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陆还是走了,只是比原先估计的迟了好些时候。
去年年初,曾在日志中说起过去探望他。刚才去翻出来看了,2009年元月12日的事情。日志后面,还有着陈旭的回复“你那胰头癌的同事没救了,准备葬礼吧”。去看他,是发病已有两三个月,确诊也有个把月的时候。已经是晚期,本来这胰头癌手术很难,而他这个机会也错过了。去的老同事中间有现在当医生的,当时的预计,生命最多还有3个月左右。
小陆在我的同事中间,算得上是个人物。
父母应该是解放前后划了条粪船从苏北过来的,然后在城镇边河滩上搭个窝棚安下家。解放后有了环卫所,父亲和几个哥哥都是掏粪工。他小,有了读书机会,然后去当兵。70年代初,复员回来分配到工厂当工人,成了我的同事。
长得黑,不是很高,很结实。干过车工和钳工,技术不是太钻研,但是不怕苦,干活非常肯下力气。每个星期天,都去帮着掏粪。在部队时入了党,在工厂也就自然而然地当上团干部。
那个年代,正是学雷锋火热的时候,他牵头,组织过两次青年活动参加环卫所的掏粪。全人工操作,用吊桶像打井水般把粪水从公共厕所的粪池取出,然后倒在粪车里,拖去河边的集粪处。他有办法鼓动着工厂的帅男靓女去做这种事。再脏再累的活,一旦下定决心去做,其实也真没有什么。没有让粪便的臭味熏倒,手上、身上沾上脏东西也无所谓。一伙年轻人嘻嘻哈哈,拖着一溜粪车列队行进的场面,至今还记忆犹新。
他追求老婆的过程,可以写成一本教材,让现在的剩男学习。我们的工厂在常州市东边的一个小镇,离城区11公里,是百来人的街道小厂,工资低并且没有任何福利。在我们傍边是个万余职工的部属大工厂,同等技术级别工人的工资是我们的1倍半,不管男女职工,结婚就能分配住宅单元。他老婆心地善良、脾气温顺是个乖乖女,当时在工厂也是一朵花。父亲是大工厂员工,大概是工伤去世,母亲拿着抚恤金,带着她过日子。 在大工厂工房区里几十年的生活,让这位老太太和她亲友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这样一个女婿。包括我们这些同事,也认为是不可能的事情。老太太兴师动众,到工厂找过厂长又找书记以后,劝过几次让他放弃。于是不显山也不显水地过了半年,半年里还有过女孩有了在大厂工作新男友这样的传闻,也不见他有什么激动。可是,突然之间,他和女孩居然发喜糖告诉说要结婚了。
中间过程,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让同事们津津乐道。他抓住女孩子的性格特点和生活爱好,追求的地下工作从来没有停歇。女孩母亲托人另外介绍了男孩的事属实,但那时女孩已经铁了心和他好。老太太方面,他迂回作战,从不相干的关系开始,一层层结交,到后来老太太最要好和信任的亲友变成了他的好朋友。女孩和母亲也没有激烈冲突过,整个事情就那样自然而然地水到渠成。
老太太这个女婿也没有找错。小夫妻结婚后,老太太一直和他们在一起生活。老太太脾气不好,再怎样无理,女婿也不顶撞。处处依着老太太的习惯,照顾着老太太的爱好。老太太活到88岁,最后的岁月里,一直念叨着有了个好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