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年龄偏大，已经不能当学徒，我进厂只能做辅助工。这是个机械加工厂，我的工作就是从仓库把坯料送到机床旁，及时将已完成工序的工件送到检验台，等检验完后再送到下道工序或入库。工件出厂时装车，及时清除机床产生的废屑，扫地、打水也是分内活。工厂内的所有人，都可以向我发号施令。

好像有些荒唐。但与为得到这份工作经受过屈辱相比，我已经心满意足。这是我第一份得到体制承认的所谓正式工作，退休时工龄计算也从这个时候开始。

车间的工人除去几个年龄较大或与我年龄相若的师傅，大部分要比我小几岁。都是根正苗红的家庭，十五六岁就参加工作学徒出身。我卖力干活，鉴貌辨色，给大小师父们送水递烟，很快就和他们打成一片。

当年机床金贵，没有操作证不准上机床，机床专人操作和维护，不准串岗。按规矩我是没办法学技术的。不过工厂两班制，书记、厂长只上白班。我下班后不回家，等领导不在了，再请这些师傅教我操作机床。这样，在半年后文化大革命开始时，我的手艺已经很不错。晚班时，早就从我请求师傅们让我开机床，变成他们主动喊我干活了。

文化大革命开始，社会一片混乱。工人分成两派，参与到社会上的派性斗争中。领导靠边，工厂停产。不短的一段时间里，每天去工厂上班的只有一个临时负责人、我和另外一个师傅。计划经济时代，完成年初就下达的任务交出，还能换回工人工资和维持工厂的费用。这段时间里，我把所有机床一台一台操作了一个称心如意。

等到文化大革命到了抓革命、促生产，社会基本恢复正常时，我的手艺已经得到公认。虽然工资没动，还是拿28元一个月，但当然不再是辅助工。也不固定地操作某一台机床，有难干的活就交给我，编出工艺，准备好工装和刀具，做出合格工件，然后再交给工人或依旧自己干下去。应该是一下就变成技师那样的角色了吧。