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工业，混世界（之 北美轶事 6/6 ）

livecs68

    中国工程师群落的整体薪资水平比较低，不仅低于北美、欧洲、俄罗斯、日本、东南亚、印度、甚至低于北非的一些发展中国家。但我们工程师的人数却是最多的，多过北美地区的总合。

     中国人性情火爆，办事情讲的就是个利落，和世界上任何国家签订的合同都讲究执行的周期效率要高，欧洲国家和其它国家签订的一些工程合同，假如执行周期是两年六个月的话，我们就一定要定在两年，为什么？有什么依据吗？你可以直接了当地告诉洋人，这是在中国！但洋人有时特别不解，我们对于合同中的一些技术细节却不加以深究，有时甚至是草草放过。
  
    中国自己设计、制造的设备和工程项目，也讲究要比洋人的建设周期短，越短越好。报纸上经常可以看到诸如外国专家说要几个月完成的工作量，我们比他说的周期缩短三分之一或者一半以上。其实，这种说法不仅局限于某个行业和单位，它是一种比较普遍的行为方式。

     因为在市面上乱混的原因，接触大量不同行业的家伙，搞航天的家伙说：我们用5年的时间走过西方40年到45年的历程。假如你是对航天一窍不通的家伙，当然相信他的这种说法，但你可以问他：让你回去用晶体管控制电路的水平重新再登一次月，你敢吗？即使以你今天的大规模集成电路的控制水平，发射火星探测器，你能吗？接下来，你听到他的说法就完全是我们遇到困难时讲的‘市井说法’，诸如火箭运载能力不够，算法精度有欠缺，控制系统伺服作动器的可靠性差等等、等等的问题，有谁喜欢听你讲述这些东西吗？知道差，关键是怎么追赶的问题。

     常见跨海大桥只要有船一碰，立即就上拱并垮塌的，市面上也是众说纷纭，权威部门出面澄清说设计是符合规范的，只是船不应该撞它。说法是合理的，但你私下问他一下：预制混凝土梁是下张的吧？上桥面只考虑承载了！是这样吗？假如我力气大，站在梁下可以把它推成上拱，能吗？这是世界规范吗？

     那家伙一定瞪大眼睛看着你，手指放在嘴边，看看四周，说：“嘘！小声点！”

     我一直认为，技术和工程这两个东西不存在是哪国的技术和工程，其行为和方式全世界都差不多，只有先进和落后的区别，不会有中国的工程比美国先进多少，也不会有美国的工程比中国先进，先进的东西只能是技术。技术先进了，用到工程中去，行为模式变了，生产的对象变了的时候，才可以比较谁先进和落后。泛泛地比较一个工程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事情。

     世界上曾经有专业机构对工程师的薪资水平和效率等问题进行过专门的统计研究和计算，表面上看来存在的薪资收入的巨大差异的下面隐藏着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薪资收入较高的北美地区，其对中国的系数约是1.12比1，也就是说，画同样内容的一张图或在外面跑一天的事情，美国佬假如可以挣1120元，我们的工程师应该可以挣1000元，考虑物价水平等因素以后，生活水准应该没有大的差异，但差异又确实存在，这就是效率问题，但有些人不同意这个算法，他们认为我们的效率应该更高，因为我们作设计的速度从来是世界最快的。

     早年设计那种平/立交替的高线预精轧机的时候，我观察过，同样有参考的条件下，洋人重新作一下，大约两个人要70---80天，我们要求的速度是40天，但可以为你指派男女混合的 22--25个人，你可以把这东西完全拆散，把辊箱、减速机、调谐系统、底座、罩子、液压配管、润滑配管分别分配给不同的家伙，你再自己画总图并协调他们几十个人的问题，还要协调和外部的关系问题，比如基础，水系统等。每天要开会，开完会要画图，别人找你解决问题，比如女人画不了螺旋伞齿轮，连他丈夫都找来说好话，没办法只能调项目，调不了的时候，就只能凑两到三个女人和上面的领导去‘换’男人，人家另外项目组还要看换给他的是谁，大家嘴上都说的漂亮，尊重女士，到这时候就都一阵乱推。再有诸如打开罩子的驱动器选不到，人家把事情报来了，你要给解决了，并画一个方案图给人家，人家再画到他的图纸上去，比如依纳的轴承型号，你要选好了，告诉人家，因为人家不知道怎么选。

livecs68

    我上面说的都是大单位，数千人的设计单位，在我国，设计单位的人数降到1000人以下的时候，就没有能力再进行大型非标设备设计了，只能搞工厂设计或设计联络，当人数降到400人左右的时候，就基本干不了什么了，在招标市场上几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但洋人不一样，上面说的同样那个东西，两个洋人大约70天也就干完了，并且比较细致，谁画的哪里，说得明白，但我们不是那样，虽然我们图画得比洋人快许多，但只有一个人可以说明白这东西的全貌，其它人是一问三不知，到了冬天试车的时候，辊箱不回油了，甭管你在世界上什么地方，哪怕天涯海角，也得找到你，问你为什么? 别人处理不了这东西，因为不知道。你考虑一阵告诉他，没毛病，可能是天气冷的原因，转一阵就好了，三小时以后，电话打来，说已经万事大吉了。

     我国的大型非标行业这些年急剧萎缩，不仅不能和洋人比效率、比速度，甚至什么都比不了了，当年可以设计辊箱的家伙，都已经作了室主任，他们从辊箱设计直接跳到全线的总负责人，接下来就作了领导，许多人没有经历过大型的非标设计，也没有吃过苦，他们自己不能处理非常复杂的问题，也就更不能教导底下的家伙如何处理问题。但今天有些事情好处理，也有出路，有问题可以直接找洋人。洋人什么都可以答应，什么都会，只要拿钱来，但到了特别关键的时候，洋人不给你，有各种理由，反正就是不给你，你给钱也不行，他还告诉你，本来他是有意给你的，但小布什不同意。

     看似欣欣向荣的机械行业，其实隐藏着许多的问题，没有了大型的非标设计，其实就从根本上失去了创新的能力，因为你只有等洋人有了同类东西，你才可能有，你绝不可能跑到外国人前面去。洋人把整个工程全包下来，再在中国市场上分拆掉，包给不同的公司，但有一点倒是得到了改善，我的工程师和他们具有同样的薪资水平，道理很简单，我的人和他们有同样的技术水平。

     我们常常乐于讲我们有什么样的竞争力，但你看到的只是冰山浮在水面上面的那一小块东西，水面下的东西你是看不到的，北美有一个非常完整的工业体系，是有世代传承的玩意儿，他们保存着从炼出第一炉电炉钢直到今天的全过程的缩微胶片和详细的数据资料，大型机床从原形机发展到今天的数据他们都有，而我们恰恰是没有传承性的工业，是断续的发展阶段，每个发展时期，只有一部分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另外，外国工程师比中国工程师有长得多的技术寿命，许多人到50几岁还能画图，其设计经验本身就是社会的无价财富，而我们，由于激进式的发展，到35岁就已经不再适合在技术一线做事，到40岁还可以全身心画图的家伙就少之又少了。毕竟，全靠‘侃爷’是解决不了精细的实际问题的。

     最近一个时期，常有人问我，北美的工业到底和中国有什么差别？差别到底有多大？是人的因素？是设计人员的视野问题？是材料的问题？到底问题在哪里？怎么美国佬看似可以随心所欲地干一些事情，他们可以去火星，可以设计超音速巡航的战机，到底是为什么？

     这是个非常复杂的问题，鄙人这种水平的家伙答不了这个问题，但鄙人可以说一些事例，你看一看，鄙人不是要和你讨论具体哪一个床子的速度是多少？也不是和你说某一方面我们的欠缺，许多人都喜欢讨论诸如此类的问题。比如我们轧1米厚的钢板的时候，是否就是美国的水平了？这个问题，不仅是我，恐怕没人可以回答你。

     说到北美，许多人撇嘴，说：没文化！但你看他们的5大交响乐团在世界上很有名，我们比不了，人家的男足，可以轻易出线，不要忘记了，那批家伙平常有些人是玩别的东西的‘混混’。

一两酒

熊老大，据我所知，现在的很多大的设计院利润哗哗的。
但是我很奇观，好像没有民营资本进入这一块，私人钢厂倒是很多。
你有没有兴趣组织组织，我想民营设计院的竞争力是国营没法比的。

蓝梦

印象中现在的设计院只是个承包商，大多拿到了就分出去
他们在这方面有先天的优势，怎么说也是国家的
而且所谓的“专家”都在他们那里
民营资本的人家不敢信，没办法

[ 本帖最后由 蓝梦 于 2008-6-5 17:17 编辑 ]

一两酒

设计院现在也算不上承包商。
而且他们的那种工作模式，土建的只管土建，钢构只管钢构，給水的只管給水。我当年参加一个项目，临时增加一个冲洗间，靠，找一堆人，都摆手。
不管是勘察，设计，监制，施工，安装调试，干过的人都知道设计院是干的什么活。

pinong

怎么没看到5？

心结

嘿嘿,我一同学也在设计院....感觉很搞笑..真的很搞笑

纤月苍龙

这么说我们还是天天在放卫星？

天气

原帖由 pinong 于 2008-6-5 22:54 发表
怎么没看到5？

FY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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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

我喜欢这种文章，不通篇大论，却句句是金
感谢熊大侠分享这么精彩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