 K0 r0 H# ~+ Z他说:“不是我想和你合伙,是你硬拉着我合伙的。”
2 `& h+ ~. M9 M1 X, M我懂他的意思,现在我能养活自己了,如果他主动和我合伙,显得他势利。# w0 ~/ v& H/ A' t! T& \2 O% C
我笑笑,说:“本来就是我想和你合伙啊。别想这么多,想想我们俩和别人打架的情形。”
! A% D$ s7 ]8 s1 Y0 X# I* ^7 c兄弟就是兄弟,但兄弟也是人,不能因为我们是兄弟,就不允许对方有一点儿私心杂念。' I$ R% J8 D8 {" r* }. l
我仍然分给弟弟一半的股份,让弟弟负责联系上游商家,我负责销售。% ]* ^& L( L7 E; D* q4 e: K; w1 [, H
联系上游商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们做的东西实在是太杂了,只要客户需要,什么都卖,这其实对弟弟是个考验。一旦有客户找我要东西,他得以最快的时间把东西找回来。+ m! |9 O7 v9 h" n5 p* G
没有任何库存,纯粹买空卖空。- Y- n3 b# k/ T4 G& I$ `8 E
好在弟弟和我一起这么久,对其中的一些门道也非常清楚。. Z$ x/ J) m$ L# A, N) F2 V( \+ @  x
有弟弟在后面支撑,我就专心到外面跑业务。1 c1 L9 d2 ]2 D* ^0 U$ g( U
我们跑业务真的是跑,用腿;但又不是真的跑,是走,走路。
6 h/ k0 x0 n( _2 f2 N, W一般我都会坐公交车到一个大概的地方,然后下车步行。遇到有可能产生业务的地方,就停下来问一下。
3 o! Z3 M& f! v/ F  r8 F这其实与一个乞丐没啥区别。乞丐是明目张胆地乞讨,而我们只是披了一件做业务的外衣,本质上没什么不同。6 b6 H& a9 h3 Z$ l! M

1 r5 k: ~& m! ~: `% p1 r+ ~2007年2月6日 腊月十九 星期二 晴
4 ]  I5 u' |6 n* z2 E3 c转眼已到了年底,我开始盘点这一年的收益。/ M8 v5 s5 o# d" s7 W0 P# s
有一些应收款没有收回来,还有两个客户直接消失了。扣除所有的应付款后,我手上的现金有一万两千多元。' ?0 f4 C3 W8 A! I+ q. t$ q6 W+ j
手里拿着钱,心里五味杂陈。8 M' e* P: P9 H
一年来,风里来雨里去,没有节假日之分,没有上下班之分,时时小心谨慎,处处赔着笑脸,无非就是为了这几张纸而已。
2 O" K; v8 }: k可就是几张纸,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活质量,也决定了一人的地位和身份。( F" y: v: ~3 s5 L; r
多少人为了钱铤而走险,多少人倒在了挣钱的路上。/ x, J$ \6 ~; `. x
钱钱钱,命相连。7 o% {0 Z1 p8 v9 O
然而,这点儿钱能用来做什么呢?买不了房子,更养不了老。说句不吉利的话,一场小病就有可能把这点儿钱耗费干净。
/ T0 n& c- D+ k6 f7 O6 b4 |所以我的心里并不安稳。
3 B6 z# g. H# n+ j4 c0 ]! B1 S但不管怎么说,相比以前,我们还是进步了。
" A6 L" f! K' ^. I2 q我提议找个餐馆和弟弟一起好好吃顿饭,算是团年。2 k( F' A8 B  j) M% b$ |
已经很久没有正经下馆子了。以前,如果我们要在外面吃饭,通常都是吃盒饭,或者在路边餐馆吃面条。4 m0 Q3 B- k+ E5 f
这次,我们点了四菜一汤,还要了一瓶泸州老窖,五十几块钱的 那种。
; w* ~+ [5 w  ]2 G& w: G, i4 s我们边吃饭,边商量着我们的未来。
4 m* m% k1 H0 I. L7 e我对弟弟说:“现在,我们算是在悬崖边勒住了马。从明年开始,我们要让马走到正确的道路上来。”3 t5 G1 ^2 m& \! e; ]) O
对于我们来讲,哪条路是正确的路呢?3 s3 `% ]+ [% b8 u; p
我仔细分析过,我们这个建材经营部,实际上是一个搬运机构。我们赚的,无非是建材市场和使用单位之间的搬运费。6 b# m$ L0 P/ p" p0 h. j8 C$ V
事实上,我们的生存空间是很有限的。
4 J2 z5 K8 W1 t我认为,我们必须找准一个行业。先进入这个行业,然后再想办法站稳脚跟,慢慢发展。最后要在这个行业内有自己的地位。9 s, R" {  k! `5 u7 G" v
我给弟弟列举了许多知名的公司,都是在某一行业内专注于某一产品,然后慢慢发展壮大的。搞生产的有,搞经销的也有。
7 B& U1 L4 o. h5 Y5 A" I而我们现在,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别人要啥就卖啥,一天到晚累得不行,但最终只能维持个生计。
- y' R' @7 K! |, y- n事实上,我们连生计都无法维持。7 q  ^- x% H" h! ~
维持生计最基本的东西——房子,我们有吗?' f: R# \' A8 v* t: Q. o' w' S
弟弟也清楚这一点,但苦于无法准确找到某个适合我们的行业。% C+ g- y5 u# e/ e
不管哪个行业都需要足够的资本,而我们没有。
5 o9 a# a! u7 ^  _弟弟又列举了一些进入成本比较低的行业,我又觉得不合适。; Z( U/ Y( f6 _/ e/ Z) Y7 X: X! s9 z
一顿饭吃了两三个小时,我们还是没有商量出个结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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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2月15日 腊月二十八 星期四 多云
( g6 c1 k, |7 K% O, T3 _3 a$ E0 F春节,弟弟没有回老家,他不回去的理由是春运期间路上挤,并且车费也贵。# S3 I+ c( Q5 Y" w
但我知道这不过是借口罢了。
% F  j2 r5 H: Z$ x弟弟都快28岁了,还没有女朋友。他不回家的原因,是逃避乡邻们的追问。0 q( U7 N2 L9 M# \* W
在我们老家,28岁已经是很不小的年龄了。
+ P# V) c, n: t& D6 c4 g* e( `到这个年龄还没结婚,大家都会帮忙着急,轮流来询问,轮流帮忙出主意,好像这成了大家的事情。
3 G) z" `) w- j2 q' G而母亲也会不断恳求大家帮忙介绍介绍,她已经很担心自己最小的儿子找不上女朋友了。. _& g! B7 O1 o: S* w
弟弟对这一状况已经很了解了,去年春节回家的时候,就已经遭遇了这样的“围剿”。* N+ n0 \, l+ }9 K3 e% d5 ?
他当时就说:“明年春节一定带一个回来。”* n/ P' w4 a- q
弟弟其实也想带一个回去。今年年中的时候,弟弟曾交了一个女朋友,但只交往了两个月就分手了。: _  P: Q* d. Z+ {' O
具体原因弟弟没跟我说,我只记得弟弟那段时间特委靡,整天无精打采的。
& c8 \" u4 E" K; I+ t' B8 E5 c后来弟弟一直尝试着再交一个,但一直没有合适的。
4 _& R1 [8 [; l6 s+ s有一次,弟弟在办公室赌气似的说,这辈子他不想再找女朋友了。他说现在的女人一个个现实得很,交往两天就问你一个月挣多少钱,有没有房子,有没有车子。- _4 R# w8 z% ^1 B' j# y
在我眼里,弟弟是个值得女人托付的人,诚实,肯干,舍得吃苦。这些都是中国男人的优秀品质,但是,这些品质很多女人看不见,她们只看得见钱。
- C# g& o( D5 P7 Q" E2 K$ \$ _其实,不结婚又怎么样?等今后有了钱,还怕没女人来找?* s3 T, Y' W4 L; h
只不过,弟弟需要给父母一个交待,给传统观念一个交待。
" ]: N4 f% `( b1 n3 {毕竟,女大当嫁,男大当婚。+ k/ K9 h, p; K0 D8 x4 R, m, s
在他没法交待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只有逃避。- Z$ T6 M: r* W

8 }0 Z" h( f: C5 b# f0 }   家里的事儿,还是坦然面对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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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10:08 | 显示全部楼层
2007年2月17日 除夕 星期六 晴" X3 p' G4 E6 `
今天是大年三十,晚上,我回到了岳母的家。- P( e6 Y7 d. r3 w% {9 Z" z
回家之前,我曾经做过一些挣扎。我犹豫着是不是像去年一样,找个借口逃离一年一度的家庭聚会。
; m+ d3 }4 }; k# t& S但最终,我选择了面对。" @/ u5 C# ^2 K( Q1 u2 X4 m2 X
一是我比去年混得好一些了,心里有了一点点自信;另外,我觉得很多东西,坦然面对比逃避要好。# L1 z! {9 W8 m" J% K8 x
就像一个脸上长麻子的人,他可以选择用布遮住他的脸,但阻挡不住别人的议论:他之所以遮住脸,是因为他长有麻子。7 l* N2 ^& Z  I
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各样的议论,越来越凶猛,最终大家便怕见此人。
( B3 j  i& G! v4 C4 }. z4 a我现在的境况,就像一个脸上长有麻子的人,想努力地遮住自己的脸。+ ?' P+ T4 `: \0 R& |, |+ e! b3 x
与其让别人背地里谈论,不如坦然承认自己的确混得不好。向他们展现一下我的真实生活,尽量麻木一些,习惯就好了。3 {4 ^' ]  ~7 y# \9 L- U% l' h
晚上吃团圆饭的时候,岳父特地问了一声:“明天有没有其他安排?没有的话就一起到周媛的二爸家去,今年轮到他家了。”
3 F4 ?% l5 [. @5 B我说:“没啥安排,一起去吧。”
- y" L$ u' w- n  O+ p儿子要去放烟花,我突然想起还没来得及去给他买。7 c+ p. j+ b; _: Z$ v
周媛说:“去年的烟花没有放,就藏在床下面。”' m: B8 J; u9 C6 J1 N- K" m2 F
我怔了一下,想问为什么,却没有问。
! F7 L6 r: a7 E我默默地在床下搜出了去年的烟花爆竹,稍微有些潮了,不过看起来并无什么大碍。! p$ A  L$ w+ A! z) O/ N
我拉着儿子来到楼下,点上烟,心里默默地祈祷:假如这些烟花还能燃放,那么我2007年一定很顺利。
* L; A9 x' J2 p8 X9 }) ?我将烟头伸向引信,一阵青烟冒出,“啪”的一声,烟花冲了出去,在半空炸响。
/ }5 f! I8 t3 Q; S我心里一阵欢喜,回过头,看见儿子捂着耳朵高兴地跳着。不远处,周媛也捂着耳朵,一脸的笑意。
3 G( u& s( d* u7 H$ l8 J8 p我心里动了一下,把正在燃放的烟花递给周媛。她迟疑地接过去,牙关紧咬,眼睛眯着看向一边,听见烟花炸响之后,像碰了炭火似的急忙扔下,欢笑着和儿子抱在一起。
- Q9 Y: {" u0 t& d, S1 ~# i4 b- ~. T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周媛这么开心了,我心里有一点儿酸。
8 p/ z# B) J8 O2 C* b7 p因为要看春节晚会,周媛玩了一阵后就回家了。我和儿子在楼下肆意地逗乐,空气中全是硫黄和硝的味道。/ T+ j1 U4 L1 @1 T# ]
儿子在我的调教和鼓励下,终于也敢大着胆子放烟花了。每放一响,他都要激动地欢呼跳跃一下。. U# D! r( i: D9 O  F
烟花和爆竹很快放完了,儿子意犹未尽,嚷着还要放,我许诺明天再去给他买一些,他才肯作罢。1 ]8 a9 {' {% }+ W  p3 K
这份肆意的欢乐,原本在去年他就应该享有的,因为我的逃避,拖到了今年。% R: P- j; P/ ?8 J( `# {2 h
回到家,电视里正演着白云和黑土的吵闹,岳父母和周媛时时爆发出一阵笑声。我站在旁边静静地看了一阵,有时也跟着笑几声,笑过,心里有些空荡荡。6 c# }" ]5 n0 _. I& s
临睡前,我找到儿子的存钱罐,往里塞了100块钱。我对儿子说:“这是爸爸给你的压岁钱,你长大了记得要混得比爸爸好哦。”/ r- N; K: t4 X
这是我第二次给儿子压岁钱。第一次是2003年春节。  q$ F. s! r( W2 s1 C6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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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2月18日 星期日 晴
  y. ]" g4 A) K2 P$ t; h3 i9 B正月初一。
( E: R6 d% a( H' {) L大街上其实并不热闹,很多人都选择了窝在家里。# f' }' ?$ [0 ?, Y% z0 ]* Y
不知是我心态的原因,还是本来就是这样,我觉得春节越来越不热闹了,缺少一种过节的气氛。
- j0 V" p+ F* R$ [我们坐车来到周媛的二爸家,屋里已聚集了很多人,看见我们进来,大家都热情地招呼起来。" |5 L3 e+ s% {3 y+ S; j/ C
对于我,大家都是这样招呼:“嗨,好几年都没看见你了,稀客呀。”接下来就是问:“怎么样,混得不错吧?”- F/ N: \8 \: d9 C  u7 u
我用一种谦卑的神态回答:“一般吧,混口饭吃。”
2 d  |9 Z, e! h; G大家落座,二十余人把客厅挤得满满当当。客厅沙发不够坐,周媛二爸就临时找了一些塑料凳,大家凑合着坐下。
( s3 ~, P* Q% S进入叙旧环节,话题很多,通常都是由询问某人过得咋样谈起。7 s* G' U8 D  F7 Q( f4 r
大家似乎都过得不错。
! U5 u# q/ y: |, D我抱着儿子坐在一个角落里,害怕把话题扯到我身上。我希望被忽视。
$ Q4 }0 l/ T' ^$ ?0 }3 @这种担心很多余,大家都被两个高谈阔论的人吸引。
$ D2 J! s6 f. z* F, A一个姓高,周媛堂妹的老公。搞土建的,四十多岁,离过婚,据说很有钱。他算半个主人,他的岳父便是周媛的二爸。: p  G5 e5 c5 v* H: w  ~5 S
一个姓孙,周媛表姐的老公。他开一家五金公司,四十多岁,也离过婚,据说也很有钱。
3 d" ]% z' x- e1 C* z( [7 ?因为年龄都比我大,我以高哥和孙哥相称。
- C2 K# {" j1 C! W) T以前,周媛和我赌气时就常拿这两个人来挤兑我,说她姐姐妹妹都嫁得好,只有她命苦,嫁给我这个没用的男人。) l8 _3 Q$ }1 g& G, n
我就笑着说:“她们嫁的是二婚,你嫁的是原装,有什么不满足的?”, p; W* t( i  I3 k% F
周媛问:“以后你有钱了,会不会也离婚,再去找个年轻的?”
* j& k' l+ {5 S我就故意说:“我现在这么穷,哪敢有这想法啊。”: Y1 a0 |, Z& W, ?7 q
女人就是这样,一方面嫌老公穷,一方面又担心老公富了自己地位不保。* o2 S$ }, b7 Y% |6 F! B
其实,又岂止是女人这样,任何人都是这样,即使不是感情方面,也是在其他方面。5 o4 ^7 Q' F$ `0 \. o
患得患失,人性如此。
, i1 T9 j9 Z& h" C高和孙在谈论他们的车。高开的是奥迪,他说他原来准备买宝马,太张扬,奥迪含蓄一些。$ n2 y* a# ^8 L1 {; M
孙开的是凯美瑞,他说他没必要买好车装点门面,高是做工程的,应该买好车体现实力。言下之意是他要买的话,是买得起的。
6 ^: X/ _/ F  g! z8 S* ?# R2 ^1 f我们都被他们二人的话题吸引。听者当中,我想很多人和我一样,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有车开。
+ B6 M! x! K7 I0 x, }0 k- Y$ v话题随后转移到身体方面,重心便转向了老人。这是老年人之间的话题,年轻人口是心非地嘘寒问暖一阵,有的借故上厕所,有的试图转移到自己关心的话题。
- u! O6 J; k. \5 c% l年轻人除了关心钱,有几个真正关心老人?
4 A5 R+ L$ O5 ?6 a7 g吃饭的时候,我不幸和高和孙坐在了一桌。原本,我是希望抱着儿子和老人们一桌的,但被高硬拉了过去。我把儿子也带了过去,我希望他们见我专心照顾儿子而不去打扰我。& j1 ^5 ^3 D7 ]0 |# C$ A" L- ~
可恨的是小家伙只陪我坐了几分钟,就跑到他妈妈那里去了。& M, j% Y# i% A+ l
喝酒,一醉解千愁。
; x$ |( r* z8 Q7 z" j酒桌的气氛其实还是蛮融洽的,大家相互敬酒,说一些“恭喜发财、新年快乐”之类的套话。酒到酣处,才又开始热闹起来。
$ w( j) e% x3 [  R0 H4 G/ y人都是好斗的,酒桌上也如此,都在找各种理由逼对方多喝一些,以表示自己策略上的胜利。! d. P: f7 D, U& i  o" V
开始时我尽量做到少说少喝,到后来,便逐渐放开了,管他娘的,谁怕谁啊。% K( N  t' a/ `/ K9 g! ?) |: @' {6 q+ V
高和孙依然是桌上的中心。喝到后来,火力就全部对准高了。
5 @7 H, W4 v. W孙向高敬酒,孙说:“高兄,你那工作性质我清楚,要经常陪客人喝酒。你酒量大,我不能和你硬顶,我喝一半你干了。”9 Z, ^* Y4 M* I$ S: Q. k' J
高当然不干,扯了半天,两人一齐干了杯。% S! |- x7 T" o% |! _: G
高见大家都把矛头对准他,自然不干,便说要喝大家一起喝,喝多少都行。; e  D* {7 R- [5 z
我不想再喝了,就想借故离席,却被孙一把拉住。他说:“我们是老挑(C市土话,连襟的意思),几年不见,今天见了,不喝痛快不准走。”
' K) T, S, t# w8 J$ `; z3 A; O高也拉住我不放,一脸诚恳地对我说:“我们今天放开了喝。我平常喝酒,大都是陪客人喝,钱没少花,可喝起来不够味,怕客人没喝好,又怕客人喝醉。酒喝在嘴里,眼里得察言观色,怕客人不满意,得随时调节酒桌上的气氛。累,你知道不?”
2 N; w" e+ b$ _/ r+ ?( @# u我点点头,重新入座。! K& ^7 L" }/ d4 a1 \7 z
桌上其他不喝酒的人主动撤了出去,我们这桌剩下了四个男人,除高和孙外,还有一个是周媛的远房表弟,姓罗。我们对怎样喝酒一直达不成共识。高酒量好,要求大家一样喝;孙不干,强调随意。
1 V, l/ J) |$ A9 g6 H( V我提议说:“要不划拳,谁输了谁喝。”
1 i& ?- i& N# ]我提这个建议的时候其实很犹豫,高和孙都是经常混大场面的人,而划拳是街边粗汉的方式,毕竟不登大雅之堂。
# r) q. [, T& v6 \  ^( y. a令我意外的是,大家居然都很乐意。! E0 o4 i* l8 |
高先坐庄,一圈下来,高只赢了孙,喝了两杯。
9 M0 t8 C7 C4 {6 _9 I接下来孙坐庄,也喝了两杯。  R) Q$ J2 P8 N9 p- [, {) U8 i5 n
猜拳行令,气氛热烈。) e: z. \: w. ?
其他不喝酒的人都过来围着我们,看我们猜拳喝酒。见谁赢了或输了,便哄的一声,在旁边起哄。- J5 M0 J4 ?; R& L1 I. W/ a5 ^
我刚从学校出来那阵,在工厂上班,闲暇时便和工友猜拳喝酒,颇有些猜拳的老底子,所以我和高他们猜起拳来,赢的时候居多。
; f+ n7 A/ I) r! H高输得惨不忍睹,说话舌头已经大了,兴致却高得很。他对周媛的二爸说:“再拿一瓶酒来,拿好点的,1573。”4 L% _+ K* ]5 K4 p8 C. Z
1573是好酒,我只听说过,从来没喝过,所以酒拿上来的时候,我有意输了一拳。
& o, ~: d8 f# k. `8 f' v的确是好酒,醇和、浓郁,带有一点儿黏稠。酒杯看似喝干了,过了一阵儿,沾在杯壁上的酒液又会缓缓聚积到杯底。5 n% C! g3 e) _. Y2 O8 n% ^$ L
再好的酒也不能多喝,酒毕竟是醉人的。一瓶酒喝完,高已经醉态毕现,说话结结巴巴的,不断重复地说:“今天喝得高兴,比和客户喝酒高兴,这才是真的喝酒。”说着说着就骂起客户来,说他虽然挣了两个钱,却长期在客户面前装孙子,就是对普通的办事人员,也得随时赔着笑脸。7 ~6 M2 a/ ~" e& `' g
到后来,许是触动了心底的隐痛,他竟然当众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煞是悲伤。" q( m' m( o0 t4 `6 d
众人慌了手脚,急忙帮他洗了脸,扶他到床上休息。
1 y* y0 o" b! O: U人啊,都不容易,被人仰望的同时,也在被人俯视。
+ a1 ~+ [" b: f  H# ^2 `5 A0 K$ q! k7 F6 B: |
   没有朋友,就意味着没有团队
* h2 b: E1 {. h4 l% X) U* O# U: b, y
7 a1 D7 T. s9 T$ L$ T% E2007年2月19日 星期一 晴
- W; \; m# G* H% J, W正月初一就这么过去了,我参加了一场欢乐祥和的聚会。今天,我找了个借口,离开家到了弟弟那里,去看他春节过得怎么样。# M+ X% Z8 @0 ~7 }, e
弟弟坐在那里发短信,短信音时不时地响起。& f/ w6 F  J" N3 S( D6 D6 T/ s5 H
我也拿出手机,忽然感到非常失落。
8 N" C% h3 v" N: z- {" V这个春节,除了赵均和小玉,没有一个朋友给我发新年祝福的短信。而赵均和小玉都只能算是新朋友。
3 R% X: s- S1 \5 d5 `) v我的那些老朋友,都已经把我忘记了。
- N4 t9 Z9 o8 \! L: ]# i我突然觉得很需要朋友,这是一种精神需求。而在一年前,我不敢有这样的需求。连饭都吃不饱,还敢有精神需求?扯淡。
- H7 W# F4 u; N我翻着手机上的通讯录,一个一个熟悉的名字跳了出来。每一个名字都能带来一个熟悉的场景,这些场景好像就在眼前,但人却已经生疏了。6 g% ~2 E) y5 X, V3 g9 J
想了想,我决定给张鹏发一个短信。2 o3 z- z& L2 G
张鹏是我的初中校友,现在是C市一个局的副处长。
% y4 h' y* y. T5 W" y1 z" Z4 _当时我们学校一个年级有四个班,张鹏和我没在同一个班,但因为家庭条件等各方面都相近,又都喜欢打球,所以关系一直很不错。
6 \: g, q8 q9 u8 o# x初中毕业后,张鹏考了个师范,他的未来是教师。但教师不是张鹏的理想,他考师范只是跳出农门的一种手段。7 z% Y! f6 y3 J* Q  J8 D+ V& S# Q6 O
但张鹏仍然当了一名教师,师范毕业后,他被分配到我们乡的一个村小里。
( V- H& f9 x) m+ ~) ^4 t他的身份已经不是农民了,但仍然生活在农民堆里。
9 z. i/ ?' Y, J( N  s村小只有两个公办教师,张鹏理所当然地当起了副校长。隔年他当了校长,再过两年,又调到中心学校当副校长。
" @" }0 Q0 m# D1 G3 y# Q张鹏的人生大跃进就开始于当这个中心学校的副校长。8 e2 _4 \( P  n; O4 Y! h6 M, k
有一次,县委的一个领导到乡里面检查工作,顺便到中心学校去看了看,发现了张鹏这个人才。说张鹏是人才,是因为领导觉得张鹏年轻,更重要的是张鹏能喝酒。5 b) j, Q$ I% v# C8 n" B1 \, u6 `
有一年,张鹏和我,还有另外一个朋友一起喝酒,我们两个都没喝赢他。据他自己讲,白酒喝一斤他不会醉。
6 e# g. L4 S- T: f3 d这样,张鹏就被调到县教委去做了一名办事员。
3 n, b. ^7 o% \; ~' |以后的发展轨迹我没特别留意,据说他在县里面换了几个单位,直到调到C市。
$ ~' l' @7 p) x  ^  `山鸡变成了金凤凰。我至今都不觉得张鹏有什么特别出众的能力。口才吗?他至今说话还有些口吃呢。但他就是混得好,比我还小几个月,都已经副处了。, L) H6 w6 J( ?! V2 t/ K
原本几条平行运行的轨道,在某个地方不经意拉开了差距,一经拉开,差距越来越大。
5 n3 I/ _2 ^$ x9 ?8 O: h张鹏他们那一批出来的师范生,只有很少的人在教书。其他的大都进了机关,混了个一官半职。
7 Q2 L- ~# B4 s; \3 v5 c而我们始终行走在迷宫中,没有人给指明方向,全得靠自己去闯。偶尔,有人会给你指一条路,结果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 |5 S2 H# y2 P6 ?
可能这就是命运吧。但我不这么觉得,因为命运从来没有给过我们对等的机会。9 P: Z# _+ X& R* j: c. |, }' C5 k
我刚到C市的时候,张鹏还在区县;我到C市的第二年,他就调上来了。) A( e6 Q/ }. ]$ M! b( }
初来乍到,我们在C市都没几个朋友。到了周末,常常挤在一张床上,不是在我的出租房,就是在他的宿舍。
8 }6 `3 l" k2 @+ I" w- `1 k0 {6 f- c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Y5 o6 F; t( f6 f& u$ G3 p- p- J那时我们都没有女朋友,生活简单而快乐。
! M1 ^& b( O$ ~0 l2 @* X后来,有几个老乡也调到了C市,圈子便大了些。但基本上,我和张鹏是这个圈子的中心。我租住的房间,就成了我们的俱乐部。
, X! I+ i( Q: E9 J" p( {" S我们都是年轻人,谈论的话题无所不包。但钱和女人,是永远陈旧而又新鲜的话题。
8 Y( `/ Y) s' {或者,聚众打牌。斗地主,便是我在那时学会的。3 g, @! b4 q% s
其时我的经济状况还可以,比张鹏他们几个收入要高些,他们便变着法儿赢我的钱。有时,甚至明着耍赖。
& S  m0 Q5 @; K) @" U) g. e我从没在乎过,我把朋友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出门吃饭,也总是有人招呼着让我请客。于是我便真的掏腰包付账。
* g1 o- i) p  R! B我的钱都是大家在安排,不过我很享受这种状态。
. a1 A- d9 D+ d( W/ w% f7 {3 q) g众星捧月是一种虚荣,和明星的感觉一样。7 L2 R* B: g3 m2 t) q' Z: `. Q, W
我承认我很虚荣,我的虚荣是用来掩饰自卑的。
- q) m8 l+ {: P% }/ ?, J2 G我是个打工者,而张鹏他们,要么在政府机关,要么在大型国企,聚在一起,除了谈钱和女人,便是自己的未来。
% @  O$ {$ |  h! T6 Q似乎他们都有很好的未来,至少他们可以憧憬。他们可以憧憬着将来当个局长,或者将来当个国企的总经理,我能憧憬什么?
$ i, x0 f2 o4 `2 S' P他们可以看清未来的方向,然后不咸不淡地排着队,耐心地等待机会的降临。即便没有什么提拔的机会,他们也不担心饿饭,反正有国家养着。
5 R% O( [4 v3 d4 X. @& W' w我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但注定不是坦途。你现在拿着高薪,说不定明天你就失业在家。
6 N4 `9 R8 f" Y: X2 \这就是所谓的白领,光鲜着,迷茫着,也自卑着。# x1 Z) G: Y# [* {8 d& Z
所以,和张鹏他们在一起,骨子里我是自卑的。
  _& t4 z- f0 B9 |, m  E因为自卑,花钱才大方,花钱买面子。
% i0 @) ^7 K0 E/ c后来,张鹏在单位集资买了房子,其他几个朋友也差不多先后享受了这种待遇。我和他们来往得便少了些。
! p- P. G3 ~3 G" y& X人家有房子,你有吗?你比人家还早到C市呢。. z, E6 M# l6 c) v/ v4 z4 p
朋友之间,是需要平视的。别人在不断地进步,不断地提高,而你还是老样子,甚至不如以前。你看朋友,需仰视才见。! \& \8 A2 U, H+ b: P0 k
当你看朋友需要仰视的时候,你觉得他还是你的朋友吗?
- ^& s# u  s% Y最多,你会对另外的朋友介绍说:某某是我朋友。这是一种自豪,也是一种虚荣。
0 v  R5 S- K- H( J8 e后来,我和张鹏他们的联系就渐渐少了。有几次张鹏约我,我都避而不见,最终,便不再联系。
$ u2 B7 F4 C( i在准备给张鹏发短信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怕他认为我想巴结他。但昨天和周媛他们那一大家亲戚聚会过后,我觉得很多时候我是庸人自扰。
6 Q3 l/ S8 X1 L; d我心里这么想,别人未必就这么看。0 E$ L) l; ^$ ]' H9 A/ B
再说,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思考,我觉得我必须恢复和那些老朋友的联系。
9 h" {( X! W% y' N7 @这个社会,没有朋友,就意味着你没有团队。一个没有团队的人是干不成什么事的。* u7 {3 Z+ _0 p
所以,即便被认为是巴结,也没什么大不了,天下谁人不巴结?" f0 `. J  p8 E6 Y  @( C& V
当你自豪地宣称你和某某是朋友的时候,就已经巴结了。0 J6 k* ~# S* U& H6 t! ~, m% g1 R
所以,我还是按下了发送键,把我对张鹏的祝福送了出去。
) I# H, ]& Y2 n! w1 H张鹏没有回短信,在我意料之中,但我还是有些失望。$ A0 T- x2 [- H! p' y. X
但是,我已经决定要和这些老朋友恢复联系了。这不仅仅是精神需求,还有,如果我真的要混出个人模狗样,我回避不了他们。
2 i7 g3 `8 ]. a" W1 B* |" _3 ?回避改变不了我潦倒的现状,与其这样,还不如主动联系他们,或许他们能带给我一点儿帮助呢。. p( }( `) u" S1 ~4 U

1 y7 j+ r; @0 O& x2 ?4 k( F7 y$ a6 c- H1 P1 v& `
2007年2月25日 星期日 晴+ R8 H2 f, L" o+ ~: C
今天是正月初八,我们开始上班。
- B3 w  ?, \% Y+ L我和弟弟坐在办公室中,规划着2007年的目标。4 H% t3 d( m: R7 @3 ~6 i
我说:“我已经想好了,今年想大干一番,挣一套房子,在过春节的时候就有自己的自由空间了。”, w/ q) z  j$ V7 r  X1 a7 x+ [; u
弟弟笑,说:“我经常听你说要大干一番,可你现在连买厕所的钱都没有。”
7 y* m7 L. O) _4 G" n6 n8 w3 V我也笑。
# g$ g* Y; }; t. K; s7 e我对弟弟说:“我觉得我们现在还缺点什么。”' ~  W& J! i$ H9 F" f
弟弟说:“缺的可多了,尤其缺钱。”
% p  W- Z) E0 i6 `( l- O! e我笑,我说:“我们现在还缺朋友。朋友少,圈子就窄,圈子窄,就变成了井底之蛙。”
& K, J1 H+ b6 l2 D6 I6 |弟弟不以为然地说:“那些酒肉朋友有什么用?你以前不是朋友多吗?你混得差的时候,你的那些朋友到哪里去了?”' X, V4 x- w! O( M" V
弟弟的话噎了我一下。顿了一下,我才说:“你不能这么说。很多情况是我自己的原因,不能轻易赖别人。”( I) I- b8 [. |( F- v$ ~
的确,在我混得差的时候,我和很多朋友都疏远了。有的是我刻意疏远,有的是刻意疏远我。总之,差不多都不联系了。8 g6 A: M/ f% g5 H
但是,一个人要在社会立足,离不开朋友。0 U; B/ B$ Q, Q' c5 u9 c! p
一个人的见识始终是有限的,而有几个朋友帮忙参谋,见识就提高了。
+ H3 ]0 ^9 `  g. U就拿我现在来说,我对2007年的路怎么走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思路。走去年的路子吗?去年的策略是别人要什么就卖什么,这样的后果是我们必须了解客户的所有需求,并且做到每一样东西至少都要和客户同样了解,否则客户就可能不相信你。- s( H) P# L# _& a( U
按去年的做法,就是希望做尽天下所有的生意。9 C  D- r6 J- B  h5 x. j+ Z, w1 q0 \6 X/ a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0 A/ n6 w& A( t. x( o
今年我们必须改变策略,不然人累死了,钱还不一定挣得到。
  c- E- A4 m8 C, {, _" Q: S当然,在有具体策略之前,还得像去年一样,蚂蚁搬家似的一点一点努力去挣。否则又会回到2005年的窘境。
" u% r+ J5 X& |+ ?  j! g' P: u6 Z但我们得有一个改变策略的意识,否则最终的结局一定不好。
' G6 b$ p; d) @6 L' P7 U' F+ A今年是什么策略呢?记得去年和弟弟一起团年的时候我们也探讨过,没有探讨出个眉目。
3 L5 [$ w2 z* T9 c所以,我觉得我们的见识不够,还要开阔眼界。, E" y4 F3 c6 G+ G: t; n0 f5 p9 O
要开阔眼界,就只有不断学习,结交朋友。' F  @2 Y$ j& F, \" I. v+ F
再说,朋友多了,对社会也会有更深的了解。
0 p8 |% N9 r5 L% R- ^8 r9 M+ g现在的人有一个误区,以为通过网络就能了解社会的全部,大错特错。; g% Q/ r! E5 F
社会通过什么来了解?不是网络,不是文件,不是电视和报纸媒体,而是朋友。一群朋友就是一个圈子,一个圈子就是一个小社会,透过小圈子看大社会,往往看得更真切。
: f% j5 S2 m( G2 b当然这是废话,与我的现状无关。! u& h6 d* ^  ]7 ]4 q& E. f
我决定去恢复和我的那些老朋友们的关系,不为其他,权当精神需要吧。2 h; h& k4 c9 Q; w- T; t& s* Y-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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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恢复旧关系的秘诀; s  y, t8 k* L; P' d6 f
: [( Z8 d0 T, B2 ]8 @7 K8 p  T! K
2007年2月28日 星期三 晴/ e5 i/ s9 M9 X3 L4 U, t' A
早上,我决定去找张鹏聊聊。
; y. d" j6 U; W2 y( R- v& R& K. v要放在以前,在我混得如此差劲的情况下,要我去找比我混得好的人,打死也不干。
( Q" ?; {2 a' p6 X! m9 f但现在不同了,不是我混得好了,而是这一年以来,我在心态上有了一个重大转变。
) o8 Q8 L* W. t8 c  e! Y4 Y7 `以前,因为自卑,我总是在表面上把自己表现得强势一些。天下我最大,佯装自己很不错,后来装不下去了,便连朋友也不敢见了。
) m" O2 b' X& x4 B; R那是典型的外强中干,吓唬别人,忽悠自己。. v1 R, s+ p! A) C* O( v$ ^
我们都很在意自己的感受,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其实,很多时候,你是生活在自己的假想当中。
, t4 F4 b: D2 M# O3 E% |0 G就拿我来说,因为和别人有差距,老想着别人会对我有看法,会瞧不起我,甚至会嘲笑我。但事实并非全部如此,在这个社会上,大家都忙碌着,很少有时间关心别人。即便是炫耀自己的成功,也并非就是借此奚落别人,多半是自己敏感而已。
) ?* {. w: E: r5 ]1 I5 k春节期间我和周媛那些亲戚的交往就是明显的例子。我并没有感受到他们的轻视,至少对我他们没有刻意地轻视。
! S3 U# b! g5 i! |3 G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处理得简单一些,自己就会过得快乐一些。+ h& G* o: B0 F. k. j% ]6 z5 Z
有时候,率性而为比刻意雕琢更有力量。2 g8 t- Z  r" S* B
我找张鹏的目的是想把我目前的境况给他讲讲,请他帮帮我出出主意,但不是以朋友的身份,而是以求教者的身份。! u+ m4 Y" J! h) A3 _
求教,其实也是一个托辞,我就是想恢复以前的朋友关系。
0 |/ z% J4 t8 d; ]$ }# ^9 D我给张鹏打了个电话,向他问好。
8 z; R2 k: [' \$ |张鹏没有听出是我的声音。我报上名字,他感到很惊讶,这种惊讶也带有几分好奇。; J; g6 t3 ~1 J! E% M- w3 X3 C
他说:“好久没听到你声音了,以为你失踪了呢。”( y1 N5 [$ y4 P$ j! U) \4 R
我说:“春节的时候,我还给你发了条短信,可能你没看到。”
2 ?3 }6 L) J1 I张鹏说:“收到的短信太多了,没注意。”
/ c0 {# l5 j& y: b  z$ H0 {: k- N" [后来张鹏的语气便有些平淡了,也有些客气了,生疏显而易见。
: [  ~4 Z  e9 q; j* C要是几年前,我和张鹏通电话,开口就是一顿胡言乱语,天南海北到处扯,半毛钱的事没有都可以在电话里扯半个小时。
4 j- h* s, E9 }9 X: ]; l# z但现在不一样了,始终找不到过去的感觉。
) \* C! |- [8 V$ ~4 e7 A& j我对张鹏说:“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2 [* h' @: v. r* P张鹏说:“你说嘛,帮得上的我就帮。”, O  G* C; E, f$ S
我说:“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到你那儿去一趟。”
6 d& O; h! b2 y5 z4 y" C# V1 w张鹏问:“电话里不方便说吗?”
# X) @& n" o. C+ N8 f* w, J4 H操,明显有点拒绝的意思了。6 \9 p% t% {7 ~
我说:“我只想去你那儿坐一会儿,咱俩谈谈话,拉拉家常,没其他意思。”6 f5 D0 M9 J! E
张鹏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那你过来吧,我在办公室值班。”
! `5 }; {; G# p' y9 u办公室不是谈私事的地儿。管他呢,见了面再说。
6 P/ ^/ Q6 P: b" I4 C; o张鹏一个人一间办公室,中央空调,暖和着呢。; n" X. \% d. R2 n
我去的时候,他正在电脑前忙活,瞥了一眼,电脑上挂着游戏,好像是三国。" E  ^7 y8 X: E# p1 E. {; i
张鹏热情地接待了我,说:“都是老朋友了,有什么话不可以在电话里说,非要跑一趟。”他说着就给我泡茶,给我让烟。恰到好处的热情,不远不近的距离。) g$ T9 P/ J. D0 w8 `& X1 f3 W2 }
我知道张鹏怕我给他找麻烦,如果这时我真的有麻烦找他,我敢肯定他随便找个借口就把我打发了。
3 }1 i* F3 P7 Q1 @% m想想也是,现在这个生活节奏,每个人心里都多少有点儿累,谁愿意来分担别人的麻烦?
: f5 g2 ^0 M9 Q7 }% ^我想让张鹏放松,就随口杜撰了一件带有两难选择性质的事,请他帮我决定一下。具体杜撰的什么事我的确记不清了。打个比方吧,就好比天气很热,我想游泳,但我不知是到江里游还是到游泳池游。
6 \, f4 d2 F3 A; \, L9 i- r我杜撰这个的目的是让他有决策的快感。决策而又不担风险,是一种精神享受。: P" Y: _6 u9 L3 ^& v) v1 @  u! @) B
如果我一开口就说我这几年混得不咋地,指不定他心里会怎么想。以为我要找他借钱借米,或者找他帮忙介绍生意之类的,一下就会戒备起来。
. }2 H; s% [% o  m* U9 f我想起好多人去找人办事,进门就诉苦,希望获得人家的同情,达到自己的目的。但这个社会需要同情的人很多,大家都司空见惯了,麻木了,也厌倦了。
# @* y& _( g- ?( O; J0 b! D但如果你是抱着求教的态度去办事,效果可能就不一样。: o, r: W$ m) j" E; F$ {/ ~
我能,我行,我比你行。这是普遍心态。
! @6 U" [8 u- z$ V4 n# z& ?$ V. s( {张鹏听了我的话,果然就用略带埋怨的口吻说:“这点事也把你难倒了呀,这些年你真是白混了。”说着便给我指点起来,说应该如何如何。6 K, ~5 a) r; Z) l. f
这样一来,气氛就稍微融洽一些了。我坦率地告诉他我这几年混得不好,现在搞了一个买空卖空的经营部,做得也不好。因为他接触面广,脑子也活络,所以来请他帮我出出主意。1 n3 u4 M  i# k1 D% X
张鹏松了口气,用手指远距离地点着我说:“你呀你呀。”
& m5 Z" Z7 e  A" _如果说过去我和张鹏是平起平坐的朋友的话,现在我把张鹏摆在了一个强者的位置,我甘愿以一个弱者的身份接受朋友的批判。
4 P* P/ y( N. A* x) Z7 t/ e7 a当一个人愿意以指导者的身份和你相处的时候,他觉得他是安全的,也就是说他可能已经信任你了。何况我和张鹏以前毕竟是朋友。3 S' [$ @) j  z9 y2 ~7 g  B
下午,我和张鹏聊了很多。我解剖了我性格上的不足,他也给我指出了不少毛病,并毫不留情地批评了我。
1 A: N2 l7 y, K0 {6 O一个滔滔不绝,一个虚心接受,谈话气氛其实蛮好的。5 m% D  Z$ k8 {
临下班的时候,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来找张鹏,进门就问是不是谈的机密事,需不需要她等会儿再过来。: X& ^; y# K( T+ G9 R
张鹏说:“哪里,一个老朋友来聊天。”
& d9 R9 C- J! P0 t那女人说:“你老朋友啊,我怎么不认识呢?介绍一下嘛。”4 G$ t+ L- y% B7 a
听她的口气,和张鹏是很熟的了。
. e! \, R1 H# @$ s9 w8 M张鹏说:“有几年没见了,现在他做建材生意。”" m" U6 d  \8 F2 w5 b+ ^2 b
那女人立即说:“哎呀,我马上要装修房子,正想找个专家咨询一下呢。”
. P/ b$ j/ M9 e1 J# q+ Z我笑着说:“我不是专家,只是懂点儿行情。”
- W6 t! N- J! j+ ^- P" C那女人说:“懂行情说明就是专家嘛。”
  D' N9 q, W3 ^( b- H+ H( m张鹏给我介绍说:“这是毛梅,做生意的好手,女强人。”' v- k" g2 Q2 N2 {. S3 o, @2 _
说着他又把我的名字告诉了毛梅。
8 V8 ^6 o3 [4 W0 ?, Q- F: ~5 z我打量了一下毛梅,三十来岁,圆脸,大眼睛,不但漂亮,而且气质不错,颇有亲和力。0 ?" S* B5 V' H1 k4 s/ q5 {) y+ b
毛梅正经地对我说,她打算这两天装修房子,找几个装修公司报过价,感觉水分比较大,到时候想请我帮忙参考一下。
/ {6 x2 a7 G  a# {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因为毛梅是张鹏的朋友,未经张鹏同意,我擅自接触他的朋友似乎不太好,便笑着看着张鹏,有意留了一小段时间,等张鹏表态。
$ H; M; Y) _2 {+ B2 S张鹏说:“可以可以。到时你抽空陪毛梅去转一下装修市场,帮她把把关。”' S5 Y6 a2 t, n' K7 W: U
我说:“没问题。”
" t) U/ [% h4 B" y2 |, _因为马上要下班了,我估计毛梅来找张鹏还有其他事情,就向他们告辞。7 P* f8 f$ n- B* B. m
张鹏送我出来,问:“是不是有什么具体的困难要我帮忙?”
  T# c1 O' o3 I# A: \. S# B我说:“真的没有,就来聊聊天。”- O1 `( [6 ~1 x
他说:“遇到困难找我啊,大家是朋友,客气就生疏了。”
+ x# ]. g' S; ?% {( f, z我点点头,说:“有事我一定来请教你。”7 \" b( w6 S5 _
从张鹏办公室出来,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与张鹏的关系似乎有所恢复,虽然我并不指望他能带给我什么实质性的帮助。8 Z& B! v/ c3 p2 B& B0 O6 P9 P
我的确没想过让张鹏给我啥帮助,我只是想恢复和朋友们的关系,仅此而已。. g% |6 h. m" s, h9 ^/ ^4 |' k# l
一个人要做出来点成就,最终得靠自己。朋友关系再好,也不能替代自己的努力。
% a6 Z) n& H' P5 ^; L( g( s晚上,我又陆续和几个以前的朋友通了电话。接到我的电话,很多人都很诧异,问:“好久都没听见你的音讯了,是不是闷声发了大财?”也是,很多人都是这样,只有在风光的时候才会去找朋友,让朋友们分享自己的成功;而自己落难的时候,却生怕朋友们知道。4 k% q! m: q$ A* c- p
我大声地在电话里打着哈哈,说:“就是想你们了,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又说:“你们有啥聚会要通知我啊,想看看你们都变成啥样了。”
1 D; v) N0 m9 S6 Q我打这些电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很难受,有一点儿出卖自己尊严的感觉。8 B& n1 V3 R9 G# `) \
是啊,这么多年来,朋友都不来理睬你,最终还得自己主动找上门去。原来都是平等的,现在则有些巴结的意思了。" P3 R3 h$ B- N4 T8 B
唉,想开一些,谁不巴结人啊?有的人在朋友面前表现得很强势,说不定在领导面前也是低声下气的呢。
( s$ l2 A' ^: N2 T# d7 E6 _2 n典型的自我安慰。
2 `5 e3 S- c" O) y2 l7 p
! A& Z0 {4 s5 l, ~5 w   先听听富人现身说法4 Q8 D/ w% ]! R% J( t9 v

5 M, K/ Z! z/ T8 q1 a2007年3月2日 星期五 多云8 w8 y7 I+ n  R
原以为毛梅装修房子要请教我是玩笑话,没想到没隔几天毛梅真的打电话给我了。她问我有没有空,想请我陪她一起到装修市场转一转。我手头上也没啥要紧的事,便说没问题。9 g+ @; Y$ x$ Q0 C& |: V
我和毛梅约好见面的地点,坐上她的车,直奔装饰市场,从地板看起,一直到灯饰。
0 t! I" ^4 o+ Z' B( y事实上,我并没起到什么导购作用。进了装饰市场,各门各店的销售员把自己产品的功能、特点描述得清清楚楚,我就像一个保镖,偶尔在边上插一句话。
$ b' o8 `# @+ d毛梅似乎比较忙,在我和她逛装饰市场的过程中,她时不时地接电话,有时一个电话要通很长的时间。& `# B  D! K( o. X, G- I% i
我说:“你这么忙,又要装修房子,怕身体吃不消吧?”( d- ~. _; A8 \
毛梅说:“我今天就是来摸一下价格,回头包给装修公司,免得被宰。”6 E: t; @% W# M- p. d* D
我说:“装修公司来买的价格会比我们今天问的低10%左右,同时你要指定品牌型号,以防装修公司偷梁换柱。”
& C4 `, o6 P9 U: r: B$ Q毛梅说:“那我们得把今天问的这些牌子记下来。”于是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把了解到的都记了上去。
1 V4 O0 f8 |6 I从装饰市场出来,天已经黑了,正想和毛梅道别,毛梅却对我说:“今天耽误了你时间,晚上一起吃个便饭吧。”6 q7 N# H( V; S5 r2 Z
很明显,毛梅说的是客气话,但我却一口答应下来。
& N' |* i( z! O- A; P穷人是一个圈子,富人是一个圈子。如果穷人想致富,得设法进入富人的圈子,那里的资讯是穷人不了解的。
0 Y* a- V3 n0 n9 q9 s5 @$ |我只是想和这些有钱的人多接触一下。
2 q) G/ v- V+ h- l- `8 J如果这次和毛梅分手,不知何时才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成功人士,所以便顺势答应下来。# F$ g7 g! ?- H$ @
上了毛梅的车,在一个茶餐厅门口停了下来——两个人吃饭,不好点菜,茶餐厅比较合适。
3 c) A6 M! q/ F' m2 Y4 d/ n, P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毛梅点了饭菜,拿出笔记本看她记录的价格。
$ ^* W2 ^8 L" }; u( D2 B& U2 ^我因感觉自己没起到应有的作用,便逐一对毛梅介绍市场价格和装修公司进货价的差价。5 _! ^% H; q0 V
其实有很多我也不知道,对不知道的,就按我对价格的理解和把握介绍给她听。  I" k8 ]7 [. R0 s' U3 n& L
我说这些,准确地讲,带点儿穷人向富人讨好的意思,也有点儿自己抬高身价的意思。喏,你有钱,但这方面我比你懂。我就是这种心态。
. z. \( |) C5 o2 Z$ l/ M" N毛梅来了兴趣,突然说:“你这么熟悉,要不我包给你装修,就按你介绍的装修公司的价格执行。”
% Q; \& v. j4 ?2 i晕死。( t0 ?$ m% K# ?6 ]3 V+ _
这女人真厉害啊,我给她透露行业内幕,她一下就把我粘上了。我不亏死啊。1 C" C7 O0 B9 ?# d6 ~6 d6 Y
这也是个教训,我们可以给人帮忙,但千万别透露行业底线,搞不好自己就搭进去了。
& @3 W4 D' h1 _+ R毛梅见我有些窘,就笑,说:“逗你玩呢,瞧你怕成那样。”
6 \3 L. k( j3 Q我也笑。
, q9 j: F2 p9 I就这样我和毛梅熟悉起来,说话也放松了,有时还开些不痒不痛的玩笑。
" m5 E. R2 h/ T! p/ v4 x) G3 C毛梅问我和张鹏是什么关系,我说是朋友。
" F# P$ _: u% q* f# a$ `毛梅说:“我和张鹏认识三四年了,以前可没见过你。”6 B7 I/ W, t  k+ R7 K
我说:“这些年混得不太好,和张鹏他们疏于来往。”5 p* A) t# g1 R" V) Y& e
说完这话我特后悔,一个大男人在女人面前哭穷,什么意思啊?  K' e- D5 d+ [5 ]1 R- [
毛梅说:“也就是说前几年有些自闭喽?”( L& k. c# e, k3 D- C+ o7 L, _
我尴尬地点点头。* H- |2 M- T( R/ z: y
“现在走出来了?”
+ {( ^' O, A6 ]2 q( c8 L我说:“不得不走出来啊。上有老,下有小,如果不想死,就得出来混饭吃。”7 z$ F2 ]: `3 r7 L* `: E9 x. i- r
毛梅说:“你知道什么人最容易自闭吗?”3 Q6 ?! @2 ]. f  x
我说:“不知道。”% @7 q  c& L3 _5 u  h* C" Q
她说:“有上进心,混得差,爱嫉妒。把这三个特点集于一身的人,肯定自闭。”% F. r6 G4 E# u$ F+ s
我诧异于她的说法,差不多把我给概括了。: ~$ d8 W  B4 F8 N" ~
我一直没有勇气承认我的嫉妒心。事实上我是有的,我害怕别人比我成功,我希望所有人都比我混得差,我希望帮助所有人,而不希望有人帮助我。这些都是嫉妒心的具体体现。( U! j: w. u- c
毛梅说:“如果你能承认别人的成功,至少你混在成功的边缘;如果你回避别人的成功,你就和成功离得很远。”
" c* D; m4 v9 Z这话真的很有道理,我无法想象,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会总结出这么深刻的人生道理。8 }1 \4 f: T9 r! i6 o( H6 d
如果她是男人,我不会太诧异,但她是女人。9 L. y+ T; N- c' H- {
我没有歧视女人的意思,但这些东西,更应该由男人来总结。8 K/ |% s2 Z3 ]% g
我想毛梅一定有着非常丰富的经历,否则她不会总结得这么精辟。我不是对2007年的路很困惑吗?不妨和她探讨一下。
! R3 N9 x! y% S" S毛梅很乐意和我沟通。用她的话说,沟通使人进步,封闭使人落后。她问我:“一个企业,从起步到成熟主要靠什么?”& M; X' `! o+ K. n
她给了我三个答案,要我选择:
: b9 h" \. a6 y) }; P一、靠产品,得产品者得天下;$ K( l- T% _; P& i8 l
二、靠市场,得市场者得天下;
# ^* r. E  e7 _* n三、靠资源,得资源者得天下。6 \7 s  X: ~! K% Q
她补充说,她所说的资源指的是权力、朋友这一些。
% Q9 Q6 a+ M' }; V) r我对这类问题不感兴趣。这类问题实际上是一些伪专家为了吸引别人目光,显示自己功力深厚,而故意总结出来抬高自己身价的把戏。本来三个都可以靠,但我想听听毛梅的看法,便故意说资源是最重要的。' @! w1 F, H1 m! e; Q
毛梅摇摇头,说:“靠产品。假如你是经销型公司,你首先需要一种产品来作为你的核心,不然你连卖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如果你是生产型公司,自己生产的产品就更不用说了;假如你是服务型公司,你服务的内容就是产品,认真把内容做好,就是最好的服务。所以我认为产品是立身之本。”! J5 |1 s( l0 |# y
毛梅又说:“很多人都会选择资源,但你想想,一个才起步的企业,能接触到多少资源?有人以为有了权力这个资源就有了一切,其实这是一种错误判断。现在这社会,没人敢为了小利益乱用权力,有权力的人图的是什么?是安稳,不是利益。而一个人最大的幸福感是什么?也是安稳。你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努力奋斗吗?那是因为他感觉不安稳,于是想多挣钱,让以后的生活安稳,一劳永逸。”9 P+ R1 o  j; w4 |
如果说开始时我对毛梅的见解仅仅是诧异的话,她的这段话则让我感到很惊异。
- G% e4 q0 B0 Q3 Z- t+ v+ N& P8 r) L她看东西太透了。) m3 t+ h' `: E* P9 s1 l( K
我问她:“像我这类混得很潦倒的人要翻身,靠什么?”
7 x3 T  y2 X' @毛梅反问:“你潦倒吗?”( _5 j3 q* X& [) X+ [
我老实告诉她我前几年的生活,并且连我到工地当民工的事都告诉了她。我之所以告诉她这些,是因为我觉得她的见解非同寻常,看问题很深刻。
/ V5 R1 U: l4 Q  i我现在恰好需要人指点。1 Q. ~) f1 Q1 p
毛梅笑着说:“其实你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因为你从来都不敢坦然地看一个人,目光总是很躲闪,这是自卑的表现。人之所以自卑,是因为他经历了一些低谷,认为自己可能已经没希望了。”" J- x- g3 b) B+ @) B- {
我默然。/ ~) H/ G' t- k3 g
毛梅说:“我对你做的行业不了解,但根据你的介绍,我感觉你就像一个游击队员,哪里有钱冲向哪儿。你这样做是不能持久的。身体跟不上,精力跟不上,久而久之,疲惫了,就放弃了。最终会放任自己倒下。”
5 ~5 n- P5 Y! a' {6 i1 e: s毛梅的这一席话让我汗毛直竖。
1 x) ~+ ^4 N* [( W毛梅接着说:“不过你现在的情况我能理解,你只有这样做才能生存下去。但你得改变思路了。我觉得你应该走专而精的道路,不要漫天撒网。”9 e/ f# F( R( A, k
我听见“专而精”这个词时,心里不由为之一动,似乎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7 z, I( ]7 p- _7 U6 }  l4 V/ o3 u. b毛梅又说:“我想象得出,以前你猴急地冲向一颗颗芝麻的时候,也许看到过西瓜就在你身边,但你因为要生存,只能捡那些不费力气的芝麻,眼睁睁地看着西瓜被别人抱走。有这种体会吗?心有余而力不足?”  P5 B  p! @7 h% h' i. ]6 b/ y
我点点头。
. ]7 X1 R2 R4 r( E2 g毛梅笑了,她说:“那是别人的西瓜。现在你得养力气,有了力气,那就是你的西瓜,至少你可以分得一瓣。”
2 y- c, A) t( b, r0 ]我又点头。我知道毛梅说的养力气是什么意思。养力气就是积累资本。怎样积累资本呢?我的理解就是找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子,并且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不管这条路是对是错,都要坚持走下去。即使是一条错误的路,只要坚持,也会走到正确的方向上来。
+ b' a- t9 K6 U; `& l/ G6 t' L这样的例子生活当中也不少。许多小店开始看起来不起眼,生意很差,但他坚持做下去,逐步在行业内站稳脚跟。几年时间,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6 h7 T, V0 w: e# |我感觉我在走神,急忙调整自己的思路,回到现实中来,继续听毛梅说话。! }  G) q' h" L2 A4 a6 s  T. t
和毛梅谈话是愉快的,她总能从生活中提炼出一些闪光的东西,并且结合现实,分析得头头是道。
, `! J7 I# q* K! n  V在毛梅面前,我就像一个小学生,而毛梅似乎也愿意充当一个布道者的角色。
7 E* {! ~; t6 l6 }和毛梅分手,已接近夜里12点钟。
6 S% ~; |- C  j1 T  J毛梅说:“我送你吧,这会儿不好坐车。”
6 f# a  U% l$ R6 U我说:“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f" d- q* u/ C0 D! ^
我本想等毛梅走后,再去大街上坐夜班的公交车回家,但一辆出租车直接开过来候客,我只好和毛梅道别,坐上出租车。走了不到三公里,见计价器马上要跳字了,我立即叫停,付了6块钱车费,下车在路边等公交车。2 G% w  Z4 G& R- i( ]6 \) u) w6 r
回到家的时候,儿子已经睡觉了,周媛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见我进屋,周媛愠怒道:“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 D, J8 D( f* g- f7 Q  I1 S8 M我突然想起,早上答应今天晚上陪周媛到商场去给岳母买一件衣服做礼物。岳母明天过生日,满60岁。" O* u* f, b9 j& c8 `' r
我忙说:“和一个朋友谈事情,忘了这事。”
4 I4 w8 O) n3 k周媛就冷笑,说:“你那点儿心思我还不清楚?”
) j* W9 N" Z$ Q0 b! z我说:“我有什么心思?真的是谈事情啊。”( N( D4 w% V2 l! f
周媛又冷笑,说:“怕花钱也就算了,别总是拿谈事做借口。”6 Y1 i2 a" y) x2 W& {7 B9 n" t
说实话,本来这事是我不对,但周媛的那两声冷笑让我很反感,我便没好气地说:“好了好了,我现在把钱拿给你,免得你说我怕  花钱。”
6 |: ~% |/ U7 B0 }. R9 t' B一摸钱包傻眼了,钱包里一共只有13块钱。原来包里总共20块钱,打了6块钱的车,坐了1块钱的公交车,数都不用数。8 q8 [1 L% a' t, O7 G# h
周媛见我站在那里不动,又冷笑。3 d; h! v" B9 n3 L
我讪讪地说:“忘记在弟弟那里拿钱了,要不我明天给你?”  g2 O: ^) F) Q0 a) M% Z1 {
这句话勾起了周媛的无名火,她把手上的遥控板一扔,说:“我们家的人,哪一个你放在心上过?别人家老公的钱是老婆在管,我老公的钱,是老公弟弟在管。我能得到你弟弟一半的待遇,我就知足了。当初我嫁给谁不好,非要嫁给你?要什么没什么,还一天到晚装着在外面谈事,显得自己多忙的样子。你看看我那些表姐表妹,哪一个不嫁得比我好?好房住着,好车开着,你有什么?当初就图你人好,没想到你眼里只有你自己那一家人。我们这一家人不是人?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自私自利的东西。”
- n7 [" }* Z  F$ E) X这一顿数落针针见血,句句如刀。我一下不知所措。
7 E. [) j/ D! U/ ]4 x周媛不管不顾,继续着她的数落,继续拿我和她的几个表姐夫表妹夫比较。
$ D& u6 A) h# O7 g5 W她说的都是事实,但这些话就像盐水滴在我的伤口上。
% F$ ^2 K) m% h* k3 W! v我心里升腾起一股怒气,想要发作,却不知如何说起。: l+ [! P" O2 c, @: V
末了,我叹口气说:“如果你真的很后悔嫁给我,趁现在你还年轻,可以再嫁。”
) l: z, t& X! @( p8 p. ?3 |- b周媛嚷道:“你以为我嫁不出去吗?老娘明天就嫁给你看。”& Q3 m2 D  F. p) s* a
我说:“你如果真想再嫁,那就去嫁吧。”
# p- y1 x. y. {" g3 h这是我和周媛结婚几年来,第一次在争吵中提到了离婚。
; A- B8 M) r& o; f坦率地讲,周媛算是个不错的女人。我潦倒这么多年,除了平时抱怨一下,她并没有太嫌弃我。即使是我那几个月不回家,她也从来没表露过对婚姻的放弃。今天因为是她母亲过生日,这在她眼里是一件大事,而我却疏忽了,她才有这么大的怒火。
( z7 q% W# N, W0 g我理解她。但是,她的那些话说明她对我已经失望到极点,压根就瞧不起我了。既然这样,我还有必要赖着她吗?% q+ K0 X8 a3 [# ^! {" f
那么,离婚吧。
0 j# y8 c0 G, `4 z  M我走进里屋,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亲了一下睡梦中的儿子,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出去。
# }  h! C8 S' w4 Z9 [7 n/ K在合上门的瞬间,我看见岳父从他的房间探出脑袋,茫然地看着外面。
# ?) A1 B/ V7 g& P4 D7 f初春的风依然冰冷,我走在街上,脑子也清醒了不少。8 ~0 o" E2 e2 b$ @6 }- Q/ k# W
我并不后悔我刚才的决定,相反,还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就像一个背着背包的长途跋涉者,包里的东西固然重要,但在放弃的那一刻,仍然是轻松的。8 C& L& t' r4 }, w$ k- N+ `( l- d
夜已深,我不想去打扰弟弟,但又没钱住旅馆。想了半天,决定到办公室去凑合一晚。
. X1 |! G. d' @9 a) |+ m/ C我们的办公室在一栋居民楼里,晚上可以进去。5 u3 @* x9 y6 o
我没有坐车,沿着马路朝办公室方向走去。马路早已失去了白天的喧嚣,把一片深沉的静谧留给了我。$ Q1 ?* T% c9 b- O* e
我脑子异常活跃,往事纷至沓来。和周媛从相识到结婚,再到今晚,一晃快七年了。难道七年之痒的玄机真应验了?不是,与七年之痒无关,与潦倒有关。
* `9 S8 u2 g) M! ]- y; m  @一个潦倒的男人,很难有一个幸福的婚姻,表面的风平浪静,掩饰不住内里的波涛汹涌。该去的就让它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4 u, u8 M, F8 r男人,得干事业。没有事业,什么都没有!即使有,你也不配享用;即使享用,你享用得也不泰然。何必呢?" V* u2 `  K  a. Y' x6 i7 w/ N% A# G8 B
算了,不想这些,想想自己的未来吧。* o3 X& F* X! e! C9 Q! `2 }3 o
未来,未来却还是一个谜。
8 G: U$ y" {6 J我现在的状况,虽然可以混一口饭吃,但仍然危机四伏。
8 r2 y, b# |2 C0 v5 R我卖的所有产品,都是从市场上购买之后再卖给客户。我的进货价和客户到市场上去购买的价格没有任何区别。而我之所以还能挣点儿钱,完全是利用了市场和工地之间的信息落差,勤于跑腿,挣得一点辛苦钱。  W1 v, G% f) V& i. z3 R9 X
这样的钱还能挣多久?
9 P. l3 s* ^+ @$ Q很难说,现在信息化程度越来越高,一只蚂蚁都能在网上找到价格,何况我卖的这些东西都是通用产品,价格遍地都是。只要人家稍微花点儿精力,多打几个电话,就可以把我的进货价摸得清清楚楚。% w5 u8 k1 p) C4 _$ M9 g6 C- M. z
人家10块钱就能买到的东西,我要12块卖给人家,可能雷锋都不会干。! n/ K3 d% a& x5 B+ l; L
所以,我越来越感到,现在的状况维持不了太久,得赶紧想办法,否则到时候连辛苦钱都没得挣了。
/ T3 N/ f% _% K1 x但是,我能意识到以后的困难,并不意味着我就能找到解决困难的办法。# D) M1 S" `! h8 ?
每个人都有一定程度的预见性,但是大多数人都没办法回避必然到来的困难。3 A- G& N. B! ]+ l& {
就像毛梅说的那样,我现在是拼身体,如果有一天疲惫了,也就放弃了,最终会放任自己倒下。5 D: v2 D8 A2 F( [" V7 ~
那么,怎么办才好呢?# E5 x% x8 N0 c  }
产品,专而精。这是毛梅传达给我的最准确的信息。
* G5 ?2 c$ C- v1 U$ K脑子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进了办公室。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又累又困,还有些冷。我把从周媛家收拾出来的几件衣服全部穿在身上,靠在椅子上睡觉。( K6 S0 p+ M3 K8 R/ A9 q% s! N
明天太阳会继续升起,世界不会改变。改变的,只是那些想改变的人。; G# a4 w8 |1 }* x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43: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未完,由于本人上传的时候出了问题,各位可以百度搜索下载,或者请留邮箱我将完整版发到邮箱。

点评

给我发一下cmiw@qq.com  发表于 2013-11-12 19:55
发表于 2013-11-12 20:32:43 | 显示全部楼层
nbfanghung 发表于 2013-11-12 19:43
: v; }- J8 a) V# M# _2 N未完,由于本人上传的时候出了问题,各位可以百度搜索下载,或者请留邮箱我将完整版发到邮箱。

6 R" x1 q8 y6 j/ P8 H' F其实,看过,做到故事中的,分析,是难的。我就像是故事中的弟弟。。
发表于 2013-11-12 20:49:51 | 显示全部楼层
280853992@qq.com   谢谢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20:59:06 | 显示全部楼层
做快乐事 发表于 2013-11-12 20:32 - ]  F9 }/ ?6 ]
其实,看过,做到故事中的,分析,是难的。我就像是故事中的弟弟。。
% U- k6 D6 z9 ?. _% \) H/ {
呵呵,你找到故事中的哥哥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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